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下個不停。


    屋內,一個小女孩趴在窗邊望著陰霾的天空,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張充滿希冀的小臉慢慢地垮了下來。


    這一天,是她父母從意大利洽商迴國的日子,隻是她左等右等,從天泛魚肚白等到日暮西山,又等到星月張眼偷望……她還是沒等到他們歸來。


    想起昨兒,她還接到他們從下榻的飯店打迴來的電話,媽媽以無比溫柔的聲音告訴她,在洽商之餘,他們還特地逛了一下意大利的百貨公司,買了一個台灣少有的一公尺高洋娃娃和漂亮的公主服,還有當地出產的小玩意兒當禮物,迫不及待的要將這些禮物送給家中的小公主,想瞧瞧她收到禮物時興奮的表情。


    當時,莫曦璿好想告訴爸爸、媽媽,她寧可不要這些,希望他們能趕快迴來,因為她已經有十幾天沒看到他們了,她好想、好想他們喔!


    “曦璿,該吃飯。”在莫家工作已有三年的阿滿嫂輕聲唿喚著。


    “哦!”曦璿應了聲,從窗戶邊的台子上跳了下來,一臉失望的表情走進飯廳,她邊走還邊迴頭眺望著。


    阿滿嫂將準備好的晚餐一一的擺上桌,瞧著她那張失望的小臉,關心的問:“怎麽,誰惹你不高興了?”


    她搖搖頭。


    “阿滿嫂,爸爸和媽媽到底幾時迴來啊?”仰著粉嫩嫩的小臉,曦璿噘著嘴,精神萎靡的問。“是不是要等太陽公公明天醒過來,爸爸、媽媽才會迴來呀?”


    “怎麽?曦璿迫不及待的想看太太和先生為你買的禮物啊?”


    被誤會的感覺刺傷了曦璿小小的心靈,她微微皺起了小臉。


    “怎麽了?”對她突然的悶不吭聲,阿滿嫂疑惑地看著她。


    這孩子就是太靜了,記得三年前她剛來到莫家工作的第一天,就差點因為她太安靜而沒注意到屋內還有這麽一個小孩,直到她走到她身後拉拉她的衣擺,跟她要餅幹和開水喝,她才驚覺她的存在。


    其實,曦璿並不是阿滿嫂心中所想的沉默,而是因為她不擅於與人溝通,怕犯了書上說的那句話:言多必失,言多必敗。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曦璿適應了阿滿嫂的存在後,她開始會去接近她、跟她閑話家常、對她撒嬌,這時,阿滿嫂才發覺她除了漂亮之外,個性是這麽的貼心、善良、可愛,會逗得她哈哈大笑,忘了一切的煩惱。


    “我不要禮物,我隻要爸爸和媽媽趕快迴來。”曦璿說話的語氣像大人一樣。


    禮物她已經太多了,因為這幾年隨著莫熙文的事業越做越大,夫妻倆常常要出國考察或參加活動,為她帶迴來的禮物已經多得快將她的房間給擠爆了。


    “那是因為曦璿乖,太太和先生都很疼你,所以才會買那麽多禮物迴來啊。”阿滿嫂將飯菜布置得像卡通圖案的餐盤放到她麵前。“快點吃,等你吃完飯,說不定先生和太太就迴來了喔。”


    “不用等到太陽公公睡醒?”嬌嫩的嗓音高興的揚高,她的臉上同時漾起了難得的笑靨。


    她雖然隻有八歲,不過絕美的容顏已經讓人為之驚豔,尤其是當她露出難得的笑容時,更為她亮麗的容顏增添了幾分嬌媚,讓阿滿嫂這個已近半百的中年人險些兒被勾了魂。


    “夭壽喔!這麽小就這麽迷人,長大怎麽得了。”甩甩頭,阿滿嫂暗暗嘀咕著。


    “阿滿嫂,你還沒迴答我。”沒得到她的答案,曦璿不死心的追問。“是不是我吃完了,爸爸和媽媽就會迴來了?”


    “對啦、對啦。”阿滿嫂語意含糊的誘哄著。“曦璿趕快吃,吃完了還得去複習功課呢。”


    圓亮的明眸因喜悅而眯起,“我的功課已經複習完了。”


    對阿滿嫂的話深信不移的曦璿,很努力的吃著滿滿一盤的食物。阿滿嫂剛剛說,等她吃完了爸爸、媽媽就會迴來了,所以她得吃快點,這樣子她就可以很快看到他們了。


    隻是誰也沒想到,當她很努力的吃完飯的時候,所接到的消息竟是,她的父母親不幸搭上了死亡班機,飛機已經在半個小時前在高空中起火爆炸,機上兩百多名乘客全部罹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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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熙文雖然是白手起家,但由於他為人處世豪邁、講信用,因此政商關係非常的好,所以聽聞夫妻兩人不幸罹難的消息,隨即有人發起治喪委員會,為他們籌措治喪事宜。


    而原本快樂無憂的曦璿,不知是因為這個刺激對她太大,還是她對世間失去了希望,她將心關閉起來,疏遠了阿滿嫂,刻意的逃避她對她的關心。


    她不哭不鬧,大多時候寧可一個人躲在房內,默默的望著父母親的合照、靜靜的垂著淚,也不願將內心的苦大聲哭出來或是說給她聽。


    喪禮在司儀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下,曦璿對前來撚香參拜的人一一磕頭致意中進入最後階段,莊嚴隆重的儀式也隨著莫熙文夫妻兩人的下葬而結束,在莊嚴肅穆的念佛聲中,送殯的人員紛紛離去,這時,誰也沒注意到在孤寂簫索的安樂園中,還有一個小女孩靜靜的跪在那兒。


    蕭索冷風拂麵而過,淒涼中帶著令人動容的悲愴,而跪在新墳前的莫曦璿渾然未覺時光的流逝,更不知自己維持同一姿勢、同一表情已經多久了,在她掛著淚痕的小臉上此時已看不到任何表情,她隻是靜默的以絕望的眼神看著墳塚,閉鎖的心、木沉的表情讓人猜不出、看不透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媽,那個小妹妹一直跪在那兒,跪了好久了。”一年一度隨著母親葛蘭幽來為去世的爺爺上香的黎璜,望著不遠處的小小身影,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


    “喔。”葛蘭幽將手中的香插好後,抬起頭順著黎璜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母愛的本能令她眉心因心疼而蹙起。“璜兒,你剛剛有沒有看到她的家人?”


    雖然這個墓園有專人在管理,不過一個小女孩單獨留在這兒仍教人感到憂心,尤其是到了夜晚,山上冷風颯颯是會將人給凍昏的。


    黎璜搖搖頭。“沒有,我們來的時候我就看到她孤零零地跪在那兒了。媽咪,我去看看她。”


    說著,黎璜不等母親的反應,已經邁開步伐朝著莫曦璿的方向走了去。


    當黎璜靠近她的時候,一陣哀痛欲絕的哭泣聲強烈地撞擊著他的心坎,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傷如強酸般地侵蝕著他的心,他可以明確地感受到眼前的她內心那股哀戚與絕望。


    來到新墳前,黎璜不自主的放輕腳步,正要開口對眼前的小女孩說話,一股莫名的悸動驅策著他,讓他不由自主的屈膝跪了下來,而心中那股感同身受的哀傷,也在這時升到了最高點。


    身後傳來的聲驚醒了神情恍惚的曦璿,她別過頭,適巧看到黎璜跪了下來,而她的眼剛好對上他的眼,從他深邃的眼眸中傳來的柔情與不舍,瞬間溫暖了她早已冰寒的心。


    不知怎地,在他的眼對上她的眼的那一刹那,一股強烈的震撼撞上了他的胸口,如擂鼓作響的心頭霎時漾起一股無以名狀的騷動,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認識她了,而她就是用這雙清靈中帶著一抹迷離的眼神望著他……


    他搖搖頭,想甩開心頭的異樣,無奈這種感覺有增無減。


    他微微蹙起了眉心,難道是今兒的氣候不佳,寒風太冽,他被這陣陣的冷風凍昏了腦袋瓜,所以才會有這一連串不合乎常理的反應和錯覺?


    兩個孩子各自打量著對方,心思迥異,奇妙的緣分卻在此時悄悄地對他們撒了網。


    曦璿想開口問他,他是誰、為什麽要跪她父母,無奈話尚未問出口,她已被眼前一陣黑眩給攫住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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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咪,我們可以留下她嗎?”輕輕關上房門,黎璜跟隨著母親和家庭醫師的背後走下樓。


    葛蘭幽停下腳步,迴頭看著他。“璜兒,你怎麽會想要她留下來?”


    黎璜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沒有理由,我就是想要她留下來。”


    自從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起,他的腦子裏就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告訴他,要想盡辦法留住她,不可讓她從他眼前消失,否則他會後悔一輩子。


    聞言,葛蘭幽微擰了眉心,她叮囑下人隨醫師去取藥後,輕歎了口氣,麵色凝重的迴答道:“璜兒,這件事讓媽咪和爹地討論過後,再答複你好嗎?”


    從墓碑上的名字葛蘭幽知道了曦璿的身世,莫熙文經營的莫氏企業和夫婿黎振寰所經營的黎氏企業旗鼓相當,雖然經營的方向不一樣,商場上兩家企業也沒有生意上的往來與接觸,不過莫氏夫婦墜機罹難的消息,依舊在整個企業界造成相當大的震撼。


    若不是打電話詢問夫婿,她還不知道莫氏夫婦會同是孤兒出身,身後沒有任何親人可以照顧他們惟一的女兒。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來辦理收養莫曦璿的事宜會比較容易些,但由於莫熙文所留下的莫氏企業並非是個小公司,她實在不想因單純心疼她的遭遇而落人口舌,說黎氏企業想趁機霸占莫氏企業。“媽咪。”黎璜不滿意母親的迴答。


    葛蘭幽為難地皺起眉心。“璜兒,她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她有一個莫氏企業要繼承,媽咪不想……”


    她話才說到一半,黎璜立刻打斷她。


    “我不管啦,他們家現在就隻剩下她一個人,她真的很可憐,不是嗎?”


    她父母親都死了,身邊沒有半個親人可以照顧她,隻要一想到這點,想到她獨自一人跪在淒涼的墓園中,沒有任何人安慰她、照顧她,黎璜的心就像被刀剮著般地揪疼不已。


    “璜兒,她是不是需要人家來照顧、是不是孤單的一個人,真的不是我們能插手的。”葛蘭幽麵色凝沉、不厭其煩地跟他講道理,誰知黎璜根本聽不進耳裏。


    “可是媽咪不是說,做人要有愛心,還是那隻是一個口號,說說就算了?”黎璜說什麽也要留下曦璿。


    “這……”葛蘭幽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迴答他。唉,兒子太聰明就是有這個壞處,他會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馬虎不得的。


    黎璜仰起頭,臉上的線條剛硬,不肯妥協之情填滿瞳眸。“媽咪,以後我會照顧她,絕不會給你和爹地添麻煩,也絕不會讓她吵到你們的。”他不肯妥協,不管母親有任何借口,他都決意要留下樓上那孤單無依的小小人兒。


    他從未如此堅持過,這個堅持來得莫名其妙,讓葛蘭幽百思不解,她輕歎口氣,將兒子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黎璜異常的反應讓葛蘭幽心起疑竇,在過去的十二年,夫妻倆曾帶他參加過不少的慈善晚會,見過不少失親的孩童,可是他從沒有過像這次這樣的反應。


    “璜兒,你說個好理由,一個能說服媽咪的理由,告訴媽咪,為什麽你非留下她不可?”葛蘭幽狐疑的眼神凝視著兒子的眼,猜測著他的心思。


    頭一偏,腦子迅速浮現出莫曦璿的身影,小小的臉蛋、大大的眼睛,配上濃密細致的新月眉,讓原本精雕細琢的臉兒更顯嬌豔,對年方八歲的她而言,說她嬌豔動人是有些不恰當,不過她就是那麽的漂亮,亮麗的讓人為之心動。


    “她很漂亮。”


    “還有呢?”


    “她很可憐。”


    “嗯哼,這些理由不夠喔。”葛蘭幽笑著搖搖頭。


    看著黎璜臉上掛著傾戀的淡笑,俊逸臉龐微微露出不曾有過的羞澀與靦腆,葛蘭幽不由得眉心輕攢,暗暗歎了口氣。兒子是自己生的,他的心思在靦腆羞澀神情中,已不小心地泄漏出來了。


    “媽咪。”黎璜羞澀地別開頭,一張小臉直紅到耳根後。


    “你喜歡她是吧?”她的嗓音緊繃。


    喜歡?他下意識的搖搖頭,因為這兩個字早已無法表達自己心中對她的感覺。


    自從在墓園中,她蕭索的身影在淒冷的風中跳入他的眼裏,當她轉身迴眸凝望著他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經愛上她了。


    或許對一個才剛滿十二歲的男孩來說,愛這個字眼是強烈了些,不過它就是如此強烈、明白地撞擊著他的心;或許,這愛來得有些突兀、來得有點莫名其妙,可它就是這樣發生了。


    看著他的神情,葛蘭幽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緊,黎璜是個很小心眼的孩子,她擔心他會受傷,畢竟他和莫曦璿的年紀都還小,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媽咪,我們不談這個問題好不好?可不可請你先正視我之前的問題,考慮一下留下她這件大事好嗎?”別過頭,他抿了抿雙唇,急忙將話題移開。


    一咬牙,葛蘭幽將問題擲迴黎璜身上。“你真要我們留下她?你知道嗎?這就變成收養,而收養就是讓她成為黎家的女兒。”


    黎家的女兒?!這句話狠狠的衝撞了黎璜的心。


    他心一驚,濃眉緊擰成一線。不!他不要她變成妹妹啊。


    葛蘭幽表情嚴肅的說:“璜兒,我們可以幫助她、照顧她,可是有關於留下她這個問題,並不是媽咪心如鐵石不願意,而是你真的要讓她成為你的妹妹嗎?”看出黎璜的心思,葛蘭幽對於收養一事更加堅持。


    “媽咪,真的一定要用收養的嗎?我們讓曦璿住下來,供她吃、供她住,這麽簡單的事情,為什麽非得變得那麽複雜?為什麽非得要用收養的?”


    “璜兒,法律的問題媽媽不太懂,不過如果不用收養的,媽咪不知道她要以什麽理由留在我們家?難道你喜歡看到有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的?”她伸出手撫著黎璜的臉頰,想安慰他。


    “不!”他強烈的抗議。


    “這就對了。”葛蘭幽不厭其煩的跟他說著道理。


    猛抽口氣後,黎璜整個人像被抽幹了似的跌坐在沙發上,無奈的點點頭,收養一事似乎得再好好的斟酌、斟酌。


    許久,他站了起來。


    “媽咪,我去看看她醒了沒。”


    看著兒子的背影,葛蘭幽知道他終於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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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璜的床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四處掃著,淡漠的臉上少了她這個年紀應有的純真與快樂。


    忽然,聽見有人打開房門的聲音,她的臉趕忙轉了過去,她的眼隨即對上了他的眼。


    是他!她在墓園裏看到的那個男孩。他是誰啊?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這兒又是哪裏?


    隨著他越來越接近的身影,對陌生環境有著不安定感和恐懼感的曦璿,一雙彎彎的秀眉越擰越深,她的表情也顯得更加無措。


    同樣望著她的黎璜,在她的凝視下有些失了神。


    眼前的小人兒是如此的漂亮,漂亮得就像迪士尼童話世界中的白雪公主,俏麗的瓜子臉,長長的睫毛黑又密,朱紅的嬌唇性感的抿成一線,嫵媚的丹鳳眼帶著一股淡淡的憂愁,嬌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摟進懷裏,小心翼翼的嗬護著。


    “你醒啦,有沒有哪裏還不舒服的?”


    曦璿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訥訥的吐出一句話來:“這兒是哪裏?”


    她掀開被子想起床,黎璜眼明手快的搭住她的手,扶住她顫巍巍的身體。“小心。”


    被摟住的曦璿怔愣了一下,隨即心慌的別過臉。


    “這兒是我家。”黎璜將枕頭墊在她身後。“你在墓園昏倒了。”


    “墓園?”曦璿想起了去世的爸媽,鼻子一酸,淚兒像斷線的珍珠稀裏嘩啦的滾落,小小的身子因為想忍住不讓哭泣聲逸口而出,而一抖一顫的。


    “乖,別哭,哭了臉臉就花花的,像小貓小狗一樣醜喔。”


    “我不是小貓小狗。”果然,在他的出言反激下,曦璿停止了落淚,睜大了一雙晶瑩的黑眸抗議。“我知道,我隻是不希望看到你傷心。你知道嗎?你這麽一哭,窗外的鳥兒都不叫了,花兒也不隨風搖曳了喔。”黎璜笑了笑,軟言軟語的安慰著。


    男孩溫柔的嗓音,像陣溫煦的和風蕩進了她的胸口,她抬起頭,眸子對上猶帶著稚氣的臉龐。


    曦璿的心在這瞬間撼動了一下,唿吸為之一窒,眉心微微蹙起。這男孩雖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他眼中的眸光卻像爸爸一樣的親切,嗓音像媽媽一樣的溫柔。


    黎璜見她蹙眉,誤以為她不高興。


    已是微涼的初秋季節,她依舊可以感覺到他的緊張,因為他握著自己的手心正在發汗。


    “謝謝你,我不哭了。”她尷尬的抽迴手,想起床。“我要迴家了。”


    “不行,醫生伯伯說你要休息。”黎璜將她按迴床上,搖搖頭。


    她搖搖頭。“可是,這兒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啊。”雖然他和爸爸一樣有雙溫柔的眼睛,和媽媽一樣說話聲音聽起來好舒服,可是她不認識他。


    “那有什麽關係。”黎璜拉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住下來後,這兒就變成你的家了啊。”就在這時,下人正好端來葛蘭幽叮囑的海鮮粥,他將餐盤接了過來,隨即將下人遣走。


    “不行,這兒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對這一點,曦璿可是分的很清楚,她堅決的搖搖頭。


    “好、好,不說這個,你先吃點東西吧。”他小心翼翼的將湯匙內的稀飯吹涼後移至她唇邊,柔聲的慫恿著:“曦璿,你多少吃一點,否則會沒體力。”


    他知道她的名字!曦璿嚇了一跳,帶著憂鬱的圓亮大眼立即往上一抬,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卻忘了她正在吃東西,險些被入口的稀飯嗆到。


    “咳……”她猛咳著,原本白皙的俏臉咳的滿臉泛紅,鼻子紅通通,眼淚都被咳出眼眶,看起來可憐兮兮。


    “小心。”黎璜趕忙幫她拍背順氣。


    “對……對不起。”


    “沒關係。其實我會知道你的名字,是因為你身上穿的衣服,還有墓碑上除了刻有你父母親的名字外,也刻有你的名字,所以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也就自作主張的叫你的名字。曦璿,你不會介意吧?”黎璜歉然地解釋著。


    曦璿收迴了視線,搖了搖頭。


    她不懂,為什麽他低沉的嗓音、溫柔的舉止,那麽像去世的爸爸和媽媽?而剛剛他就像他們般寵溺、嗬護、疼愛著她,生恐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喪失親人的痛楚、恐懼和驚駭,在這瞬間蒸發了,她喜歡這個大哥哥,喜歡親近他。


    仰著頭看著他,曦璿眼眸亮晶晶的凝視著他,心中的傷痛,在他溫柔的嗓音中悄悄地被撫平了。


    “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黎璜,黎明的黎,璜是一個玉字旁加上一個黃色的黃,意思是半圓形的玉佩。”拉著她的手,黎璜在她的手上一筆一劃的寫著自己的名字,不因為隻有八歲的曦璿應該識字不多,而草率帶過。


    曦璿驕傲的說:“我知道,這個字我認識,在古代佩帶在腰間的玉,掛在上麵的叫珩,下麵的是璜。”


    其實曦璿會認識這兩個字,是因為有一天莫熙文夫婦逛街,無意間看上了百貨公司專櫃裏擺的兩塊古玉佩,想到曦璿有收集石頭的興趣,夫妻倆於是將它買了迴來送給她,並將這兩塊玉的名稱和用意解釋給她知道。


    沒想到她這麽聰明,黎璜有些兒錯愕,迴過神後,他嘉獎的搓揉著她的秀發,連聲稱讚:“曦璿,你好聰明喔!”


    “可是聰明並不是件好事,對不對?”曦璿的臉兒忽地垮了下來,神情落寞的笑了笑。


    “為什麽這麽說?”黎璜詫異地看著她,笑著說:“你該不會是故事書看太多了,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吧?”


    “可是他們說是因為我太聰明、太漂亮了,所以才會克死爸爸和媽媽。”曦璿淡笑著說出在喪禮上所聽到的竊竊私語,小臉又黯沉了下來。


    “他們是誰?怎麽可以說出這樣傷人的話?!我去找他們算賬!”黎璜濃眉一蹙,語氣十分不悅的咆哮著。


    看著盛怒的黎璜,曦璿忘了難過、忘了哭泣,盛滿淚水的眸子睜得大大地望著他。


    “怎麽了?是不是認為我在說大話?”被瞅得不好意思的黎璜漲紅著臉,赧然地搔著頭皮。“我現在或許沒這個能耐,但是不用十年,我一定會幫你報這個仇,我要他們跪在你麵前跟你說對不起。”


    曦璿看著他臉上的紅暈,用力的搖搖頭。“不是的,我隻是覺得你對我真好,就像爸爸、媽媽一樣的好。”


    “那……讓我照顧你好不好?”忘了母親剛剛說的話,黎璜問道。


    想也沒多想,曦璿便點了點頭答應:“那我是不是以後就要住在這兒?”


    “當然。”他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


    她興奮的尖叫起來:“哇,好棒喔,曦璿不再是一個人了!”深邃的黑瞳因喜悅而眯起。


    “嗯,你有我了啊。”突然,黎璜語出驚人的又說:“而且我還可以將我的爹地和媽咪分一半給你做爸爸、媽媽喔。”


    “爸爸、媽媽也可以分的啊?”她疑惑的看著他。


    “當然可以,這樣你就有兩個爸爸和媽媽疼你。”黎璜說的很大方,三言兩語就將父母親給出賣了。


    “可是我爸爸、媽媽已經死了,不能分你一半,怎麽辦?”她煩惱地噘高著嘴。


    “沒關係,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啊。而且死的人也會保佑活著的人喔,這是我媽咪說的,就像我爺爺死了,媽咪每次帶我去燒香拜拜,都是要我爺爺一定要保佑我,所以我想,你爸爸、媽媽雖然死了,但他們知道我將媽咪和爹地分給你一半,他們也一定會保佑我的。”


    “原來是這樣啊。”曦璿這才明白,原來爸爸、媽媽是可以分的。“但是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像爸爸和媽媽一樣拋下曦璿不管喔,因為我還是比較喜歡看得到的人做伴。”她要求著。


    “嗯,我會活很長很長,一直在你身旁保護你,直到永遠。”他信誓旦旦說。


    她再次要求:“不能比曦璿早死喔。”顯然的,她已經被這次的生離死別嚇壞了。


    “當然,不過曦璿也要答應我,不能‘英年早逝’喔。”一個承諾換一個承諾,尤其是這一點他是絕不妥協的。


    “好,我保證。”曦璿鄭重的點點頭。


    “那我也會一直守護著你,我的小公主。”他真誠的許下諾言。


    “太好了,我是你的小公主,那你就是我的王子,我們互相照顧對方,相親相愛,不吵架。”忘了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忘了他對她仍陌生,曦璿忘情的投入他的懷抱,抑鬱多時的小臉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嗯,我把我的金剛超人分你玩。”


    “我把我的巧克力分給你吃。”曦璿也很大方的讓出她最喜歡的零嘴,雖然她忘了,爸爸、媽媽已經死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會買巧克力給她了。


    “那我們打勾勾。”黎璜伸出手指頭,曦璿也伸出手指頭,兩人煞有其事的打著勾勾,定盟約。


    那年,黎璜十二歲,莫曦璿八歲,就為彼此許下一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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