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邾喜兒抱著繈褓中因大病初愈而稍嫌瘦弱的幼兒,美眸含淚道。


    「傻瓜!說什麽蠢話!」丁魁剛毅的臉龐綻現微笑。「妳的孩兒就如同我的孩兒,救他是應當的,再說這也隻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不是什麽大事。」


    邾喜兒心中卻明白絕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愛兒自她胎中帶疾出世,不知折騰了他們夫妻多久,遍請天下名醫卻依然不見起色,最後還是找上承襲師父一身精湛醫術、無人能比卻隱居良久的大師兄。大師兄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穩住愛兒一條小命。


    「總算一切都過去了,孩子亦已無礙……」恍若知曉愛妻心思,斯文、俊美的單定遠擁著她喃喃安慰,心中萬分慶幸愛子無恙。


    還好喜兒透露有個師兄一身醫術超凡,隻是不知躲到哪座深山裏隱居。他一得知此事,立即派遣手底下龐大的情報探子,到天下各地去打聽,終於在長白山裏將人給找著,請到京城為愛兒治病。


    「嗯。」偎進丈夫懷中,邾喜兒抱著如今無病無痛,正香甜沉睡的幼兒,心滿意足地笑了。


    瞧著眼前這對交頸鴛鴦,丁魁為師妹覓得良婿而欣慰微笑。「離開山上這麽久,我也該迴去了。」他向來不習慣山下的生活,才離開那棟自己親手搭建的小木屋不到兩個月時間,便想念得緊。


    「師兄,你不多住些時候嗎?」邾喜兒挽留道。雖知師兄偏愛山林間閑雲野鶴的生活,可是聽他這麽快便要離去,心中難免不舍。


    自從師父去世後,他便四處雲遊,一年半載沒個消息,這迴若不是發動大批人脈尋找,恐怕師兄妹兩人要見麵不知是幾年後的事了。


    「不了!」丁魁愛憐微笑。「我是個粗野莽夫,還是林野間的生活適合我。」


    知他性子,她輕輕一歎,隻要求一件事。「這迴走了可別又三、四年不聯絡,有空就捎個訊息來,好讓我知道你在哪兒、過得好不好,好嗎?」


    「行了!我還挺滿意現下的居所,大抵是不會離開的了。往後若有事,派個人到山上找我就成了。」微微一笑,給她保證。


    得到承諾,邾喜兒嬌美臉蛋綻放光彩笑容,知道師兄妹兩人不會再失了聯係。


    摟著愛妻,單定遠想起什麽似的忽地劍眉一皺。在打探丁魁下落時,曾得到不少江湖消息,好象另有一批人馬也在秘密探聽他的蹤跡,看來得先警告他一下,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對了!師兄,你可認識江南李家莊的人?」因為愛妻的關係,他也跟著喊師兄。


    丁魁先是一愣,跟著眉頭攢得甚緊。「怎麽了?」


    看來是識得的!單定遠暗忖,表情嚴肅。「我得到消息,李家莊也派出大批探子四處尋你,不知是何意圖。師兄,你自己小心點,真有麻煩,盡管來京城找我們。」這李家莊在江湖上風評不怎麽好,尤其護短的家風更是為人所詬病,如今他們找上丁魁,大概不會有什麽好事。以喜兒的脾氣,肯定不會坐視師兄有危難而不管,所以自己暗地裏可得幫他注意點。再說就算他不是喜兒的師兄,光是救了愛兒的恩情,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怎麽?李家莊的人找師兄作啥?」邾喜兒不解。她這個師兄雖然從師父那兒習得一身精湛醫術與上乘武功,但性子向來沉穩平和,就算人家故意找碴,他也隻會默默承受,不會主動還手,這種人不可能與人結怨啊!


    「沒什麽,妳別擔心!」淡淡一笑,丁魁不甚在意地敷衍帶過。


    「師兄,你這人就是這樣,人家明裏暗裏都在探你了,怎地你還一副沒事人樣……」她關心地數落道。


    單定遠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拍他肩頭,簡簡單單一句話──「李家莊後台雖有知府大人撐腰,不過我安靖侯還不看在眼底。」


    丁魁聞言淡然一笑,不認為自己與李家莊的恩怨真會發展到需要動用到官府的關係。


    「師兄,若真有事,你可別不好意思來找我們,尤其是官府方麵的事,定遠還挺有辦法的。」不是她誇口,身為侯爺的丈夫是皇上身邊的重臣,權勢還滿大的。


    「知道了!」寵溺地揉揉她頭頂,丁魁欣慰笑道。他與喜兒都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撿迴去收養,兩人年齡相差有十歲之多,所以她可說是他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好得很。喜兒更是對他產生出一種如兄亦父般的情感,如今得知有人可能要為難他,她自然維護之心立起。


    「咳──」見兩人如此親昵,單定遠心下頗不是滋味,雖然明知兩人僅是單純的師兄妹之情,還是作勢地咳了下。


    聞聲,丁魁笑了笑,沉穩地收迴手;倒是邾喜兒好笑不已地斜睨眼前這個愛吃醋的相公。


    故作無辜迴視她,單定遠將她給摟得更緊了。


    瞧著這對寶貝夫妻的眉來眼去,丁魁再次拜別。「好了,我真的該走了!」


    「我們夫妻倆送你!」


    三人邊說邊往外移動,沒多久便來到朱紅大門邊,門外馬夫已將丁魁一路從長白山騎乘而來,毛色黑光油亮的高大駿馬給牽來,正等候著。


    接過愛馬的韁繩,丁魁一躍翻身而上,手持韁繩,穩健地安坐在馬背上。


    「師兄,你要保重。」邾喜兒依依不舍。


    「我會的!」居高臨下望著兩人,他輕聲地道:「你們也保重。」


    話聲方落,馬腹輕踢,一聲叱喝,高大黑馬已四蹄飛踏,迅疾奔騰離去……


    暗沉的夜色掩蓋不了嫁娶的喜慶,前廳喧嘩、吵鬧的敬酒聲一陣陣藉由晚風的吹拂,飄進後院沉靜的閣樓裏。


    幽暗的廂房經由月色透過窗欞斜照進來,在迷迷蒙蒙中,仍可感受到室內的擺飾既高雅又不失品味,並非一般富貴人家所展現出來的華麗奢華。但若眼光獨具的人將會發現,房內的每樣器具物品皆出自名家之手,隨便任何一物都價值萬千,若有宵小闖進,任意竊走一物都可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上好檜木所製的床榻上,女子輕歎口氣,身形婀娜輕步移到窗前,銀白的月光照亮了她一臉的絕世容顏。這是一張任何人見了皆會驚歎的臉,隻可惜此時盈盈的秋水雙瞳卻有如承載了幾世愁。


    慕沁愔傾聽著那斷斷續續的歡笑聲,心下卻一片惻然……


    沁愔,不管我娶了誰,心永遠是妳的………


    那人低沉的嗓音猶在耳邊迴繞,白玉般的粉頰卻滑下了兩行清淚,慕沁愔搖頭拭去淚痕,忽而輕輕地笑了起來。青梅竹馬的感情又如何?自己隻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兒,當那人以商業利益為首要選擇,娶了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女子,那麽自己的選擇又該如何?


    留下來繼續三人間的糾纏嗎?不!這對新嫁娘不公平,對自己又何嚐公平了?


    那人給了她所有最好的一切,卻不懂她唯一想要的。她要的很簡單,而他卻給不起。


    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當新嫁娘進門的那一刻,這個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便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夜闌人靜的深夜裏,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快馬奔馳,達達的馬蹄聲清晰而穩定,規律而富有節奏感。


    忽地,大街旁的小巷弄竄出一條黑影,快馬上的騎士似乎沒料到會有這突發狀況,眼看勒馬不及快要撞上人了,騎士倏地騰空自馬背上躍起,飛身將街道上已然嚇傻了的人影攔腰一抱,身子一旋,再次落坐在馬背上,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絲多餘的花槍。


    騎士一手抱著人,一手卻拉緊了韁繩,讓馬兒漸緩速度直到停下步伐。馬一停,騎士便俐落地翻身下馬,緊皺眉頭說道:「你……」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慕沁愔驚惶失措,斷斷續續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會是個女人,丁魁連忙鬆手放人。「抱歉!失禮了!」


    怯怯地抬起螓首看了眼前男人一眼,卻令她不禁驚喘,這……這男人的身形好高大威猛,粗獷的五官就像是雕刻出來似的,若站著不動,就好似一座小山矗立在那兒,令人望之生畏。


    借著銀亮月光的照射,丁魁可以很清楚地瞧清這深夜裏莫名出現的女子擁有一副絕俗姿容,窈窕的身段、沉靜的氣質,該是備受眾人照顧、服侍的大家閨秀,怎會在這不合宜的時刻,匆忙奔跑於大街上?


    算了!別去臆測這麽多,世人總有各自的理由,自己不也是深夜疾馳嗎?


    「姑娘,夜深了,妳一個人獨行不安全,方便的話,在下可以送妳迴住處。」丁魁並不想多問招惹麻煩,隻要能安全送對方迴家,那麽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我……」慕沁愔正遲疑著,忽地遠方街道傳來嘈雜的人聲,隱隱約約地可以聽到似乎在喊著什麽慕姑娘……


    他尋來了!怎麽會?此刻應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怎會發現她的出走?慕沁愔又驚又訝,更多的是不願被找著的驚恐。


    「求求你帶我走吧!」一把抓住眼前男人的衣襟,美眸透露著哀求,如今隻有他能幫她了。


    「姑娘……」丁魁甚是為難,他眼力極好,就算是夜間也能清楚地瞧見,那高舉火炬的眾多家丁,臉上急切尋人的表情,看來他們要找的人正在自己眼前。


    「求你……」粉唇泛白,絕美姿容難掩心傷。她知道自己在冒險,眼前這個不知來曆的男人不知是好人或壞人,跟他走不知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但如今已管不了這麽多了,若沒他的幫忙,自己將隻有被找著帶迴去,再次被磨人的情絲糾纏。那麽自己這次的出走又算什麽?她不就是為了擺脫一切才不顧危險的離開那座安全而豪華宅院嗎?


    不!她不願再迴去!與其迴去展開三人間傷人的糾葛,陷入永遠也爬不出的泥淖,她寧願拋下所有、忘卻過往情愁,展開新的人生。就算未來渾沌不明、危險重重、充滿荊棘,但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以往她被「那人」保護得好好的,不曾為自己做過什麽抉擇,而現今、就在這一刻,她要對這個陌生男人賭下自己未來的人生。倘若他真是歹心人,將自己給賣了或遭受什麽非人折磨,那麽她也認了!


    畢竟她曾為自己做過努力,相信自己是不會後悔的。


    瞧她神情從最初的倉皇不定到最後的堅毅,丁魁知道自己真遇上麻煩了。


    「求你……我、我不想迴去……」青蔥玉手絞得死白,她明白自己在強人所難,聲音不禁輕顫。


    丁魁還待猶疑,卻聽遠方嘈雜聲漸漸逼近──


    「快!那頭去找找……」


    「少爺說了,不論如何一定要將人平安找迴……」


    「慕姑娘,妳在哪裏……」


    「妳快出來,慕姑娘,少爺正擔心著妳……」


    火炬已朝這方尋來,人影越見清晰,慕沁愔內心焦急,急得眼眶滾淚……再不走就會被發現了,她不想迴去啊!


    見她淚水盈眶、臉色蒼白,不知為何,丁魁心中一抽,有些不忍,於是──


    「若妳不介意,一起上馬吧!」他驚訝地聽到自己嘴裏發出的聲音。


    「你……」以為沒希望了,沒想到他會伸出援手。「謝謝你……」顫巍巍地抬起頭,她捂著嘴哽咽。


    向來對女人的眼淚沒轍,丁魁連忙裝作沒瞧見,故意粗聲粗氣。「上來吧!」


    不待她反應,攔腰一把將人給抱起,飛身上馬。


    慕沁愔隻覺黑影一罩,還搞不清楚狀況下,人便讓他給挾上馬背,安穩地置身於男性寬厚的胸懷中。


    「我……」除了「那人」之外,生平第一次與男人這般靠近,隱隱約約可聞到由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藥草味,慕沁愔不覺紅了臉,正想與他拉開些距離……


    「叱!」丁魁眼尾餘光瞄到眾多家仆搜尋而來的身影,不等她話說完,韁繩緊扯,將馬頭掉轉方向,輕叱一聲,高大黑馬似懂主人心意,隨即拔腿狂奔。


    受到馬兒突如其來的奔躍,慕沁愔原本要拉開的身子再次跌入他懷中,隻覺冰涼空氣拂過臉龐,夜色中兩旁房舍不斷後退……


    她知道自己真的要離開了,真要拋開所熟悉的事物與「那人」的深情……


    情淚不由自主地汩汩流下,濡濕了倚靠著的男人胸前粗布青衫……


    深沉黑夜,本應是恩愛纏綿的新房內,此刻卻隻有身著珠鑲鳳冠,金繡霞帔的嬌羞新娘獨坐著,等待新郎倌來為她掀開蓋頭紅巾。


    等著、等著,時間在燃燒的龍鳳喜燭中慢慢流逝,直至深夜依然不見良人到來,等待的心情由羞怯喜悅漸漸轉變成迷惑不解。照道理,這個時候賓客們該都迴去了,就算新郎倌被灌醉也該被送迴房,怎地一點動靜也沒?


    「春兒?」古香翎試探性地叫了聲,在頭巾覆蓋下,她的視力範圍隻局限於自己安放在腿上的一雙小手。


    咦?沒人應聲!怎麽可能?春兒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理當伴在她身邊才是,怎會不見?


    「春兒?」不相信地再喚一次。


    依然無人應聲。


    古香翎滿心疑惑,偷偷地掀開紅巾一角環視四周,卻見丫鬟春兒大概是等累了,竟靠坐在門邊睡著了。


    放下蓋頭紅巾,她稍稍安下心來,這迴以較大的聲量喊人。「春兒!」


    「小、小姐?」春兒驀地驚醒,匆匆忙忙地來到床沿邊,等候小姐有何差遣。


    「春兒,妳怎地睡著了?」紅巾下傳出的嗓音有絲笑意。


    「小姐,對、對不起,奴婢一直等不到姑爺來,加上這夜實在太晚了,不知不覺就……就……」


    「就睡著了。」幫她接下未完的語句,古香翎很能體諒下人。「不怪妳,實在太晚了,難怪妳會累。」


    「就是嘛!」見主子不怪罪,春兒嘰嘰喳喳地埋怨。「這姑爺也真奇怪,這麽晚了,怎還不見他人影?人家不都說春宵什麽千金的嗎?」她沒念什麽書,大字不識幾個,隻記得什麽春宵千金的。


    「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忘機會教育,糾正一番。


    「哎呀!管他啥千金不千金,我說這姑爺是怎迴事?怎讓小姐等這麽久,實在太過分了!」她雖然沒念過書,不懂啥大道理,可也清楚新婚之夜做人家相公的,怎能遲遲不進洞房!


    更怪的是,府內的奴仆似乎全失蹤了,就不見一個有良心的來關切一下,這是怎一迴事啊?可別小姐嫁進來的第一天就受到欺淩,這她春兒可不答應!


    「春兒,別胡說!」輕聲斥責,古香翎可不想第一天就落人口實,說她縱容下人犯上,隻是……唉!春兒說的也不無道理,為何夜已如此深了,相公還未曾入房來看她?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若是新婚第一天,相公就不踏入她房內,這往後教她如何做人?隻怕東方家的奴仆會暗地裏恥笑她是個留不住丈夫的心的掛名夫人吧!


    思及這裏,她越想越是心驚。東方凊與爹爹有著商業上的往來,每迴爹爹經商迴來,總聽他說東方凊是如何優秀、有才能的年輕人。在爹爹的大力渲染下,她漸漸地也對這個人有了好感與傾慕之心。


    直到有天,爹爹忽然興高采烈地返家,對她說東方凊向他提親了,問她意下如何。她當然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接下來的日子,就在爹爹高昂的情緒與辦嫁妝等婚禮事宜中,混亂度過。直到花轎被抬入東方家的大門,拜過堂正式成為東方夫人了,她這才在等不到相公迴新房的狀態下,警覺到事情不對勁。


    「人家說的是實話啊……」春兒好生委屈地嘟囔著。


    古香翎何嚐不知她是為自己抱不平,不禁輕歎口氣。「春兒,這兒不是古家,往後可容不得妳這般沒心機地直言……」


    「人、人家知道了嘛!」明白來到新環境,一切都得小心謹慎,免得讓小姐難做人。


    「明白就好。」春兒是個機靈的丫頭,相信她不會惹出麻煩才是。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等了一陣子,房門外仍然沒有新郎倌即將出現的跡象,春兒瞧著安然溫婉端坐的主子,黑眸骨碌碌一轉,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言。


    「小姐,不如我到前頭去探探消息,看是怎一迴事?」


    「這個不好吧……」紅巾下,古香翎遲疑不決。


    「有什麽關係?奴婢偷偷溜到前頭瞧瞧就馬上迴來,別人不會發現的……」她極力鼓吹。「再說弄清楚怎麽迴事後,小姐妳也好安下心等姑爺啊!」


    猶疑了下,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好吧!不過妳快去快迴,別讓人給發現,知道嗎?」


    「小姐,妳盡管放心吧!」


    春兒忙不迭地保證,隨即靈巧地溜出房門,朝前院大廳偷偷摸摸而去,留下古香翎孤零零地待在房內。


    隻聽房門「喀啦」一聲,古香翎知道春兒去打探消息了,她輕歎口氣,為東方凊遲遲不來感到極度不安,頭上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肩頸酸痛,不由得低垂螓首,凝睇自己一雙白嫩小手,心中沉甸甸的。


    那即將與自己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怎生的一個人?爹爹說他年輕有為、相貌不凡,雖然人是嚴肅了些,但不失為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唉……希望爹爹說的是真的,她隻盼望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昏沉沉地亂七八糟想了許些事,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急促的腳步聲給驚醒,抽離了混亂思緒。


    「小姐……小姐……」春兒急忙忙地奔入房內,氣急敗壞地道:「小姐,咱們迴蘇州去吧!那東方凊簡直是個大混蛋……」


    「怎、怎麽了?」古香翎一驚,在紅巾的覆蓋下瞧不見春兒的急怒神情,但從音調卻可聽出她憤怒的心情。


    「小姐,方才我偷溜出去,正好撞見府內一群奴仆急衝衝地四處穿梭,我連忙拉了個丫頭問是怎迴事。結果妳知道我聽到什麽嗎?」春兒氣得直尖叫。「女人!他們竟然在找一個女人!一個東方凊珍愛的女人!就是為了那女人的失蹤,東方凊怒責所有下人,並且下令全府上下搜索尋人,一定要將人給找迴來。


    「小姐,妳說這侮不侮辱人?他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一個沒名分的野女人,讓妳這正牌夫人癡守空閨,這真是太過分了!他到底有沒有把小姐妳放在眼裏?他這種做法又教小姐妳往後如何做人………」


    古香翎聽得心下一涼,雙唇泛白。這……這究竟是怎一迴事?什麽叫他心愛的女人?既然他有了心愛的人,為何還要迎娶她?誰來告訴她答案?


    他不進新房是為了那女人嗎?難道她在新婚之夜就要淪為棄婦了?此刻大概所有東方府的奴仆都在恥笑、同情她吧?


    恥笑?同情?不!她古香翎絕不做一個讓人同情的對象!


    顫巍巍地扯下蓋頭紅巾,她臉色蒼白,已無半點新娘子的喜氣。


    春兒正罵的興起時,忽見她抖手自個兒掀了紅布,神情死白、空洞,驀地罵聲一頓,暗惱自己怎沒顧慮到小姐的感受,好的、壞的全沒節製地一古腦兒地給吐了出來,這下可怎辦才好?


    「小、小姐,妳……妳還好吧?」


    「春兒,幫我把鳳冠取下。」她強自鎮定道。


    「呃?好、好的!」春兒先是一愣,馬上動手幫她,口中還不停安慰。「小姐,雖然拜了堂,可還沒圓房,大錯尚未鑄成,幹脆咱們迴蘇州稟報老爺,退了這門婚事,當作一切沒發生過,妳覺得如何?」


    「不!」卸下鳳冠、脫下大紅嫁衣後,古香翎麵色雪白卻充滿堅決。「我們古家沒有坐迴頭轎的女兒,既然拜了堂,我就是東方家的人了。」


    進門不到一日就返迴蘇州,將會給古家、給爹親帶來多大的難堪啊!所以她絕不能迴去,她寧願以一生的幸福作為賭注,將籌碼全壓在東方凊身上。雖然可能全盤皆輸,但不試一試又怎能知道最後結果呢?


    春兒真為小姐叫屈,像小姐這麽好的人,為何會有這般際遇?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可惡的是那個東方凊,明明是他自己向老爺提親的,結果竟然如此錯待小姐,真是太可恨!


    「春兒,將房門鎖上,夜深該睡了。」褪去一身繁重衣物,僅著單衣,她徑自上床,決定不再等人。


    「小姐不等姑爺了?」


    「不了!」古香翎悲涼一笑。「他不會來了!」新婚之夜忙著找其它女人的男人,是不會想到新婚娘子的,她不冀望東方凊腦海裏會有她的存在。


    不過──明日!從明日開始,她會讓他正視她這個人!從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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