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合棒球小子的,應該是沾滿泥巴的製服及運動服。


    就算我做出前麵係著長圍裙,頭部綁著花領巾的無國籍料理廚師打扮,甚至得到別人的讚美,我也一點都不會覺得高興。


    “我覺得有利打扮成那樣很好看,所以吩咐廚房拿製服過來。”


    即使誇獎的詞匯是出自有如花朵般夢幻的絕世美少年也一樣。


    “你也需要把衣服換一換吧?”


    “……謝謝。”


    我從微微歪著頭,臉上綻放著花朵般笑容的薩拉列基手中,接下摺疊整齊的衣物。一打開來果然是上過漿的廚房製服。


    ‘哇——是全新的呢——’


    不行不行,我的口氣.好像是照著劇本念出來似的死板,得開開心心接受他的好意才行。


    “不過衣服還是髒一點比較好吧!薩拉,反正遲早都會弄髒。穿的這麽白帥帥,做起事來反而會綁手綁腳。啊,還是我幹脆當正港的廚師學徒,去餐廳削削馬鈴薯皮什麽的好了。”


    “你在說什麽啊,有利!”


    薩拉列基用他那白口纖細的手指緊緊握住我的右手。


    他的反應跟肌膚接觸的方式出人意料地激烈,可見他夢幻般的外表下隱藏著相當熱情的一麵。


    “你是我很重要的客人,怎能讓你跟船員一起在外頭工作呢。況且海上的陽光跟海風都很強,要是害你感冒的話,我怎麽對得起真魔國的人民呢?”


    “話雖如此,但是我口袋空空,連交通費眼伴手禮都拿不出來。要我就這樣搭霸王船,我會於心不安的。”


    “這艘船上不會有人認為你是搭霸王船喲!你跟你的朋友可是救了我一命,算是小西馬隆的恩人呢。”


    他口中的朋友是指沃爾夫拉姆。


    因為借來的披風讓沃爾夫拉姆被誤以為是薩拉列基,結果害他的胸口被造反的馬奇辛手下射中一箭。


    多虧毒女的守護才讓他平安無事,但當時的我還真的嚇得腦子一片空白。


    ※※※※※


    結果,從日本到這個世界緊急出公差的我,便基於某些原因搭上長久以來一直被認定是敵國的小西馬隆的船隻,而且還是跟十七歲就登上大國專製君主寶座的小西馬隆王薩拉列基陛下兩人共乘呢。


    而我們的目標是位於海洋盡頭、連地圖都沒有詳細記載,而且兩千多年來都一直處於鎖國狀態的聖砂國。


    這趟旅行是要前往充滿神秘感的神族所居住的工地,並且跟他們進行恢複邦交的會談。


    雖然是由國王率領的使節團,但我們搭乘的船隻卻顯得有些寒酸。


    連三天前遇到的海上暴風雨都對它毫無影響,證實它的確比外觀看起來還要堅固。


    但因為船齡已經有點……不,是相當老舊了,所以許多地方的外漆都剝落了。


    它的船首非但沒有美麗的女神像,桅杆的基座上也沒有類似動物的雕刻。


    也難怪了,因為這艘船本來就不是王的旗艦,而是專門載運獻給聖砂國貢品的貨船。


    雖說會麵臨這樣的情況是無法預期的意外所導致的,但說什麽也不能讓國王搭乘的船艦單獨航行,於是他們便召喚在外海的小西馬隆中型船艦,從途中開始展開護衛的任務,因此並不需要什麽自衛的裝備,而且還有足以遮風避雨用的房間可供非軍艦及客輪的船員們居住。


    對國王的駕臨感到惶恐不已的船長。還替國王及賓客準備了既寬敞又美麗的起居室。


    就算有了這麽妥善的安排,薩拉列基還是訝異地歎了口氣——看來也隻能待在豪華的寢室裏休息了。


    不過那兒倒是比我家客廳大上許多呢。


    雖說這對貨船而言已是難得一見的環境了,但是要跟剛認識的人二十四個小時相處在一起還真是痛苦。


    而且薩拉列基還是年紀輕輕就統治一個大國的國王呢,他跟我不一樣,是係出名門的皇室繼承人。


    要我二十四小時眼他窩在同一個房間裏。光是那尷尬的氣氛就足以叫我喘不過氣。


    要是他也讀過公立高中,那我們應該還有話題可聊。


    隻可惜我生在平民家庭,國小、國中、高中念的都是一般的公立學校。


    我沒有貴族身分的同學,也沒有騎馬的嗜好。


    畢業旅行總是去京都,還因為打枕頭仗而被老師罵到臭頭。


    而且薩拉列基連晚上睡覺也是穿絲質睡衣。


    美少年的睡衣必須是絲質睡衣,應該是這個世界的規定。


    對連穿短褲跟丁恤睡覺都嫌麻煩的我來說,那種若隱若現的絲質睡衣簡直在殘害我的眼睛。


    半夜去上廁所的時候,我還會誤以為自己睡迷糊闖進女生房間,而嚇一跳呢。


    原本我們的隨身物品都裝載在薩拉列基軍港內,一艘有如圖畫般美麗的豪華客輪裏,哪知道正準備出港吋卻遭遇他國政變,死裏逃生的我們才轉而搭乘這艘並行的貨船。


    雖然那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了,但隻要一迴想起當時的情景都還會讓我感到心痛,腦袋深處的某一點也會跟著發熱。


    原本緊握著我的那雙手。隨著棍棒插進沙裏那種難以形容的聲音鬆開,那本來站我旁邊的身體也慢慢傾倒。


    沃爾夫拉姆胸口則插著一支鐵箭,整個人往後仰倒在火勢猛烈的甲板上。


    當我抓住中央的部分,觸感格外冰涼。


    “……利、有利!”


    “啊?”


    薩拉列基那白口纖細的手指正搖著我的肩膀。並一臉擔心地盯著我看。


    因為隔著一片帶有淡淡顏色的鏡片,所以看不出他瞳孔的顏色。


    這副墨鏡是既怕光又怕熱的他用來保護眼睛的,除了睡覺以外,他都一直戴著。


    “怎麽了?你不舒服嗎?你不是說過不會暈船?”


    “放心、放心,我沒事啦。隻是覺得有點喘不過氣而已。”


    “喘不過氣?這還得了,我去把窗戶打開。”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出去外麵透透氣。看來要我乖乖窩在房間裏,根本無法定下心來呢!”


    於是我拋下看似不滿的室友走出房間,然後用背把門關上,隨即自然而然地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一直緊繃的肩膀這才鬆了下來。


    不知為何,隻要跟薩拉列基獨處我就會很緊張。


    在寬敞的甲板上,我一麵吹著海風一麵準備打破自己的下蹲動作記錄。


    “發生了什麽事嗎?”


    “哇!”


    中氣十足又沙啞的聲音就在我旁邊晌起,害我不由得發出丟臉的慘叫聲。


    “別、別、別、別突然出聲啊!嚇、嚇死我了。”


    “淑女走路是不會發出啪噠啪噠的腳步聲的,人家克裏葉我可是很優雅的哦。”


    真魔國的密探自我陶醉地抖動著二頭肌。


    有時候是潛入他國的幹練間諜、有時候是史上人數最少的外交使節團裏,最靠得住的保鑣、有時候又是身穿華麗禮服的派對之花……他就是克裏耶·約劄克。


    可怕的是,他竟然還常常受到邀約,幾乎沒嚐過當壁花的滋味。


    看來人果然是青菜蘿卜各有所好呢。


    “幹嘛從走廊角落突然冒出來啦!?”


    “誰教這艘船既沒有地板夾層,也沒有天花板夾層,人家密探最擅長躲在陰暗又潮濕的地方說”


    “而且約劄克……你怎麽穿餐廳歐巴桑的長袖圍裙咧……”


    他最厲害的特殊技能就是天衣無縫的喬裝扮相,完全沒有任何不協調的感覺。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想配合少爺嘍,而且


    ,絕對不準你把食物留下來哦——”


    我覺得額頭好像被他黏了一顆酸梅幹似的。


    雖然他的打扮有點錯亂,但是我知道隻要他一但拿到武器,就會是最厲害的軍人。


    隻不過現在手上握的是平底鍋跟杓子就是了。


    “倒是你怎麽啦?剛剛歎了那麽長的一口氣,很不像平常的你耶。”


    “你這種說法好像我平常都無憂無慮似的。是啦、是啦,反正我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啦!”


    “人家才沒有講那麽無禮的話呢一啊,不過克裏葉很喜歡練肌肉喲。畢竟那也是不錯的休閑活動呢。”


    “你該不會連閑閑沒事的時候也在抖動胸部吧…………”


    而且還是左右互抖。


    我們這個分別穿著全新的廚房製服及長袖圍裙二人組,來到了寒風凜冽的甲板上。


    隻見太陽正高掛在天空,現在應該已經過了中午時針。不過這個海域一年四季的氣溫好像都很低,海麵是灰藍色的,波浪也相當高。


    “因為有寒流的關係。這裏是距離真魔國很遙遠的北方,你不冷嗎?”


    “冷?啊~對哦。”


    經他這麽一說,我才發現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是因為空氣寒冷的關係,使得身體自然而然地縮了起來。如果就這樣直接做起劇烈運動,很可能會全身皮開肉綻呢。


    “好吧一來暖暖身子好了,先做做簡單的伸展運動跟慢跑運動吧。”


    約劄克的眉毛隨即垂成八字形。這也難怪,因為航海的期間隻要一有空,我就會找他陪我慢跑。


    “又要慢跑啊?真是的,自從脫離被學長虐待的軍校生活之後,我就沒有這樣跑步了。”


    “其實你不必勉強陪我跑啦!”


    “不不不,請讓我陪著您吧。其實我甚至希望連寢室都能在同一間呢。”


    “……寢室的話,勸你還是別陪我的好。”


    約劄克反問望著天空不發一語的我:“為什麽?”雖然這不是什麽應該廣為流傳的事情,不過我還是說了出來。


    “因為薩拉是身穿薄紗的性感國王啦”


    隻不過要是讓他為了這種小事失去自信,我會覺得困擾;要是讓他燃起競爭意識而穿起性感長袖圍裙,我會更困擾。


    ※※※※※


    做完簡單的伸展運動之後,我開始在甲板上慢跑。


    就在我第二次touch船尾的桅杆時,腳不小心絆到了繩索,結果整個人就這麽失去平衡。


    “小心!”


    約劄克適時抱住我的腰。


    得救了,免去了我撞上那堆任由風吹雨打貨物的危險。


    當我甩甩頭準備撐起上半身時,雖然並沒有特別刻意,但眼光正好飄到木箱的陰影處。


    “咦?”


    有一名年輕女性正靠著箱子蹲在那兒。


    她兩手攀在外漆早已斑駁不堪的木頭上,消瘦的身體輕輕地屏住唿吸。


    跟我四目交接時,她忍住尖叫,隻用膝蓋往後退,睫毛跟嘴唇都在顫抖。


    “是……”


    我還沒問她“是誰”,對方就已經站了起來。


    她睜得大大的眼睛裏充滿著恐懼,那是一雙就算處在太陽底下也看得出是金色的眼睛。


    準備逃離現場的她迴頭往後看,那頭長發就這麽從我麵前飄過。


    連頭發也是金色的,隻不過因為髒汙而變成淺灰色。


    “等一下,請等一下!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哎呀,少爺,不需要擺出這麽《一上的姿勢……啊~不過好像沒必要追了耶,真是太好了。”


    正如約劄克所言,那名女子又迴來了。


    因為才剛起跑就立刻轉換方向的關係,害她那雙如樹枝般的雙腳左右抖個不停。


    此時我不經意地發現原來她是打赤腳,而且在這樣的寒空中也沒有穿點像樣的衣服。隻是披著像彌生時代(注:紀元前三世紀,稻作文化傳到日本,青銅器與鐵器巾同時傳來,改變了整個生活型態,正式展開了彌生時代)的貫頭衣(注:指一塊布上挖孔洞,可以伸出頭頸、遮蓋軀體,是最原始的衣服樣式),並在腰際用繩子綁緊而已。


    她的手臂跟脖子也都很細,就連她發出意義不明的慘叫聲聽起來也沒什麽力氣。


    她蜷縮在貨物堆的陰暗處,用手把頭抱住。隻見她蜷縮著的背不斷發抖著,她到底在害怕什麽呢?


    “那個……”


    我伸出去的手連碰都還沒碰到,她就已經嚇得肩膀抖了起來。


    ※※※※※


    此時,從連接貨艙的樓梯那裏傳來了男人們怒氣衝衝的聲音。


    他們交談的聲音越來越近,很明顯是在找什麽人。這名女子拚命縮著身體,還捂住耳朵不敢動。錯不了,她就是男人們追捕的對象。


    “就算躲起來也沒用,我遲早把她揪出來……如果躲進箱子裏還有可能矇混過去。可惡,怎麽每個都有蓋子啊!?”


    我拚命摸著貨物想找可以打開的地方,但每一麵都被鐵釘釘得牢牢的扳都扳不開。


    在一旁看不下去的密探把手搭在木箱的邊緣,然後開始用力拉扯。


    “傷腦筋,從我父母那一代傳下來的家訓就是“別跟神族扯上關係”。真是……喝呀,別說是父母的長相了,就連長得好不好看我都沒有印象呢。”


    箱子側麵整個被他拆了下來,他的上臂二頭肌果然萬能。


    “多虧你了,約劄克,我想你母親一定是個很適合穿華麗禮服的大美女哦。”


    “我剛剛是在講我老爸啦。”


    我們連忙把那消瘦的身軀塞進箱子裏,再若無其事.地將板子放迴原位。


    因為怕板子倒下來,所以還設法用背撐住。


    這時剛剛大聲嚷嚷的那些船員們發現我們的蹤跡跑了過來。


    他們身上穿著故意把袖子扯掉的無袖衣服,簡直就是在炫耀他們的臂膀有多粗一樣。


    這就是粗獷的海上男兒特有的打扮吧,不過頭上依舊是奇特的推剪馬尾發型。


    “真是非常抱歉,兩位客人。”


    “有、有何要事?”


    糟糕,我又用時代劇的語氣說話了。


    隻要我刻意想保持威嚴,就會不知不覺變成這種說話方式。


    畢竟我還沒學會一國一城之主應有的高貴態度。


    “有沒有看到一名年輕的女人?”


    “沒看到、沒看到。我、我們沒看到任何偷渡客!”


    兩名船員對我的迴答感到莫名其妙而歪著頭。他們淡棕色的馬尾巴還輕巧地擺蕩著。


    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啊?


    “這艘船並沒有任何偷渡客啊。”


    “是嗎?那就好了。傷腦筋啊,偷渡已經成了目前年輕人新興的文化了,像日本還有句俗語說‘有什麽事等偷渡過再說吧’呢。”


    根本沒有這句俗語!


    ※※※※※


    “我們在找的並不是偷渡客,而是要帶到聖砂國…………”


    “你們沒長耳朵嗎?我家少爺都說他不知道了。”


    對我胡謅的借口聽的目瞪口呆的約劄克,開始啪嘰啪嘰地折著手指,一副準備訴諸武力的模樣。


    “好了,誰想先當人魚公主的午餐呢?”


    船員們霎時臉色大變。倒是我還不知道原來人魚公主是肉食性啊?


    “你、你、你、你、你說當午餐?”


    “不是那裏,我看到她往操舵室逃走了。”


    這時候有一道人影用我熟悉的走路方式,從桅杆前方靠近船首的船艙走了


    出來。


    他穿著跟這艘船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同的服裝。


    有別於以水藍色為基調的小西馬隆軍服,是會令人聯想到砂土的黃色與白色搭配的軍服。


    他是以大西馬隆特使的身份與我們同行的偉拉卿肯拉特。


    “你們應該要往相反的方向找才對。”


    畢竟他是屬於鄰國且地位比自己國家還要高的皇家使者。


    或許是了解這時候如果不服從命令的話,會害對方沒麵子,因此船員們隻能摸摸鼻子垂眼離去。


    站在背對著木箱站立的我們麵前,偉拉卿壓低聲音說道:“我實在不太讚同你的做法。”


    原以為他是在責怪我隱藏偷渡客一事,但似乎不是在指這件事。


    在打量過我全身之後,他把披在自己身上的棕色外套遞給我說:


    “隻穿這樣就跑出來吹海風。是會感冒的。”


    我輕輕把頭別到一邊。


    就算他不說我也能了解,不過那已經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


    “不必了,我不想借其他國家的軍服穿。”


    “這是我個人的便服。”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偉拉卿把目光轉向約劄克。密探舉起雙手並用俏皮、輕浮的口氣表示: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哦!”


    接著又繼續說道:


    “我可什麽都沒做,也沒有給他出什麽歪主意喲。”


    “是真的,並沒有人給我出什麽主意。因為我並不覺得冷,所以不想借別人的衣服穿。就算有必要我也會跟薩拉列基借,就是這樣。”


    “……既然這樣就快點跟他借,不然等到你感覺不舒服時就太晚了。”


    “我想你搞錯擔心的對象了吧。”


    他並沒有迴答隻是稍微眯著眼睛,眉毛旁的傷痕還稍微揪了一下。


    “薩拉在寢室裏,你沒跟在他身邊妥當嗎?”


    “這可是他的船哦。隻要沒有什麽大問題,小西馬隆千薩拉列基原則上是很安全的。沒錯,隻要沒有發生什麽大問題。”


    臉上的表情仍是一副讓人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的偉拉卿抽迴他的左手。


    我一麵看著那動作極為自然的關節,腦袋裏一麵猜想那是真的手嗎?


    他的左手是真的嗎?


    還是製作精巧具備跟活生生肉體不相上下機能的義肢呢?


    不過這世上真的有像人體肌膚那麽柔軟又溫暖的義肢嗎?


    而且在手肘附近還有馮卡貝尼可夫的捺印。


    我的想像力就在艾妮西娜女史露出知性的微笑那一刹那中斷,因為背後的木箱正微微震動著。


    糟糕,我們把關在木箱裏的那名女偷渡客給忘了。要是她沒有空氣唿吸可就不妙了,於是我們連忙把木板拿開。


    從木箱滾出來的女性在猛吸外麵的新鮮空氣之後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而且還不隻一兩次而已。


    她的噴嚏一直沒有停,害幫忙藏匿她的我們覺得很過意不去。


    “對不起,原來裏麵是胡椒啊。”


    她把兩手撐在站不太穩的膝蓋上準備站起來。


    ※※※※※


    這時我重新仔細打探這名躲躲藏藏的偷渡客,老實說稱唿她為女子似乎不太適合。


    她大概跟我同年齡,也可能比我小個一、兩歲吧?那充滿恐懼、盯著我們看的金色瞳孔相當碩大,而像枯枝般細瘦的四肢從繩文時代或彌生時代風格的衣服下麵伸出來。


    不過看她瘦巴巴的,沒想到胸部卻大得引人注目。害我不知道該把視線擺在哪裏,隻好往天空看。


    “你的、胸部、好大、哦…..哇!對、對、對不起!”


    我居然會說出這種性騷擾的言詞!


    “少爺,你也真是的,幹嘛對那種假奶臉紅呢?那很明顯是硬塞出來的。外行人或許會被唬弄過去,但是絕對瞞不過我的眼睛!”


    “因為你的胸部是貨真價實的肌肉……哇!”


    又硬又重的東西突然落在麵對身穿薄衫的波霸而不知所措的我的腳上!


    是罐貼有紅白相間標簽的罐頭。


    女孩連忙跪在地上把掉落的罐頭撿起來捧在懷裏。透過她衣服的縫隙,我還看到塞在胸前的麵包。


    “啊,人工胸部!”


    “看吧!”


    覺得男人就是要抱持d罩杯主義的密探笑了,他用神氣的眼神對我說“你看吧!”看來她在偷渡期間因饑餓難耐而從廚房裏偷了些糧食,兩手還拚命護住那些食物不讓我們搶走。


    “我不會拿的!我不會拿走那些東西,所以你別再拚命捧著胸部了!啊,否則我鼻子要噴雲……雲汁(注:雲特的鼻血,俗稱“雲汁’)了!”


    “一知道是假奶,心動也顯得空虛”節錄自性騷擾川柳(注:日本的打油詩)。


    偉拉卿很快地環顧四周,在確認沒有其他船員看到之後,就推著女孩的背部催促地說:


    “她是神族,我們恐怕無法和她溝通。”


    “最好快點讓她迴去。”


    “迴去?迴去哪裏?雖然我房裏有很多地方可以讓她躲,隻可惜我這次是跟薩拉同房。啊!對了,剛剛那件外套給我。”


    她露出來的肩膀已經冷得起雞皮疙瘩了。


    “是要給她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借給她穿嗎?”


    “當然可以。”


    刹那間我覺得肯拉德笑了,也可能是強風吹得他把眼睛眯起來口巴。


    他沒有一絲不悅地把外套被在女孩身上。這點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紳士。


    “總之,得先找個能讓你住宿的房間,約劄克那兒沒有地方能讓她躲?”


    他以聳肩代替迴答。


    看來他也是逼不得已地眼安排我跟薩拉列基同完的船長住在一塊。


    “偉拉卿那裏怎麽樣?雖說是跟船員室在一起,不過他那裏可是個人房哦。因為他是大西馬隆的特使嘛。”


    “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借她躲當然是沒問題。”


    “咦。什麽?她不是自己一個人偷渡………啊!”


    小心翼翼環顧左右的女孩在掙脫我們之後開始往前跑。


    跑的時候還刻意把身子往前彎。以防抱在胸前的糧食掉落,速度就像兔子一樣快。


    “等一下!”


    我連忙跟在後麵追,隻見她爬下船尾的梯子,穿過我們從未去過的貨艙,然後把最後麵的地板掀了起來。此時立刻傳來比海風還要強烈的海水味。


    “你等一下!”


    “陛下,不要跑到太裏麵去!”


    在皮帶還沒被抓住以前,我已經往隨時都會斷裂的梯子爬了下去。


    雖然我握住木頭的手掌被木刺刺著,但是光要避免自己摔下去就已經很吃力了,所以根本顧不得木刺那種小事。


    “那名少女怎麽了?該不會雙腳踩空而摔到貨櫃上了吧?”我戰戰兢兢地往下看,沒想到——


    “咦……”


    忽然間船底有無數盞燈一起往上照。


    那不像是熒光蟲或海洋生物所發出的光芒,那是眼睛,是有意識的生物瞳孔。


    這讓我想起之前在下水道被老鼠團團包圍的景象,害我背脊開始冒起冷汗。我的手指開始發抖,差點摔下去。


    “陛下!”


    “少爺,您沒事……哎呀呀,看來我們發現很棘手的貨物呢。”


    難得露出慌張情緒的約劄克跟偉拉卿,連忙探出身子牢牢抓緊我的衣服。


    “船底怎麽會有這麽多人……這群人都是偷渡客嗎!?”


    “他們並非是自願潛進來


    的。”


    偉拉卿似乎知道什麽內情。


    被硬拉上去的我感覺到那令人心痛、像針刺一般銳利的眼神。


    隻是我不知道那究竟代表著憎惡還是好奇。


    “他們全都是神族。是從聖砂國漂流到西馬隆,如今又要被遣返迴國的神族們。”


    他們的眼睛都是金色的。


    從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讓他們沉默的眼睛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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