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正朝著西飛的琪琪,剛掉頭朝北飛,突然鬆開手裏的掃帚把兒,捂住自己的臉。她感到了一絲涼風。不過隻是短短的一瞬,馬上又變成了暖暖的風。


    像這樣時不時地吹來一絲涼風,說明夏天就快結束了吧……琪琪有點失落地縮了縮脖子。


    每年一到盛夏就作威作福的風暴,柯裏柯鎮的特產——“海和尚之風”,今年也沒太肆虐就過去了,隻能算是“小和尚之風”。蔬菜店裏擺上了胖墩墩的大茄子、青青的脆蘋果。柯裏柯灣裏捕到的魚也愈發好吃了。


    日子過得平平安安、悠哉遊哉地從柯裏柯鎮走過,走向了一年的衛生。所謂平平安安,就是沒什麽可以畫上驚歎號的大事件發生。對琪琪來說也是如此。和蜻蜓之間的通信,平均每月兩到三封,也按部就班,兩人都沒寫過什麽帶驚歎號的、熱情洋溢的話。有時,琪琪也會試著寫一封帶三個驚歎號的信。可這樣的信卻從沒投進郵筒,總是不了了之。


    “……真受不了,連我都替你們著急。”吉吉讓琪琪把這樣的信念給它聽,剛聽了個開頭,就不耐煩地說道。


    “抱歉。不過,還是算了,就這樣吧。”琪琪把信紙揉作一團,“還是這樣心裏舒坦。吉吉,你也有感覺被人撇在一邊的時候吧?也有感到寂寞的時候吧?”


    “沒有的事。我呀,怎樣都行。就算一個人,也完全沒關係。”吉吉翻了翻眼睛,瞪著琪琪。


    “別逞強了。因為你總是和我在一起嘛,無論發生什麽事,不都有我在你身邊嗎?”


    “琪琪,別瞎扯了,咱們好像不是在說我的事吧?剛才那番話你老老實實地告訴蜻蜓,不就得了?”


    “……”琪琪默默地看著揉成一團的信紙。


    “這麽做,會不會顯得我太熱情、太主動了?”


    “唉——就知道會這樣。搞不懂,太複雜了,真搞不懂。”吉吉歎了口氣。


    “哼,瞧你那自以為是的樣子。”琪琪瞪著吉吉,迴敬了它一句。


    琪琪再一次改變了飛行的方向,把目光投向遠方。今天的天氣好得沒話說。空氣新鮮澄清,就連遠方重重疊疊,連綿不斷的群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琪琪的長發被風兒拂動著,在她身後飄逸飛揚著。


    茜草根,


    根之種,


    種子粒,


    種子頭,


    眼珠子……


    琪琪哼起了給草藥做洗禮時唱的歌。那個做水珠湯的小女孩現在怎麽樣了?還沒有信來。


    琪琪收割草藥的工作順利完成了。望著配製好的“止噴嚏藥”,感到心裏很踏實。配製出的分量不多不少剛剛好。接下來,就隻等十月十五日這天,把田裏剩餘的草藥收割迴來,留做種子,存放在陰暗的壁櫥裏,一直存到明年春天做洗禮的那一晚。


    琪琪飛啊飛,在空中畫出一個大大的“秋”字,又畫了一個大大的“天”字。


    應該沒什麽不放心的事啊。心裏應該很踏實才對。可是,也說不出什麽特別的原因,琪琪的心裏總覺得有點小疙瘩,時不時地冒出來。


    滴鈴鈴——滴鈴鈴——電話響了。


    “請問,是琪琪小姑娘嗎?”傳來一個客客氣氣的聲音。


    “是的。”


    “想請你幫個忙。一樣小東西,就隻有一樣,想麻煩送一下,可以嗎?”這個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好呀,魔女宅急便什麽都包送。”琪琪像往常一樣精神抖擻地迴答道。


    “謝謝。我這裏是線卷兒店。”


    “哦!”琪琪不禁喊出了聲。


    “不好意思,客人好像很著急。”聲音略顯慌張。


    “好的,立刻就來。”琪琪趕緊抱起吉吉,飛了出去。


    “別把我當個奶娃娃似的抱著。”吉吉在琪琪懷裏難受地扭著身子。


    “喲嗬嗬,去線卷兒店啦。”琪琪放聲大喊起來。


    線卷兒店在以鍾樓為中心的老城區裏,跟佝佝船長的家是同一區的。那一帶的街道窄窄的、蜿蜒交錯,其中有一條最窄最細的小街,一家家小店你挨著我,我挨著你,連成一串,線卷兒店就是其中一家。琪琪最近特別中意這家店,它由一個叫繡娘的女人獨自經營。


    在紡錘形的招牌上寫著:線卷兒店,各種絲線、紐扣。不過店裏不止賣絲線和紐扣。線卷兒店嘛,自然要賣跟線卷兒有關的各種東西。如果你想做點什麽,隻要你用得著的,在這裏沒有找不到的。比如說……絲線、針、繃針、拉鏈、卷尺、尺子、剪刀、鑷子、粉筆、紙樣、再加上五顏六色的線卷兒,真是應有盡有。蕾絲花邊啦、絲帶啦,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宛如一條條雨絲。紐扣放在玻璃瓶裏,擺在窗台上,有好多好多瓶,全是鮮豔粉嫩的可愛顏色,簡直讓人忍不住想吃一顆。裹得細細長長的布卷,整齊地排列在薄薄的擱板上。仔細一看,腳邊的大簍子裏也放著五顏六色的布團呢,其中最讓琪琪心動的,還是那些碎布頭。水珠圖案的、花朵圖案的、條紋狀的、花格子的,大大小小、色彩繽紛、蓬蓬鬆鬆裝得滿滿的。要是把它們全都接在一起,簡直能把整個柯裏柯鎮圍起來。


    琪琪也曾想過,要開店就開一家紐扣店。在魔女的黑衣上綴滿紐扣,一邊走一邊叫賣:“要扣子嗎?要扣子嗎?”這也許是世界上最小、最簡單的店鋪。一想到這裏,琪琪就忍不住有點小小的得意。


    琪琪降落在狹窄的小巷裏,朝線卷兒店走去。她先朝櫥窗裏望了望。裏邊立著一棵小樹,樹枝上係著各色蝴蝶結,串聯起櫻桃、葡萄式樣的紐扣一串串掛滿枝頭。一束燈光從櫥窗正上方投下來,仿佛一道來自天堂的光芒。這樣的裝飾是為了迎接豐收的秋季而準備的。觀察這個隨季節不斷變化的櫥窗,也是琪琪的樂趣之一。


    輕輕打開店門,門上的鈴鐺叮當一聲響。


    “琪琪,你可真快。”頭上綴滿小蝴蝶結的繡娘從店裏頭迎了出來。


    “想托你送的是一件非常想的東西。就一顆扣子。真不意思。”繡娘啪地張開緊握的拳頭,往琪琪的眼前一亮。隻見她手心裏躺著一顆皮製紐扣。


    “好的,沒問題,沒問題,小事一樁。”琪琪像在唱歌似的,抑揚頓挫地叫道。


    “是烏伊拜托我的,說是差了一顆扣子。聽她的口氣可是十萬火急呀。噢,對了……烏伊,你認識嗎?現在呀,她可是緋聞人物哦。”


    “跳蚤市場的烏伊嗎?認識呀,不過……什麽緋聞人物?”


    “戀愛中的烏伊呀,嗬嗬嗬。”


    “戀愛?”琪琪的心裏咯噔一下。最近她對這一類的話題特別敏感。


    記得來到柯裏柯鎮的第二年夏天,林蔭道上開滿了露天小店。就是在那個跳蚤市場上,琪琪遇見了烏伊——一個一邊賣舊貨衣服一邊寫詩的女人。


    痛徹心扉,


    即使閉上雙眼;


    痛徹心扉,


    即使屏住唿吸。


    她曾經給琪琪念過這樣一首詩,說是自己寫的。還說:“這可是首情詩哦!”這個烏伊,竟會傳出戀愛的緋聞,不得了。琪琪心想,那個時候的烏伊的臉浮現在腦海裏——一點妝都沒化,卻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非常美麗的一張笑臉。


    “烏伊……談戀愛……真的嗎?真羨慕她啊。”琪琪說道。


    “喲,琪琪你,不也是戀愛中的琪琪嗎?”


    “嗬嗬嗬……”琪琪低下頭,笑了。坐在她肩上的吉吉鼻子裏哼了一聲,一臉不屑。


    “烏伊的戀人,你知道是誰嗎?”繡娘神秘地眨巴著眼睛問道。


    “這個……我可不知道。”


    “給你個提示……是在鍾樓下工作的人…


    …”


    “哎呀,是給大鍾上發條的老爺爺?不、不可能呀!啊,難道是,市長先生?”


    “猜對了!傳聞的確如此,消息絕對可靠。”繡娘聳了聳肩,看她那滑稽的樣子,好像對事情的發展十分看好。“我舉雙手讚成。烏伊雖然有點古怪,卻是個溫柔體貼的人。他倆要是在一起,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市長先生也能喘口氣了。那個人呀,城裏的居民們有什麽想法,他都了如指掌,可就是對女人的那點小心思一竅不通。問題就在這兒,真讓人著急。”


    琪琪一邊聽繡娘說,一邊想象著烏伊和市長先生手牽著手走在一起的樣子。嘴裏總愛說著“明白、明白,完全明白”,還用力點頭的市長先生,會理解烏伊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嗎?看起來,他倆真的挺般配的……不過也有點令人擔心……


    琪琪攥著紐扣,朝跳蚤市場飛去。在烏伊的露天小店,和別的客人爭搶一件花裙子的事,已經過去五年了。那以後,她還來過好幾次,這條街總是老樣子,沒什麽變化。不過最近來逛街的人更多了,街邊這兒啊那兒地冒出了好多張新長椅,都是跟樹葉一樣的綠色,和林蔭道的景致完美地融為一體。


    想不到,市長先生在美化城市這方麵這麽有品位。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能發現烏伊的好吧。


    烏伊把一棵樹當做店麵,樹枝上掛滿了衣服,樹下放著一把椅子。現在,她就坐在那把椅子上,發型還和以前一樣整齊利落,像是用剪刀哢嚓一下剪成的。


    “喲,這、這不是琪琪嗎?好久不見啦。”烏伊站起身來。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我倒是常常看到你在天上飛來飛去。說起來真不可思議,每次看到你,感覺好像連天空都變了樣子。我深深地感到,因為有了一個這麽可愛的魔女,柯裏柯鎮的天空才算得上是一片完整的天空……我的心中充滿了歡樂,仿佛自己也和天空連成了一體。這座城市已經不能沒有你了。”


    “哇,謝謝。這樣的榮耀,我可不敢當啊。不愧是烏伊呀,真是出口成章。和天空連成一體……真美。”琪琪笑著,微微欠身行了個禮。


    “噢,對了對了,今天,我是受繡娘之托,給你送紐扣來了。來,給你。還用得上嗎?”琪琪啪的一下攤開掌心。


    “啊,嗬嗬嗬。”烏伊開心地笑了起來,“做著做著發現扣子不夠了。腰身比我想象的還粗。我打算今天就完成,所以很著急。”烏伊打開身旁的袋子,拿出一件好像是用布塊拚接而成的東西,“來,瞧瞧,這是件坎肩。”


    這件坎肩是用一小塊一小塊的布細細拚接起來的,顏色是深深淺淺的綠,斜裁的衣領平整服帖,下麵是一排紐扣。


    “是烏伊做的嗎?這綠色,仿佛是各種各樣的樹葉鋪成一片,真漂亮!”


    “沒錯,是一片一片拚起來的。一針又一針……把心意也縫了進去。那感覺和寫詩簡直太像了。”


    烏伊從身旁的箱子裏,拿出一根穿上了線的針,熟練地把琪琪送來的紐扣縫了上去。然後把這顆紐扣扣上,嘩的一下展開衣服,再仔細疊好。


    “這就做好了。”烏伊把衣服貼在胸口上,緊抱在懷中,轉動著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一副迷茫的樣子。


    “我說——琪琪……我想請你幫忙。”烏伊好像下了決心,把坎肩往琪琪懷裏一遞,“這個,請代我送去。”


    “啊?”琪琪感到很意外。她知道收件人一定是傳言中的男主角——市長先生。


    “嗯……請送給鍾樓下的市長先生。”


    果然沒錯。可是,為什麽要讓琪琪送去呢?


    烏伊垂下了眼簾。


    “為什麽?由烏伊自己送去不是更好嗎?親手做的東西,也必須由製作者親自送去呀。”


    “沒關係。拜托你啦。”烏伊縮著肩,顯得異常羞澀,和平時的她判若兩人。


    “可以嗎?拜托了。請你跟他說,天涼了就穿上它。”烏伊把坎肩硬塞個琪琪,“我在口袋裏放了一封信,所以……”


    要是我,做了這麽一件好東西,理所當然會親自送去。烏伊是怎麽了?真奇怪。


    琪琪朝著鍾樓飛去。


    市長先生挽著襯衫袖子,正在寫東西,還不時伸出手飛快地按幾下一旁的計算器,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音。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琪琪真不忍心打擾。她小心翼翼地輕敲了幾下半開的房門。


    “喲,好久不見啦。”市長先生擱下筆,張開雙臂。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烏伊說得沒錯,他的肚子上現在多出了好大一圈肉。


    琪琪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這位市長先生才剛剛上任,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叔了,當然也多了幾分成熟和幹練。


    “這是烏伊托我送來的。就是跳蚤市場的……”琪琪將坎肩遞過去,隻見市長先生的臉一點點地泛起了紅暈。


    “她讓我告訴你,天涼了就穿上。另外,衣服口袋裏好像還有一封信。”


    “信?”市長先生打了個哆嗦,然後默默地撫摸著手中的坎肩,垂下了眼簾。“真是傷腦筋。”他的嘴裏吐出了一聲歎息,“她總是寫這樣的信給我,可是……你幫我看看吧。”市長先生把信遞給琪琪,“我怎麽也看不懂。可能是詩吧……這個我倒是能看出來。”市長先生瑟縮著身子,好像十分過意不去。“直接問對方,又不太禮貌……而且,身為市長連首詩都看不懂,被人知道了,說不定會對這座城市的教育感到擔憂……”


    信上寫著這樣一首詩:


    啪嗒、啪嗒、啪嗒,


    總是,近在咫尺,


    總是,隻能聽見腳步聲。


    浪花啊浪花,


    在這兒,在這兒呀;


    貝殼我,就在這兒呀。


    “唉——”市長先生又歎了一口氣,反複地讀著信,“小魔女,你讀懂這首詩了嗎?”


    “嗯,大概能懂……很不錯的一首詩呢。”琪琪覺得,這首詩完全道出了自己現在的心情。


    “大概的意思我也懂。這一定是在海邊寫的吧。波浪的聲音,啪嗒、啪嗒……讓人的心變得寧靜。我也覺得這首詩很美。可是我想,詩裏一定還包含著別的想說的話。‘總是近在咫尺’,我想也許指的是,一座城市必須營造出一片幹淨美麗的海灘吧……”市長先生耷拉著頭,眼睛看著地麵。琪琪也低下頭,嘴角一抽一抽地,竭力忍住笑。這還叫懂?真是驢唇不對馬嘴。越是警告自己不能笑,就越是覺得可笑。


    “市長先生,您還真是盡職啊,滿腦子想的都是些和柯裏柯鎮有關的事。”


    “當然,的確如此。”市長先生挺起胸膛,那意思是說,這還用說。


    “這迴寫的是波浪,上次呢,寫的是石頭……看,在這兒。”市長先生從辦公桌的桌布下,抽出一張同樣的紙,上麵寫著這樣的句子:


    骨碌碌,骨碌碌,


    我的小石頭呀,


    滾來滾去,忙忙碌碌,


    骨碌碌,骨碌碌,


    辛苦你啦。


    “這封信我多少能看懂一點。說什麽滾來滾去、忙忙碌碌,我想小石頭也許就是指我。骨碌碌的,挺像是在說我。”市長先生拍著肚子,苦笑著說,“我知道她是在為我擔心,給我鼓勵。可是這迴寫的是大海。琪琪,你剛才說你大概能懂,能讓我聽聽你的意見嗎?”


    “我想,浪花指的是市長先生,而貝殼指的就是烏伊吧。這是一首很美的戀歌哦。”


    “唔唔!”市長先生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嘴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滾來滾去。


    “哎呀,這個……”市長先生驚慌失措地從口袋裏掏出


    手帕,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


    琪琪抬起頭,怯怯地盯著市長先生,說道:“我想這首詩是這個意思……我想應該沒錯……”


    啪嗒、啪嗒、啪嗒,


    明明已經走到跟前,


    卻僅僅是近在咫尺。


    總是剛聽見腳步聲,就轉身離開。


    浪花一般的市長先生啊,我就在這兒呀。


    像貝殼一樣,在等著你呀。


    “烏伊把自己的心情全都傾注在詩裏了。這首詩真是太美了!”琪琪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不停地擺著手。市長先生怔怔地盯著前方,額頭上的汗珠亮晶晶的,眼看就要淌下來了。


    “唔——”好一會兒,他才冒出這麽一句,“真是傷腦筋。”說完又緊盯著那封信。


    “嗯,原來……詩這東西,看似懂了,其實不明白的地方還有好多啊。”市長先生撓撓頭,用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不過看上去挺開心的,“迴信該怎麽寫呢……不寫是說不過去的,唔……”市長先生喃喃自語著,眼睛出神地盯著某個地方。突然,他猛地挺直腰板,大聲叫道:“海灘!”


    琪琪被他的這聲大叫嚇得跳起來。


    “嗯,沒錯,‘海灘’,就這麽寫。浪花之後就是海灘!這個、這個,‘我是柯裏柯鎮的海灘,東西綿延五十三公裏。’這麽寫怎麽樣?接下來嘛……‘用一雙長長的手,守護柯裏柯鎮吧。大波浪、小波浪,全都乖乖聽話,嗚唿。’嗯、嗯,寫好了。就這個了,不錯。你覺得如何,琪琪?“市長先生興奮地挺起了胸膛。


    “我說,市長先生,小貝殼的事,您是不是忘寫了?”琪琪小心翼翼地問。


    “啊!”市長先生的臉眨眼間變得通紅,“是呀,最後還得再添上一行才行。”


    市長先生閉上眼睛,靜靜地思考起來,嘴裏還嘟嘟囔囔地念叨著什麽。不一會兒,他睜開眼,堅定地說道:“嗯,就叫‘在一起’好了。”


    早上,當太陽升起的時候……


    和手中緊握的貝殼,


    一起大聲唿喊——


    早上好!


    傍晚,當夕陽西沉的時候……


    和手中緊握的貝殼,


    一起大聲唿喊——


    明天見!


    “喲!”琪琪忍不住叫起來,“寫得好!太棒了!真是首好詩,寫得太好了!”


    吉吉也在琪琪腳邊咕噥了一句:“真厲害!”


    “是嗎?可以嗎?真的可以嗎?琪琪,我這就寫在信紙上,你能幫我送給烏伊嗎?”市長先生拉開抽屜,取出白紙。


    “不行,堅決拒絕。”琪琪一口迴絕。


    “什麽?不行?琪琪的宅急便可是有求必應的呀。”


    “不行,隻有這次不行。必須由市長先生骨碌碌、骨碌碌地跑著,親自送去。這麽著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記住,市長先生,到時候一定要穿上這件坎肩。”琪琪說完,也不管市長先生在說什麽,來了個向右轉,衝出了房間。吉吉也趕緊跟著跑了出來。


    來到外麵,琪琪一邊“唿唿”地喘著粗氣,一邊笑起來:“真是的,各個都這麽讓人操心。”


    “這個嘛,琪琪你也一樣啊。”吉吉說道。


    琪琪的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失落感。


    “琪琪,你也寫首詩吧。這麽著也許能管用。蜻蜓不是寫了昆蟲的事嗎?琪琪你呢,有沒有什麽特別了解的東西?”


    “……有啊。我不是有掃帚嗎?我不是會飛嗎?對不對?”琪琪猛地抬起肩膀。


    吉吉一撇嘴,迴了一句:“還問什麽對不對,要我說,你就隻會飛吧,對不對?”


    琪琪剛迴來,線卷兒店的繡娘就快步迎上前來,問道:“那顆紐扣是用來做什麽的?上衣嗎?”


    “你想知道,繡娘?”


    “是呀,當然,我最喜歡緋聞了!因為我自己身上從來沒發生過嘛。再說,這件事,看樣子一定會演變成柯裏柯鎮最大的新聞,我太激動了,太期待了!”


    “那麽,就讓我來告訴你吧。”琪琪左右搖晃著身子,飛快的說,“那個呀,是一件坎肩。”


    “是嗎?是綠色的吧?”


    “完全正確!”


    “原來是用來做坎肩啊。烏伊上次來,說是要樹葉顏色的布頭,就從那個大簍子裏盡挑些鮮豔的綠色,買走了一百片呢。一定是用那些布頭拚接在一起,一針一線地做起的吧。”


    “你說的……當真?不得了,原來是一件這麽不一般的坎肩。”


    “一針又一針,把心意也縫了進去……”繡娘把手捂在胸口上,感慨地說。


    “要不要我也試試?”琪琪咕噥了一句。


    “對呀。我這家線卷兒店呀,可不光是賣布,還能把心意連在一起。快,盡管挑你中意的。你幫過我的忙,我會給你算便宜點的。”繡娘換了一副老板的語氣。


    “也得一百片那麽多嗎……”琪琪把手伸進裝布頭的大簍子裏,略顯擔憂地說。


    “琪琪打算做坎肩嗎?”


    “會不會很奇怪……”


    “坎肩可是大叔才穿的哦。”


    “……”琪琪陷入了沉思。這時,她突然想起,蜻蜓曾經在信上寫道:要是琪琪,會築什麽樣的巢呢?


    “我決定做窗簾。”


    “店裏用的?”繡娘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琪琪的臉蛋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不是,還、還沒想好,不過……”好不容易才把“是築我們的巢”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哦嗬,明白了,明白了。不過,窗簾可不容易做呀,要縫好久呢。不管你多麽有心,還是夠戧。說不定需要上千片步呢,沒準還要更多。而且要一針、一針地縫。”


    “什麽?一千片?”琪琪趕緊把手從簍子裏抽出來,嘴裏反複念叨著“一千片”,呆呆地一動不動。


    “還打算做嗎?”一旁的吉吉發話了,眼睛裏寫滿了“行不通、辦不到”。一接觸到吉吉這樣的目光,琪琪立刻下了決心,一定要做。


    “繡娘,請問有沒有更大塊兒的布頭?”


    “有呀。不過那可不叫布頭……有這個的兩倍、三倍,甚至十倍大的,還有壓根兒沒剪裁過的呢。”


    “哎呀,真的嗎?十倍大的隻有一百片,二十倍大的不就隻要五十片了嗎?就要這個啦!五十片,我來縫。一針又一針,把心意也縫進去。”琪琪幹勁十足地說道。不過也許是因為太有幹勁了,聲音都有點嘶啞了。


    “把大塊兒的布縫在一起,就是把開闊的心胸縫在一起囉。”吉吉冷嘲熱諷地說。


    琪琪從簍子裏拽出天藍色的布,想象著蔚藍色晴空般的窗簾,在某個窗台上迎風招展的情景。


    今年之內做好也許有點勉強吧,本想以此作為二十歲之前的少年時代的一份紀念品……


    蜻蜓來信了。


    琪琪,謝謝你的來信。市長先生和烏伊的故事,有意思,真有意思。


    這麽著,我也想……寫首詩……


    蜻蜓,不會說話,


    真傷腦筋。


    嘴巴隻會一張一合,對不起。


    那就揮揮翅膀吧,


    可還是,不會說話。


    真傷腦筋。


    心裏明白,


    卻說不出口。


    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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