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黎明前最昏暗、最寧靜、黑暗最濃厚的時刻。


    隻有一隻鞋掉在馬路上。


    響起嘎啦嘎啦的輪子聲,一輛牛車緩緩駛過來。


    拉著車子的牛旁邊,有個十五、六歲的牧童。牛車左右,各有一名拿著火把的隨從。他們衣著整齊,看起來像是在顯赫人家工作的人。


    那輛老舊的牛車,應該是為了隱瞞身份而刻意選擇的。


    裏麵有人打開車窗出聲詢問:


    「天還沒亮吧?」


    「是的,應該可以在天亮前迴到家。」


    「那就好。」


    牛車的主人是可以進入清涼殿的貴族。不過,身份也不是特別高。不是姓藤原的他,被排除在飛黃騰達的行列之外。


    盡管如此,還是有不愁吃穿的俸祿,在地方上也擁有莊園。除了正宅外,還有好幾間別宅,也有足夠的財力在別宅養女人。


    離開皇宮後,他會想去很久沒去過的女人那裏,是因為今天早上為了雞毛蒜皮小事跟原配吵架,所以不想迴去火氣很大的原配所在的家。


    除此之外,在宮內也有不開心的事。至於是怎麽樣的事,詳細內容已經不太記得了,總之,就是發生了令人厭惡的事。


    黃昏時候,他帶著沉重、焦躁的心情,搭上來接他的牛車,命令隨從前往別宅。


    看到久未來訪的他,女人露出驚訝的表情,慌忙整理屋子,請他進來,為他備了簡單的晚餐和酒。


    燈台的火嫋嫋搖曳,橘色燈光朦朧地照亮房間。男人躺在墊褥上,把早上以後發生的事說給女人聽。


    女人默默傾聽,不時點著頭,但沒多久便開始埋怨,說好久沒見到他,不想一直聽那種事。


    男人很不高興,但認為她說得沒錯,所以沒再往下說,用力抱住了她。


    不覺中,燈台的油燒完了,火也滅了。


    男人爬起來,等女人幫他整理好頭發、衣服,便說改天再來,離開了別宅。


    從車窗往外看的天空,覆蓋著雲層。


    很久不曾覺得這麽倦怠的他,呆呆望著天空時,車子突然停下來了。


    他問怎麽了,其中一名隨從迴答說:


    「路上有鞋子……」


    「鞋子……?」


    男人訝異地掀開車前簾,探出頭看怎麽迴事。


    隨從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道路。


    有一隻鞋掉在通往本宅的道路中央。


    「大人,要怎麽做呢?」


    為了謹慎起見向主人請示的隨從,臉上浮現看到不祥物的表情。


    男人思考了一會,迴答他說:


    「把那隻鞋拿過來。」


    「什麽……?」


    隨從不由得反問,男人又重複說了一次。


    「把鞋拿過來,掉在那種地方太稀奇了。」


    明天進了皇宮可以當成話題。不,幹脆以撞見一隻鞋為由,請兇日假吧。


    長日以來都是陰天,沒有放晴。在天氣好轉前,就躲在家裏,好好修養身心吧。


    隨從們相對而視,用眼睛爭論該由誰去撿鞋、片刻後,年紀比較輕的隨從,很不情願地走過去。


    男人望著走向鞋子的隨從的背影,仿佛聽見微弱的嗡嗡聲,便看看四周。


    很像是飛蟲的拍翅聲。低沉、刺耳,聽起來很不舒服。


    「有蟲子,趕快走。」


    隨從和牧童四處張望,都沒看見蟲子之類的東西,但又怕惹主人不高興,就在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做出揮趕的動作。


    這麽做的他們,耳朵也開始響起低沉的拍翅聲。原本微弱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在哪啊……」


    喃喃嘀咕的隨從,發現單腳跪在鞋子附近的同僚,就那樣定住不動了。


    保持一隻手拿著火把、一隻手伸向鞋子的姿勢,紋風不動。


    覺得不對勁的同僚,慢慢走過去。


    「喂,怎麽了?」


    他邊叫喚邊把手輕輕搭在同僚的肩膀上。


    突然,響起暗沉的拍翅聲,同時,黑色飛蟲哄然飛散。


    火把從跪在地上的同僚手中滑落,凍結般的身體緩緩向旁邊傾倒。


    滾動的火把卡啦卡啦作響,火光照出了同僚倒在地上的身影。


    隨從看到他的樣子,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同僚的臉像被蟲咬過的葉菜,到處都是洞,露出血跡斑斑的骨頭。


    驚愕地看著同僚的隨從,耳朵鑽入了微弱的聲響。


    嗡……剛才飛散的像是沉重的嗚響又像是嘶吼的聲響,如退去的浪潮再次席卷而來,又迴來了。


    也像粉塵般的飛蟲,宛如冒起的濃濃黑煙,向這裏逼近。


    隨從還來不及大叫,就被拍翅聲與黑煙吞沒了。


    火把的火瞬間熄滅。


    突然陷入黑暗中,男人嚇了一大跳。


    「怎麽了?快點火……」


    沉重的拍翅聲吞沒了男人的聲音。


    慘叫般的牛叫聲、引發恐慌的牧童的短短叫聲,都被沉重的拍翅聲掩沒了。


    「什麽……」


    男人的聲音被拍翅聲吞沒,黑煙覆蓋了整片視野。


    低沉的拍翅聲擴散,黑煙向某處散去。


    最後隻剩下火已經熄滅的兩支火把滾落地麵。


    火把之外的牛、隨從、牧童、牛車、身為主人的男人。


    以及,僅有的一隻鞋子。


    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


    ◇


    ◇


    「這件事最近在皇宮傳得沸沸揚揚。」


    藤原伊周稍作停頓,眉開眼笑地說:


    「哎呀,說這種事會不會嚇到公主呢?真是對不起啊。」


    他做出道歉的樣子,但顯然是以此為樂。


    默默端坐在一旁的命婦,稍微挑起眉毛,開口說:


    「伊周大人,請不要說會讓公主殿下害怕的事。」


    聽到那麽嚴厲的聲音,伊周慌忙為自己辯解。


    「不,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命婦,我隻是……」


    他有些支支吾吾,微微苦笑地瞥了修子一眼。


    「我隻是想起皇後小的時候,老愛叫侍女、管家說鬼故事給她聽,可是,每次聽到最後,她都會嚇得大哭起來,所以,我不由得……」


    伊周搖搖頭又說:


    「可是,公主殿下會把嘴巴緊閉成一條線,絕不露出害怕的神色,跟皇後殿下完全不一樣,多麽堅強啊……」


    看伊周佩服地頻頻點頭,修子在心中暗自嘀咕:


    因為比這種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聞更可怕的事,我經曆過很多次啦。


    「那隻鞋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修子微歪著頭思索,伊周嗯嗯低吟,合抱雙臂說:


    「這個嘛……連鞋子掉在路上這件事,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命婦瞪著他看,他趕緊縮起脖子說:


    「因為看到一隻鞋子的人,都被黑煙吞沒,突然消失了。」


    修子搞不懂他到底要說什麽,手指按著嘴巴,沉思起來。


    這時候,坐在命婦旁邊的侍女,畏畏縮縮地開口說:


    「請恕我冒昧……」


    伊周把視線轉向那個侍女。


    侍女先看命婦的臉色,命婦點頭示意她可以說,她才說:


    「撞見一隻鞋子的人,都消失不見了,所以,應該沒有人知道鞋子掉在路上這件事吧?」


    聽完侍女說的話,修子張大眼睛,拍手說:


    「對啊,看到的人都不見了,會有這樣的傳聞太奇怪


    了。」


    侍女抿嘴一笑。


    伊周也滿意地眯起眼睛說:


    「沒錯,這位侍女居然會想到呢,你的名字是……」


    侍女迴答正在記憶中搜索的伊周:


    「我叫菖蒲。」


    「是嗎?菖蒲,有你這麽聰明的人,還有值得依靠的命婦在,這個宅院就平安無事啦。」


    菖蒲靦腆地低下頭說:


    「大帥,您這麽說,我擔當不起……」


    伊周笑著說不用這麽謙虛,菖蒲不好意思地伏地跪拜,命婦瞪著他們兩人看。修子的視線依序掃過他們,然後往上移動。


    坐在橫梁、椽子上的小妖們,視線與修子的視線交會。


    看到小妖們笑得天真無邪,啪答啪答對她揮著手,修子的嘴巴差點笑開來,但她急忙收斂表情,轉向命婦說:


    「是不是快到未時可?」


    命婦的眼睛亮了起來,點點頭說:


    「是的,伊周大人,不好意思,公主殿下有事……」


    「不、是我不好意思,把時間都用來說流言了,請公主殿下見諒。」


    修子微微一笑,對伏地跪拜的伊周搖搖頭。命婦替她開口說:


    「請隨時來玩,公主殿下會很開心。」


    梁上的小妖們相對而視。


    「公主有那麽開心嗎?」


    「不是公主開心,是命婦開心吧?」


    「一定是她自己開心,以為公主也會開心。」


    「啊,原來如此。」


    小妖們彼此嗯嗯點著頭。


    修子聽得見它們的話,用力撐住臉,以免表情出現變化。不這麽做,她怕自己會笑出來。


    「對了,命婦,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


    「跟我說?」


    命婦交互看著修子與伊周。修子站起來說:


    「沒關係,命婦、菖蒲,你們跟伊周大人聊聊吧。伊周大人,希望下次可以聽你說好玩的事。」


    在所有人鞠躬行禮時,修子走出了寢殿,但沒迴自己房間,而是走向侍女住的房間。


    從橫梁跳下來的小妖們跟在她後麵。


    「你可以溜出來,真是太好了,公主。」


    「會特地來說那麽可怕的事的大人,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最好不要跟妖魔鬼怪之類的事扯上關係。」


    聽到追上來的小妖們說的話,修子眨了一下眼睛。


    「是啊……」


    小妖們不也是妖魔鬼怪嗎?這個念頭瞬間閃過腦海,但她決定不要去想那種細節。它們說得沒錯,沒必要就別靠近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


    除了一小部分的例外。


    「對了,公主,未時有什麽事呢?」獨角鬼問。


    修子抱起它說:


    「我要寫信給我父親。申時會有使者送去寢宮,所以要在那之前寫完。」


    聽說身為皇上的父親,時而清醒時而昏睡,修子很想去探望他,但又怕那麽做會讓父親耗費精神,所以改成每隔幾天寫一封信給他。


    皇上的迴信雖然簡短,但能收到他的親筆迴信,修子很開心也很珍惜。


    然而,父親隻有在有體力的時候會迴信。偶爾,會收到誰幫他代筆的迴函。修子知道,他一定是連筆都拿不動了。


    代筆的文章,墨比較濃,筆跡也不一樣,一看就知道。


    即使找人代筆,父親也一定會迴信。她開心是開心,但——


    「……」


    獨角鬼覺得修子抱住自己的手,好像有點太用力了。


    「公主,怎麽了?」


    修子眨眨眼睛說:


    「對不起,抱太緊了嗎?」


    她一鬆手,獨角鬼便從她的手臂爬到了她的肩上。


    「沒關係,你好像……這邊都皺起來了呢。」


    小妖指著她的眉間說。


    她不由得把手伸到那邊,把嘴巴撇成ヘ字形。


    「我並不是討厭她……」


    「嗯?」


    猿鬼和龍鬼疑惑地歪著頭,修子不管它們,自顧自地往下說。


    「她用優美、流暢、可以看出人品的筆跡,寫下了父親說的話。那些字好柔和,讓人看得出神……」


    雖然跟母親的筆跡不一樣,但別有一番風味。足以證明,她是受過最高等的教育,集知性與教養於一身的女性。


    「敦康和媄子由那樣的筆跡的人撫養長大,我就不必擔心了。我如果進宮,她一定會全心全意待我……」


    在陰陽寮舉辦猜謎比賽時,很久沒迴皇宮的修子,見到了長大的弟弟、妹妹,還有撫養他們長大的中宮彰子。


    修子覺得她很漂亮,也長得跟母親非常神似。


    當然神似,因為定子與彰子是堂姐妹。


    彰子跟媄子也很像,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很自然。


    「我並不討厭她。她支撐著父親,也很疼愛敦康他們。」


    即便如此,看到貌似母親的女性陪在父親身旁,心情還是會有點亂。


    修子還沒長大,沒辦法說服自己這是沒辦法的事。


    大概猜出怎麽迴事的獨角鬼,把手伸向咳聲歎氣的她,撫摸她的頭,像是在對她說沒事、沒事。


    「公主還沒長大,就必須像個大人,有點辛苦呢。」


    修子嘟起嘴說:


    「我才不辛苦呢。我煩惱的不是那種事,我隻是怕……漸漸想不起母親的臉了。」


    每過一個晚上、每迎接一個早晨,曾經那麽喜歡、以為不忘記、以為不可能忘得了的臉龐,就一點一點地失去輪廓,越來越遙遠了。


    連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沒記憶就失去母親的敦康、一出生就與母親死別的媄子,更不可能記得母親的臉。那個美麗的身影,一定取代母親,在他們心中紮根了。


    「至少我要記得母親,要不然她會很傷心……」


    修子喃喃低語,垂下了頭。小妖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驚慌失措地相對而視。


    「父親說,他跟母親會在夢裏相見。每天晚上,母親都會來他夢裏,所以最近他很期待睡著。」


    是父親筆跡的迴函裏,寫了這件事。


    修子在夢裏也見不到定子,父親卻每晚都見得到,她好生羨慕。可是,想到父親可以因此好起來,她願意忍耐。


    這時候,風音從房間出來,走向他們。


    「公主,你怎麽在這裏呢?」


    看到張大眼睛的風音,修子鬆口氣,笑著說:


    「你可以下床了啊?風音。」


    說完,她啊地叫了一聲,趕緊捂住嘴巴。


    風音這個名字是秘密。但不管她怎麽留意,一不小心還是會脫口而出。


    為什麽會這樣呢?修子滿臉尷尬,風音對著她苦笑起來。


    「可能是我心中想著雲居這個名字是假名,所以,你感覺到了,因為你非常敏感。」風音更加深了笑容說:「而且,也不用太在意吧?反正這個宅院裏的人,都不太注意我的存在。」


    其實,這是因為她開始施加了小小的法術,隻是修子沒有察覺。


    還沒決定什麽時候,但風音遲早會離開這裏。到時候,她希望可以盡可能抹消自己的痕跡。現在,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讓所有人對她的記憶都隨著時間逐漸模糊淡去。


    當京城的樹木不再枯萎、當她認為修子可以獨立時,她就會從這裏消失。


    但那會是什麽時候呢?


    風音是神的女兒,人類的生命比她短很多。盡管外表一樣,風音的基本部分還是跟人類不一樣。


    修子看著在笑容深處沉思的


    風音,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你還不可以走哦……」


    風音大吃一驚,屏住了氣息。自己並沒有說出口,難道被她看破了?


    「在你還是這種表情時,我不會去任何地方。」


    心情複雜的修子,對帶著笑容但麵有難色的風音點點頭。有風音在,她就有安全感,但她也會想,一直依賴風音,萬一自己再也無法獨立就糟了。


    在變得有些沉重的空氣中,龍鬼開口說:


    「喂,你不是要寫信嗎?」


    「是啊……糟糕,藤花在等我呢。」


    她交代藤花,在伊周離開前,待在房間裏不要出來。然後,說好她會去藤花房間寫信,再把信交給申時來的使者。


    「再不趕快新,使者就要來了。」


    為了不讓使者等太久,才特地約好了時間。


    猿鬼和龍鬼跳到匆匆走向藤花房間的修子背上,扭過頭說:


    「公主在寫信的時候,要不要我們去聽伊周在說什麽?」


    「也好,就拜托你們了。」


    「好。」


    「那麽,風音,公主交給你了。」


    三隻小妖交代後,跳下來,跑迴了寢殿。


    目送小妖們離去的風音,低聲咕噥:


    「我知道它們很關心公主,可是……」


    為什麽自己要聽它們的命令呢?自己是天津神的女兒,而它們隻是住在京城的小妖啊。


    有種奇妙的感覺卡在風音心裏。


    「是我心胸太狹窄嗎?」


    因為被小妖們視為同等級,搞不好是更低等級,所以不爽嗎?可是,風音非常清楚自己的性格,真的不爽的話,早就不容分說地把它們殲滅了。


    與其說是不爽,還不如說是無法釋懷。


    但是,也絕不會因此厭惡它們。不知不覺中,它們在這裏已成了理所當然的存在。


    風音仰望吉野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那個安倍晴明,會放任它們為所欲為,恐怕就是因為這樣吧。


    聽說他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神將們大半都耗盡了體力,恢複得非常緩慢,僅剩的最後一名鬥將六合,跟在昌浩身旁。但確定昌浩平安迴到家,他就會來竹三條宮,確定這裏沒事,再迴到安倍家。


    她望著南方天際,數著日子。


    晴明和昌浩從屍櫻的世界迴來,各自去了該去的地方安頓下來,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


    而風音可以下床,是在半個月前,也就是陰曆三月底的時候。


    那個時候,明明已經袚除的樹木枯萎現象,又再擴散了。


    現在是陰曆四月中旬,快邁入下旬了。


    直到最近,風音才有體力趁晚上溜出宅院,在京城四處巡視。


    她臥床休養時,都是昌浩一個人在處理。


    六合說,因為不知道循環停止的根本原因,所以他隻能是走到哪裏,就淨化哪裏的汙穢,促進沉滯的氣的循環。


    據他說,不僅人類世界,連異界的氣都沉滯了。


    「……」


    風音的眼神泛起厲色。既然發生在兩個世界,可見原因在另一個地方。


    在屍櫻的世界,最後一個人借由陰陽師之手,贖了罪。


    但是,不獻上活祭品獻祭,屍櫻就會充滿汙穢。現在,沒有人祭祀,也沒有活祭品,汙穢到不能再汙穢的屍櫻,沒多久就會被汙穢吞噬而枯萎。


    吸滿汙穢的屍櫻枯萎後,這個世界會怎麽樣呢?


    「櫻花樹現在怎麽樣了呢?」


    風音不能去屍櫻的世界,因為那裏沒有人召喚她。


    櫻花世界令她無比牽掛。


    其實,在她無法下床,昏昏沉沉的時候,夢見過好幾次。


    安倍晴明倚靠在那棵紫色櫻花樹下麵,看著飛舞飄散的花。


    狂風大作。紫色花瓣如雪片般亂舞,風音怎麽樣都無法靠近晴明。


    老人在那棵絢爛的櫻花樹底下做什麽呢?顏色越來越濃、濃到幾乎接近黑色的花瓣,被卷入風中碎裂,老人看著那樣的光景,什麽也不做,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呸鏘……


    突然響起水聲。


    在夢的記憶中搜尋的風音,驚愕地環視周遭。


    到處都沒看到那個妖怪的身影。但她敏銳地察覺,有隨著水聲浮現的些微妖氣,摻雜在風裏。


    就在這時候,有個黑影躍入了防備中的風音的視野。


    『公主——!』


    風音轉向充滿歡喜的叫聲,看到陰沉沉的天空,出現一個黑點。那個黑點漸漸擴大,變成烏鴉的身影。


    風音苦笑起來。


    「嵬,迴來了啊?」


    以驚人的速度直直飛過來的烏鴉,降落在高欄上,張開了雙翼。


    『我迴來了,公主!您的身體好了嗎?太好了!但是,不可以太勞累哦。走,快去休息。』


    「我沒事啦,對了……」


    風音抱起烏鴉,露出深思的眼神。


    「快告訴我母親說了什麽。」


    『是!』


    停在她手上的烏鴉,行了個禮。


    離開幾天迴來的嵬,是奉風音之命,去了一趟道反聖域。


    風音猜想,關於屍櫻的世界,母親可能會知道什麽。


    為了不讓那棵屍櫻枯萎,需要活祭品。為什麽必須做到這樣,來保護屍櫻?


    汙穢到了極限,櫻花樹枯萎,邪念不就會從那裏撤離嗎?屍櫻會招來死亡。被招來的死亡,會在這裏聚集。櫻花樹消失了,遺恨沒有容身之處,不就會散去嗎?


    沒錯,在屍櫻的世界,男孩不斷獻上活祭品,一直在防止櫻花樹枯萎。防止招來遺恨的櫻花樹枯萎;防止招來死亡的櫻花樹枯萎;防止想得到少女的櫻花樹枯萎。


    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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