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軒走得不緊不慢,神情恭敬,一步步踏著台階往大殿走去。大殿殿門緊閉,盤軒來到門前,不敢敲門,放下食盒,渾身氣穴悄悄張開,肉體化成金剛之色,手掌貼在門上,緩緩用力,殿門慢慢開了一道縫隙,漏出裏麵的燈光。待那縫隙大到可以進入的程度,盤軒拾起食盒,閃了進去。


    進入殿門是一條高大寬敞的走廊,走廊兩側有透明燈罩罩著的燭火。那燭火不知燒的什麽東西,火焰明黃,大小形狀始終如一。走廊裏不見有人守衛。盤軒提著食盒往裏走,空蕩的走廊裏隻聽見他一人的腳步聲,他的心髒砰砰直跳,腳步卻小心控製得平穩。走到走廊盡頭,前麵是一塊空地,空地後麵是一座內殿。那殿裏也是燈火通明。


    盤軒忍住想要逃走的想法,繼續往內殿裏去。越靠近內殿,一股沁人心脾的香薰氣就越濃。盤軒聞著那股味道,反而心裏越怕。他提著心邁進內殿,抬眼一看,殿內空無一人,巨大的空間裏隻有燭火、堂桌、大椅填充著。


    “難道不在此處閉關?”盤軒小聲自言自語道。他在內殿裏轉了一圈,不見有別的出口和通道,心想這裏確實不是閉關修煉之地,心內才稍稍寬了。


    這議事殿想必是皇帝處理家國大事的地方,陳列簡單,除了桌椅隻擺了些香花、仙草。他要取土龍杖,繞著殿裏尋尋覓覓,專找那些可以藏寶的地方,卻遍尋不著。


    難道是蕭皇帶走了土龍杖?盤軒迴到了起點,他打開食盒,取出一塊烤熟的蠻牛肉,倚著堂桌大口啃食。忽然,他的眼角一瞥,隻見在那堂桌上一方黑玉大印,月盤大小,上有九龍盤繞,每條黑龍神態各異,或猙獰,或兇惡,或祥和,或嬉笑,或悲戚,或盛怒,或威武,或激昂,或凝重……


    “這是……”盤軒顧不上手裏的蠻牛肉,把那烤肉往食盒裏一扔,就要去抓那方黑印。但臨近黑印時他又住了手,嘿嘿一笑,在大椅的布上擦了擦手才去捧那黑印。


    黑玉大印方一入手,他頓覺十分沉重,心中湧上一股淩厲之意,耳中金鳴之聲不絕,眼中閃過一幅昏天黑地的圖像:


    隻見天地間黑風陣陣,黑煙滾滾,一方黑玉大印飄蕩在空中,九條黑龍在黑雲密布的天空中遊蕩,好似統治著這片黑暗天地。


    “好寶貝!”盤軒駭得鬆開手,不由地讚歎道。他眼放金光,雙手激動地顫抖起來,把那黑玉大印捧起來,往古雀令裏一塞,險些笑出聲來。


    然而,還不待笑,他便看見了原來就在黑印旁邊放著的一條不及筷子長短的小棍。小棍表麵宛如老皮,通體古舊泛黃,上粗下細,一條黃龍盤在棍上。


    這就是土龍杖?居然這般短小。盤軒大喜,拾起土龍杖,往古雀令裏一塞,眼珠骨碌碌在堂桌上掃來掃去。這蕭皇是個邋遢鬼,這樣的寶貝就明晃晃亮堂堂放在桌上,豈不是開門揖盜?我就卻之不恭了!哈哈哈哈!盤軒心中暗喜。隻是他不知,數千百年來哪有人敢闖進蕭皇的宮殿裏,更不會有人進來偷東西,那簡直是不要性命!


    盤軒在桌上找不到別的寶貝,又想,雀兒妹妹現在不知在何處,不如趁機把宮裏偷個遍,讓他們來找我,我躲在暗處,混在其中,趁亂救走雀兒妹妹……


    心中計定,盤軒奔出內殿,出大殿時,見外麵的禁軍還沒迴來,趕忙關上殿門,閃進樹影裏去。


    盤軒在殿宇之間躲躲閃閃,走走停停,不禁感慨皇宮之大。多虧蕭衝要過壽誕,宮裏守衛稀疏,盤軒在各個宮殿裏轉了一圈,沒找到別的物件,隻偷得了些女人的珠寶。原來皇帝的議事殿旁都是妃子們的寢宮!


    他胡亂轉來轉去,不覺出了那片寢宮。忽然,遠遠地,他屏息靜聽,靜夜裏傳來微弱的鍾鼓聲。找到了!盤軒握起拳頭,他看了看血瓶裏剩餘的一點血,還夠他變化一次,但恐怕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循著鍾鼓的聲音找去,絲竹聲也越來越清晰,漸漸有了人們的喧鬧聲。突然,盤軒感到兩個人影向他這裏飛奔過來。他心下一慌,急忙躲避到一根大殿石柱後。隻聽兩人一邊急奔一邊慌道:


    “三弟創下這麽大的禍,可是如何是好,誰知那女人是個有夫之婦!恐怕外族追究起來,非油炸了他不可!”


    “都怪你二人貪色好吃,陛下若是知道我們擅離職守,我們二人也得陪三弟去死!”


    ……


    盤軒躲在石柱後聽得七七八八,暗自笑起來,心想原來大殿裏已經有些熱鬧了。哼,看我再給你們添油加火,讓你們過個紅火的壽誕!


    盤軒小心翼翼地又往宴請大殿靠近了些,遠遠望見那些舞姬,皇族們飲酒作樂,下人們進進出出。在大殿正中的高座上,蕭衝舉著玉杯大笑著,眼睛不時看向坐在旁邊的少女。那少女稚氣未脫,打扮起來卻更似不惹塵埃的仙子,正襟危坐,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雀兒妹妹!”盤軒兩眼火紅,心中大叫。


    “我就來救你!”盤軒不再看那大殿裏,轉身隱入黑暗中。他行到較遠的一些宮殿,由遠及近,不為尋寶,每座宮殿隻停留一刹,布下火符,足足奔走了五十八座宮殿。他迴到宴請大殿前,先化成小鵬的模樣,又並指在前,念道:


    “天火地熱,聽我號令!火起!”


    “噗,噗,噗,噗……”遠處的宮殿裏陸續響起輕微的火起聲。盤軒神色沉重,從古雀令取出又一個食盒,混進送餐的下人們裏頭。他身上穿的還是小鵬的衣服,與下人們穿的樣式一樣,因此並沒人察覺。


    他走進大殿,看見那個議事殿前的禁軍被拴在旁邊的大柱上,渾身衣衫破碎,鮮血淋漓。盤軒低著頭,提著食盒往裏走,眼睛隻盯著百雀兒,身後殿外的火光漸漸湧起。


    “起火了,起火了!”有個侍衛率先發覺那五十八座宮殿的火光,冒冒失失地跌進大殿來報。


    “轟!轟!轟”有幾座裏發生了爆炸,火光瞬間躥升,在宴請大殿裏也能望見那驚人的大火,看那火勢不出百息就會燒到大殿裏來。


    “嘭!嘭!”盤軒在宴請大殿的人群中引爆了兩枚狼煙符,一時間殿內黃煙彌漫,殿外火光衝天。


    宴請大殿裏的人原是被這接踵而至的動亂驚得呆了,忽然有人喊了聲:“快逃!”殿裏的人瞬間反應過來,喧聲四起,亂作一團。桌子椅子四處翻倒,美酒佳肴潑灑一地,平日裏養尊處優的皇族們相互擠著推著,鬼哭狼嚎,各自逃命。


    “什麽人敢攪擾我的壽宴,快去捉來!”蕭衝跳下高座,望著殿內辨不清的人影,望著那片被火光染紅的天空,不想救火除煙,卻喊捉賊,向那些不為火光黃煙所動的禁軍強者們下達了命令。


    “是。”


    “不要去,殿下!恐怕有人調虎離山,想來害你!保護殿下要緊!”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連忙阻止。正是那蟒袍的白發老者。


    在哄亂之際,盤軒已經潛行到了百雀兒的身邊。他抬起頭,百雀兒看到他,驚得捂住了嘴。盤軒不動聲色,拉起百雀兒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拉起來,往人群中黃煙裏鑽去。


    “是什麽人!敢對雀兒小姐不敬!”白發老者率先發現了他,聲音又響起,“給我拿下!”


    “是誰!”蕭衝望過來吼道,“快把雀兒搶迴來!”


    白發老者眼明心細,打了一眼便怒道:“小鵬,你這小奴才要幹什麽?!”


    那小鵬自知逃不了了,停步轉身,已是變迴盤軒的模樣。他把百雀兒拉到身後,獨自麵對衝過來的禁軍強者。


    “且慢!”蕭衝見到來人的真容,喊道。


    “哈哈哈哈……原來是你!前番你耍詐傷我,今番又想搶我的女人!盤軒,你真是嫌自己命大!”蕭衝麵目猙獰,憤恨之意溢於言表。


    “大不了一死!”盤軒張開氣***身化為金剛,準備殊死一戰。


    “哼!你以為我不敢?父皇正在閉關,我隻消說,你逃出醫仙山,火燒宮殿,破壞壽宴,想要殺我,被手下們不知輕重給殺了便是。”蕭衝說著,朝白發老者點點頭。


    老者微微頷首,朝盤軒上前一步,須發皆動,一股強大的氣息瞬間爆發。盤軒見事不好,拉起百雀兒,想要後退奔逃,但渾身一僵,腳步邁也邁不動,手拉也拉不動,完全像是被捆住了。然而,宮殿裏其他人卻未見受到影響,依舊逃的逃,跑的跑。


    “嗬嗬嗬嗬……一隻小老鼠也敢在咱家麵前上竄下跳,可笑可笑!”白發老者笑道。


    “不要廢話,殺了他!”蕭衝盯著盤軒身後的百雀兒,命令白發老者。


    “殿下,請饒了軒哥哥!”百雀兒掙脫盤軒的手,想要求蕭衝看在她的麵上手下留情。


    蕭衝一聽百雀兒喊盤軒喊得如此親密,心中怒火宛如殿外的五十八座宮殿燃起的大火。他看著百雀兒,沉默不語,他要等白發老者將盤軒一掌打死之後,再裝作阻止不及,對百雀兒說聲抱歉,搪塞過去。等盤軒一死,百雀兒無依無靠,定然會對他千依百順。


    說時遲那時快,白發老者聽見蕭衝殿下的喝令,一隻肉掌運起血紅靈力,大喝一聲:


    “小子,吃咱家一記烈血掌!”


    隻見他的手掌上血光大盛,仿佛有一條血蟒在他的掌中張著血盆大口向盤軒胸前撲來。盤軒動不了分毫,就是一個肉做的靶子。此時盤軒已迴天乏術,閉上了雙眼,等待那驚天的一掌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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