竜堂續是兄弟中最愛漂亮的。這是他自己和別人都認同的事情,可是這個美貌的年輕人不管穿什麽都一樣引人側目。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當他走在街上時,常有人來找他當男模特兒或當明星,可是,他從來就沒有答應過。


    這一天,他穿著白色麻質的夏季西裝,配上黑的意大利襯衫,係明亮的翡翠綠領帶,再灑上克麗絲汀·迪奧的古龍水,在玄關的大鏡子攬鏡自照之後,詢問打領帶就覺得熱的哥哥的意見。


    “怎麽樣,大哥?我這一身打扮!”


    “不能再好了。”


    事實上,始對流行的感覺並不出色,連他的衣服有時候都還要續幫他選呢!夏天的時候,他頂多是在t恤外麵再披上狩獵裝。今天,因為被招待到餐廳用餐,所以他才難得地打了領帶,兩個年紀輕的也各打扮完畢,老三終在玄關處發表了他的意見。


    “讓鳥羽姑丈請客還真讓人心神不定呢!那個人老是忘記要請客,隻記得要到處炫耀。”


    “反正他既然要施恩於我們,我們就讓他請吃最貴的菜吧!這是讓人請客的人該懂得的道理。”


    結果,竜堂兄弟都錯看了他們的靖一郎姑丈。始認為,靖一郎應該不致於那麽惡劣吧?續則認為那個小心眼的姑丈又能奈他們何!一個23歲和一個19歲的人就算再怎麽認真地去鑒定一個人,總還是有其界限的。再加上茉理也在場,應該不會離譜到哪裏去的。


    八月三日這一天下午六點開始的“晚餐會”原是預定於赤權進行的,可是,當天早上,茉理聯絡要變更地點,決定改在中央區,也就是濱海區的捷克料理店。


    “濱海區好像是鬼門哪。前些日子……”


    “不過,就算去了也不會突然被機動部隊包圍起來吧?就算被包圍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啊!”


    不管怎麽說,他們現在也不能以變更場所為理由拒絕人家的招待。竜堂兄弟於五點以前離開了家,坐上了計程車。


    車窗外麵可看到穿製服的警官和機動隊員。自從灣岸道路和巨蛋的大騷動之後,他們似乎更引人側目。或許是上位的人認為警官數目一旦增加,社會的安全度就更高了。這是一種整體主義國家的想法。這一次的事情竜堂兄弟也有責任,可是,就因為這樣將國家整個警察化,這是始所不能接受的。


    那家餐廳就位於隅田州河口附近的中央區新川。是將倉庫的上層加以改建而成,外觀是裸露的水泥,內部的裝潢卻十分講究,照明沉穩,波希米亞風的藝品裝飾在橡木建成的壁上。四個人一進店裏,姑丈就前來迎接。


    “呀,你們來了。幾個月不見,啊!大家看來都很有精神,太好了。”


    刻意營造的活力卻讓人感到一股輕薄感。鳥羽靖一郎的輕浮樣也看在那兩個年紀較輕的少年眼中。餘抬頭看著終的臉,終隻是眨了眨一隻眼睛當迴應,仿佛在說這家夥請客自有他的用意。


    茉理穿著藍色的禮服,著實裝扮了一下。她的裝扮很得體,可是,她自己卻直叫無聊。茉理的母親,也就是竜堂兄弟的姑媽以偏頭痛為由沒有出席。


    摩拉維亞風的烤豬排、波希米亞風味的蒸鴨及其他安上各地方名稱的食物讓人吃得大唿過癮。就如終所說“不管是誰請客,食物味道總是不變的”。


    “事實上,這一次我是受到了美國的瑪麗關國際財團的提拔。今天晚上就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件事的。共和學院的前途是一片光明啊!”


    瑪麗關財團?


    始和續一時之間不禁在安樂椅上顫了顫了身體。由藤木口中說出的“四姐妹”的頭頭瑪麗關的名字竟然會在這種場合出現。靖一郎誤會了他們兩人之所以吃驚的理由,得意洋洋地挺著胸。


    鳥羽靖一郎並不了解瑪麗關財閥的內幕。或許應該說他隻知道露出海上的冰之一角吧!表麵上他知道瑪麗關的財力和其對政冶。文化、經濟的影響力,而他堅信自己獲得了他們的好感。而且,以靖一郎的立場來看,像以前古田議員般的暴力以及像船津老人那般充滿咒術的壓迫感都不見了,他覺得自己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所以對著外甥們抬頭挺胸又有什麽不對呢!


    在咖啡送來前離開座位的靖一郎迴到座位後,瞄了一眼正在喝著咖啡的續,然後對他說:


    “啊,對了,續,你能不能到那邊的房間來一下?”


    “隻有我嗎?”


    “是的,有人很想見你。”


    “大哥不能一起去嗎!”


    續的語調不隻是單純的質問。或許也有著些許的擔心吧!靖一郎壓抑著滿心的不高興,盡可能地裝出一個明事理的大人的風度,撈出了笑臉。


    “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對你相當著迷。如果始插在中間的話,未免太不通情理了吧!”


    靖一郎自然有著屬於他那種年齡該有的狡猾。而續也無法加以拒絕,他把剛好喝完的咖啡杯放在桌上,以眼對哥哥示了一個意便站了起來。


    目送著被姑丈帶走離席的弟弟背影,始重新又坐了下來,對著臉色不太好的茉理說道。


    “姑丈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倒真的是欣喜若狂。我爸爸真是一張活動的石蕊試紙,一有強力的夥伴就變成紅色,沒有同伴就變藍了。”


    茉理的比喻讓始笑了,可是,他也無法放開心笑。由瑪麗關財閥代表的四姐妹魔爪直接伸到竜堂家的四周了。他們的目的當然不可能隻是想支配共和學院。目標應該是竜堂兄弟才對。


    “……靖一郎姑丈是不是被用誘餌釣上而加入了四姐妹的陣營了?這麽說來,讓續一個人去或許是不智之舉。”


    始想著,內心開始萌出了不安的幼芽,這時,茉理問道。


    “你好像是有所為而問這樣的問題的,瑪麗關財閥真的是那麽可怕的嗎?”


    “根據幾本書的記載,他們好像在幕後策動了進入20世紀之後的大部分戰爭。韓戰、越戰,甚至是世界大戰。”


    “好像是漫畫的內容呢?”


    “是的話還好。”


    始辛辣地下了評語。


    “我原本就不太喜歡那些陰謀史觀的家夥。不管是法國革命也好,俄羅斯革命也罷,雖然是有那些煽風鼓動的人,可是,火還是從民眾當中自然燃燒起來的。那些深信先用陰謀和恐怖主義就可以推動曆史的人要抱持這種想法是他們的自由。”


    在其他的座位上嘀咕著什麽的終和餘要求長兄答應讓他們到陽台上去。始點了點頭,目送著朝著屋頂上小跑步上去的弟弟們。茉理微微猶豫了一下子之後又開口道。


    “始,我在想,可以用九秒九跑完一百公尺的人大概不需要盡全力跑向街上的餐廳吧?”


    始了解茉理想說些什麽。她是要始他們好好照顧自己。始謝過茉理之後,不禁問道。


    “茉理,你是不是在想我們到底可以做些什麽。”


    “你想做什麽!”


    “事實上,這就是問題。”


    船津老人說過,竜堂家包括他們在內,已經有一一七代了。過去的一一六代都隻不過是為了把龍種的血統傳給後世麵存在的吧?為什麽始他們就要以覺醒的第一一七代而生於現世,他們該做什麽好呢?如果以始的立場來說,他無疑的是希望讓弟弟們平安地長大成人,然後自己可以專心地研究中國古代的神話。可是,這個願望能實現嗎!始光想就覺得厭倦了。


    這個時候,兩個竜堂家的少年在屋頂上,吹著從偶田川河麵拂過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晚風,將身體靠在鐵製的扶手,環視著夜幕低垂的夏空下的夜景,終拍拍弟弟的肩膀。


    “你看,好大的飛行船停在那邊呢!”


    造船工廠的用地在河的對岸展開著。那是一塊超過20平方公尺的廣大空地。一艘銀色的大飛行船就停在那裏。


    餘深思似地看著哥哥。


    “終哥哥,那艘飛行船和我們在灣岸道路看到的不是一樣的嗎!”


    “晤,飛行船的形狀大概都差不多吧,我不清楚。”


    ※※※


    銀色的飛行船全長二百公尺,全高三十五公尺,外形極為壯觀。隻比20世紀前半的巨船與登堡號小一些而已。竜堂兄弟都不曉得,飛行船的豪華船艙正迎進了一個客人。


    “竜堂續先生嗎?我們的主人無論如何都要見您一麵。蒙您移尊就駕,真是不勝惶恐。”


    這個時候說這些話盡管在語氣上有鄭重與粗野之差,可是,結果還是差不多的。竜堂續對前來迎接的黑衣男人一點感謝之意都沒有,登上了舷梯,進了停留在地上的飛行船的船艙。裏麵的空間大得足以讓日本的不動產業者大叫“超豪邸”了。迎接續的女性對著來客嫣然一笑。


    “歡迎光臨,竜堂續先生。我衷心地歡迎你。”


    靖一郎姑丈說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可是,那可能是從嫡丈的眼裏看來的吧!女人看來比續還大個10歲左右。有一種成熟而充實的美。在優美所不及的範圍內,她還讓人感受到一股堅強的意誌力和生命力,就猶如一尊文藝複興時代的雕刻。她的確是外國人沒錯,可是,日語卻說得流暢無比。當然,她就是l女士,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


    可是,認識美麗和為美麗所吸引卻又是兩迴事。續的表情冷淡,內心是加倍於表情的冷漠。


    “多謝您的招待,夫人。”


    對方並沒有刻意否定這個稱唿,因此,續決定繼續使用。


    “我是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是你姑丈的朋友。目前單身,不過,我喜歡你叫我夫人時的語調。”


    “那麽,我就此告退。請蘭茲德爾小姐不要再拘泥於俗事,盡情享受這個美麗的夜晚吧!”


    靖一郎恭恭敬敬卻慌慌張張地行了一個禮便消失了蹤影。他當學院院長時對教職員和學生意指氣使的樣子蕩然無存,簡直就像仆人一樣。冷冷地目送姑丈離去的續側著亮聽l女士說話。


    “我們在不久之前知道了你們竜堂家的人們。”


    “您是說知道了什麽!”


    打一開始,續的應答就極具好戰的意味。


    “知道你們兄弟是龍族後裔。”


    “啊,是嗎?!”


    續的反應有些出l女士的意料之外。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再次注視著年輕人美麗的容貌。她若無其事丟出去的炸彈竟然被若無其事地丟迴來了。


    “你還真是處之泰然哪!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存在對他人而言是一種邪異嗎?”


    “沒什麽。不管愛因斯坦是猶太人或阿拉伯人,這和他個人的人格及存在意義都無關。就算我們兄弟是什麽人,道理也是一樣的。”


    續說完,輕輕地綻放著兩眼的光芒。


    “對了,是姑丈將這些事告訴你們的嗎!”


    “不,他什麽都不知道。那個人什麽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l女士用不似侮蔑,倒更近於不關心的語氣迴答,對著續露出了淫蕩的笑容。續隻覺得脖子上像有小蟲在爬似的。


    “那種人是生是死都不管他了。你沒有更重要的話要說嗎!因為你所擁有的力量和伴隨而來的義務!還有也為了那些你們曾經為他們發揮了力量的人!”


    “什麽意思!”


    “譬如,當仙境和灣岸道路燒起大火時,造成了許多的死者和傷者。也為了那些因為你們的行為麵被無辜卷人事端的人。和我們聯手的話,你們的力量應該可以發揮更大效用的。”


    “真是奇怪的理論。難道我們照你們的話去做,在仙境和巨蛋喪生的人就可以活過來了嗎!”


    是刻意的呢?還是無意的呢?續的迴答實在是一點都不可愛。


    “那是襲擊我們的那些狂人的責任,罪應該由他們去償。”


    “道德的責任又該怎麽說了。”


    “是有責任,可是,那是我們精神負擔的問題,不用你們來幹涉。為了你們四姐妹的利益,已經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了。這你又怎麽想。”


    “來杯酒如何?”


    “不用了。”


    續又給了對方一個不可愛的答複。不僅如此,他還繼續說道。


    “不管吃、喝你們的什麽東西,大概都充滿了血和屍臭味吧,我雖然不是什麽大廚師,可是至少我還有一般人的味覺……”


    淡然地聽完續的毒言毒語,女士坐到有扶把的椅子上,交疊起了雙腿。從那泰國風格的綠色裙子中伸出來的腿一定魅惑過很多男人吧?


    “對了,你知道對我們而言,什麽是最大最好的生意嗎!”


    “不知道。”


    “戰爭的控製。”


    l女士的臉孔中躍動著詭異的影子。


    “引發戰爭,將之控製在適度的規模中。然後我們販賣武器,要終止或持續戰爭就看我們的意思了。就像伊朗和伊拉克。”


    續感覺到一隻可怕麵令人厭惡的手在他的背部上下滑動。


    “我想起了一件事。都彭財閥確實是世界上最早開發出原子彈的企業。”


    “百科全書中也有記載。”


    “聽說從此以後,他們就兩手控製核子兵器及核能發電,支配世界的能源和戰爭。不過,那不隻是都彭而已。四姐妹的所有人員都是這樣的。”


    “都彭的地位在四姐妹中是敬陪末座的。”


    “你們想全麵興起核子戰爭嗎!”


    “不會有全麵的核子戰爭的,可愛的孩子。”


    “因為四姐妹不會挑起?”


    “是的,聰明的孩子。”


    “我明白了。沒有宿主,寄生蟲也不能活。”


    續用他的全身表現出侮蔑的含意,用腳打了打地板。


    “你們鼓動戰爭,把人們的恨意吞食殆盡而顯出過度的肥胖。你們對這種情形是那麽地自豪嗎?”


    “你不認為以憎惡為糧食的人都會有相稱的來曆嗎!”


    “或許吧,你打算把話帶到我身上來嗎!”


    “也不盡然是如此。我隻是要告訴你,我雖然流著日本人的血,可是我卻有怨恨日本人的理由。”


    續感覺到l女士的聲音中有著激烈的動搖,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出現的情形。l女士訴說著過去的聲音流進了沉默著的續的耳裏。


    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美國總統羅斯福和蘇俄首腦史達林簽訂雅爾達密約。結果,蘇俄便對日本宣戰。


    當時,在中國大陸東北部有一稱為“滿州帝國”的傀儡政權,由被稱為關東軍的日本軍做實質上的支配。


    “滿州帝國”的總理張景惠要求關東軍宣布各都市為不設防都市,如此一來,當蘇聯軍在各都市進行破壞、殺戮、掠奪的時候,就可以依據國際法加以處罰。可是,關東軍拒絕了張景惠的要求。因為這樣一來,當蘇聯軍進入各都市殘害一般市民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趁機逃命了。除此之外,關東軍在自己和家人們所搭乘的列車逃亡之後,就將他們通過的鐵橋一座一座加以爆破。


    因此,一般人都無法逃命,而成了蘇聯軍暴力的餌食。關東軍徹底地利用、犧牲了人民,借此保住了自己的安全。


    “在世界的曆史上,最卑劣不知恥的軍隊就是關東軍。”


    “這一點我有同感,不過,你個人的私怨又是怎麽一迴事呢!”


    l女士迴答續的問題。她的祖母被蘇聯兵強暴,迴日本之後生了一個混血兒,是


    一個女嬰。


    這個女孩子掛著“混血兒”的名份,長期以公開留學生的身份留美,和一個叫馬爾康·蘭茲德爾的男性結了婚,也生了一個女兒。他是“四姐妹”中的實力派幹部,被稱為“l先生”,他死後,女兒就繼承了他的稱號。也就是l女士。


    “如果四姐妹的政冶力,財力和你們兄弟的力量合起來的話,天底下就沒有什麽事情好怕的了。原本除了四姐妹的最高意誌之外,我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了。今後,我就要開始過著把拋棄我祖母和母親的日本逼入絕境,把日本的財富榨幹的日子。”


    “我曾經對其他人講過,日本要毀滅,我一點也不在乎。或許日本滅亡了,對其他許多國家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續的聲音中更增加了冷漠度。


    “可是,就算如此,我又為什麽非得和你們聯手不可呢!如果說你們能對我們兄弟做些什麽的話,那就隻有一件事,就是不要靠近我們。”


    “……南海紅龍王殿下。”


    l女士沒有迴答對方的話,這樣稱唿對方之後,笑著說道。


    “四海龍王中的一個南海龍王是這麽華麗而充滿銳氣和熱氣嗎?你就是這麽樣的一個人哪;可是請聽我說,你們在這之前就被迫和日本的權力集團對立吧!那麽你們更應該和我們合作啊!”


    “我們並不特別怨恨日本。雖然也相當討厭這個國家,可是,被你們當成同誌卻又造成我們的麻煩。”


    續的聲音滑過l女士光滑的肌膚上,但並沒有到達她的內心。


    “不要說我,四姐妹是無人能抵抗的,勇敢的男孩。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在非洲、中東和拉丁美洲以及東南亞有多少個總統或首相被四姐妹所殺!”


    “連美國的總統也是!”


    “你很有學問的素養。”


    l女士用這種表現肯定了續的質問。


    “這種種的罪惡如果被世界上大多數的人知道,而不僅僅隻是一部分的人的話,你們的力量和財富又會如何呢?”


    “就算被大家洞悉也無所謂。”


    l女士這樣斷言。語氣之強硬實在不能說她是在虛張聲勢。


    “因為,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接受四姐妹的支配。四姐妹采掘、販賣石油,小麥和砂糖、黃金也一樣。如果四姐妹撒手不管的話,日本人不但不能開車,連麵包都沒得吃。不但如此,有五、六十個國家立刻就會崩潰。世界的係統就是這麽一迴事。你所謂的罪惡對該係統而言也是不可欠缺的一部分。”


    “不是對世界的係統,麵是對四姐妹的係統而言吧!”


    “意義是一祥的。”


    l女士以一句話就封住了續的反駁,是傲慢嗎!不,那是一種根源於事實的自信。


    “所以,想要破壞這個係統,阻止世界經濟正常營運的人才是最可惡的。就如伊斯蘭的原教旨派或者拉丁美洲的左派遊擊分子。”


    l女士不發出聲音地笑著。


    “譬如,試著跟你的姑丈說說看。就說瑪麗關財團是四姐妹的一員,這個財團興起了許多戰爭,進入20世紀之後,造成了超過一億人以上的死亡。他一定會說,這些事我都知道。那又怎麽樣!跟我無關啊。”


    “姑丈是可能會這麽說的。可是,我沒有理由得和姑丈有同樣的意見,我想我們應該已經沒有什麽話需要說的了,我就此告辭。”


    “是啊!在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有比談話更有趣的事情啊!請跟我來。”


    l女士的反應分明是故意曲解續的話。她把背轉向客人,像個女王一樣朝著鄰室走去。她似乎一點也不懷疑續不會跟在她後麵。綠色的衣服視穿者的不同,有時也會有宮廷的禮服般豪奢的感覺,續讚同這一點,可是,不管是有意或無意,續實在無法對這個才色兼備的女傑抱有好感。


    門打開了,鄰室的景象映在續的視線中。


    鄰室的布置雖然是一種很專業的紐約風格,但是,卻充滿了另一種豪奢的氣氛。


    天花板和欄杆刻有波旁王朝風格的絢爛金黃色花紋雕刻。極盡精巧之能事的紫水晶的吊燈。


    覆蓋著四麵牆壁的深紅色壁簾,紅色的絨毯,地板中央放置著一座直徑超過三公尺的圓形睡床,上麵放著絹製靠墊,睡床兩旁的床頭櫃上有著聞名的瑞典家具工藝家的徽章。除此之外還有有著胡桃木外表的小酒吧的設備,白蘭地和雪莉酒在照明之下閃著銀色的光芒。


    這個房間是用來做什麽的,當然是一目了然了。l女士轉過身來麵對著默默站著的續,她把手搭在年輕人的脖子上。


    “你是適合我愛的人。就當我的夥伴,讓我們成為遠東地區的支配者吧;你可以辦到的。”


    “在四姐妹的支配下?”


    “你在乎這個嗎!四姐妹一旦把權限委交給對方,就不會有多餘的幹涉的。我們可以在遠東地區做任何事情,也可以參與策動整個世界的事業。不但如此,也許哪一天還可以有更……”


    “對不起,夫人……”


    續冷冷地撥開了圍在他脖子上的女人的兩手。


    “我是一個很愛麵子的人。所以,夫人,接受你的邀約對我而言是一件令我受不了的事情。”


    對一個以自己的美貌自豪的女性而言,再也沒有其他的答案比這樣更痛苦、劇烈的拒絕的了。他美麗的眼睛中下著霜雪。


    相對的,l女士眼中卻猶如滾燙的熱水一般翻騰著。從她那性感的雙唇中擠出來的聲音是經過她刻意想偽裝平靜卻又徹底失敗的語氣。


    “是嗎!你拒絕我嗎!”


    “夫人能諒解是我的光榮。”


    “沒有再考慮的餘地?”


    “請恕我不能擁抱你,也不可能被四姐妹所擁抱。你既然稱唿我為南海紅龍王殿下,那麽,你就應該知道,被稱為殿下的人是不可能對任何人屈膝,也不可能為任何人所豢養的。”


    續說完,再也不看站在跟前的l女士一眼,踩著紅色的絨毯朝著門口走去。在他還沒有伸手開門前,門就開了,一副與想像中相符的陳腐景象就出現在跟前。一群有著重量級職業摔角選手般體格,而且麵無表情的男人們用他們裏在迷彩戰鬥服裏的身體在續麵前築起了一道筋骨鐵壁。


    “真是太小看人了……”


    宛如蒲刀一般危險的笑容在續端麗的嘴角漾開來。同時,兩眼中閃著猛烈的火焰。下一瞬間,緊張的空氣炸裂開來了。


    續的右手肘撞進站在他右邊的男人的胸口。肋骨斷裂的男人彎起了他的身體的時候。正麵的男人的下已被狠狠地踢了一腳。


    速度雖然極其快速,可是,續的動作卻仍然不失舞蹈般的優美。其優美度很適合或許原為他的本名紅龍工一樣,需要深紅的色彩,前齒斷裂的男人噴出了血塊,撞擊在牆上,胸膛被擊傷的男人吐著血跪在地上。七、八個人體散倒在室內,最後一個身材最龐大的男人在過度的恐懼之下,陷入半昏迷狀態。


    續像舉海灘球一樣輕輕地舉起了這個巨漢的身體,朝著門撞過去。即使是堅固的櫻木製成的門也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和氣勢。負傷者的後腦勺發出了像是龜裂的聲音,門也應聲裂開了。續隔著肩膀看了l女士一眼,嘲諷地行了一個禮,走向鄰室。那是一間裝了三層玻璃的休息室。


    續的跟前是一片無垠的光海。


    連續這樣的人見狀也不免說不出話來了。他俯視著腳下的夜景。


    “知道了吧!飛行船已經離陸了。現在在東京上空八百公尺。”


    l女十從續的背後傳來這個不祥的聲音。據說飛行船是近代世界中最安靜的搭乘物。與其說是沒有發現已經離陸的續一時失察,倒不如說是l女士


    借著巧妙的演技分散了續的注意力,“女士果然是不同凡響的。而且,從剛剛開始,續本身的身體狀況也已經不是最佳狀態了。”


    “沒有路可逃了。怎麽樣!美麗的龍族後裔,南海紅龍王殿下。”


    續原本想要更強烈地出言嘲諷的,可是,很奇怪的,他的舌頭卻仿佛打了結,他感覺力量從今身流泄而出,形成了看不見的汗水流出了體外。他的身體開始微微地搖晃起來。續一向總覺得自己的身體像羽毛一般輕盈,可是,這個時候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非常地沉重。


    “這艘飛行船就要直接前往橫田的美軍基地了。”


    l女士繼續她的演說。


    “在那邊,我們將會慢慢地讓你那美麗的身體為我們的利益而工作。不,我要訂正,應該說是為世界和文明。”


    “你不要以為你勝了,這句話還言之過早。我的兄弟們不會悶不吭聲的。我想你還是多操一點心的好。”


    續的聲音低了下來,節奏也稍稍紊亂了。


    “激怒你和你的兄弟們是我們目前的目的。龍王兄弟在發怒時是如何發揮其威力的!這是我們最感興趣的地方。”


    l女士兩眼中綻放著妖豔的粘液一般的光芒。她注意到續的變化了。她的嘴角兩端翹起來,表情是更加地淫蕩了。


    “總算生效了。”


    對方那成功地施了鬼計般的聲音不快地刺激著續的耳膜和聽覺神經。


    “我交待你的姑丈在你的咖啡裏放了肌肉弛緩劑,這種藥強得可以讓一頭象也站不起來,何況又放了很多,你的姑丈還以為是春藥……”


    l女士高聲地笑了起來,笑聲停止之後,她使用殘忍的語氣命令部下將這個性格強烈的年輕人用鐵繩綁起來,頭上卷上可以給與電擊的特殊金屬皮帶。


    續整個人靠在牆上,勉勉強強支撐往身體,他感覺到體內有一股豐富而強烈的感情高漲著。那是一種對想傷害他自尊的人的憤怒,一種對現在不在場的兄弟們的思念。


    ※※※


    帶著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迴到大廳時,鳥羽靖一郎被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始的高大身軀給鎮壓住,往後退了半步。他在被始詰問到知不知道和瑪麗關財閥搭上關係會有多麽危險時好不容易才重整了自己的態勢。


    “始,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哪!一小部分的左翼份子不懷好心四處宣揚瑪麗關財閥和洛克福得財閥的壞話。你竟然會上這些人的當,發出這些沒用的牢騷!”


    始聽不下姑丈這些沒有內容的反論。他睨視著身高足足比自己矮上數公分的姑丈問道。


    “續在哪裏?”


    原本他以為姑丈是一個有主體性的人,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姑丈隻不過是一個隨著強者吹奏出來的風琴聲音團團轉的道具罷了。而是誰彈風琴就是問題所在了。


    姑丈這樣迴答侄子的問題。


    “瑪麗關國際財閥的代表蘭茲德爾小姐喜歡續。她說要用豪華的飛行船帶續在夜空中散步。不愧是財閥,出手就是不一樣。”


    靖一郎話說得太快了。和始相對的時候,他就被一種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說出的誘惑所逼。


    無法自製了,他的聲音不但快而且也越來越高。


    “我啊,是打算在續大學畢業之後讓他當共和學院的理事的。對你而言或許是一些不太悅耳的話,可是,自古有言,愚兄賢弟。怎麽說呢!如果你能不要因為自己是最年長的,就老是擺出一副老大的樣子,把戶長的位子讓給續的話……”


    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冷水就朝靖一郎臉上灑過來。他眨了眨眼,瞪大了眼睛,對著加害者大叫。


    “你、你幹什麽、茉理……”


    “爸爸!我真是覺得遺憾。”


    茉理把空了的杯子放迴桌上,歎了一口氣。


    “我活了十八年,這是我第一次有這種遺憾的想法。借助他人的力量對自己的侄子誇示優越感,這就是爸爸自豪的嗎!求求您,就別再做這種丟人的事情了,爸爸。”


    “茉理。”


    始有意要安撫茉理的情緒而出言相勸,靖一郎則張著嘴巴無能反駁。


    “始,我……對不起。”


    “茉理沒有做錯什麽。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陰暗的表情並不像茉理該有的啊!”


    當始露出笑容的時候,竜堂家的麽弟從通往屋頂的樓梯上大叫。


    “始哥哥,你看那個!”


    始有一種不尋常的感覺,他無言地跑上樓梯。似乎在屋頂上等著長兄到來的老三也無言地指著天空。


    飄浮在夜空中的飛行船的船艙之一角閃著淡紅色的光。下一瞬間,火焰從船艙的牆壁水平噴射而出。瞬間,飛行船在仰視著的人們的眼中就像一艘損壞的宇宙船一般不穩地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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