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在林澈離開之後,所有人似乎才慢慢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仿佛就像是做了一場夢,這林澈仿佛是仙人般,狂放恣意,留下驚世之作,又轉身離開,讓人喟歎不已。


    雖然沈源的詩末尾也是懷才不遇之意,但一對比來看,境界感覺是全然不一樣的。


    這周耀祖怒火是遏製不住了,他遞了一個眼色給下人,下人明白是什麽意思,轉身就出去了。


    這今日詩會的兩首詩,在之後也都名滿整個宋國,甚至遠在北境的魏國,也都為此感歎不已。


    當然,眼下這位剛剛醉成詩的林澈,正渾身暖洋洋的漫步在這西山別院的走廊裏。要不說是酒到微醺才是好啊,春寒退散之後,整個人都更加恣意快活了。


    林澈轉身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想著享受下這種春日正午陽光的溫暖。不過這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這西山別院雖然清幽,但顯然也不至於一個人都看不見。


    這突然湧出的一大堆蒙麵人,似乎解釋了今日這周耀祖的目的,顯然這小子是真的沒憋好屁啊!


    “喲,這是今日詩會的特別節目嗎?看來周耀祖周公子對這活動倒是安排的挺滿啊!”


    林澈略有些打趣的說道。


    “你猜錯了,不是我家公子安排的!”


    隻見麵前那十幾二十個蒙麵人中突然冒出個憨憨的聲音。


    “你是不是缺心眼!”


    旁邊看著像是領頭的一把拍在那出聲的小弟頭上。


    “原來不是你家周耀祖公子啊!哈哈哈!那麻煩告訴你家周公子,就說他家的護衛要揍我被我識破了!”


    為首的人心一橫,雙眉一緊,抄起手中的棍子就準備上了。


    “看破又如何!無憑無據,能怎麽樣!給我打!”


    這手下的人一聽,精神瞬間振奮,紛紛抄起棍子就直接往前衝,這陣勢,這自信的模樣,和接下來的一陣陣慘叫和哀嚎形成了羨慕的對比。


    “啊!”


    “哎呀!”


    “哎喲喲,別扯我耳朵!”


    “對不起公子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一會兒後,林澈拍了拍手和衣服,轉身離開了這個哀嚎不止的地方,隻留下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那些個打手。


    本來林澈是得意輕鬆的離開,可是剛剛買進走廊的那一刻,他的心驟然間一緊,周圍的時空像是凝滯了一般,一滴冷汗從額頭上滑落了下來,灼熱滾燙卻又淒厲異常的氛圍讓他頓時沒有再往前一步。


    他眼睛緊張的看著走廊那邊的那個人,他渾身散發著黑色的真氣,濃鬱而壓抑,就像是翻騰滾燙的黑色岩漿,明明林澈展開的感知世界,能洞悉其間的一切樣貌。可是直到此人出現在他眼前之前,都沒有被發現,就算盡在眼前,也隻是感覺像是一團黑色的火焰,又或是陰暗的黑色怒濤。


    林澈做好著拚死一搏的準備,但顯然眼下的情況是不怎麽樂觀的。


    沒想到這個西山獵場這裏居然能有這麽多的高手潛藏著,真是要了老命了!


    二人相對而視雖然並沒有多久,卻讓林澈感覺比剛剛在詩宴上的時間還長。隻是那個人也不過來又不離開的,林澈既不敢進,又不敢退的,著實有些尷尬。


    忽兒間,這黑衣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一樣,轉身離開,淡然的消失在林澈的眼前。


    林澈這緊繃的小心髒直到那人離開之後很久才放鬆下來,這個人不同於剛剛那個老者,他絲毫不隱藏自己的殺氣和殺性,對視之後,林澈整個感覺自己深陷黑色漩渦一般,要不是沒點定力和功力的人,可能一下子就癱倒在地暈過去了。


    這接踵而至的兩個人,讓林澈開始覺得了無大師說的自己可能還沒有準備好,是真實客觀的,這些人顯然還不是自己現在就能輕易對付的。


    “林澈!”


    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從身後響起,林澈迴頭一看,正是趙希琳那個丫頭。


    “是林澈大哥!”


    林澈故意糾正她話語裏的不足,這個大哥的身份還是要有區分的。


    “什麽大哥的,你有我哥大嗎?頂多就算是個二哥吧!”


    趙希琳機靈的笑道。


    “算了,還是哥哥這樣的吧,凡是加個‘二’總感覺是在罵人!”


    林澈有些無奈,接著又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這個郡主說道:“怎麽了郡主,不在詩宴上聽那些公子哥的阿諛奉承,賣弄風騷,怎麽還跑出來了!是不是他們誇得不夠用力、不夠好啊!哈哈哈!”


    這話放在以前,在人前林澈也是照說不誤的,隻不過那個時候是童言無忌,現在倒是也不好這樣了,畢竟長大了,就算自己不在意,這些人都還是要些臉麵的。


    “哪有你說的那樣,人家都在熱火朝天的賞析你的佳作呢!再說本郡主本來就是要顏值有顏值,要才華有才華的,人家再怎麽誇也不過分,本郡主都擔得起!”


    顯然,這個郡主一臉大義淩然的樣子已經證明,她絲毫不覺得那些人的誇讚是敷衍,而相反正是她應得的讚美。


    林澈不屑的笑了笑,但關注點卻在趙希琳身後,走廊不遠處盡頭的拐角那邊,雖然是被牆體遮掩了,但是林澈也能感應到,那個人到底是誰。


    一個自幼就瞧不起自己的人,一個一直被長輩們誇耀博學多才的人,一個幼年喪母,不久後父親又續弦的人,一個對於長幼尊卑這種封建教條近乎偏執的人。


    此時的他正握緊自己的雙拳,顯然是憤怒正在燃燒。


    林澈也察覺到了,但是又覺得很無奈,小時候本來以為大家母親都不在了,想著可以走近點,做個朋友什麽的,可是人家壓根就不鳥他,甚至還辱罵鄙視他。說他是庶子,是個卑微下賤人生的下等人,說他就是靖武王府的汙點。反正說的很難聽,差點打了起來。


    而後兩個人是形同陌路,唯一有點糾葛的就是趙希琳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這位公子哥的牙會氣得直癢癢。


    “喂!跟你說話呢!”


    趙希琳的話讓林澈從思索中迴過神來。


    “聽著呢!聽著呢!”


    “怎麽每次跟你講話感覺你都不把本郡主當迴事啊!真是豈有此理,氣死我了!”


    這希琳郡主顯然對林澈走神有些不滿了,小嘴氣的嘟嘟了起來。


    “哈哈哈!郡主可不要冤枉我啊,我哪敢啊!這不是剛問你為什麽出來你沒迴答嘛,我也不敢隨便插郡主的話呀!”


    林澈笑嘻嘻的看著趙希琳,顯然是有些賴皮的感覺了。


    “哼,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本郡主就是覺得裏麵太悶了,想出來走走!對了,剛剛我聽到很多人的慘叫!是怎麽迴事啊!”


    趙希琳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走到這裏的原因。


    “諾!你看”


    林澈一指,遠處好幾個癱倒在地的人也都慢慢的爬起來了,領頭的看到了是郡主,急忙拉著這些人往小路跑了,好多還是在地上硬給拖走了。


    “啊!那些是什麽人!都蒙著麵做什麽!”


    趙希琳有些不解的看著眼前那些狼狽逃竄的人,話說這郡主心也真大,不帶護衛,也沒有下人的,看著這場麵也不驚。


    “沒什麽,就是我們周耀祖公子怕我吃完喝完不消化,給我準備的飯後節目!”


    林澈搖頭笑道,這趙希琳也一樣子聽出了這裏麵的意思。


    “好啊!這周耀祖居然借著這個詩會,乘機想要打擊報複你。我前麵就聽說,你在聽雨軒教訓他的事,本來聽我哥說他做東講和了,沒想到這個小人居然背地裏耍這種手段!等會兒看我怎麽去收拾他!”


    這郡主怒氣衝衝的樣子,倒是讓林澈無奈的苦笑著搖搖頭。


    “不用,這些人的下場已經足夠給我們的周公子敲響警鍾了。你這個女孩子家,又是郡主,橫插一腳的,倒是顯得我像是吃軟飯、仗勢欺人了一樣!”


    這話說的有些無賴了,牆角的那個人已然是拳頭攥得鐵一樣緊繃。


    “哈哈哈!你要是個吃軟飯的人,本郡主還懶得給你出頭了!”


    這郡主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顯然這二人也並沒有當真。說著兩人也就慢慢悠悠的在走廊裏閑逛晃悠了。


    這趙希琳好幾年沒見到他,倒是有很多的問題和話跟他說,什麽在山上怎麽樣啊,有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啊這種的。


    “你在山上這幾年怎麽過的呀,很苦吧!”


    “對,每天都被當成小白鼠,采藥、試藥!”


    “哈哈!你也有這樣的時候!平時都玩些什麽啊?”


    “玩個錘子,每天起早貪黑,多睡一會兒都要挨一頓毒打!”


    ……


    這林澈時不時的來上那麽一兩句俏皮又搞笑的話,讓這個郡主殿下笑聲就好像沒有停過一樣。


    本來氛圍也是很輕鬆的,隻是這個身後一直在尾隨的嚴公子,讓林澈感覺身後老有一根釘子一樣,非常的不舒服,但又懶得去揭穿。


    沒過多久,詩宴也差不多結束了,人群紛紛都在拱手行禮,但是此時的周耀祖卻不像剛剛迎客的時候那樣情緒高昂了。


    這周耀祖在聽到下人的匯報之後,立刻就黑起了臉,要不是世子和這麽多貴公子在場,早就要跳起來了打他了。


    於是乎他強忍著怒火,將趙奕韜這批人還有些貴公子送走後,立刻怒氣衝衝的來到後堂,一陣劈頭蓋臉的怒罵,還上了手,讓這別院了又多了出了一陣的慘叫。


    林玦、趙奕韜這些人迴到東院,長輩們都很好奇想知道這詩宴上有什麽佳作沒有。


    “昊兒,快給你娘親說說,這詩宴上有什麽好詩嗎?”


    最先開頭問的居然是公認的五大三粗的韓兆遠將軍,他自己對這些是不感冒的,但是他夫人還是很有興趣的,他對自己的夫人的愛好可比對自己愛好要尊重的多。


    “喲老韓!看不出來啊,現在都培養出了這愛好了!韓夫人真是厲害!”


    安樂王爺打趣地說道,韓將軍倒也不覺得丟麵,倒是很得意地看向自己地夫人。


    這韓昊先是把沈源地詩念了一遍給大家聽。


    “青山閑雲落,玉澗倦煙托。返影深林寂,複照青苔寞。”


    這幾個長輩一聽,頓時都是拍手稱讚。嚴尚書算是這裏的文人代表了,他也開表示了讚歎。


    “真是好詩啊,詩中有畫,意境幽妙,這沈源早前也聽過他的詩名,今日這一首,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好詩!”


    韓將軍自然是不懂這詩到底有多好了,便有些憨厚的問道:“還有更好的嗎?”


    其他的長輩倒是楞了一下,嚴尚書、安樂王爺還有林勁馳都有些搞笑的搖搖頭,不過轉而都看向了這些年輕人,似乎也都好奇,會不會有下一首。


    “哈哈!韓叔叔,最開始這首詩第一個出,都把我們嚇一跳。那些沒寫完的人幹脆都不寫了,那些寫完了詩的人有些直接把稿子扔進了紙簍裏!”


    趙奕韜接過話來,像是一個激情滿滿的說書人。


    “這詩真……好啊!”


    韓將軍一會兒才蹦出這幾個字,倒是讓自己的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話還沒說完吧,誰教你的說話說一半的!”


    這身為趙奕韜老子的安樂王爺倒是有些不高興了,明顯聽出這小子在吊胃口,見著他耍寶直接潑一盆冷水。


    趙奕韜有些尷尬的收斂了一下,笑著說道:“接下來又有人來了一首,且聽我慢慢誦來——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趙奕韜念的情緒非常飽滿,抑揚頓挫的也很工整。這房間一下子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長輩都愣住了,韓將軍因為聽不懂,看著大家都楞住了,他也沒有再開口說話,言多必失是他此刻秉承的想法。


    “好!好!好!”


    嚴尚書好不容易從剛剛那首詩中的意境中掙脫出來,連說三個好字,他此刻就像是發現了至寶一般,緊張而激動。


    “這詩是誰寫的?”


    老王爺也從震撼中清醒,問道這詩的作者。


    “昊兒?”


    對於自己父親的自信,韓昊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


    “玦兒?闊兒?”


    王爺接著問道。


    小輩們都搖了搖頭。


    “是誰倒是說啊!你們這些熊孩子!”


    韓將軍看著有些著急地說道,林勁馳看著林玦,林玦微微點頭,林勁馳便了然。


    “是林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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