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紫寰殿又陷入了寂靜之中……寂靜到詭異,四麵八方的兵士是因為惶恐而不敢出聲,而執行局的那位,是因為氣憤和不甘心到了極點,他平生代表執行局執法,所到之處摧朽拉枯,沒有一個人敢阻止他,包括四國皇宮的大門都必須為他敞開。


    因此他一直都是高傲和冷漠的,他是天衡者,是在人間行走著的神,監視諸天,人人見他而畏之,可就在今天,竟然會出現另一個人,膽敢在眾目睽睽之前將他當成下人一樣阻止。


    所以,他一直死死地盯著那鐵轎子所在的方位,臉色有一抹蒼白的寒意,配上他此刻的眼神與神色,卻是顯得更為冷漠。


    ——它位於四軍夾峙之間,卻如同洶湧狂潮下的礁石一般紋絲不動。


    鐵轎子上的那位一直也沒有說活,裏麵的人似乎一直在沉默,也許是心不在焉,也許是漫不經心,有可能是真把顧西風的話當迴了一迴事,可沒有人敢妄加推測他的心理。


    可如今所有人卻都明白了楚飛之於司命府的重要性,連司命府中的金龍衛與大司命都親至,公然在同樣神秘莫測的執行局麵前搶人,毫不顧慮執行局的感受,打藩王的臉也就罷了,甚至還打了執行局的臉。


    要知道,這天下間何人不怕執行局?


    今日一見,恐怕也就隻有司命府了。


    然而過了半響後,在天色進一步昏暗時,鐵轎子裏終於傳出來了一絲微弱的咳聲,咳聲是那麽的沙啞,猶如一個已到遲暮之年的老人在斷斷續續的咳著,就連咳嗽都使他筋疲力盡一般。


    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後,仿佛在思考四麵問題。


    可他聲音出口的那一瞬,四野之上,暗夜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保持著心態的穩靜,稍微意誌薄弱者,腳尖竟是忍不住一直打顫——盡管那隻是一句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講出來,一絲一毫的靈力都沒有加進去。


    “既然你說我司命府鐵血無情,那麽今日我便鐵血無情一日……我給你們王府也好,執行局也罷,隻有十五個數的退去時間,如若不退,別要怪我司命府無情。”鐵轎子裏麵那一位淡淡而冷漠地道,全然沒有方才咳嗽時顯示出來的羸弱。


    大司命的話音方落,四麵八方的金龍衛在瑟瑟的秋風中,緩緩地朝著中心逼近,蹄聲越來越大,在空蕩蕩的平野上遠遠地傳出去,周圍的所有人無不惶恐害怕。


    雖隻有幾十人,卻猶如組成了一隻上千騎的隊伍,千騎之軍!


    有年老的臣子又想了起來,驚惶不定道:“傳說大司命手下的這一支金龍衛縱橫天海,橫掃四方,馳騁四國之間,從無敗績,無數叛神曾經都在此騎之下聞風喪膽。”


    哪怕是大神如藩王,心中都陡然生出了一股無所大的畏懼,感覺自己在那千騎之軍是如此之渺小,仿佛連著他的身體與內心都可以被對方在一息之間湮滅,屍骨無存。


    藩王的身子在風中有些發抖:“要麽……要麽還是算了吧,顧大人,今日就作罷算了,就連傳說中的那個……大司命都來了,傳說他兇狠手辣,無情可怕,如果我們再不退下,說不定他真的會說到做到。”


    “他殺的王子,皇族可不少了……”藩王顫著道。


    “廢物。”顧西風對藩王倍感心寒,他的眼中是陰戾到了極點,冷酷至極,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鐵轎子,過了半響,一步也不肯挪開。


    他是高傲的顧西風,代表四聖審判人間的執行局天衡者,代表著所向睥睨的執行局,他怎麽能退!?他怎麽能退!?


    顧西風不停地在心裏怒吼。


    “五。”可是,那鐵轎子裏淡淡報出了第一個數,讓所有人的內心都為之一沉,包括顧西風的心也是陡然間一顫,一瞬間停下了心裏的一切不甘。


    周圍的金衣鐵騎在陰霾的天色之下,繼續向藩王、顧西風等人緩慢地推進。


    “十。”那個人處於萬軍之間,隻是用最輕淡最平靜地聲音說著,卻似拔出是一隻無情而有力的推手,可以將人的內心都當作他手掌裏的弦,然後再一絲絲一節節用最恰到好處的力氣拔掉,沒有人能保持他的聲音下而不崩潰和瓦解。


    藩王就已經抖得像一個撥浪鼓一樣了,整個後背被浸出的冷汗完全地打濕,顫巍巍道,“顧大人,退吧……退吧,若是你在不退,本、本王就先退了,您、您……”


    藩王本來還想說“您就自求多福吧”,不過那寒冷的聲音再次報出了“十一”這個數在冷空中綻放,藩王整個身子都是劇烈地一蕩,瞬間噤若寒蟬,把聲音閉在了喉嚨裏。


    “退,退,退!”藩王在風中拚命地嘶吼著,帶著他的兵士迅速地落荒而逃,委實是潰不成軍,滿地都是掉落的馬蹄掌和被踩破的旌旗,要知道還在幾個時辰前,藩王帶著八百精兵與執行局,是多麽的信誓旦旦與自信,朝著紫寰殿浩浩蕩蕩而來,像是要把紫寰殿都給踏平一樣。


    楚飛望著這一幕,唇角無意識地微翹起來了一絲,感到了擁有強大力量作為後盾……是一件多麽快意的事情,這種感覺很好,很強大。


    也許到時候他要好好地問一問司命府的人、或者是問一問大司命,為什麽要選中他。


    而此刻,皇室派來的將士們也滿頭大汗……幸好麵對司命府的不是他們,幸好他們沒與司命府站在對立麵,試問天下誰在司命府麵前能保持住內心悍然不動?


    禦林軍中的謝風雨將軍,有意無意地把目光朝著楚飛望去,他知道今日的一切事變,不過是眼前這個人挑起來的……也許,不,不是也許,在這位少司命的身上,一定蘊藏著什麽難以想象的能量,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讓整個四象星係都風雲色變。


    他相信……他堅信。


    “十三。”雖然周圍都是膽怯四散的鐵騎之音,但鐵轎子中的報數聲未曾因此停下,冰冷,冷淡,一如既往。


    這時,鐵轎子裏的聲音反而加高了一些音量,音調盡管加高了一些,卻讓人感覺不到有一絲暖意,那聲音委實像被九幽冥水泡過數以億萬年的劍一樣,直刺紫寰殿後花園四方。


    隻有一個人了,便是執行局的顧西風。他正對著鐵轎子,整張臉已蒼白到了可怕的地步,因為臉上過分的慘白,致使他整個人就像從黑水裏浮起的鬼一般。


    他臉上、額頭上一條條青筋凸了起來,他不甘心啊,他不甘心,憑什麽,憑什麽!?


    他是執行局的人,甚至執行局局長的親傳弟子,憑什麽他在司命府麵前就該退?


    司命府真就那麽蠻不講理?


    “十四。”那聲音卻不等他,再次當空喝來,如同降魔大師念出的驅魔之咒,那是多麽強悍與浩瀚的神聖之音,如古鍾轟鳴,要將一切魑魅魍魎通通擊碎一空!!


    “十五。”那聲音最後靜靜地道,如滅之道的收尾之音,是拉弦聲的最末一個顫音,過了是寂然無聲,意味著再後麵便是無邊的悲涼與無聲的殺意。


    “我退!!!”顧西風站在空無同僚的平野上,忽然間仰天大喝了起來,聲音裏卻是極端的痛苦,痛不欲生!


    與此同時,鐵轎子裏傳來了一聲尖銳的輕笑,可那笑聲中是多麽的勢在必得,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幕的發生,所以絲毫都不意外:“退吧。”


    此以後,在一場龍爭虎鬥才算是徹徹底底地散去,然而遠在深宮之中的朱雀國主似心有靈犀一般,同時下令,封鎖與紫寰殿有關的一切消息,讓一切捕風捉影般的消息通通掩埋在皇室的土壤中,直到它們腐爛。


    以至於部分宮殿裏的宮女與太監們,隻是看見一隊隊兵馬相繼進入宮中,可當他們以為有人要造反而惶恐不已時,再次看見那些兵馬病懨懨地而出。


    他們隱隱覺得宮中在短短的半日之間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卻是想不明白。


    但是,關於紫寰殿中發生的一切,被禦林軍記住了,被大內禁軍一、二、三隊記住了,被紫寰殿中的宮女與太監們記住了,也許將在他們心裏畢生地銘刻,永遠難以忘記。


    同樣的,藩王也不會忘記他如此恐懼的一天,執行局或者說是顧西風也不會忘記他們如此恥辱的一天。


    顧西風一個人孤獨地,頹敗地走在衰敗的北風中,心裏卻仇恨地想著,總有一天他會把一切都還迴去,可迴到了執行局以後,他的師傅也就是執行局的第一人,傳說中那位段局長居然叫他忘記憤怒與仇恨。


    不……他怎麽能忘,他永遠不會忘。


    ……


    此刻,在皇宮中的紫寰殿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就連紫寰殿的宮女與太監們都不知道,在神國裏那位最神秘和可怕的司命府府主,大司命已經悄然入內。


    “我單姓蕭,你可以叫我蕭府主。”


    楚飛萬萬沒有想到……傳說中的驚為天人的大司命,就連國主都諱莫至深的大司命,從鐵一般寒冷漆黑的轎子裏出來以後,僅僅隻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垂暮般老人,正如他深入肺部般的幹渴般,還有他臉上細密的皺紋,無不說明了他體能的衰竭,不過他的發絲卻依然是蒼黑而精神奕奕的。


    現在,整個紫寰殿的書房裏就隻剩下楚飛和蕭容暮兩個人。


    “蕭府主……”楚飛深深地看著他,卻感覺不到在這個垂暮的老人身上有任何氣勢,卻耐不住天下人都怕他至極。


    “你有很多問題。”蕭府主坐在輪椅上,輕聲地說出了幾個字,“除了僅有一點以外,知無不言。”


    “好。”楚飛依舊深深看著他,僅僅點了點頭。


    很奇怪,楚飛對這位老人感覺到了一些莫名的親熱……以及一些意外的熟悉,就仿佛透過老人蒼老的麵頰,楚飛卻能看見年輕時候的老人縮影。


    垂暮如枯槁般的老人一直坐在輪椅上,目光卻清澈,望著楚飛,微微地笑,而他手指枯瘦,骨節突出,輕輕敲打著座椅,似乎在靜靜等待楚飛發問。


    “為什麽選我為少司命……在我的印象裏,這應該隻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四大神國天大地大,地廣物博,沒有任何一個理由能讓您選中我吧?”楚飛果斷地問出了心中的最大疑問。


    府主坐在書房的角落裏,臉上帶著一種神秘的笑容,似乎想起了無數年前一些愉快的場景,自嘲般地笑笑:“為了一個人的約定。”


    “約定,什麽約定?”楚飛問。


    “畢生守護的約定。”


    看樣子,老人在這一方麵並不想多言,楚飛便不再死追著問。


    年邁的府主頓了一頓,接著說,“之前我說的‘除了那一點之外’,便是這一點,現在還不方便告訴你,不過終有一天,一切謎底都會如光芒破海障般,在你眼前盡數地解開。”


    “那麽……這一天還要多久?”楚飛深思,“這個您總能告訴我了吧?”


    蕭府主略微思索,雙手溫和地交叉,放在了大腿上邊,似乎這是他一個習慣性的動作。


    老人輕聲:“那天爐薰微響,東風起時迷煙滿地,但隻是一丈光透進了丈內,世界卻亮了……到了那一個時候,我想你已經明白了一切。”


    楚飛愕然:“那是什麽樣的時候?”


    老人卻不語,久久地坐在輪椅上,緩緩道:“除此之外,你可能還想問我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可以為你解答。”


    “何事?”


    “關於你來的那一片世界,過了那麽久,你依然記憶銘心,你在那兒愛過,也恨過,死鬥過,掙紮過,卻從來都不想離開,但也迫不得已離開,那裏早已被你當成了另外一個家鄉。”老人的眼中深不可測,卻仿若用他那雙渾濁的雙眼,能夠看穿世間的萬物。


    楚飛的瞳孔微微地收縮,心跳不知不覺有些加速,下意識地問道:“那兒怎麽樣了,還好麽?”


    ()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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