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雲沒想到隔天下午天揚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再陪她一起去逛市集。


    “你不是說你每天都很忙的嗎?”


    “我今天特地早起,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


    “特地早起!”依雲聽到天揚的用心之後,眉宇間藏不住欣喜地笑意。“是為了我嗎?”


    為了陪她逛市集,所以天揚特地早起,把工作先給做完了,因此這才有空陪她!


    “其實你不必這麽做的,隻要我跟管事吩咐一聲,你的工作便有人頂替,你不必為了我把自己弄得那麽辛苦。”依雲一廂情願地說著。


    而天揚則不想再多浪費口舌去解釋。依雲要怎麽想是她家的事,他隻想快快到市集去幫鈴纓挑個既漂亮又特別的發釵。


    “天揚,你走這麽快做什麽?”依雲在後頭追著天揚跑。


    “我想買個東西。”


    “買東西就買東西,做啥用跑的?”依雲氣喘籲籲地說著。


    天揚根本沒聽進耳裏,他一古腦地往市集的方向跑去,到了市集卻又不像昨天那樣,這邊瞧瞧、那邊看看,他直接就往賣發釵的方向鑽。


    那攤子有各式各樣的南北貨,天揚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像鈴纓那樣的姑娘家,喜歡的會是什麽樣的款式,真傷腦筋。


    天揚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依雲也跟上來了。


    “天揚——”依雲一口氣還沒喘上,便喚著天揚。


    天揚看到依雲,想到依雲也是個姑娘家,姑娘家自然是比較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愛什麽,依雲應當知道。


    “你來的正好,你幫我看看這兒什麽樣的款式,你會喜歡。”


    “我喜歡!?”


    “對呀,要是你,你想買哪一個?”


    天揚眼中泛著晶光,依雲誤以為那是對她的愛意。


    依雲抿著嘴,偷偷的笑著,還狀似高傲地搖頭說:“這兒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那麽,若是硬要你選呢?”


    “我才不買這兒的東西呢。”


    “那你的發釵上哪兒買的?”


    “去洋貨大街上的洋鋪子買的呀,那兒呀,多得是洋人用的東西。”


    “我又不買洋貨,我要買發釵。”


    “那兒也有賣發釵呀。”


    “是嗎?那貴不貴?”


    “上百個大洋的有,幾個銅板的也有,端看你看上什麽貨色。”


    “那你說,要是你,你會喜歡哪一個?”


    “你送的?”


    “對,我送的。”


    “既是你送的,不論哪一個我都喜歡。”依雲知道天揚沒錢,所以也就不計較天揚買的是什麽東西了。


    隻要天揚有那個心,那麽她便歡天喜地地接受——不管天揚送她什麽,她都喜歡。


    “真的?”


    “沒騙你。你喜歡看我戴哪一個,我就喜歡那一個。”依雲的任性碰到天揚也有化成繞指柔的時候。


    但是天揚心裏想的卻不是依雲,他要看、想看的是鈴纓戴上這發釵的模樣。


    天揚仔細挑了老半天,才挑中一個木製的步搖;那步搖花樣雖簡單卻美的雅致。天揚喜歡它幹幹淨淨、不浮華的模樣。


    這步搖配得起鈴纓那樣的姑娘家。


    “店家,這步搖多少錢?”


    “五個銅板。”店家的開價。


    天揚這個要付錢的都還沒開口說貴,依雲這個一向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便哇啦啦的叫了起來。“五個銅板!?這麽貴!算了,我們不買了。”依雲拉著天揚的手要走。


    “你幹嘛,我要買這個步搖。”


    “它太貴了。既不華麗又不好看,式樣也簡簡單單的——”


    “我就愛它的簡簡單單。”


    “可我不愛呀。”


    “我也沒要你喜歡它。”天揚實在是受夠了依雲。他甩開依雲的手,付了五個銅板給店家,人就走了。


    依雲實在快讓天揚給氣死了。


    “你這個傻子,那個步搖哪值五個銅板呀。我剛剛那麽嫌棄它,主要是在跟店家的殺價,你懂不懂呀?”


    “不懂。”


    “什麽!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依雲覺得天揚的腦子壞了。“你哪裏不懂呀?”


    “買東西送人講的是情意,我若是跟店家殺價,豈不是折了我的那份心意。”


    “可我是為你好耶。”


    “怎麽為我好?”


    “我知道你身上沒多少個銅板,所以想替你省錢。”


    “謝謝你的好意。”天揚根本不領這份情。


    “好嘛,好嘛,頂多以後你買東西的時候,我不插話就是了嘛。喏,拿來吧。”依雲一隻手掌翻上朝天,跟天揚要東西。


    “拿什麽?”


    “步搖呀。”


    “你要我的步搖做什麽?”


    “你不是要買來送給我的嗎?”


    “誰說的?”他可從來就沒說過要送依雲東西。“你家那麽有錢,而你爹娘又把你捧在手掌心,當成掌上明珠在看待,從小你便是要什麽有什麽,我幹嘛還送你東西?”天揚把步搖緊緊的揣在手裏,深怕依雲搶了它。


    “這怎麽一樣?”


    “怎麽不一樣?”天揚就看不出他買的東西是哪裏不一樣了!“而且,你剛剛還說你不喜歡那攤子賣的東西,現在你卻又要跟我搶。”


    “我是說過我不喜歡那攤子的東西,可我不也說過,隻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歡嗎?”為什麽天揚老是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天揚不是沒聽進去,他隻是不想聽懂。


    “你不用喜歡的這麽痛苦,不喜歡硬要說喜歡,這樣你戴這步搖戴得不舒服,我送的人也難過。這東西,你就別強求了。”他是不會把東西送給依雲的。


    天揚態度的堅決,這會兒依雲總算是弄明白了。


    “你這步搖壓根就不是為我買的是不是?”


    “你總算弄明白了。”天揚說話不留情麵,他不想再讓依雲誤會下去。“我這輩子是不會喜歡你的。”天揚要依雲死心。


    以前,他沒有心上人,還可以任由依雲成天隨著他打轉,但是——他真的不想讓鈴纓誤以為他跟依雲有什麽曖昧的關係。


    “小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來愛你。”


    “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隻要你!”依雲任性的大發脾氣。她也不顧自己現在是在大街上,顧不得她女孩子家的麵子問題。


    而天揚無法接受這段感情。不說他受不了依雲的個性,就說他們倆的身份差別,依雲他們家的刻薄性子,天揚沒一件能忍受。


    現在他把話給說明白了,依雲要不要接受,那是她家的事;現在他隻想看到鈴纓看到這步搖時的表情。


    她會開心是吧?


    天揚由衷的這麽希望著。


    而依雲看著天揚的臉,知道天揚早有了心上人,因為——他連想著那個人的時候,都還笑著的呢。


    可惡,她一定要找出天揚喜歡上的是哪個賤丫頭,她一定不會放過那個騷蹄子的。


    依雲起了歹心,天揚卻還不知道,傻傻的把步搖送給了鈴纓。


    ***


    “給我的!?”鈴纓接過天揚送她的步搖,仔細端詳。


    “嗯,送你的,喜不喜歡?”


    “喜歡。隻是不懂你無緣無故,幹嘛送東西給我?”


    “沒什麽特別的意義,隻是那天聽你提起,所以就買了。”


    鈴纓無心的一句話總是能在天揚心裏激起漣漪,留下痕跡;天揚記得鈴纓所有跟他說過的話,包括要他努力向上。等他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他會跟鈴纓求親,要求鈴纓嫁給他的。


    在天揚心中規劃著一幅很美很美的未來,那裏有他也有鈴纓。


    鈴纓不是不曉得天揚的心意,隻是她沒辦法接受。


    天呀,她怎麽會把情況搞成這個樣子呢?她不是來偷迴龍鳳翡翠的嗎?怎麽傳家寶沒偷著,卻光惹了一身的腥。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她又不能明著跟天揚說,她這輩子絕不可能會喜歡上他,因為她是蘇家的人,是天揚仇視的親爹手底下的仆人。


    她可以對任何人沒心沒肝,惟獨不能對老爺、夫人不忠,其原因不隻是因為老爺、夫人是她的主子,他們還如同她的再造恩人。


    鈴纓貓記得她被爹娘丟在蘇家時,她才五歲的年紀;五歲還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年歲,誰收留了她,家裏隻有多張嘴吃飯的份,她哪能做什麽差事?但,老爺、夫人一聽到門外有孩子哭啼著,便喚奶娘把她帶進去喂食。


    十年來,老爺、夫人從沒把她當成下人在看待,還將她視如己出般的疼愛著。


    蘇家從沒虧待過她,她怎麽能喜歡一個仇視蘇家的人?所以鈴纓隻能選擇聽不懂天揚的話。


    她默默收下步搖,說了聲:“謝謝。”


    “我幫你插上。”


    “嗯。”鈴纓垂下頭,細長而雪白的頸子看得天揚怦然心動。


    “怎麽了?”


    “沒有。”天揚趕緊把步搖插在鈴纓的發髻上。


    “好看嗎?”


    “很好看,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好看的了。”天揚傻唿唿的笑著。


    “改天,我也買個東西送你。”禮尚往來,這樣鈴纓就不覺得自己虧欠天揚太多。


    “好呀。”天揚喜歡這個提議,倒不是他貪圖鈴纓送他的禮物,而是覺得他們兩個這樣互贈東西,有點兒像是在交換信物。


    “你喜歡什麽?”


    “隻要是你送的,我什麽都喜歡。”天揚直言無諱地說出他的心情。


    鈴纓假裝聽不懂的笑著。


    唉,為什麽她偷個東西得這麽麻煩呢?而且一向沒什麽良心的她,為什麽遇到天揚總有諸多不忍?


    像現在,她就覺得自己很殘忍,欺騙了天揚的單純,還騙了天揚的感情;日後要是天揚發現她騙他的事,知道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隻怕天揚要惱她、氣她了。


    依雲將王家所有的年輕姑娘家全集合起來;她要一個個的查,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丫頭敢跟她搶男人。


    依雲走到鈴纓麵前,終於看到天揚買的那支步搖。


    “抬起頭來。”依雲冷著臉叫人。


    鈴纓聞言,將頭抬起。


    “果然是個騷狐狸,長得如此邪魅,莫怪天揚要喜歡你了。”依雲明褒暗貶地損著鈴纓。


    鈴纓一聽就知道大禍臨頭了。“小姐,你別聽別人胡亂嚼舌根,天揚跟我隻是比較親近,我們兩個隻是好朋友,沒別的情分。”


    “沒別的情分!?那我問你,天揚他怎麽不買個發釵送我,也不買個發釵送她、送她、送她——”依雲一連指了三個婢女,冷笑著:“怎麽天揚獨獨買了東西送你?”


    “發釵!?”


    “對,就是你發上現在插著的那支步搖。”


    “這個發釵——”鈴纓的手按上昨兒個天揚才剛拿給她的步搖。這才明白原來今天一切禍端起源於這個發釵。


    唉,要是她早知道這個發釵會讓她惹上這種不該惹的麻煩,她鐵定辭了天揚的好意,不要他這支發釵,也不至於落了現在這個下場。


    為了替自己免去這一劫,鈴纓機伶地撒了個謊。


    “小姐,你誤會了,這發釵不是天揚送我的。”


    “你睜眼說什麽瞎話,這發釵是昨兒個我陪天揚去買的,他買什麽款式,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豈容得你說不是就不是?”


    “小姐,你聽我說。這發釵是天揚買的沒錯,但是,卻不是天揚買來送我的,這發釵是我讓天揚幫我買的。”


    “天揚是你什麽人,你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


    “我隻是請他幫個忙。”


    “那你可知道,我三番兩次的找天揚出去,天揚每次總推說他工作忙、沒空,可為了幫你這個忙,找這支發釵,天揚那天還特地早起,提早把他該做的工作做完,目的就是為了幫你找這支發釵?”依雲陰惻惻地冷笑著,說著連鈴纓都不知道的事。


    天揚待她的一片心,鈴纓是懂的,但是她一直以為隻要她裝傻不迴應,那麽她便不會惹來事端,誰想到半路無端端的冒出個王家大小姐,對她橫生飛醋?


    “小姐,我跟天揚真的沒有什麽。”鈴纓還在為自己的清白做最後的努力。


    問題是依雲根本就不信鈴纓的話,在依雲眼中,鈴纓的存在就是個威脅。


    “把她拖出去打五十個大板。”


    “五十個大板!”在場所有人皆倒抽了一口氣。


    “小姐,五十個大板可是會死人的。”依雲身旁的丫環忍不住站出來說話,阻止小姐草菅人命,做出令她後悔終身的事。


    “你這死丫頭,我做事要你來多嘴嗎?”依雲反手給了丫環一個巴掌。“我就是要你記取教訓,讓你明白你要跟誰搶男人都可以,就惟獨我的男人不可以搶!拖下去!”依雲手一揮,兩個高壯的家丁便把鈴纓給拖下去。


    依雲在場監看,一個板子都不許少。


    足足的五十大板,每打一下就令鈴纓痛徹心扉。最後鈴纓被打暈了過去,依雲命人潑水,潑醒鈴纓後又繼續打。


    鈴纓從來沒受過這種罪,每每被潑醒一次,她就像從地獄裏走了一圈迴來。那感覺真的好難受,鈴纓真想死了算了。


    鈴纓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後,依雲還讓人把鈴纓給丟進柴房去,不準其他人給鈴纓送水、送吃的。


    她要活活餓死這個膽敢跟她搶男人的狐狸精。


    鈴纓被依雲虐待的事很快就在王府上下流傳著,依雲打了鈴纓的事,依雲也不避諱讓天揚知道。


    她就是要天揚知道,在這個家中,沒有人能忤逆她、背叛她,甚至是不聽她的話,她的話在這個家中就是聖旨、就是天意;倘若天揚硬要逆天行事,那麽她就找他最在乎的人來開刀。


    天揚跟帳房的出城收帳迴來,便聽到鈴纓被依雲給打了五十板,他不顧眾人眼光,拋下帳本,一古腦地要往柴房裏衝。


    管事及時拉著他,要他別衝動。“你這麽做,無疑是害了鈴纓;現在這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依雲小姐喜歡你,你若是這麽明目張膽地去探望鈴纓的傷勢,這豈不是告訴依雲小姐,你是喜歡鈴纓的嗎?”


    “我是喜歡鈴纓沒錯。”


    “我知道你喜歡鈴纓,可你的喜歡會害死她的。想想看,依雲小姐在沒有任何證據之下,都能把鈴纓打得半死不活,若是你明著去挑釁依雲小姐的怒氣,毫不給她顏麵,坦言無諱的說你喜歡鈴纓,那你要依雲小姐的麵子往哪兒擺?”


    “那是她家的事,我管不著。”


    “那鈴纓被打總是你的事了吧?天揭,你腦筋直,所以做事不會拐彎,想想看,你若挑明了說你喜歡的人是鈴纓,那小姐還能饒得過鈴纓嗎?”


    管事一語驚醒夢中人。天揚承認他是太衝動了,做事不瞻前顧後,可是——“我現在該怎麽辦?我擔心鈴纓的傷,可我卻什麽都不能做。”天揚急得直在原地兜圈圈。


    “你別急,我讓人去請大夫來幫鈴纓看看她的傷勢,再來告訴你鈴纓的情況。”這是管事惟一能想到的兩全辦法了。


    天揚想想,現在也隻能這麽做了。


    “那麽——就有勞管事了。”天揚將照顧鈴纓的事托給了管事。可他仍一點都不能心安,一整天總想著鈴纓的傷勢,縱使管事請來的大夫說,鈴纓傷的隻是皮肉,沒什麽大礙,但天揚還是不信,因為——五十大板呐!一個大男人都未必能挺得過五十個大板,而鈴纓隻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她如何能挺得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天揚這才偷偷的潛進柴房裏。


    鈴纓全身都是傷地趴睡在稻草上,天揚悄悄地走近,不敢驚動鈴纓。


    他看著鈴纓外露的皮膚全都是傷,忍不住恨起依雲的心狠手辣。那個女人真是蛇蠍心腸,這麽重的力道,她竟下得了手——天揚正想得出神,鈴纓卻因翻了個身,而痛得呻吟——“怎麽了?哪裏痛?”天揚心急的想看鈴纓的傷勢,才到半空中的手卻因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親”而猛然收住。


    鈴纓聽到人聲,睜開雙眼就看到天揚。


    又是他,那個讓她飽受皮肉之苦的罪魁禍首!鈴纓禁不住要怨起天揚來了。


    她雖是個丫頭的命,但在蘇家,就連老爺、夫人都沒打罵過她一句,現在倒好,進王家沒幾天,不僅讓人賞了一巴掌,還打了五十個大板。


    那五十大板是打得她皮開肉綻、痛不欲生,可她卻不能叫那個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遠遠的滾離她的視線之外。


    鈴纓真是哀怨死了。


    難道她這一輩子就得栽在天揚的手裏嗎?還得為他受盡皮肉之苦!?鈴纓悄悄的歎了口氣。


    天揚敏感的聽到了。


    “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沒有。”鈴纓說謊,因為她的確是在怨他,卻礙於自己還得利用天揚找到龍鳳翡翠的下落,而不得不說謊。


    “你騙我,你的確是怨我,你怨我讓你平白無故被打是不是?”


    “我沒有怨你。”鈴纓忍著即將爆發的脾氣,繼續安慰天揚。


    是,她是怨他,那又怎樣?


    “可你眼睛卻不是這麽說的。”


    “我的眼睛?”鈴纓輕哼一聲。“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眼睛還會說話。”


    “你的眼睛是不會說話,可它卻老老實實的顯露出你對我的不耐煩,所以我知道你在怪我。”


    鈴纓讓天揚給煩得受不了,最後終於說出:“是,我是在怪你、怨你,那又怎樣?我打都讓人給打了,我能從你這討迴個公道嗎?”


    “能的、能的,你可以打我、罵我,我不在乎成為你的出氣筒。”如果能讓鈴纓氣消,天揚不介意受點皮肉之苦。


    天揚的情真意切全寫在眼瞳裏,鈴纓承受不起這樣的情。她別開臉不看他,且淡淡地開口說:“我沒有打人的嗜好。”


    “這代表你原諒我了嗎?”天揚放下身段,努力示好,仿佛隻要能讓鈴纓氣消,那麽即使要他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天揚都會為鈴纓取來。


    鈴纓瞅著天揚看,深覺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她不能老是待在王家,任由天揚把他的感情投注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也曾偷偷的潛進天揚住的馬廄幾次,但她怎麽也找不到那塊龍鳳翡翠;或許或許天揚把偷來的龍鳳翡翠放在身上,隨身攜帶著也說不定。


    鈴纓看著天揚,一個計劃正悄悄的成形。或許,她那麽做,天揚日後會怨她,但是這總比她再待在王家,任由依雲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欺負來得好吧?


    更何況,她也不希望天揚陷於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中,所以為了她好、也為了天揚著想,她該快刀斬亂麻,不計後果的取得她想要的。


    鈴纓給了自己一個比較好過的借口後,決定豁出去了。


    “天揚,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我——”天揚沒想到鈴纓會突然這麽問,頓時不知該如何迴答。


    “怎麽樣?你倒是給我一個答案呀。”鈴纓咄咄逼人的問。


    天揚隻好用力的點了兩下頭。他的確是好喜歡、好喜歡鈴纓。


    “也想娶我為妻嗎?”


    “嗯。”天揚又用力的點頭。“我知道我這麽想無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我會努力的,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屆時,我一定會娶你為妻。”


    “不,不用那麽久,我現在就答應你,等我身子好了?我就嫁給你。”鈴纓撒了謊。


    天揚卻信以為真。


    天揚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且猛烈。“你真的願意?”


    “真的。”


    “你不介意我隻是個下人嗎?”


    “我的身份也沒高貴到哪裏去不是嗎?”


    “可是我沒辦法給你過好的生活。”


    “我有你的愛就夠了。”為了偷迴龍鳳翡翠,鈴纓不惜一切地撒謊。以前,她不這麽做,是怕騙了天揚的感情,讓天揚受傷,但現在她顧不了這麽多了;她不在乎她這麽做會傷了誰,她隻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天揚笑了,為了鈴纓肯嫁給他為妻的事而笑開了眼。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別說一個了,就算是一百個、一千個,隻要你願意嫁給我,我都會答應。”


    “我沒那麽貪心,我隻要你應允我一件事。”


    “什麽事?”


    “給我你的龍鳳翡翠。”


    “龍鳳翡翠?那是什麽東西?”


    “你知道的,就是一塊玉佩,你從蘇家偷迴來的王佩。”


    “蘇家?”


    “對,就是蘇家,那個你口口聲聲恨著的蘇家,你不是從那裏偷了一塊玉佩嗎?”鈴纓看著天揚,突然驚覺不對。如果天揚真有那塊龍鳳翡翠,他為何那麽驚訝,仿佛聽不懂她在說什麽?莫非——“你沒有那塊玉佩!?”


    “不,我有。”天揚為了能娶鈴纓為妻,所以他不顧一切的說了謊。“我、我隻是驚訝你為什麽會知道,是我從蘇家偷了那塊玉佩?”


    “因為——”鈴纓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於是腦筋一轉,又撒了個謊。


    “我是聽人家說的,說蘇家有塊傳家寶,是前朝某個皇上禦賜的聖物,說誰要是得了它,便能逢兇化吉,這一輩子平平順順,沒有禍端。


    然後,我又從你口中得知你那麽恨你親爹,於是心想,你或許會為了報複你親爹,而把那塊玉佩給偷了出來,我隻是想看看那傳說中的玉器,你若不肯給我,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鈴纓以退為進。


    為了取悅鈴纓,天揚縱使沒玉佩,也會變出一塊來討好鈴纓。


    “你專心養病,我過幾天就拿來給你。”


    “過幾天!?為什麽要過幾天?”鈴纓心急地問。


    這王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了了;那王家小姐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要是在王家再待上一天,不知道那心腸歹毒的惡女人又要想什麽法子來折騰她了。


    “不能現在嗎?”


    “我把那塊玉佩放在好遠的地方,我還得去拿。”


    “你為什麽要把它放在好遠的地方?”


    “我隻是個下人,身上帶著價值不菲的玉器,豈不是會要令人生疑嗎?所以我把它藏在我娘的墓碑下。”


    “那你能不能明天去拿?”


    “不能,我明天還有事。”其實天揚是想去籌錢買玉佩。


    “那我去幫你拿。”


    “不行,你身體還傷著,能不能下床都還是一迴事,怎麽能走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咱們還是緩個幾天,我辦好了管事交代的工作,就去拿來給你,你說好不好?”天揚是費盡心力在哄鈴纓開心。


    鈴纓再怎麽不願意,現在也隻能點頭說好。“那我就在這專心養病,等著當你的新嫁娘。”


    聽鈴纓這麽說,天揚開心地忽略了鈴纓不自然的表情,以及她對龍鳳翡翠的急切之心。


    天揚滿心歡喜的想著鈴纓要嫁給他當妻子的事。


    鈴纓見天揚這麽開心,說心裏沒有愧疚是騙人的;但——誰要他偷了龍鳳翡翠?要不是天揚,她跟府裏其他四位姐妹,也用不著為了尋得蘇家的傳家寶而人各一方,各奔東西,所以——這事說來說去,歸根到底還是要怪天揚,因此她才沒什麽好內疚的。


    鈴纓雖這麽勸著自己,但當她看到天揚那麽開心的臉,她卻沒辦法不自責,最後,鈴纓柔聲勸天揚迴去。


    “你明兒個不是還要早起工作嗎?那你還不迴去休息?”


    “不,這兒黑,我在這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而且我也不怕黑。”


    “可我喜歡像現在這樣陪著你。”隻要能讓他靜靜的看著鈴纓,天揚就覺得那是一件好幸福的事。


    “我不會吵你休息的,你放心睡吧。我看你睡著了,我就走。”


    鈴纓拗不過天揚,隻好閉起眼來假寐。


    天揚等鈴纓睡熟了,幫鈴纓蓋上他的布衣,這才悄聲離去。這時都已是三更天——他一走,鈴纓便睜開眼。其實她一直沒睡,原因在於——欺騙了天揚,鈴纓怎麽都沒法子睡得舒坦。


    她就像做了件見不得人的勾當似的,心口老是覺得不舒坦。鈴纓看著天揚離去的背影傻傻的發呆,直到天際露出了魚肚白,鈴纓還是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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