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設計師正趴在設計板上設計。奧黛特坐在阿雨的設計台前,無聊地翻看時裝資料。卡都爾走進來,他順道看了看設計師們正在設計的時裝效果圖。看到其中一個設計台空著,有些不悅地問道:“弗朗西斯先生還沒有到?”旁邊一個設計師朝卡都爾點了點頭,又繼續埋頭設計。


    卡都爾來到阿雨的設計台前問道:“阿雨·周也沒來?”奧黛特站起說:“是的,卡都爾先生。”卡都爾說:“奇怪,她平時總是第一個到,今天怎麽了?來電話請假了嗎?”奧黛特說:“沒有,我給她住處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卡都爾問:“怎麽樣?阿雨·周設計出什麽新創意沒有?”奧黛特說:“她很賣力,昨晚我們都下班了,她還在加班,可……”她聳了聳肩,嘴癟了一下,做了一個鬼臉。


    卡都爾問道:“什麽原因?是她創意太超前,讓您理解不了,還是你們倆剛開始配合,沒有找到默契的感覺?”奧黛特說:“都不是。恕我直言,她的腦袋就像氣球一樣空,根本想不出任何原始的創意來。如果把她視為佳肴,她隻是調味鹽,而不是這道菜的主料。”


    阿雨推門進來,徑直走到卡都爾先生的麵前,從包裏拿出她的設計稿,是張白卷:“對不起卡都爾先生,我讓您失望了。”卡都爾說:“美食家不一定都是高明的廚師。這樣吧,您以後還是繼續做我的助手。”


    奧黛特說:“別灰心阿雨·周,能夠做卡都爾先生的助理,也是一種榮譽。”阿雨說:“是的,其實我很興奮。因為我自己想明白了,我最喜歡最擅長的不是設計漂亮的時裝,而是挑選漂亮的時裝然後把它們賣出去。”卡都爾哈哈大笑:“這麽說,阿雨小姐應該調到市場部門去。”阿雨看著奧黛特,真誠地笑笑。


    在走廊裏,阿雨對奧黛特說:“無論從哪個角度講,現在我舒服多了。”奧黛特說:“您或許不是時裝設計的天才,可您也許會在另一個方向上比天才走得還要遠。這是雷蒙說的。他說您是個不甘於平庸的女人。”


    阿雨說:“現在我不想跟您談雷蒙。”奧黛特笑起來:“您猜怎麽著?發現您不是時裝設計天才,我跟您一樣,也舒服多了。走吧,我請您喝杯咖啡。”


    阿雨一瞪眼:“不!我早該請您喝咖啡,可您幾次拒絕我,不把我當朋友。”


    奧黛特說:“現在我答應您的邀請,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朋友了。讓天才和雷蒙都見鬼去吧……”


    阿雨驚訝地問:“雷蒙是個好人,您怎麽能這麽說?”奧黛特說:“他每天晚上的睡前故事我都聽膩歪了。阿雨堅強,阿雨浪漫……如果阿雨真的那麽好,那我不如直接找阿雨交朋友了……”兩個女人笑著走出去。


    阿雨迴到租住處,見林玉琪正收拾幾個大編織袋,就迅速換下上班的正裝,換一身休閑服。她打開一個編織袋往裏看看,又翻出幾件衣服仔細看著說:“玉琪,不是說了,這個袋子裏的都是高價衣服,這幾件不是那個價位的。”


    林玉琪說:“好,你是設計師,聽你的。”阿雨笑著:“我不是設計師,我是市場部的。什麽叫市場部?就是了解市場了解消費者心理。從今天起,什麽衣服定什麽價,我包了!”兩人說笑著拖著編織袋出發了。


    李躍進的摩托車停在院裏,趙銀花在屋外燒水,聽著屋裏的說話。李躍進說:“周總,我都來第幾次了,你這迴多少得給我點吧?”周老順說:“兄弟,我的底兒你全知道,一號井廢了,二號、三號井都完了,我現在手頭上一點兒錢也沒有,要是有錢,也不會停下來。”


    李躍進說:“當初咱說好的先付款後開鑽,後來我覺得你周總是個講義氣的人,後邊兩口井沒給錢我也替你打了,你到現在一分錢沒付。”周老順說:“這我知道。兄弟,你容我幾天,讓我想想辦法。”


    李躍進:“照說,處了這麽久,我也知道你周總是什麽樣的人。可這個鑽井隊不是我的,有好幾個股東,賒錢給你鑽井,我不好交代。”趙銀花進屋說:“李隊長,欠了你們的錢,我們心裏也著急,真要有了錢,今兒個到手,今兒個給,明兒個到手明兒個給。隻是,你們得讓點時間。”


    李躍進無奈:“嫂子,有你這句話,我信了。可別叫我們等的時間太長。我走了。”趙銀花說:“別走了,在這吃過飯再走。”李躍進說:“我得去對大股東說明,要不說明,好像我把錢獨吞了似的。”


    被人逼債的日子真是難熬。又過了幾天,趙銀花在麵板上和一塊碩大的麵團,周老順對著牆上的鏡子照。趙銀花說:“照什麽照?你還不知道自己長個什麽豬八戒樣啊!”周老順說:“你可真高看你男人了。豬八戒是什麽人?天蓬大元帥,我周老順可不敢當。不過,就憑鏡子裏的小模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怎麽看都像個大財主。你說,大財主,怎麽還能欠人家的錢!這太叫人不能相信了。”


    趙銀花說:“別耍嘴皮子了,我們得合計合計,欠人家的錢怎麽還。”“我現在要刮刮胡子。”周老順抹一臉肥皂沫,對鏡刮胡子。“要賬的都堵到被窩裏了,你還有心情刮豬頭。”“我有多少天沒刮胡子了?這鏡子裏的人,哪是周總啊,分明就是個逃犯,我怕把要賬的嚇著,得刮幹淨點。”


    趙銀花說:“你要真是逃犯,逃出去我早省心了,哪像現在,成天提心吊膽,就怕有進門討債的。”周老順說:“媳婦啊,我周老順欠錢不假,到什麽時候我都認賬,決不逃跑。不但不逃跑,我還得把自己收拾利整了。有句話,怎麽說的呢?倒驢不倒架!”


    屋外,李躍進喊:“周老順!”“叫陣了。”周老順放下刮胡刀出來,“李隊長,請到屋裏坐坐吧。”李躍進說:“屋裏不進了,怕嚇到嫂子,你要有膽就過來。”


    周老順走過去。李躍進突然發動摩托車繞著周老順轉圈兒。周老順說:“李隊長,車技不錯啊。”趙銀花出來了:“李隊長,有話說話,你這是幹什麽?”李躍進的摩托車越開越快,離周老順也越來越近,幾乎擦到周萬順的身上。


    周老順說:“騎摩托車的見過不少,沒見到你這麽好的手段。”李躍進說:“你不怕我失手把你碾成一攤爛肉?”周老順說:“你要是失手,我就省錢了。”


    李躍進突然刹車,從懷裏掏出匕首對準周老順。趙銀花驚叫:“你幹什麽!”周老順望著李躍進一動不動。李躍進笑著收起匕首:“嫂子別怕,我和周總開個玩笑。”周老順說:“窯裏請吧。”


    一進老窯,李躍進看到麵板上的麵團就說:“周總,你還記得我願意吃麵條啊,看來我得好好吃一頓了。”周老順說:“管別的管不起,麵條我還管得起。你坐,我給你來個刀削麵,怎麽樣?”李躍進說:“好,我最愛吃刀削麵。”


    周老順把麵團捧起來放到頭頂上,順手操起菜刀就朝頭上削起來。他顯然不會削,刀下削的根本不是麵條,而且,一些落到鍋裏,一些落到鍋外的地上。趙銀花默默立在門口瞅著。


    “周總,你這不是削麵,我來試試。”李躍進說著把麵放到頭上開始削,他削得果然比周老順好,“周總,你請我吃麵,這裏麵多多少少總得有點作料才好吃。”周老順說:“這鍋台上什麽都有,你喜歡吃什麽自己放。”


    李躍進搖搖頭:“太尋常了,來點不一樣的吧。”周老順說:“好啊,沒想到李隊長還隨身帶作料來了。”李躍進扭頭看了看周老順笑了笑:“隨手就有,給你加上吧。”他把麵團放下,擼起袖子,“現成的,下到鍋裏一定好吃。”


    周老順說:“李隊長真能開玩笑。”“周總,你以為我是來開玩笑的?”李躍進說著,拿起菜刀瞅瞅,“你這破菜刀,還挺快的。”他把菜刀切到胳膊上,一下血就出來了。


    趙銀花“媽呀”一聲捂了眼。李躍進咬牙把菜刀扔到地上說:“周總,有了這味料,刀削麵的味道不會錯吧?”周老順臉上浮出微笑:“放進去麵的味就提起來了,一定好吃。”“說得有理。”李躍進一伸胳膊,血滴進鍋裏。


    周老順問:“你這一刀的價錢是多少?”李躍進說:“我琢磨,能值一百萬,你說呢?”“我覺得不值。”“應該值。”“你真覺得值?”


    李躍進說:“你是明白人,還了我的一百萬,咱就兩清。”周老順把菜刀撿起來問:“我這把刀,真的快?”李躍進說:“快極了,快得都不覺得疼。”


    周老順把衣袖綰起來:“不疼好,我也希望不疼。這樣吧,你願意用一刀換一百萬,我認這個算法。可是,要還錢的是我,你割了自己算什麽,不能算數,要算數,得我來動手。”周老順拎著菜刀朝李躍進逼近。李躍進急忙後退。


    趙銀花趕緊撲過來:“老順!放下菜刀。”“你站遠點!”周老順把趙銀花推開,向李躍進逼近一步,“不用怕,這把菜刀快,不疼。你把胳膊伸過來,讓我割,割過了,我就還你一百萬。”


    李躍進驚問:“你……你要幹什麽?”“怕了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了。沒關係,你舍不得,我能舍得。”周老順綰起自己的袖子,“這樣吧,我也來一刀。你聽清楚,我不是割一刀,我割一條肉!割下來你拿迴家,是下麵條,還是包餃子,全看你的胃口。按你的算法,放一刀血值一百萬,我割條肉送你,應該值二百萬。你倒欠我一百萬,賬這麽算,沒錯吧?”


    李躍進一時呆住,不知說什麽了。周老順把另一個袖子也綰起來,瞅瞅,就將菜刀逼到胳膊上:“你看好了,我割一條肉還給你。”李躍進頹然癱倒在地:“周老順,我服了還不行嗎?”周老順問:“錢怎麽說?”“錢,你啥時候給都行。”


    周老順把菜刀撇到地上:“姓李的,你以為老子真要割自己一條肉?有一點人味的,不會像你一樣下三爛!老子欠了你的錢不假,可老子不會像你一樣,拿捅刀子嚇唬人,老子有了錢,一分錢不會短你的。老子還不上,還有兒子,人不死,債不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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