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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冰刃和紅色火刃。


    選擇斬首者和被斬首者的


    刀刃。


    1


    在醫院裏醒來。


    「有點……吃驚……」


    以為已經結束了。


    老實說——


    以為這次死定了。


    因關節疼而想扭動身體時,感到腹部有如抽筋般的痛,便停了下來,恢複了原來的姿勢。


    「動彈不得。」


    突然發現——


    護士愛子正坐在床邊讀著硬皮裝訂的書。看見我醒了,便合上書,用手扶了扶眼鏡。


    「迴來了,伊伊。」


    她這樣說道。


    「離開不到十天就迴來了。現在離家出走的小學生在外麵呆的時間都比你長。」


    「…………」


    是嗎?被送到醫院了。


    是啊,我的肚子被崩子……


    「真危險。再晚一秒送過來你就死了。」


    「沒那麽誇張吧。」


    「至少是至今為止最大危機吧。嚴重出血。內髒被一種讓身為護士的我都為之傾倒的手法確實的傷害了。完完全全是致命傷」


    「致命傷……」


    真是的。


    真是——毫不留情的孩子。


    「肚子空空真好!不會有東西汙染內髒。在受傷之前拉完了。怎麽了?在節食?」


    「節食嗎……」


    對了,在九州的時候對談話過於熱衷,隻喝了幾杯咖啡。之後就更不用說,連覺得空腹的時間都沒有。


    「好像是被小刀弄傷的,誰做的?」


    「打情罵俏而已。想強行對十三歲的少女動手,卻受到意想不到的反擊。」


    「請稍停一下,我正在向警察打電話報案。」


    「是傷害罪?」


    「不,是強奸罪。」


    「開玩笑吧。」


    「不是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吧。


    這樣的話……


    我看了看掛在病房裏的鍾。


    下午……哎呀,應該不會隻過去幾個小時吧,所以說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好象睡了一整天。


    「不是一天——」愛子說道。「已經睡了二天。」


    「……?」


    「今天是九月三十號。」


    「咦?」


    睡了這麽久?


    不,這不是重點。


    「已經……三十號了?」


    「是的。」


    「…………」


    我驚慌失措地想要起身,卻被愛子阻止了。


    「別亂動。亂動的話,傷口會全部裂開的。剛剛才縫到一起的,請注意一點。現在還沒拆線呢。」


    「我必須走。」


    「哈哈?」


    「有必須要去的地方。」


    「……喂,伊伊,請保持安靜。你這樣不行。」


    愛子用力地把我按在床上,然後鬆手。


    「雖然說不知道你要去哪,不過去的話會死的。請放棄吧。和某個女孩約好了?」


    「真的——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就算沒有受傷——


    也會死的。


    「但是……」


    「以你現在的狀況是不行的。是重傷啊。生命垂危,身體受傷嚴重。不是發生車總共的家夥呀?昨天還在集中治療室裏,剛剛才清醒過來……情況比淺野小姐還嚴重。」


    「美衣子……」啊——對了。美衣子也在這個醫院裏。「愛子,美衣子的情況——怎樣了?」


    「惡化了。」


    「說清楚點。」


    「之後隻能對你說謊了。」


    愛子——俯視著我。


    「那——是你的責任?」


    「是的——詳細情況不能說……就算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但是,確實如此,對美衣子的事,我——有很大的責任。」


    「真認真。」


    愛子苦笑。


    「我就不像你那麽認真了。剛剛就是為了看書而假裝照顧你。」


    「請認真工作。」


    「你負擔過多——沒有被說的過?」


    「——有。」


    美衣子那樣說過我吧?


    是的。


    的確是。


    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哎——就是如此。


    正是那樣。毫無疑問。


    他人的生命,沉重到無法承受,不是能輕易背負的。自己的生命更是如風般無常……


    ……是的。


    我——可能已經是任務終結了。


    無論狐麵男子如何敵視我。


    我——還是不行。


    崩子發現了吧。


    討厭的樣子。


    那討厭的樣子,被發現了吧。


    滿是裂痕之器。


    滿是傷痕之器。


    難看的樣子。


    在這個故事裏——


    我的戲份可能已經結束了。


    演出結束。


    以後——輪到崩子和萌太上場嗎?


    「……」


    不過,如果是那兩個人的話……


    不怎麽引人注目的組合——那樣的話,或許委托給那兩個人比較恰當。


    適材適所——


    如果『十三樓梯』裏有噪音存在的話,我能做的就連一絲一毫也沒有。


    因此——


    因此,隻是自尊的問題。


    我的自尊的——


    問題。


    問題,然後,解答。


    「啊,愛子。」


    「怎麽了?突然嚴肅起來。」


    「……在醫院裏說這種事可能不大恰當……我活得很痛苦。」


    「是嗎。是那樣啊。」


    「愛子呢?」


    「雖然有時覺得很煩,不過,基本上感覺還好。」


    「是這樣啊……」


    「我呢,被叫做護士的時候就開始做這工作,感覺醫院就像自己的家一樣。」


    愛子說。


    「所以,非常討厭不想活的家夥。」


    「…………」


    「此外,非常討厭隻是傻傻的活著的家夥。而那些覺得不考慮明天更好的家夥們,死了最好。」


    「……是啊」


    死就行。


    如果死了就好。


    如果死掉就——因此而結束。


    「我活著會給愛子以及他人添麻煩,會給別人帶來不幸和災禍——在我周圍的人都毫不例外的被卷進去了——」


    周圍的磁力發狂。


    周圍的座標發狂。


    發狂,更加發狂。


    什麽都不順利。


    一切都很曖昧。


    一切都很微妙。


    因我而起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契機。


    但是,因為這些——


    全都變得不幸。


    變得不能維持下去。


    行不通。


    結束。


    加速。


    你——隻是活著就給別人添麻煩。


    正因為如此,你——最好死去。


    「從小的時候起就是這樣了。現在也是。我就是麻煩製造者,周圍的人全都受傷、死去。一切都不順利不安計劃進展……全部結果在最初就顯現出來了。什麽都不順利。因此,我——喜歡曖昧不明。」


    喜歡——不得出結果。


    反正不是好事,所以。


    因為知道不會是好事,所以。


    所以——


    隻是一味逃避。


    「可能我——讓這故事發狂了。特意除去連貫性,有意的埋下伏筆,也準備了起承轉合跌宕起伏的娛樂性情節,雖說多少有點誤排合失誤,仍然是吸引人的、好笑的、讓人感動的故事——結果,隻是因為我而崩壞了吧」


    伏線——無法使用。


    故事——沒有結果。


    對能夠閱讀故事的占卜師姬菜真姬小姐而言——我是讓人鬱悶的人物。比玖渚友那樣的『誤排』——還要讓人鬱悶吧。


    然後,狐麵男子。


    對那個貪婪地想要看見世界終結、故事結束的男人而言,會讓故事發狂的我——這種應該是毫無可能的可能性,以及那個殺人鬼零崎人識的存在——是絕不能錯過的東西吧。


    所以——再度發狂。


    美衣子的故事發狂。


    崩子的故事發狂。


    那對狐麵男子來說隻是笑話。


    那個男人,不承認個人的故事。


    不承認個性。


    誰來,都一樣。


    是誰,都一樣。


    這樣一來,觀測世界的結束的,不是自己也可以吧。


    否定自我也無妨。


    否定和肯定同義。


    否定和肯定等價。


    ——那我呢?


    我一直以來——


    重複地說了很多話。


    但是,那都不是認真的。


    隻是謊話。


    全部——是戲言。


    那樣……


    以戲言跟班為名的我是誰?


    「這些……自己很清楚。大家長時間的努力會因我而毀。就算我無意也會那樣。更不用說我討厭的東西、我喜歡的東西、以及我有意得東西了——全都會毀滅。所以,在妹妹死的時候,我——決定了。」


    決意。


    我一生中最初的決意。


    最初,也是最後的決意。


    那不是戲言,是真正的決意。


    別的決意全部都在那個的延長線上。


    什麽意思也沒有。


    那樣的決意——那時候、我零頭。


    「我誰也不喜歡,誰也不討厭。」


    我不關心任何人。


    所以,什麽都不理解。


    拒絕一切。


    那——就是戲言跟班唯一的矜持。


    決定不感受別人的存在。


    喜歡人的我


    決定誰也不喜歡。


    也拒絕被誰喜歡。


    為了自己,為了別人


    能夠殺人的我——


    決定誰都不殺。


    也不自殺。


    決定不成為殺人鬼。


    「——應該是這樣的。」


    結果,做了。


    結果——弄壞了。


    真是很對不起。


    想道歉。


    對誰道歉才好?


    我想向誰道歉?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


    全都那樣簡單地壞掉了?


    可笑吧?


    沒有道理。


    我什麽都不期望。


    我什麽都不記恨。


    「因為我已經——」


    我的身體裏有妖怪。


    就算外表是人,還是令人作嘔。


    「我從以前開始就一直——」


    好像喪失一切一樣。


    好像身體、精神、心、靈魂


    名字都喪失了一樣。


    不說,不聽——


    「——想死的心情。」


    一瞬間,看愛子一眼。


    在打瞌睡。


    「…………」


    「怎麽?話說完了?」


    「…………」


    「嗯。原來如此。哎呀,真可憐啊。那麽,想死就死吧?」


    真是隨便的感想。


    一點鼓勵的意思都沒有。


    「說過吧,我非常討厭想死家夥。」


    「……愛子就是那樣吧。」


    「什麽啊,好像在輕視我呢。」


    「是羨慕。」


    「我現在覺得好像在遠處看東西一樣,雖然現在是麵對麵的談話。」


    「就算在怎麽接近——愛子也不會明白我的心情。」


    想死的人,和不想死的人。


    想死。


    想死。


    現在的我想死——


    與此相同的,不想死。


    不想死。


    那樣想。


    小姬死的時候——那樣想。


    但是,這歸根結底也是異端的主意。


    普遍地活著的人類——


    對不想死之類的事,希望嗎?


    不期望。


    他們沒有覺察到活著。


    活著對他們不是奇跡。


    對我來說是奇跡。


    是本來不會有的奇跡。


    我想死。


    也絕對,不想死。


    就算不想死——


    想死的心情也決不會消失。


    「我的心情愛子是不會明白的。」


    「你那種矛盾糾纏晦暗不清的心情——確實不明白。」愛子話鋒一轉,又接著說道。「不過你周圍的人們是怎樣的心情——我很明白。」


    「…………」


    「剛才說過——我幹護士這行很久了。看見很多人因為身體或者心受了各種各樣傷而住院。所有的傷,都是很痛,讓人哭訴不幸的。誰都一樣。」


    「…………」


    「不幸會感染的。一個人不幸,周圍的人也變得不幸。看見別人的不幸,自己也會不舒服。所以——來醫院的人,患者也是照顧患者的人也是探望患者的人也是——仔細看的話,都是一臉苦相。」


    在陰鬱的氣氛裏,愛子說道。


    陰鬱的氣氛——不暢。


    再怎麽裝飾走廊和病房,


    再怎麽清潔窗戶和走廊,


    氣氛——不能裝飾。


    氣氛——無法清潔。


    「所以我努力地想把醫院的氣氛弄得明朗一點,但是——」


    「唉……」


    真認真呀,你。


    怎麽想也不是天生的。


    愛子笑笑。


    「但是,隻有你,不需要我那樣做。」


    「在你今年的六次住院期間——有很多人來探望你。公寓的人們、藍發的女孩、像是模特的女人……有各種各樣的人來探望你。」


    「…………」


    「表情看起來都很高興。」


    愛子有點害羞地說道。


    「你周圍的人——看起來都很幸福。」


    「……幸福……」


    「比起自己更想讓周圍的人幸福——你就是那麽的喜歡大家。」


    「……愛子……」


    無條件——喜歡我的人。


    因我活著而得救的人。


    那樣的人——


    如果有的話


    哪怕隻有一人也好——


    「不過想想看,說不定是因為討厭的家夥住院了才會心情好的。」


    「…………」


    話題變得真快。


    猜不透的人。


    「那麽——」愛子站了起來。「該去幹別的活了。」


    「會幹得很好吧。」


    「那樣認為?」


    「是的。」


    「那樣啊——」


    愛子準備離開房間了。


    已經打開門的她,突然迴頭說道。


    「啊,對了,伊伊。


    」


    「什麽?」


    「我離開以後,這病房在傍晚五點醫生過來很之前都不會有人來。換洗的衣服在櫃子裏,是那個跟你同居的女仆帶來的——不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哦。」愛子豎起手指說道。「明白了嗎?明白的話請迴答。」


    「…………」


    我——


    我好好地點頭。


    「明白了,愛子。」


    「喂喂,不對吧。是不要讓人發現你偷偷溜出去的意思。真不善解人意。」


    「不……那個我明白。」


    「今天的我帥吧。」


    「嗯,有點……」


    「哈哈,那些帥氣的台詞我能隨口說出一堆。我平時有練過。」


    「真是無謂的用心……」


    「是呀。」


    笑了笑——


    愛子揮揮手,離開了病房。


    …………。


    真是奇怪的護士。


    不過……


    稍微被鼓勵了。


    一直以來,我——沒有人從背後推一把的話,前麵也好後麵也好哪兒也去不了。


    不過——


    不過這次


    我該好好表現了。


    清算平日的戲言。


    慢慢地下床。


    腹部的傷——


    不要緊,不至於無法行走。


    不做劇烈運動就沒有問題。


    「……這樣就好。」


    已經對死——厭倦了。


    就要開始活著了。


    今天是九月三十號。


    結束全部的日子


    2


    換好衣服逃出醫院,乘出租車返迴公寓。雖說有地鐵和公共汽車,不過站點離公寓有點遠,而且時間也不多了。狐麵男子指定的聚會場所澄百合學園離這相當遠。上次乘哀川小姐的車去時(那時還是正常運營的學校,沒有被廢棄),路上大半時間我都處於昏迷狀態,不知道去那要多長時間。用美衣子的菲亞特的話,應該要很久吧。


    不能太著急。


    要是兩手空空直接去的話,未免太無防備了。我可不想這樣。所以要先迴公寓一趟。


    「…………」


    說句題外話,在京都居然還需要乘出租車,真丟人……


    到達公寓。


    的確,對不起,擺好姿勢。


    腹部的傷口疼痛不止。


    崩子和萌太應該早就去澄百合學園了。不過我還是有點緊張。


    要是我偷溜出醫院的事被發現話,可能真的會被殺。


    可怕可怕。


    一邊警戒周圍一邊進入公寓。輕手輕腳地踩著吱吱作響的地板走到二樓。二樓隻有我和正在住院美衣子,可以放心了。


    開門,進入我的房間。


    三日未歸的家……


    有點感慨。不過現在沒有感慨的時間,也不是感慨的時候。不趕快不行。


    手裏的武器——


    jerico的話,上月把子彈射光了,已經派不上用場了。現在也沒有去弄子彈的時間……


    剩下的隻有小刀了。


    薄薄的小刀和開鎖專用道具錐形小刀。


    以及盛刀的皮套。


    「…………」


    不行。這些以前都用過,不夠可靠。我又不是零崎人識……


    突然,看著牆壁。


    不,是看著牆壁那邊的房間。


    「…………」


    對了……可以拿美衣子的五段伸縮鐵棒來用。雖說她收藏的古董裏有能作為武器使用的日本刀,不過我恰好沒有用刀的習慣,連木刀也是。鐵棒的話還能耍耍。而且就算派不上用場,帶上那個伸縮自如的棒子也沒什麽大礙。


    離開自己的房間,用開鎖專用道具打開美衣子房間的門鎖,說了一聲「打擾了」就走了進去。之前來過幾次,知道東西在哪放著……多少有點罪惡感,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內疚也無濟於事。


    「……對了」


    順便去小姬那拿點什麽吧。


    小姬的房間離房租期滿還剩二個月,現在還規我管。想要借一下小姬的『線』。當然不是像『琴弦師』那樣使用,我也沒有那樣的技術。隻是用來配合鐵棒,類似魚竿線的用法。


    不過,七七見也住在一樓……


    這時……


    她要是去大學就好了。


    鎖上美衣子房間的門,下樓。輕手輕腳地經過七七見的房間,走進小姬的房間,開始悄悄地尋找起來(感覺像小偷一樣)。


    由於床的緣故,狹窄的房間變得更加狹窄了。


    我很快就發現要找的東西。


    至此——準備完成。


    「……想想看已經連續兩個月這樣了。」


    把東西都放在小姬的床上,在逐一拿起,放在順手的位置。上月的對手隻有一個,這次居然是十三個……


    一個和十三個大不相同。


    哎呀……


    不是重複十三次就行嗎?


    我擅長重複。


    不得已地擅長。


    「好了。」


    再穿上外衣的話,就萬事俱備了。現在正是穿襯衫的季節,挑件薄點的能遮住小刀就行。


    準備最後一次迴自己的房間——


    一迴頭。


    「…………」


    有人進來了。


    無聲無息的


    在我身後站著。


    一瞬間,以為我持刀相向的是七七見——


    不過不對。


    不是。


    「衣服——」


    她——


    千賀光說道。


    「拿過來了。」


    「…………」


    她手裏拿著夾克。


    我的夾克。


    「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


    我收起小刀,坐到床上,視線和身材矮小的她平齊了。


    光小姐……


    一副洞察一切的樣子。


    這樣的話——


    「嚇了一跳?」


    「沒什麽。」


    光小姐忽然溫柔地微笑起來。


    「真象你會說的話呢——我想。」


    「是嗎……」


    毫無意圖的自虐的聲音響起。


    「光小姐——你妹妹明子曾經對我說『像我這樣的家夥最好去死』那樣的話。我的身體裏有可怕的妖怪,就像寄生蟲那樣。」


    「……唉呀呀」光小姐無可奈何地苦笑著。「明子有明子的想法。」


    「明子小姐的想法?」


    「那個孩子一定很羨慕你。」


    「羨慕?誰?我?」


    「或者——是嫉妒。」光小姐說道。「不管怎樣——明子都不會承認吧,你這種和自己同類的存在。」


    「同類嗎——」


    代替品?


    確實——


    和明子有共通之處。


    至少就我而言。


    「不過,誰都可以在我身上找到相似點。我真正的同類,應該隻有那個殺人鬼吧。說起來不知道那個殺人鬼現在在哪……」


    「你——隻有你沒有。」


    不知為何,光小姐用至今未見地強硬而嚴厲的口吻說道。


    「你的代替品,哪兒也沒有。所以,你的同類也是哪兒也沒有。」


    「……真是那樣就好了。」


    那樣就好。


    真是那樣就好。


    無力的我


    ——變得懦怯了。


    還是……不行。


    被嬌寵了。


    想向嬌寵我的人撒嬌。


    就某種意義而言


    比七七見更不想遇見的人。


    千賀光。


    「四月,離開那個島的時候……」我說道。「伊利亞小姐勸我留在島上。那是第一次被勸說吧。留在島上——成為家庭的一員。」


    「家庭……」


    「我要是答應就好了。這裏的事全部放下,隱遁。那樣的話,至少不會給公寓的各位添麻煩——」


    結果不會最壞。


    故事不會發狂。


    就算發狂——也不是在這。


    不會像現在這樣。


    「就算那樣——結果還是不變。隻是推遲了。」光否定了我的想法。「這裏以前是紫木一姬小姐的房間吧?」


    「是的。從哀川小姐那聽來的?」


    「一點點。綽號是小姬?」


    「是的。」


    「姬菜真姬小姐小時候的綽號好像也是這個。」


    「是嗎?」


    「小姬呀。」


    光小姐看起來有點高興。


    「要是在姬菜小姐被殺現場的話——你的反應一定和紫木小姐被殺時相同吧?」


    「…………」


    討厭——那個人。


    最討厭。


    雖然最討厭,但是——


    要是死在我麵前的話。


    那時,我大概——


    我一定。


    不會被需要。


    「如果是那樣的話,結果還是不變。」


    真姬小姐——


    預見二年後自己的死了。


    就是如此,隻是如此。


    結果我。


    就算能使故事發狂


    就算能使之加速


    使之停止


    還有,逃跑——辦不到。


    如此。


    就是如此。


    真姬小姐。


    她之所以什麽都沒有告訴我。


    是因為她明白那個結果。


    怎樣也無法改變。


    但是——


    不過。


    所以連那個她都——


    不能預見自己死之後的事。


    這樣一來……沒有預言的現在對誰來說都是完全未知的領域。


    無法預見。


    狐麵男子造成了這種狀況。


    殺害真姬小姐的動機——就是這個?


    真姬小姐就算能預見世界的結束故事的結束,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狐麵男子殺了真姬小姐——


    給故事帶來混沌。


    就像小姬被殺時——


    我陷入混沌狀態一樣。


    「和姬菜小姐被殺的事有關——那天你說的話是這個意思?」


    「嗯——就是如此。」


    「……是嗎。話又說迴來,光小姐,我是不思進取的家夥,一直如此。」


    「?」


    「換個說法——就是冷靜、冷淡且從不考慮別人的乖僻小子。」


    「確實給人這樣的印象。」


    「那樣的我——很可笑吧?還是感到吃驚、?我為了美衣子而腹部受傷,並且馬上就要前往死地。至今為止度過了怎樣的人生?我已經想不起來了。為了別人而行動。至今為止一直嚴重的傷害了周圍的人,到現在才說要幫助其中一個。之前都隻是嘴上說說。這樣的我,很難看吧」


    「沒有那樣的事。」光小姐說。


    「基本上——我不認為你是那種對別人很冷淡的人。至少對朋友是這樣。」


    「玖渚的事——責任在我。」我迴答道。「在那個玖渚身邊的——不是我也可以。對玖渚而言,誰也好我也好都不是必須的。所以我——隻是恰巧。」


    「可能。」光小姐點點頭。「不過——除你之外還有誰在友小姐——那個玖渚友身邊?」


    「…………」


    「一定隻有你——才能愛玖渚友。因為能救她的隻有你。」


    光小姐安靜地說道。


    還是那個強硬而嚴格的口吻。


    「要是忘記了的話,請想起來。無論何時,你不都是為了別人而行動的嗎?」


    「……咦?」


    「四月為了園山小姐、我以及朋友,你拚命地行動。前幾天——聽春日井小姐說,五月為了江本小姐,六月為了紫木一姬小姐,七月——也是一如往常地為了朋友——還有上個月也是如此。」


    「…………」


    「你總是——為了周圍的誰而行動。為了誰而受傷。為了誰不受傷,而自己受傷。為了誰的傷而受傷。一直都是那種悲慘到不忍看見的樣子——那樣的你,我想一直看著。我認為你很好——所以不會說『確實很可笑』之類的話,隻是有點吃驚。不管麵對多麽煩惱的情況——


    你一直沒有抱怨過。」


    我——


    張開雙手,站了起來。


    光小姐繞到我背後,幹淨利落地幫我穿上夾克。


    真的——


    你是最好的女仆。


    女仆中女仆。


    我最滿意的女仆。


    我讚揚起來。


    「不,沒有那樣的事。」


    光小姐退了兩步,轉到正麵,幫我整理衣領。


    「因為我的忠誠能用錢買到。」


    「…………」


    「而你的勇氣——是不可代替的。請滿懷自豪。雖說隻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不過能夠侍奉像你這樣的人我感到非常光榮。」


    然後——


    光小姐雙手捏著裙角,


    深深地低頭行禮。


    「請慢走,主人。恭候您迴來。」


    「——我走了!」


    不軟弱,確實的堅強


    不嬌寵,確實的溫柔


    我轉身——


    走到走廊。


    吱吱作響的走廊。


    陰暗的走廊。


    中途離開er3係統,迴日本以後就一直住在這座公寓裏。


    經美衣子的介紹。


    鈴無小姐說過——對美衣子而言,住在這兒的人們都像家人一樣。


    老實說我不太明白家人為何物。在我身邊,像家人一樣親密像家人一樣接近的人,隻有玖渚友——


    不過,這裏氣氛不錯。


    如果沒有美衣子的話,這裏就會崩壞。


    隻有悲傷。


    浮雲小姐也是,小姬也是。


    那樣的事,不能做。


    那樣的事,不能允許。


    說起來——


    零崎一賊好象是最注重家人羈絆的集團——那個殺人鬼零崎人識不知在何時何處體會過這種心情嗎?


    可能體會過,也可能沒有體會過。


    再一次。


    如果能再一次和那小子相見的話——


    就和他談一下家人的話題。


    雖說上次分手的時候說過不會再見麵了,不過根據過去的經驗,分手時約好重逢的一般不會再見,而說不再見的通常會重逢。所以就算現在零崎人識死亡說盛行,我還是有近期內會和他相遇的預感。


    為此。


    首先要活過這九月。


    走出公寓,朝著停車場前進。


    眼前——


    站著兩個人。


    右邊一個,左邊一個。


    在陰影裏——就像埋伏般的站著兩個人。


    一個人是耷拉著眼角的少年。腿細長、身材勻稱而又敏捷。穿著綠色的工作服,像是剛打工迴來的樣子。頭發漆黑,兩手插進口袋,嘴裏叼著煙。


    另外一個人是短發


    的少女。


    雪白的連衣裙,比起裙子更加白的皮膚。深紅的嘴唇。用冷到簡直像輕視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萌太、崩子」


    石凪萌太和暗口崩子。


    來自『殺人集團』的逃兵——


    也是古董公寓的居民。


    還沒去學園?


    警戒起來。


    自然地——停止前進。


    肚子——疼痛。


    傷口疼痛。


    抑鬱的沉默著。


    「可以不用擔心,伊哥——」


    萌太——


    用沉穩而動聽的聲音說道。


    「崩子已經不能對你出手了。已經簽訂主仆契約了吧。不能向你動手,對你的所作所為——也連反駁也不行。」


    「主仆……?」


    「因為『暗口』是那種隻為自己的話殺傷力有限的專業限定暗殺者——不和誰訂契約的話就無法行動。」


    這些事出夢曾經告訴過我。而且崩子在刺傷我以後抱著我的頭說了那樣的話。


    那樣啊——那『行動』對於崩子的而言是必不可缺的。


    為了發揮『力量』需要『主人』。


    主仆契約。


    隻是為別人——


    隻能為別人而發揮力量。


    「崩子一定想不到伊哥會這麽早恢複意識吧——伊哥昏迷時,沒有束縛,崩子可以自由地行動。」


    「認識不足。」崩子用非常不高興的聲音說道。「早知如此,就該毫不留情地瞄準要害。」


    「……那個,已經是致命傷了。」


    「應該瞄準心髒。」


    「會死的。」


    那一刀——必不可少?


    至少對崩子來說是如此。


    可怕……


    讓我住院隻是崩子阻止並束縛我的手段?


    真是出乎意料的行為……


    對不知道情況的我而言,是意義不明的行為。


    「總之」萌太說道。「隨便定下關係到『暗口』一生的主仆契約是崩子的錯。她也錯看了伊哥的頑強——現在的崩子已經不能阻止哥哥行動了。」


    「不能……」


    「隻能絕對服從。」


    「絕對……」


    不由得看著崩子了。


    崩子瞪著我。


    絕對服從……


    總覺得心髒在撲通撲通地跳。


    「崩子。」


    「……是。什麽事,哥哥?」


    「隻是隨便說說。」


    「…………」


    崩子一瞬間向後倒了一下,不過表情還是如往日一樣的酷。


    「…………」


    實際上。


    酷酷的表情隻是虛有其表。


    少女的身體正因屈辱而發顫。


    雙唇緊閉,眼角含淚。


    ……感覺我已經不配為人了。


    人間失格,戲言玩家。


    可沒有興高采烈哦……


    「嗬嗬」


    萌太高興地抿嘴笑著。


    好像生氣了。


    「所以,崩子現在不能阻止伊哥了,隻能保護伊哥。之前的行刺白費了。」


    「……萌太呢?」


    我問道。


    「萌太沒有那樣的約束吧?畢竟是『死神』。而且,你們也不用在這等我,兩個人先走不就行了?」


    「我和崩子都不知道澄百合學園的位置。」萌太說道。「隻好請伊哥帶我們去了。十五歲的我和十三歲的崩子也沒有什麽交通工具可用。小孩子就是不方便呀,真為難。」


    「這樣啊……」


    現在該怎麽辦?。


    是你們的話,會怎麽做?。


    「萌太,是你說要一直等著哥哥的。」


    崩子轉眼瞪著萌太,不高興地說道。


    「還有辦法——這次讓萌太對哥哥動手吧?」


    「…………」


    要我說的話,崩子對我做的事讓我感到至今為止最為恐怖的體驗。不過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我說崩子。」


    萌太微微一笑。


    看起來他的性格相當不好。


    不愧是崩子的哥哥,讓人血液凍結的美少年。和崩子不同的是看起來有點乖僻,不會引起別人的保護欲。


    「伊哥從心底裏喜歡美衣子姐姐。愛著她。」


    「這樣的話——」


    「我和崩子愛的方式不同。對崩子而言喜歡的東西最重要,而我則喜歡重要的東西。昨天好好商量過吧?」


    「…………」


    「打賭我贏了。我相信伊哥會迴來。」萌太向我揮揮手,「差點等不下去了,伊哥。」


    「……讓你久等了。」


    「現在——」崩子有點自暴自棄的看著我。「不想一個人去,請陪我——之類的話還是不打算說?」


    「你們是為美衣子吧?」


    我——


    繼續邁步。


    離開那兩人。


    「不要為我——隨意就好。」


    毫不迴頭地前進了。


    腳步聲響起——


    「心甘情願。」


    一個——


    「本來我就打算這樣。」


    兩個——


    一起了。


    不必交談


    不必確認


    我們隻是整齊地走著。


    暗口崩子。


    石凪萌太。


    還有——戲言跟班。


    三人一起前進。


    不過,還有一個人——


    該出場了吧。


    等了很長時間的那個人——


    一定不會錯過的。


    現在應該是最後的時機吧。


    有點焦急了。


    要說最精彩的場麵的話——現在就是。


    那個人不會錯過的。


    拐彎,到達停車場。


    在美衣子的菲亞特500和我的偉士牌之間的空間——也就是我前幾天遇刺的地方——停下來了。


    眼前是令人目眩的深紅流線型跑車。


    個性十足的車子。


    「…………」


    「…………」


    「…………」


    誰也沒說什麽。


    都向這輛車走去。


    我向著右邊的助手席。


    崩子和萌太向著車後座。


    上車,關門。


    車子發動了。


    我斜眼看向駕駛席。


    不是確認,隻是看看。


    齊肩的紅發。紅色套裝,胸襟大敞的襯衣。超短裙,長腿。美麗而又充滿危險魅力的臉上戴著深紅的太陽鏡。


    隻是在那裏,就能壓倒一切。


    絕對的威壓感。


    存在感。


    「客人——去哪?」


    她挖苦般地笑著說道。


    人類最強的承包人——


    哀川潤登場。


    我竭盡全力地迴應她。


    「和你一起,去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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