竜堂家的庭院以附近的建築住宅麵積而言,足足有三戶人家那麽寬。樹影濃密,草坪繁茂。六個粗暴的襲擊者在裏麵痛苦地呻吟著。從無意識中醒來的第七個人,猴臉上充滿了恐懼和挫敗感,在竜堂家兩個年長的兄弟的俯視下顯得忐忑不安,就算他要虛張聲勢也得使出全身的力氣。


    “再、再怎麽說,我都隻不過是個小角色。教訓過了就算了。因為我並不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


    “幹掉小角色說不定就能讓大角色出動哪!而且……”


    始的表情讓人感到一股不祥。


    “對性急的人而言,消除壓力是有必要的。不是有一種人會隻為了泄恨而殺人嗎?”


    “不、不要,請息怒啊!不…請您別生氣啊!”


    猴子加獺賢吾帶著仿佛一隻猴子就要被錦蛇給生吞活剝般恐懼的表情呻吟著。


    他已經沒有抵抗的意念了。像加獺這種生存方式的人隻能接受把所有的人類區分成強者和弱者,強者支配弱者的關係。在這之前,他總是勉強掛在權力機構的末端,對一般的市民表現他強者的姿態。他隻能假借權力暴力,欺負那些弱小的人們。


    可是,現在加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弱者,所以他得接受身為強者的竜堂兄弟所支配。姑且不論屈辱感,如果他不聽從他們的命令,他就沒有未來可言了。


    “送來明星對抗賽入場券是你唆使的吧?”


    “是,是……不,是我做的沒錯!”


    “在水道橋的巨蛋還有你的同伴吧?”


    “是的!”


    “好,用車把我們載過去。”


    加賴連人帶衣領被抓了起來。當他知道抓起他身體的隻是竜堂始的兩根左手手指頭時,加賴已經完全放棄逃亡的念頭了。


    ※※※


    “巨蛋的這種醜態真是難看啊女士。就像脫離了聯合國核傘保護的日本一樣。”


    湯生在巨蛋的svip室中愉快地笑著。再也沒有其他事情此躲在安全的地方俯視著下界的混亂和騷動更有趣的事了。現在他很清楚為什麽眾神並不想將所有的惡事和愚蠢從地上一掃而光的理由了。


    有人為了求得逃生之路闖迸了svip室的附近,可是都被警衛給趕跑了。不管什麽時候,發生什麽事,總是隻有一小部分的人可以安全地活下去。


    “……當日滿洲帝國崩壞的時候,日本軍的幹部丟下了應該受他們保護的人民而自顧逃命了。留在中國的孤兒中沒有一個是日本軍高級軍官的孩子。我的祖母被蘇聯兵強暴的時候,應該保護著她的日本軍隻讓自己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當l女士咬牙切齒地迴憶的時候,正埋首於手中的名單的湯生抬起頭來不知說了些什麽。好像是在評價在下麵的vip室中怒顏相向的人們。


    “……蜂穀這個人大概可以利用吧!以他的人脈和擔任政冶警宮的經驗,棄之未免太可惜了。”


    湯生用他強壯的運動員的手抓著自己的下巴。


    “如果是你,你怎麽去養那條自大的警官,女士!”


    迴答是冷淡的。


    “刺激他的優越感。自認為日本人是所謂的精英份子的人之所以感到幸福,幾乎有百分之百都是建立在優越感上的。大者,對開發中國家的大國意識,小者,非得買比鄰家還大的電視的心理。這些都足以滿足他們的優越感。”


    湯生聽著l女士的分析,兩眼中散發出微微複雜的光彩。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是因為有優秀的資質才被特意選出來的。我要事先如此強調,而事實上我們也會多多少少給你特別的優厚待遇。”


    l女士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那麽,我有一件事拜托湯生先生,是不是可以為我準備哈佛或mit還是史丹福的客座教授職位?”


    “唔,我想想這有什麽用意……是對蜂穀投下的餌吧!”


    “你真是明察秋毫啊!目前他是東京產業大學的教授,可是,他是打從內心討厭這個地位的。”


    “是因為那不是一所好學校吧,確實不是什麽好名聲的學校。”


    “是三流學校。”l女士冷冷他說道。


    “正確他說來,那是一所為了讓那些二流,三流的禦用文化人有一個教授,副教授之類的頭銜,而由保守黨和財界出資興建的學校。在社會上的評價也不高,素有精英意識的蜂穀是不會滿足於那種地位的。”


    “如哈佛大學的客座教授就可以滿足他了,真是庸俗啊!”


    湯生的嘴角泛起了一絲侮蔑的笑容。


    “可是,那樣人越多,我們也就越有勢力了。好吧!我答應你。下個月就為他準備一個席位吧。”


    這個時候,一個貼身警衛來到湯生旁邊,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湯生自大地點了點頭,看著l女士。


    “兩個龍子也迴到家了。我們也迴去吧!外交官專用車已經在等著了。”


    “今天的情況你已經很滿意了?”


    “哼哼!我已經看到了不同凡響的景象了。因為整個室內棒球場的屋頂飛起來的場麵不是那麽簡單就可以看到的。”


    湯生站了起來。穿著黑色衣服的貼身侍衛恭恭敬敬地打開了svip室的門。


    “在容器完成之前,最好再加點威力和速度。人類在到達冥王星之前,日本的棒球如果能趕上大聯盟的實力就很不得了了。”


    跟在他後麵離開svip室的時候,l女士抬頭望著夏季的夜空。


    “我真希望能在那艘飛行船的沙龍裏麵招待美麗的龍族後裔,一起欣賞魔都東京的夜景。”


    l女士的視線固定在懸浮於東京上空的銀色飛行船上。淫蕩的笑容從她那極性感的唇邊溢了出來,直迸到她的胸口。


    ※※※


    服勤於警視廳的機動隊時,奈良原一向對自己的腕力感到自豪。


    就算四個拚命揮舞著鐵管和暴力棒的學生運動家也抵不過一個奈良原。他隻要有一根特殊警棒,就可以立刻將他們都擺平。他甚至把警棒塞進已經沒有了抵抗能力,插在地上的學生們口中,打斷了他們的牙齒和下巴,結果因此引發了大問題而導致個人的退職。


    因此,奈良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暴力信徒,可是,現在地卻顯得那麽可悲。當他的臉被女子廁所的門夾往而昏死過去,好不容易才又恢複意識的時候,竜堂家的老三抓住了他的衣領,拖到巨蛋外麵。他的後腦勺撞滿了腫包,他切切實實地知道了自己受到什麽樣的待遇。


    離開了失去屋頂的巨蛋之後,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是直接迴家呢!會不會和趕來援救的哥哥們錯過呢!左思右想的結果,終實在做不出什麽決定,這時,老麽餘指著正西方說道。


    “終哥哥,在這邊。”


    “啊!”


    “始哥哥和續哥哥在這邊,他們從這邊朝著我們來了。”


    與其說餘的聲音中充滿了信心,不如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確信。話雖如此,可是,要他自己用理論來說明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卻又讓他感到為難。


    “……是嗎!餘,你知道啊!太好了。”


    終對餘的話沒有絲毫的懷疑。因為弟弟上個月在富士山麓變身成龍了。現在就算他再表現出什麽能力,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了,終一手抓起了奈良原的衣領,把他拉起來。在確認他是開車子來了之後,便命令奈良原帶他們穿過仍然陷於一片混亂的人潮後,前往停車場。奈良原的車窗破了,車體也滿是傷痕凹陷,可是還能發動。終讓奈良原開車,自己和弟弟則坐在後座。


    “如果你想有什麽不良的企圖,盡管放手去做做!


    因為我會從後座一腳踢穿你的背。”


    終帶著詭異的笑容說道。


    “就算車子因而發生事故也無所謂。會死的隻有你一個人。如果你以為我在開玩笑,那就試試看吧!”


    奈良原是想有這種企圖,可是他連想也不敢想。他完全地屈服了。就算他想再妄動,他的尾椎骨也痛得幾乎讓他受不了。他照著終的指示,開始發動車子朝西進入目白路。四周一片喇叭的響聲,從巨蛋蜂湧而出的人潮和人們仍然是一片混亂。奈良原硬要開動車子,這時,一個警官飛奔而來,正想對著他說什麽。奈良原把黑色的證件往他鼻尖一晃說道。


    “我是警察。趕快!後座的兩個人是嫌犯。我可以過了嗎!”


    “對不起,請通過。”


    警官挺起了身子,行了一個禮,讓奈良原的車子過去。


    奈良原出示的證件是剛才被終打倒的越川警部的東西。竜堂家的老三在逃跑的時候並沒有空著兩手跑。15歲的終或13歲的餘就算亮出警察證件也得不到他人的信任,所以,他才刻意拉了奈良原一起走的。


    “辛苦你了。那麽,現在為了你自己的安全,最好是乖乖開車,不要惹出什麽事故才好。”


    終的兩眼中舞動著充滿生氣的光芒。如果說長兄始適合穿甲胃的話,那麽,老三終或許就適合穿“水滸傳”或“七俠五義”中的武人,或者孫悟空的服裝了。總而言之,他就是那麽一個充滿朝氣、行動輕快敏捷、明亮開朗的少年。


    奈良原默默地操控著方向盤,進了目白路,朝著西方前進。但是,道路阻塞得相當厲害,混亂仍持續著,車子根本無法順暢地走。


    ※※※


    幾乎就在同時,竜堂家的長男和老二命令猴男加獺開著小型公共汽車經過目白路朝水道橋方向前進。


    小型公共汽車的座位上坐了六個受傷者。他們不能就把這些人丟在庭院裏不管。那些穿著戰鬥服的粗暴男人們的呻吟聲此起彼落,真是夠吵的,可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他們也沒有好心到特地把他們送到醫院去。


    “對東京而言,七月似乎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月份啊!”


    自己就是一個引起一半災難的責任者,可是,續卻像沒事人似地發表了這樣的感想。他就坐在駕駛座後麵的位置。如果猴男一有可疑的行動,他就要對方立刻嚐到苦頭。而且,續也無意隱藏自己的殺氣,所以猴男也不敢有二心。


    目白路上的交通狀況實在是不怎麽好。受到水橋一帶的混亂的波及,特別是往都心方向的車子都被卷進塞車的長龍當中。或許幹脆就下車用走的比較快,可是,這個時候太引人注意也是一件麻煩事。


    花了一個半小時,好不容易才來到登世橋。這裏是和明治路的立體交差點。車子完全靜止在陸橋上了,從車窗探出頭來的始和終看到二公尺外對麵車道中的兄弟。


    “始哥!續哥!”


    “喲!你好嗎?老三。”


    竜堂兄弟於是再會麵了。而年長組和年少組分別抓到的兩個暴力專家也再碰頭了。奈良原和加獺側眼看著歡喜重逢的竜堂兄弟,然後憮然地對看了一眼,隨即便相互別開了視線。這時候他們都不是處於足以讓自己感到自傲的狀態下。


    四個兄弟將兩個俘虜丟下了車,從車陣中逃了。從目白路的陸橋有一條長長的階梯通往位於低位的明治路。在沒有人來往的階梯的陰暗處,兩組分開了一陣子的兄弟們交換著情報。之後,很自然的就輪到討論該如何處置對他們兄弟粗暴挑戰的兩個罪人的問題了。


    “對了,就讓他們互毆,贏的一方就饒他一命,怎麽樣?”


    續的表情和聲音就像幹冰一般幹而冷。雖然有一半是出於演技需要,但是由容貌秀麗的續說出口,那種冷酷的感覺更是讓奈良原和加賴不寒而栗,扭曲著猴臉的加賴縮著身體,對著竜堂兄弟哀訴。


    “這,這根本是殺生啊!我怎麽可能勝得過他那麽壯碩的體格?請不要這麽過分。”


    終以不友好的眼神凝視著難看的大人們。


    “有什麽過分的?你們就不用客氣了。想想你們仙境著了火、破壞了東京港聯絡橋、今天晚上還在巨蛋上開了個大洞,你們對別人造成了多少不便,可曾想到過!虧你們還活了那麽一大把年紀了。”


    “那、那全都是你們……”


    “你說什麽?”


    “不……是,一切都是我們不好,我們會反省。”


    加賴臉上帶著卑屈的表情,拚命地低頭求饒。奈良原半側著臉,不和加獺對視。


    “那麽,在你們反省之後就告訴我們,到底是哪些蠢狗派你們來做這麽不愉快的工作的?”


    續的措詞極為鄭重其事,隨手拿出了筆記本和願子筆。或許是為了討好吧?加賴很合作的把他所知道的人名和地位都說了出來,奈良原也在半猶豫之下供出了以藤木健三為首的幾個人的姓名和地址。


    “好,我知道了,我們就去抓其中一個人讓他說明整個事情經過吧!”


    始非常簡單地下了結論,當弟弟們出聲表示讚同的時候,奈良原發出了聲音。他希望竜堂兄弟至少能告訴他些什麽事。


    “這個嘛,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話,不妨就試看看吧!不要小看這個世界。隻有在被真正有力量的人教訓過後你們才會懂得的。到時候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反應很平靜。


    “那個讓你必恭必敬的內閣官房副長官高林現在哪裏?”


    奈良原聞言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始對著他那泛青的臉丟下了一句話。


    “明白了嗎?最後勝利的將會是我們。”


    “就算萬一事情不是這麽順利,我們也不會比你們先毀滅的。現在你們是要喝下20公升神田川的水和泥巴好讓自己脹破肚子呢,還是從此不再出現我們跟前,到遠處去尋找屬於你們自己的幸福、選一條你們自己喜歡的路吧!”


    說話者的聲音不大,也沒有顯出盛怒,但是,一字一句都沉重而尖銳地敲打在奈良原和加獺的心坎上。奈良原明白了人格的差距是實在的東西。


    “我、我明白了,我會離開東京去找尋自己的幸福。”


    ※※※


    日本兵器產業聯盟的事務局長藤木健三的宅邸位於新宿區下落合,擁有四百坪的建地。對一個在超級經濟大國日本國內身居產軍複合體核心的男人而言,這樣的規模或許還算簡單了些。這個地方和以櫻花聞名的公園鄰接,位於綠色植物茂密的住宅的正中央。


    竜堂兄弟站在陰暗的公園中。隔著高達二百三十公分的石牆,藤木家的宅邸顯得很安靜。石牆的高度還不算什麽,可是,很明顯地可看出牆上安裝有紅外線。


    “這樣一來就無法輕易地越牆而過了。怎麽辦?哥哥們。”


    “哪,手套。”


    “是坐在猴男車上的那些人戴的。”


    “那麽,用這個要幹什麽?”


    “當然是挖圍牆的下方好進入屋內啊!開始挖吧!有人來了就不妙了。”


    “如花歲月的高一生為什麽在夏夜中不去迪斯可跳舞,而非得在這裏挖洞呢?就因為文部省讓教育荒廢了,十幾歲的人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終雖然發出了不平之鳴,可是,也隻有開始猛然地挖著土了。


    當竜堂家兄弟們除了一個人之外,其餘都以未成年之身在深夜勞動的時候,宅邸的主人正忙著其他的作業。把妻子和女兒送去參加紐西蘭的滑雪之旅之後,藤木健三把麻布學院的女大學生帶迴家裏,在寢室中一個勁兒地動著他的身體。


    “真是愉快的夜晚哪!”


    突然間,人聲從頭上落下,藤木大吃一驚,抬頭看著


    入侵者的高大身影。


    “你、你們是誰?”


    藤木呻吟著,想伸手去按直通警備保全公司的安全係統的按鈕。可是,滿是泥土的手套卻重重地丟到他臉上。覺得臉上一麻,隨即噴出了鼻血,藤木的裸體從特大號的床上滾落地上。


    和藤木同床的女大學生正想張開嘴巴發出尖叫聲,續低聲說了一聲“抱歉”,伸出手在她的頸動脈一按,女學生便立刻昏過去了。始用毛氈把她的身體蓋了起來。


    “至少穿上你的褲子吧!老色狼!”


    續的臉上露出了侮蔑的表情,對著裸體男人說道。


    “不要讓終和餘看到了。這是有礙品性教育的。”


    藤木帶著憤怒的表情穿上了褲子。


    “你們知不知道!我的身份跟你們不同。我是支配日本的權力精英啊!你們以為做了這種事情之後還能平安過日子嗎?”


    “船津老人也這麽說過。”


    與其說是謊話,不如說是一種外交技術吧?始短短的一句話就讓藤木的舌頭瞬間轉不過來了,他兩眼中浮現的恐懼神色急速地變濃。


    室內飄著淡淡的香味。床頭櫃上放著一個酒精燈,裏麵正燃著“夜間飛行”香水。這是營造寢室氣氛的一種小道具。這是女大學生的主意,可是,想出這個點子的人現在正在昏迷中,翻著白眼看著天花板。


    藤木顫動著聲音,可是仍然怒吼著。


    “我、我是一個愛國者。就因為愛國,所以才製造保衛國家的兵器啊!愛國有什麽不對?”


    “臉長的不對。”


    終立刻接了這麽一句,餘不禁笑了出來。藤木對少年們的無禮雖然感到憤怒,可是,以他穿著一條褲子的裸體模樣,就算現出怒態也一點都顯不出品味或迫力。始轉動著視線環視著室內。


    “愛國這種行業似乎是一種很賺錢的買賣嘛。”


    始知道掛在寢室裏的日本畫和陶瓷器品比一戶住宅還要來得昂貴。


    “除此之外,買一個女大學生一晚和愛國心有什麽關係!”


    “不、不是買的,是自由戀愛。”


    “睜眼說瞎話的人真是聰明啊!看來似乎有必要讓他完全清醒,好不好啊!大哥。”


    看到長兄點了點頭,續對終、餘下了指示。老三和老幺愉快地對望了一眼,隨即從寢室跳向走廊。


    “請等一下。我的弟弟們要去拿道具來。”


    “你、你們想拷問?”


    “拷問你這種髒的中年人既不好玩,也沒什麽意思。”


    續冷冷地迴了這麽一句話之後,寢室的門開了,終和餘迴來了。


    “拿來了,老哥,雖然不重,不過體積似乎大了些。”


    “辛苦你們了,就放在那邊吧!”


    藤木沒有出聲,倒是兩隻眼珠子就快要跳出來一樣。防火金庫是重達二公噸的鋼鐵製品,應該不是一般人的力量所能移動的。可是,兩個看來並不特別孔武有力的少年卻像搬運空旅行箱似地輕輕地就把它帶過來放在地上了。光是這一點就讓藤木魂飛膽喪了,而少年們又不加思索地拉住金庫的門,彈開了鎖,把門給打開了。軟了腳,已經沒有反抗力氣的藤木的麵前堆滿了從金庫中拿出的東西。一百萬圓的鈔票整整有60束之多。有日本和美國的國家公債。


    股票。還有儲金帳簿,不動產的權利書。寶石類、南非的金幣等,應有盡有。


    “終、餘,現在就點一把豪華點的火把吧!灑水器關掉了嗎!”


    “沒問題了。”


    “那麽,就先從現金開始好了,接下來是國家公債和股票。再下來是儲金帳簿。”


    “那麽,不動產的權利書怎麽辦!”


    “那就在現金之後把它丟進去燒了吧!”


    防火金庫的門打開向上被置於寢室的中央。鈔票在酒精燈上引火之後被丟進了金庫。鈔票不斷地被丟進去,火熊熊地燃燒著。天花板很高,不用擔心引起火災,可是,紅色和橘色的火每一秒鍾都吞進了數百萬圓。


    “哪,怎麽樣?如不迴答我們的問題,全部都會被燒掉哦。”


    “等、等一下,等一下啊!”


    藤木終於屈服了。就在六千萬圓的鈔票化成了灰燼,而下落合的宅邸、南青山的公寓,科的別墅、熱海的高級住宅等的權利書就要接著被丟進火堆的時候。


    藤木一邊擦著汗,一邊承認了自己參與了仙境的事件。他把一切關於自己和敵人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供出來了。他的一切告白都被錄進了卡帶裏麵。這是藤木為了錄下和女大學生之間的床第之事而準備的。


    “還有沒有什麽問題要問的,大哥?”


    看到哥哥沒問題的反應之後,續點點頭,把剩下的鈔票、國家公債、不動產權利書、股票、儲金帳簿等都一股腦丟進了金庫。時價數十億圓的火熊熊地燃了起來。藤木穿著一件褲子跳了起來,嘴巴中不停地嚷著。


    “你們跟我約定好的!說謊!”


    “哪裏不對!我是說了,如果你不老實說出來,我就燒掉它們,可是,我沒有說如果你招了就不燒啊!”


    “太、太過分了……”


    藤木的臉變成了灰色,伸出了舌頭呻吟著。現在他一點也沒有一個兵器產業聯盟的實權者,操控一個巨大組織,掌握巨額資金的有能者風采了。他隻是用絕望的眼神凝視著燃燒著的火。


    不久之後,竜堂兄弟四人從玄關光明正大地離開了藤木家。一邊開著門,終一邊說道。


    “眼看著全部的財產被燒掉,而沒有因為這麽重大的打擊導致心髒麻痹,還真虧了他。”


    “沒有必要為他擔心。那家夥還有寶石和金塊。他們夫婦應該還可以優渥地度過後半生的。”


    於是,在一陣人形的暴風離去之後,在下落合的藤木家中,被稱為“兵器產業界的政治部長”的男人坐在時價60億的灰燼之前,垂下了他那一下子仿佛老了10歲的臉昏過去了。


    四個兄弟慢慢地走在快接近天亮的目白路上,被高個子的長兄扶著走的餘突然說話了。


    “哥哥,關於剛才的那些錢……”


    “那些錢怎麽樣?”


    “雖然是燒了,可是想起來也未免太可惜了。捐給社會福利機構不是更好嗎?”


    “嗯,這個我也想過,可是,餘,他們都是有權力的人,隻要稍加調查就可以知道是捐給哪個社會福利機構,到時候他們就會去要迴來的。或許還會做得更過分!所以,我想還是隻有燒掉了。”


    “嗯,對啊!應該的……”


    終拍很遺憾似地點點頭的餘脅肩膀。


    “老哥他們做的事都是經過審慎考慮,而且,我想他們也一定審慎考慮過不能讓可愛的弟弟們一直餓著肚子。”


    終之所以說出這些話是因為他看到了24小時營業的全家福餐廳。


    續吃吃地笑著。


    “嗯,是審慎考慮過了。我審慎考慮過了我給終的零用錢還應該剩下一半的。就先讓你請一頓吧!”


    “真是世界末日啊!竟然有哥哥敲詐弟弟的!”


    老二不滿地嘀咕著。


    ※※※


    沒有了需要低頭的對象之後,整個人就會顯得神情氣爽,這一點小學生和政冶家都是一樣的。日本首相在這一年迎接了一個極為快樂的夏天。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曆代的首相為了討好“鐮倉禦前”,也就是船津忠岩老人,總是得將一顆心提在半空中。老人一句“啊,可以了”,就可以獲得保守黨內的支持,成為首相;但是,如果是“那家夥成不了事”,準首相就得以敗者之姿離開首相府鄖。


    現在的首相使用了巨


    額金錢和拚命的政冶工作,拿到了內閣首席的寶座,但是,船津忠岩對他的評價很低,什麽時候腦袋要搬家都不知道。老人曾說他“充其量隻有擔任縣會議員的料”,這是個事實,所以當事人也無法加以反駁,而現在,那個令人不舒服,可怕的老人不見了。首相也就異樣地喋喋不休,把頭抬得高高的。


    “隻不過是私立大學畢業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鐮倉禦前健在的時候,還不是卑躬屈膝地討好!”


    東大出身的高材生官僚中,早就有人這樣抱怨,顯得很不高興了。可是他們也沒有辦法借死者之威來打壓生者權勢。現在,輪到他們對人家卑躬屈膝了。


    事實上,首相應該也不是那麽好過的。這個月幾日發生的濱海地區的大混亂,24日巨蛋的大騷動,一共造成了一萬人以上的死傷,損害金額超過一千億圓。盡管如此,因為大事件陸續發生而狂喜不已的大眾傳播媒體還沒有把批評的筆鋒轉到首相身上,因此,目前,帶著鋼盔到災難現場巡視的首相仍然顯得很興奮。


    小人以小功而自矜,以小幸而欣喜……。


    ※※※


    巨大的醫藥統一組織的專製君主田母澤篤於七月二十五日下午接受了一個奇怪訪客的訪問。


    田母澤的宅邸位於小金井,但是,他平常卻往在港區元麻布的8ldk的高級公寓裏。而田母澤組織的根據地則位於港區虎門三丁目的大樓內,被稱為“所有者”的田母澤的辦公室就位於大樓的10樓內。


    辦公室有20坪之寬,家具都是挪威製品,辦公室內部有一間附有裝飾區的10坪和室及用檜木作成的浴槽的浴室,當他覺得累的時候,就在裏麵休息。


    “女人!年輕貌美!唔,好吧,讓她進來。”


    於是,瑪麗關國際財團。東京赤權分部長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通稱的l女士就出現在田母澤麵前。


    “田母澤博士?”


    “是的,你是誰?”


    對田母澤而言,用“是誰”這樣的措詞問人已經是他最高的禮儀了,可是,他無視於先透過秘書送上來的名片而這樣問人,根本就顯示出了這個老人的壞心眼。


    田母澤的視線就像蛞蝓一般,在l女士的身上搜巡著。生理上的不快感像電梯一樣在l女士的背上滑動,可是,她仍然突出一副平靜的樣子。l女士很清楚,“舊滿州的田母澤博士”有什麽樣的興趣。他是一個最喜歡解剖活體和拷問的變態。


    過了一會見,田母澤才請來客坐下。


    “那麽,我就有話直說了。”


    l女士的日語很正確。雖然是讓人想起國營廣播中沒什麽人性的女性播音員,可是,不管是文法或音調都沒有可議之處。


    “我知道你對竜堂兄弟的身體有很大的興趣。所以希望你跟我們合作……”


    “什麽?你說什麽?”


    田母澤表現出了完全沒有獨創性的裝蒜表現,這個反應都在l女十預料的範圍內。


    “你沒有必要感到奇怪。因為對於博士你的經曆,我比你的夫人還清楚。譬如你曾在舊滿州親手活剝了幾十個男女。”


    “這是以前的事,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麽,是不是要我說一些你現在正在進行的事。”


    l女士的眼光閃著光芒。田母澤訪佛被她的氣勢壓了下來一般,把視線移了開來,看著放在飾架上的李朝酒壺。


    “首先,為了守住輸入血液製劑的巨額利益,你對國產血液製材研究施加壓力,延遲其獲得認同,這是三年前的事。因為這個緣故,沒有經過性行為而感染愛滋病死亡的人總共超過了五百人。”


    “是嗎?這是我第一次聽說。”


    田母澤微微地笑著。


    “接下來,你秘密輸入菲律賓人,給他們低微的報酬,讓他們從事核能發電廠中最危險的作業,關於這些資料,我們也收集算計過了。迴菲律賓之後因白血病或癌症而死亡的人已經高達一百五十人了。”


    “菲律賓人貧窮而缺乏營養,早死是很平常的事,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


    田母澤說出了這種侮辱他國人至此的話。對於自己所做的各種壞事,他一點也不加以反省,也絲毫不感到後悔。盡管如此,被他人指責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他露出了被尼古丁染黃的牙齒。


    “這位女客的想像力跟那些三流作家沒什麽兩樣嘛;我對自己的過去和現在總是抱著一個愛國者和醫學者般的自傲哪!對於有意毀謗我的人,我會用實力要求他們去好好反省的。”


    l女士動也不動。


    “如果你想這麽做的話,就請便吧。但是,如果我在四點以前沒有平安地從這棟建築物離開的話,駐日的美國大使就會要求日本政府采取應對的處置。即使是不把國民和大眾傳播媒體放在眼裏的日本政府,應該也會避免去惹火美國政府吧!”


    田母澤不禁咋舌。


    “竟然把日本視為隸屬國!”


    然而他沒有說什麽,隻是狡猾地向上翻弄著他的眼睛。他已經被告知,跟前的l女士對美國政府而言是一個重要的人物,他也仔細地玩味著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在確信田母澤那張食用蛙般的臉上掠過盤算的色彩之時,l女士不禁在內心冷笑著。


    “哼,怎麽樣!現在你知道我是美國政府或者軍部的相關人員,你需要我的知識和經驗了吧?”


    “嗯,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


    “哼,果然。對那些粗俗的美國佬還是得用生物兵器哪!如果是我或軍神岩井中將閣下負責指揮的話,就會把愛滋病病毒漏到外麵去。”


    “你是說愛滋病病毒是美軍的生物兵器!”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意見?從非洲內地突然傳到紐約並且快速地繁殖,而且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隻要是iq50以上的人都不會相信的,”


    田母澤大聲地笑著。他連笑聲都像食用蛙。如果說食用蛙和田母澤之間有什麽差異的話,那大概就是田母澤不管是煮了或燒了還是不能吃的,不久之後,田母澤似乎打完了他的算盤,他止住了笑。


    “日本和美國為了粉碎共產主義者的陰謀,維持世界和平,所以必須聯手對抗他們。如果我能幫上什麽忙,我將全力以赴。”


    l女士調整了自己的音調。


    “竜堂家的兄弟是世界和平的重要因子。所以希望田母澤博士能幫忙。”


    “那麽,那些孩子要讓我解剖。”


    田母澤立刻就表明了自己的真正意圖。


    “一切都是為了研究,博士。透過解剖,了解他們肉體的力量,或者超越肉體的力量的根源,這就是我們的目的。這一點是一定要完成的。”


    “哼,好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不過,就這一點我要事先聲明。我絕對不允許其他人在那些孩子的身上動手術刀。”


    “我們確定博士也知道事情有先後順序之後,一切就交給我們了。”


    強壓住內心被一堆汙物所沾染的不快感,l女士露出了微笑。穿著昂貴的英國製西裝的食用蛙因為對解剖生物體的渴望而鳴響著他的咽喉。


    “可是,你是不是有可以安心地解剖他們的場所!太近深山也不方便,被傳播媒體發現也不好。”


    “不用擔心。在東京附近就有一個日本政府絕對不會插手管事的地方。”


    “哦,在哪裏?”


    “一個寬廣而有治外法權的地方。”


    一句話似乎就讓田母澤想到了一個地方。


    “……啊!是橫田的美軍基地、果然是理想的地方。在那裏,誰也不會插手的。”


    田母澤用力地點了點頭,突出的腹部


    搖晃著。他那急速現實的欲望似乎就儲藏在裏邊似的。


    “嗯,就是橫田基地。雖然說世界是無限大的,但是,在一個國家的首都內能儲藏他國核子兵器的,大概隻有偉大的東京吧!大半的日本人似乎也都不在意這件事哪。”


    l女士嘲諷他說道,田母澤隻是機械性地點了點頭。他已經將跟前的客人忘了大半,進入解剖生物體的想像世界中了。


    “實在是一個愚蠢的男人;不過,就因為這樣才能用過就丟啊!”


    “女士在內心嘀咕著,接著便開始思考怎麽走下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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