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聽


    為了說出


    那短短一句話


    強忍了無數思緒


    *


    這是間能眺望海景的套房。


    住窗外看去,有座躺在傍晚天空下的海灣。


    窗戶內側有兩個三坪大的房間。寢室靠窗,設有書桌及雙人床;客廳則是鋪了榻榻米的和室,連接大門;浴室兼廁所的門口就在大門邊。


    「聽說這裏的浴室連接地底溫泉,二十四小時都洗得到哦,新莊同學。」


    說話的是將旅行袋擱在客廳矮桌旁的少年。


    另一個聲音應道:


    「哇,好棒的床哦,光坐下就會把人彈起來耶。佐山同學,你看你看。」


    新莊將旅行袋擺在床邊,試試床的彈性。


    「啊哈……盡管突然要我們來做全龍交涉感覺有點隨便,但是我沒想過能住這麽好的飯店呢,再說我也是第一次到九州島島這麽遠的地方玩。」


    「ucat沒有員工旅遊什麽的嗎?」


    「除了夏季合宿之外,每年底有特訓合宿之類的吧,還有伊豆的舞娘合宿之旅跟離不開雪國隧道合宿之旅什麽的。不過我不想被人發現我的體質,所以都沒去過。」


    「聽到這標題,我就認為不去是正確決定哦,新莊同學。」


    「也對。」


    新莊對佐山微微笑,跳下床來。他倚著窗子,拿起飯店為旅客擺在枕邊的觀光手冊。


    「第一次旅行就來九州島島,還跑到長崎……我原本以為要到三年級校外教學才有機會呢。」


    「嗯……早知道就先約你到哪裏去玩就好了,新莊同學。這代表我還不夠貼心吧。」


    見到佐山盤起雙臂直點頭,新莊連忙搖搖頭說:


    「不會不會,不需要想那麽多啦——要旅行以後還有得是機會,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旅費也是問題。而且我很高興第一次出這種遠門就有佐山同學陪我,一定沒有人想得到我會和佐山同學一起出門旅——」


    新莊開心地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臉上表情也跟著僵住。過了片刻——


    「我們是一起拿著行李走出宿舍跟校門口的吧?」


    「是啊,還跟準備運動會的同學們打過招唿呢……怎麽了嗎?」


    「——我們的謠言想必大概恐怕應該滿天飛了啦!」


    聽新莊這麽一說,佐山從懷裏掏出計算器,邊按邊說:


    「想必、大概、恐怕、應該……每個都用九成去算的話,總機率大約是落在百分之六十六左右哦,新莊同學。」


    「……是哦,不過還是有五成以上耶。還有啊,佐山同學,雖然大家都說你很聰明,可是我能偷偷在心裏否定嗎?」


    「嗬嗬嗬。新莊同學,那些偏差值(注:日本學力測驗值,越高越好)計算範圍內的智能是敵不過我的。」


    佐山將書桌旁的搖椅拉來坐下,和新莊一起看著海麵,接著瞭望遠處的港灣與城鎮,最後轉向新莊。


    「風景如何呀?我看這房間不錯又空著,就訂下來了。」


    「總覺得有人想把我的話蒙混掉……算了。嗯,因為這裏是iai的關係飯店嘛。地上七樓的視角很新鮮,感覺還不錯,風也很舒服。」


    「對,一失火就沒救了吧……」


    「不要說那種煽風點火的話啦……不過這裏離機場很近,附近又是市街,還看得到海……」


    新莊望向海灣遠處。海麵上船隻來去,還有幾座小島。


    「這裏真的好棒哦。雖然瀨戶內海也不錯,可是不太一樣。」


    「嗯,這裏看得到的島跟瀨戶內海上的一樣,幾乎都是無人島。五島列島就在它們後麵,再過去就是遙遠的中國大陸,不過這裏當然看不到。」


    「4th-g的居留地就在其中一個無人島上吧?」


    「這裏應該看不到。從那邊的長崎港搭船,一到外海就能看到那個iai名下的島了吧,明天一大早就要搭iai的船過去。」


    「嗯……要到外海啊……」


    「新莊同學,瀨戶內海是你第一次看到的海吧?也就是說這是你第一次出外海囉?」


    看著窗外的新莊將頭上下晃動。


    「第一次。仔細想想,我連太平洋都沒見過呢,不過昨天出雲學長跑去遊了一個晚上。」


    佐山從新莊背後暗自補充:


    ……他不是跑去,而是被逼的。


    管他的,出雲的事不重要。佐山感慨地點點頭,新莊則是從窗邊退開一步,滿足地吐了口氣,轉過頭來。


    「話說迴來,我們到得還真早,還有時間看風景呢……」


    「想出門的話還得再等等。長崎ucat的職員好像要拿通訊器過來,可以和奧多摩的新總部直接聯係,隻是要花點時間而已。」


    「這樣啊……工作還是得擺第一呢。」


    新莊「嗯」一聲點點頭,看著佐山並逐步靠近。


    最後,他直接朝搖椅上的佐山大腿坐了下去。


    透過兩層裙子布料,能感受到新莊的體溫、柔軟及重量。


    「我們……來聊天吧。」


    *


    佐山聽新莊這麽說,將頭朝下一擺。


    「好哇,我也有很多話想說——就從新莊同學先開始吧?」


    「嗯,那個——」


    新莊慢慢將頭發及背脊靠在佐山的胸膛上。


    「昨晚很謝謝你。我說了那麽奇怪的話,又做出無理要求,還哭出來……」


    「是嗎?」


    「是啊……佐山同學你明明知道不可能,還說『是我就辦得到』那種謊。雖然我想那有一半是來自你的怪異自信,不過讓你說那種謊的的確是我。」


    「原來如此。」


    佐山想起昨晚的對話。


    新莊問起,身為在一定時間會改變性別的種族要如何孕育子女。


    也許轉為女性時的確沒問題,但是轉為男性時又會如何?還記得新莊曾說過自己並不屬於任何種族,代表——


    ……新莊是異族聯姻生下的孩子,而且可能絕無僅有。


    佐山還想到了幾種可能,例如人體改造、概念力的影響等等。


    但無論如何采究原因,新莊屬於會改變性別的種族這點仍不會改變。


    所以昨晚新莊才會向佐山哭訴這事實所衍生的煩惱。


    「我……這樣好嗎?」


    「當然好。」


    「……我問個討厭的問題——你知道我在問什麽嗎?」


    「知道啊,隻要是新莊同學就什麽都好——不對嗎?這就是新莊教的最高教義。」


    「那我就告訴你佐山教的最高教義吧——很冷很無聊。」


    說完,新莊輕顫肩頭笑了笑。為了止住那股震動,佐山輕輕抱住坐在他大腿上的新莊。


    「我就單刀直入地說吧。新莊同學,你是想問你能不能和我生小孩嗎?」


    「咦?呃……那、那個、這個,不去想其它涵義的話……嗯。」


    「很好,那我就替昨晚的迴答做個修改——沒問題,盡管放心吧。」


    新莊倒抽一口氣、迴過頭來,手指繞著自己的長發,垂著眉梢看向佐山。


    「怎、怎麽會沒問題……」


    「你試過了嗎?」


    「可、可是我連生理期都還沒來,而且男生也不會有……」


    「如果要很久以後才能知道結果,你會怎麽做?假如到時候你心中還是對自己的身體有所疑惑,你又會怎麽做呢?」


    佐山環抱新莊的雙臂再次施力,並緩緩搖動搖椅,似乎要新莊別再緊張。


    「從你今天的穿著看來,就是因為對切的身體有所顧忌,所以才會想保持運的樣子——你的確是這麽想的吧?但是不管你怎麽穿、怎麽想,你還是會變成男孩子哦,新莊同學。」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就某種層麵來說這也算是種進步呢,新莊同學。」


    麵對疑惑地抬起頭來的新莊,佐山一如往常麵無表情。


    「以前的新莊同學因為厭惡自己的身體,所以故意配合我保持運的樣子;但是現在,你因為自己想做些什麽,所以覺得運的身體比較適合,這不失為一大進步啊。所以——聽好囉?我現在要說點東西,來撫平新莊同學的不安。」


    他說:


    「3rd-g擁有體外受精及複製生物的技術。也許你真的無法懷胎,但現在3rd-g和我們交好,所以你還是能靠那種技術獲得孩子。」


    「——」


    新莊的吸氣聲傳進了佐山耳裏。在佐山的臂彎中,新莊緊抱著自己。


    佐山順勢將他抱得更緊,並再度輕搖椅子。


    「以後你也能像這樣子推動搖籃哦,隻要能取得你的卵子,或是將你的細胞加工成卵子……然而在那之前,你不想自己先試試看嗎?」


    「那是指……」


    「聽不懂嗎?」


    佐山聳聳肩。


    「昨晚書你掉眼淚的事,其實早就靠著全龍交涉解決了。之後……隻剩下你是否願意不仰賴那種技術,自己先嚐試看看而已。」


    佐山說完後,時間緩緩流逝。


    在輕輕晃動的搖椅上,新莊深唿吸幾下後開口說:


    「那、那個啊?」


    他有些猶豫,也有些困惑。


    「真……真的好嗎?相信你的話,然後真的去嚐試……」


    「當然好。沒錯,無論何時何地,用什麽方法都好。」


    「嗯。」


    新莊點點頭,試著擠出笑容。


    「……也對哦?無論何時何地,用什麽方法,都可以試——」


    他這時似乎驚覺到了什麽,猛然抬頭轉向佐山。


    「我、我剛剛是不是被某種危險的誘導詰問拐了啊!?」


    「哎呀?你在說什麽呢,新莊同學?」


    「因、因為你剛剛說應該自己嚐試,無論何時何地用什麽方法都可以嚐試啊。那、那根本是要拐我允許任何玩法的誘導詰問嘛!」


    「——可是你也說好了呀,新莊同學。哈哈哈,無論如何,會把宇宙倫常的真理當作誘導詰問,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呢,新莊同學。」


    「不要邊說話邊卷人家的裙子啦!」


    新莊大聲抗議,而佐山則是深深明白了什麽似地點頭迴應:


    「那我不說話就是了。」


    新莊兩腳像被扒了層皮般曝露裙外,使他哇哇大叫,趕緊扭身掙紮,隻是——


    「不、不要啦,佐山同學。不要拉開我的大腿啦……」


    「說什麽傻話,我才覺得是你自己張開的呢。」


    「因為我穿著絲襪,裙子很滑嘛,腳又構不到地板。」


    「原來是裙子在礙事啊。真是件壞裙子,交給我來辦。」


    佐山既唏噓又誠懇地將裙子往上拉。


    「來,這樣腳就能自由活動咕嗚——為、為什麽要用手肘頂我呢,新莊同學?」


    「被你認真一問,我反而有種做錯事的感覺,真的好奇怪哦……」


    在新莊說話時,佐山已將裙子慢慢卷成一團,再次從新莊背後出手環抱。這時新莊身子一顫,扭轉雙肩迴頭說:


    「那個啊?佐山同學,現、現在才下午五點耶?」


    「給我聽清楚了,新莊同學。我們最近很忙,沒什麽時間做這種事,而且現在我認為——運是因為不喜歡切,所以才會讓切留著運的發型、穿上運的服裝。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運對切並不放心。」


    「我確認你是不是切的時候,你大多是穿著製服。那也許不是好事,因為那強調了自己是切。所以無論何時,新莊同學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可能才是最好的結論。而且我們目前的所在地,並不是新莊同學表現過自己抉擇的學生宿舍……就某方麵而言,我們不會再迴到這個能讓人放鬆的場所,所以你就盡量放輕鬆吧。」


    「可是切——」


    新莊隻說到一半,但佐山已在心中替他補完話尾。


    ……新莊同學對切還有什麽疑惑嗎?


    猜測新莊想法之餘,佐山開門問個究竟:


    「你對切還有什麽不明白嗎?無論是生小孩或是身為男性的事?」


    「…………」


    他是怎麽想的呢?佐山心想。


    佐山認為自己已經迴答了新莊提出的所有對切的疑慮。


    ……但是,他到底怎麽想呢?


    答案很簡單。


    ……現在隻能相信新莊同學了。


    佐山朝新莊雙肩稍微使勁,讓他嬌小的身軀貼得更緊。


    新莊「嗯」地吸了口氣。


    「等一下,那、那個啊……?」


    新莊吸了好幾口氣,嘴唇蠢蠢作動,確認著自己將說出口的話。


    在佐山懷中的新莊再次輕輕抱著自己。他抓著手肘,托著腹側、肩下。


    「我……」


    新莊聲音顫抖地說:


    「……真的不擔心嗎?真的沒問題嗎?」


    *


    吐了口氣之後,新莊繼續說下去,但音量小了許多。


    「我到底是怎麽想的呢……我心裏明明——還對於身為切有種恐懼感、還很害怕、還想繼續這樣下去,可是……」


    新莊搖搖頭。


    「也許我根本不那麽認為……我這樣想真的好嗎?」


    他在佐山臂問逐漸放鬆,向空中吹送一絲歎息。


    佐山懷裏的背傳來柔和體溫,其中帶著顫抖。略帶體溫濕氣的頭發在佐山胸口與新莊背部之間晃動。他又輕輕地、仔細地點頭數次。


    「3rd-g的技術真的可以用了嗎?」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可以問問看那些自動人偶——她們為了人什麽都肯做。」


    「那……可能真的用不到我的身體,但至少能有自己的小孩吧?可以吧?」


    接著——


    「——那我可以因此感到喜悅嗎?」


    「可以呀,而且那還是最小最小的喜悅呢——要是新莊同學嚐試的結果令人滿意,到時候還可以更高興哦,新莊同學。」


    「啊……」


    新莊歎了一聲、弓起背脊,更朝佐山胸口貼近。


    相對於新莊的倚身緊貼,佐山則是用自己的臉頰由後往前地蹭著新莊的瞼。


    新莊臉頰下貼,頸子縱向擺動。


    「嗯……」


    接著,佐山再次慢慢卷起新莊的裙子。


    「啊!」


    膝上的大腿和下腹部袒露在外。佐山趁著新莊還沒反悔,用手勾起新莊的白色內褲並輕輕拉到膝頭。新莊輕「呀」了一聲,兩手掩麵。


    佐山小心翼翼地不去幹擾到新莊的動作,將新莊的一隻腳抬起並抽出內褲。新莊以略為升溫的聲音說:


    「那個,佐山同學——好、好丟臉哦。」


    「人要是忘了羞恥心就完蛋了呢,新莊同學。」


    「是哦,已經完蛋的人果然很了解……」


    「哈哈哈——我們繼續吧。」


    「雖然這是常有的事,不過我們的話又接不起來了啦。而、而且……」


    新莊從指縫間看著前方。


    「——你、你不關窗戶嗎?」


    「你在說什麽啊,新莊同學?你必須向全世界展現心情煥然一新的自己啊。」


    「佐山同學自己去展現就夠了!等、等一下,不要再接近窗戶了啦!我還沒有公然做這種事的準——啊啊,跟窗戶的距離已經——!」


    「冷靜下來,新莊同學。別擔心,這裏是七樓,從外麵看不到的。」


    「真、真的嗎?」


    「當然啊,新莊同學,看得到我們的隻有天空吧——快看,那裏有飛機呢。」


    「會被人從飛機上看到啦!」


    「好好好,快冷靜下來,新莊同學。請你相信我。」


    「是、是嗎……?要忘記你的前科還挺難的耶?」


    「什麽話,雖然我的確偶爾會對你做出失禮行為,但是我希望你能迴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境。我那時候應該很純潔吧?對切一點邪念都沒有。」


    「可是我剛剛想起來的是你把耳朵貼在我胸部上,或是在澡堂一邊說些沒營養的話一邊亂拉我的樣子,我們剛開始還真是純潔啊!心——理——創——傷——!!」


    佐山麵不改色地說:


    「哎,小聲一點,別急著封閉自己的心嘛,新莊同學——雖然我無法證明,不過我有今天會很順利的預感哦。你呢?」


    「這、這個嘛——我也覺得應該可以哦?現在跟之前在宿舍,或是以前那種不安的狀況……感覺都不一樣。」


    新莊越說越小聲,讓佐山淺淺微笑說:


    「這樣啊。那就當作真的能順利進行,先到大廳櫃台訂個紅豆飯吧。」


    「不、不用了啦——當作我們的小秘密就好了。」


    真是動聽啊。佐山想著,又開始搖動椅子。


    「啊!」新莊張開兩腿想保持平衡,佐山便順勢拾高自己的膝蓋。


    新莊受到由臀部往上推擠的力量影響,保持著兩腿開開的姿勢。佐山將新莊的膝底架在椅側握把上,調整好位置歪讓腳受絲襪影響滑動,這時新莊將手扶在臉上。


    「佐、佐山同學?」


    「什麽事?現在我可沒空陪你搞笑哦。」


    「那是我想說的話吧!!那、那個啊,聽好囉?拜托,先聽我說嘛?」


    新莊微微挺直腰,將額頭抵在佐山脖子上,吸了口氣說:


    「你通常都會在我要哭出來的時候停手吧?」


    「是嗎?」


    「就是啊。」


    新莊稍降下視線,瞼逐漸漲紅。


    「今天,就不要停吧……我有時也會想,如果佐山同學不管我的反應,我們是不是就能順利繼續下去之類的。」


    「原來如此。那麽,今天就是我們重新麵對問題的大好日子囉?」


    聽他這麽說,紅著臉的新莊報以微笑。


    當佐山的手碰到新莊時,新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地「啊」了一聲。


    「那、那個啊,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什麽事?」


    「嗯。」新莊一手貼在臉頰上,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又偷偷錄音錄像啦?」


    *


    jr五日市線位於原川家和尊秋多學院的正中央,出雲和風見正在平行鐵軌的柏油路上頭移動著。


    他們朝東前進,右手邊是護欄、短淺下坡和鐵路,左手邊是寬廣的農田。其餘的,隻有黃昏時分的陽光和略帶沙塵的涼風。


    機車就在它們的圍繞中緩慢行進,引擎雖保持運轉,離合器卻被壓著不放。出雲用腳踩踏地麵讓機車前進。左手邊有個速限牌,但機車的移動速度比速限低上許多。


    「我說啊,千裏。」


    他朝後座喊了一聲。


    坐在後頭的,正是他所唿喚的風見。出雲對她說:


    「話說迴來……我怎麽有種忘了去學校點名的感覺啊?」


    風見稍微拾高視線。


    「嗯~對,的確是。我看明天就去跟大樹老師求個情怎麽樣?」


    「還是不要好了,求了也是白求。」


    聽出雲氣定神閑地這麽說,風見也隻好微笑迴應。


    這時出雲忽然停下腳步,迴頭看看風見。


    「千裏,為什麽我們不繼續監視那個叫原川的,反而跑來這裏閑晃啊?」


    「嗯?因為有件事我還挺在意的,我想我的判斷應該沒錯。」


    「怎麽了嗎……算了,反正監視那個人偶狂的家也沒意思。」


    「等一下!」


    風見貼近出雲的背,歪頭問道:


    「覺,那個,你……該不會相信那真的是原川的人偶吧?」


    「是啊?那些內衣什麽的,跟大城老爺子前陣子幹的事差不多嘛。」


    「可是,我們身邊竟然會有跟大城先生同等級的年輕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千裏……其實整個ucat裏,跟他興趣不同但等級相近的人有一大票哦。」


    糟了,的確是這樣。風見心想。


    「啊,可是原川又不是ucat的人。」


    「佐山一開始也不是啊——ucat那些怪人,都是早就有那方麵才華的人了,像我們這種正常人和他們的世界可差得遠呢。」


    「說得也是,普通人有時的確很難跟上他們的思考模式……不過啊,覺,雖然你說得很對,但是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耶。」


    「嗯……那就不一樣囉。」


    「……你態度變那麽快是怎樣?」


    出雲表情認真地迴答:


    「因為妳不會說謊啊。」


    「……才沒有呢。」


    「如果千裏沒有注意到我被騙,那麽那個謊就對我無害——所以就沒事啦。不過,妳現在覺得原川正隱瞞著什麽不是嗎?」


    麵對出雲冷靜的提問,風見在心裏表示同意。


    帶著土味的涼風掠過了她的發梢。


    「……我會想離開原川家,也是因為他藏起來的東西。」


    「不是人偶的話會是什麽呢?綁架?」


    「不要學佐山的用詞啦,雖然有可能是那樣,不過——」


    風見跳下機車,將聲音送往背後:


    「——看來我們有客人了,沒錯吧?」


    他們的後方,有個人穿著灰色西裝,背對夕陽挺立在馬路上。


    那人身形頗高,從臉孔及頭發來看——


    「外國人……?」


    「他一直在公寓附近看著我們……我想大概有什麽事就引他來這裏了,隻是到現在才露麵。」


    說完,那人將頭一低,鏡片後的雙眼帶著笑意。


    「感謝您特地為我遠離人群,我的名字是羅傑·修利。」


    羅傑用英文說完,風見略為皺眉,而出雲後仰問道:


    「那個外國人剛剛說什麽啊?」


    「我叫羅傑·修利,死白癡給我好好記住。」


    「其實我沒有說得那麽誇張。」


    「你明明會說日文嘛!」


    聽出雲一喊,羅傑的眼瞇得更細了。


    「看來說日文比較好呢——兩位幸會,我是美國ucat的副監察。」


    羅傑的話使風見緊皺眉頭,斜倚在機車座椅上。


    「哎呀,幸會幸會。美國ucat的監察先生竟然會特地向我們問好,真是光榮啊。」


    「哪兒的話。既然兩位擁有內含概念核的概念兵器,那麽身為副監察當然得問候一聲才行。」


    ……原來如此。


    風見鬆開兩眉,展露微笑。


    盡管她說了監察二字,他還是自稱副監察,表示兩人沒聽錯也沒說錯,他還有個位居監察的上司。而且——


    ……連這種官銜都不省略,看來他們的階級製度非常嚴密。


    之前就聽說美國ucat人員大多是美軍出身,而事實也真是如此。既然他沒將上司的職稱和自己的職稱以「監察」統一稱唿,代表——


    ……那位上司必定具有勝任監察的實力。


    恐怕他們是透過偵查衛星和美國ucat人員找到我們的。


    這時羅傑發問了:


    「請問兩位剛剛有何貴事?」


    「嗯,因為有個小朋友拒絕上學,所以導師要我們來叫他上學。不過直到放學他部沒出門,所以明天也許得再跑一趟。」


    風見誠實以告。


    對方點頭,讓她明白美方尚未發現希歐的所在地。


    確信情勢仍對己方有利後,她放鬆了身體。


    「……請問全龍交涉的交涉人也和兩位一起去了嗎?」


    「是啊,因為那個小朋友是他同班同學。」


    風見邊說邊想,該說出佐山的行蹤呢,還是該避免讓他繼續挖掘希歐的線索呢?也許佐山方麵的信息能夠滿足他,倘若太過偏重,又會讓他對原川家起疑。


    評估得失與風險後,風見開口說:


    「不過佐山中途就離開了——為了全龍交涉。」


    「哦?」羅傑微微挺直背杆,露出微笑。


    「感謝您提供如此寶貴的信息……很好。既然如此,我們美國ucat就不得下按照預定時程和日本ucat交涉了呢。」


    「交涉是指——」


    「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是為了繼承理查德德·山德森先生的遺誌而已。」


    「遺誌……?」


    「是的——也就是他訪日的目的。以監察職權讓全龍交涉更順利、幫貴國避開美國ucat的牽製,或是替貴國介紹交涉對象……妳該不會以為我們是來做這些事的吧?」


    他說的全都在日本ucat的盤算之中。


    慘了。風見心想,並卸下笑容。暗地裏一定有什麽危險的計劃正在進行。


    ……現在——


    美國ucat正在覬覦些什麽,不會錯。想到這兒,風見沉下腰擺出戰鬥架勢。


    「覺。」


    沒等風見將這簡短的名字說完,出雲已將機車停好,來到她身邊。


    而羅傑隻是將頭發往上撥,臉上保持微笑。


    「哎呀,這真是傷腦筋呢。」


    「是嗎?我隻是擺個架勢而已,之後的決定權可是在你手上哦?快說,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還有——去世的理查德德·山德森為何來到日本。」


    「這……我想那些讓全龍交涉的交涉人知道就好。」


    「那我們隻好用物理性交涉法問個清楚囉——可以嗎?」


    「是嗎?」羅傑微微低頭,微笑不變,眉頭卻皺了起來。


    「看來是和平到腦筋生鏽了呢。」


    這話讓風見也跟著皺眉。此時一陣風吹來……


    「——」


    幹爽的風挾帶著夕陽與田野氣息,飄過寬廣平坦的土地,宣告秋天將近。


    「喂,千裏,風把妳的裙——」


    風見手肘用力一頂,但出雲沒倒下。她正覺得自己下手位置有誤時,眼前的羅傑將撥著頭發的手抽離頭頂。


    當她仍在觀察後續動作時,離開了發絲的那隻手彈響手指。


    一道金屬聲同時從左側進出,緊接著是某種重物撞擊柏油路麵的聲音。


    迴頭一看,出雲的機車已被切成兩段、倒在路旁,連風都被那巨大的刀刀砍出一道筆直的切麵。油料從未曾見過的複雜引擎結構溢出,原本劇烈的活塞運動也逐漸停下。


    ……這是——


    「隻是一點點概念,這麽說應該沒有錯吧。」


    羅傑微笑著對兩人說:


    「我的問候還沒結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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