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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是個成功實業家的犬丸錠作的住宅,這目白宅邸地下迴繞的走廊,未免太窄也太曲折了。


    這走廊的設立,或許就是為了在警察破獲這裏時,讓內部人員便於逃脫,而特地建成的。


    唉,不論是什麽理由,都替避開犬丸大佐部下們的耳目,潛入宅邸地下樓的立見廣介製造了一個好機會。


    避開通往秘密賭場的通路,他專挑暗處,壓低了腳步聲前進。


    依據廣介從吹捧犬丸其中一名部下那裏問來的情報,露似乎被關在這段走廊的深處,一個外界聽不見哭泣、呻吟聲的地方。


    但是,已經沒有足夠時間去問出詳細地點了。今天就得把露救出來,讓四條得以自由行動。


    一想到這裏,廣介抓了抓微鬈的頭發,臉上浮現毫無虛飾的認真神情。


    四條君隆與犬丸錠作以大騙局展開的對決已經經過二天。為了收取完成的偽鈔,犬丸剛剛帶著他的精英部下,再度前往青山。


    不過,廣介卻被獨自留在宅邸。


    早在剛從偽鈔製造所迴來後,犬丸就吩咐廣介,因為不需要再有人帶路,於是下次就留下來。


    或許犬丸是判斷在這個情況下,別帶不值得信賴的廣介會比較好。


    不論如何,既然已經走到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猶豫的時間了。廣介這麽想著,使出了非常手段。


    他把在不擅長打鬥的自己要潛入敵陣前預先準備的安眠藥,加進了留在目白宅邸的犬丸手下們的晚餐中。


    為了這一點,廣介當然是卯起勁來,使用三寸不爛之舌騙了大廚。不過因為事有輕重,這裏就隻有割愛不提了。


    總之,安眠藥立即發揮效果,令犬丸兇惡的手下們深深入睡了。


    若是還有醒著的人,那就隻有秘密賭場的服務員。不過他們忙著招唿客人,應該不會注意到廣介。


    如果能把握這個好機會,把露救出來,四條一定能想出足以逆轉的秘策,打倒犬丸。


    廣介藏身在通往應該關著露的房間的走道最後一個轉角處,這麽想著——臉上立刻浮現了些微苦笑。


    他察覺到剛才的想法裏,也摻入了自己的意願。原來,擔心四條、想給犬丸難看的心情也是真的。


    不過,最讓廣介無法忍受的,是露竟然落入歹徒手中。


    (我為什麽會這麽擔心那個嘴巴壞、小大人似的,又任性的孩子?)


    廣介自己也搞不懂地搖搖頭,悄悄探出頭,窺視著轉角的另一端。


    走廊的轉角就是死路,那裏還裝上了一片鐵欄杆。


    因為隻有一個電燈泡,四周陰暗得很難判斷。但如果瞇起眼睛細看,就能發現坐在粗糙的木頭圓凳上負責監視的男人,正淌著口水熟睡著。


    (在這種地方建造監牢是要幹什麽……不,就是用在這種時候吧!)


    悠哉地自問自答後,廣介快步走近,掏起監視者的口袋。


    因看到了廣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牢房深處奔了過來。


    “廣介!”


    廣介把手指放在嘴前,比了個“噓”的手勢,要叫出聲來的露安靜,邊用搶來的鑰匙打開了牢門的鎖。


    露迫不及待地飛奔而出,露出一口白牙笑著,優雅地說:“我相信廣介一定會來救我。”


    “咦,是嗎?”雖然很意外,不過得到稱讚總是令人開心。


    ——我也很能幹啊,正當廣介沾沾自喜時,露卻用一臉依然天真無邪的笑容,說出辛辣的發言:“因為廣介是個笨蛋呀!”


    “啊?”


    “從犬丸他們來砸店時我就知道了。廣介是個在想到老人跟小孩如果陷入危險,就會不顧一切衝出來的笨蛋。”


    “……你是這樣想的啊!”說過分的確是很過分的評論,讓廣介的臉色暗了下來,但現在可沒有時間在這裏鬥嘴。


    “你的建議我日後會好好檢討啦!現在我們得快點趕到青山的大商店。”廣介匆匆說道,“有人質在,四條先生也無法動作。來,跟著我。”


    露從背後叫住邊說邊準備跑步的廣介:“廣介!”


    幹什麽啦?在迴過頭的廣介眼中,映入了露的稚幼神情。


    雖然身上穿著的仍是從被綁架起就一直穿著、又在監禁時弄得髒兮兮的棉襖,但此刻的露,看起來就像在朝忠誠的騎上表達謝意的公主。


    “真的很謝謝你救了我。”露以認真的語氣說道,深深地低下頭去。


    她這個模樣,廣介也服輸了。


    他感到害臊。


    要是露繼續說那些刺耳的話,反而好應對呢!


    (行行好,快別這樣啊!)正當廣介想這麽大叫的時候——


    突然感到令人恐懼的兇惡氣息,廣介猛然轉身,露也倒抽一口氣。


    出現在走廊彼端,通往地麵的是他們最不想遇見的人——說是廣介的天敵也不為過的,肌肉男。


    “你為什麽還在這裏?”廣介茫然地說道,“你不是跟著犬丸到青山去了嗎?”


    肌肉男聽到這句話,打從心底覺得可笑似的,發出刺耳的笑聲。那是會刺激神經的嘲笑。


    “真是難看啊,欺詐師。”


    肌肉男看到廣介變得頹喪的模樣,終於開始說話。


    “打從一開始,大佐就不打算相信你這種家夥。反正就照四條的意思,來搞那些欺詐的小花招吧!大佐早就看穿啦!”


    “那……”得知真相的廣介臉色發青。


    事情會進行得非常順利,是犬丸所設的陷阱嗎?


    “就是這樣。”肌肉男看到廣介的臉色蒼白如紙,滿足地點點頭,“大佐知道,隻要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裏,你一定會做出什麽事來,所以要我半途折迴來。為了讓想欺騙我們,耍小聰明的老鼠知道自己反而遭殃,下令要我把你連這小丫頭一起解決掉。”


    肌肉男話說到這,從上衣口袋裏拿出危險的東西來。是把閃耀著黑色光芒的柯爾特自動手槍。


    “喂,住手啊,太危險了。”


    “天下還有不危險的手槍嗎?”


    對這個大概與機智、洗煉等詞無緣的男人來說,這句話算是說得很漂亮了。肌肉男往前踏出一步。


    麵對著他的廣介,隻有把露護到身後,直往後退。


    “你這雜碎,我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了,因為你生了一張讓人想用鉛彈打爛的臉。”


    “我還以為我這是也還算受歡迎的長相。”


    廣介為了爭取時間,賭命輕浮地迴嘴,邊尋找逃命的方法。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願望總算要實現啦,真是感激大佐。”肌肉男看著進退失所的廣介,露出像貓捉獵物的神情,舔了舔舌頭,把柯爾特瞄向他。


    肌肉男深信即將勝利地扣下扳機。


    然而,肌肉男靠得太近了。若是稍微離遠一點,就能好妤對準廣介的心髒開槍。但因為希望萬無一失,讓他走近到廣介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


    不是全贏就是全輸。


    廣介伸長手臂,用力握住柯爾特手槍蓮蓬狀的彈匣部分。


    根據他在上海學得的知識,這應該是迴轉式手槍的弱點。隻要讓彈匣無法迴轉,就沒辦法扣扳機了。


    “啊,你這混帳做什麽!”扣住扳機的手指不管使上多大的勁,也沒辦法開槍,這讓肌肉男焦躁起來。但是,他仿佛想到了什麽,冷笑起來。


    “哼,你是笨蛋嗎?你以為一直這樣僵持下去,就能有什麽法子嗎?”肌肉男邊以言語汙辱廣介,邊把空著的左手舉起,啪擦一聲握緊。


    “就算要用這個姿勢互毆,你也沒有勝算。


    ”肌肉男這麽說,邊眨了眨眼睛。


    那動作帶著強烈的殺氣,讓廣介戰栗不已。


    正像肌肉男所說,是一難已去一難又來。


    肌肉男看著廣介的樣子,為了揮出猛力的一擊,全力握緊拳頭。


    就這樣結束了嗎?當廣介忍不住閉起雙眼,做出心理準備的一瞬間,恐怖的重響敲擊鼓膜。


    怎麽了?是我被揍的聲音嗎?


    廣介像個呆瓜似的想著,但他卻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他害怕地睜開眼睛……是怎麽迴事?肌肉男正呈大字型地倒在寒冷的水泥地板上。在他的身上,從頭部到胸口都散滿了木材的碎層。


    廣介再轉移視線,就看見露抓著已粉碎的圓板凳一腳,張大了眼睛站在那兒。


    “是你……動的手?”


    對於廣介的問題,露輕輕點點頭,丟下圓板凳的殘骸。


    露趁著肌肉男專注在與廣介的對決上時,從昏睡的監視者那邊拿來了圓板凳。


    然後,她悄悄靠近,往肌肉男的後腦勺使勁地砸下去。


    對擅用暴力的人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那個外表看來優雅的美少女,對肌肉男來說,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麽粗暴的舉動。


    (就這一點而言,我也是這麽想。被抓走的淑女居然會使用暴力,如此一來這就不是冒險動作片,而是冒險搞笑片了。)


    露仿佛看穿了廣介在胸中無聲的自言自語,張大眼睛瞪著他。


    “這樣不是比那種除了發出驚叫,或是昏倒過去之外,一點用都沒有的女主角好多了嗎?”


    ——沒錯,廣介無力地喃喃說著。他重新打起精神,拉著露的手就要往外衝。


    在那一瞬間,廣介卻發覺露的膝蓋正瑟瑟顫抖著,似乎沒辦法奔跑。


    (嘿,就算逞強,露也還隻是個女孩子啊!)


    身為四條君隆的孫女,露想必經曆過各式各樣危險的場麵吧!但盡管如此,她仍隻是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啊!


    會受情緒影響而雙腳發抖,這才是普通的反應。


    廣介這麽想著,在露的麵前蹲下,比了比自己的背。


    此刻,廣介體諒露的心情,想要背她。然而,露卻非常逞強。


    “什麽?這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想用背的比較快。”


    “多管閑事,我還可以跑呀!”


    唉,這孩子真是的。廣介雖然想歎氣,但他判斷現在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沒時間了,拜托啦,照我的話做吧!”


    “……哼!如果你說什麽都要做的話,讓你背也可以。”


    “是是,我知道了。請讓我背您吧!”


    “嗯,就讓你背吧!”露開心地笑著。她正想搭在廣介的背上,忽然看見走廊一角堆放空瓶的木箱,便朝那裏走了過去。露在棉襖的懷中塞了大約半打的空瓶子。廣介看見就笑了。


    “喂,這是要做什麽啊?”廣介懷著不好的預感發問,露開門見山地迴答:“當然是用來當武器呀!”


    她這麽說著,飛撲到廣介背上。


    “要是你背我,就沒有多餘的手可以用了。我得替你把壞人全都打倒才行。”


    怎麽這樣!慘叫著的廣介馬上振作起精神。


    追捕他們的可不隻肌肉男。或許,在這條走廊上,還有其它人埋伏著。


    既然如此,與其選擇危險的通道,不如走別的路,也就是強行突破除了不慣暴力的經理與接待之外,沒有別人的秘密賭場,成功機率或許會比較高。


    不需要幫忙打倒妨礙者這句話,他撕爛了嘴也說不出口。


    “……我很清楚啦!”廣介用一臉了解什麽叫放棄的神情,這麽說著,“因為要一鼓作氣穿出敵陣,你就盡情地打倒壞人吧!”


    “包在我身上!”聽著露精神奕奕的聲音,廣介開始奔跑。


    他穿過曲折的走廊,朝著充滿熱鬧氣息的方向,也就是秘密賭場的方向前進。


    不久,在陰影的另一頭已經可以看見裝飾著彩色玻璃的門扉。


    隨著廣介抬起長腿,一腳踹破了門,裏頭的睹客與服務生們的動作全都突然靜止,人人嚇得張大了嘴。


    的確,一個男人背著天真的小女孩闖入秘密賭場,而且女孩的兩手還舉著空瓶。怎麽也想不出賭場裏會有這樣的闖入者。


    盡管如此,仍有人率先迴過神來,湧起怒火朝廣介他們逼近而來。


    就是那個被逼著吞下摻滿煙草的剩菜的經理。


    他認出背著少女的,就是導致他遭受空前屈辱,用人造紅寶石詐騙他的青年。他要立刻逮住廣介。


    但是,露瞄準一邊大喊著,一邊飛衝過來的經理腦袋,準確地砸下空瓶。


    空瓶發出巨響,破碎了。


    隨著呻吟聲,可憐的經理倒了下去。


    “想對我動手,你還早一百年!滾,永遠別出來啦!”


    露想也不想就破口讒罵。但是當她察覺到秘密賭場裏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露的臉頰不禁紅了起來,重新改口。


    “……請不要再來了。”


    現在才裝乖已經來不及了。


    廣介一邊覺得失禮,一邊把另一個衝上來的服務生給踹倒。


    2


    就在廣介與露逃出目白宅邸的同一時刻,位於青山的大商店,也就是偽鈔製造所裏,四條君隆等人正與犬丸一夥,以劍拔弩張的氣氛對峙著。


    “那麽。”三白眼閃過光芒,犬丸連一絲微笑都沒有地拋出話來,“四條,我命令你們製造的偽鈔在哪裏?”


    聽到犬丸彷佛在使喚傭人,就連表情一向溫和的四條也動了動眉頭。看到他的反應的犬丸,變得更加不懷好意,繼續追問:“你應該知道,代價是你的孫女喔!”


    這個威脅,就連四條也不得不屈服。


    四條清了清喉嚨,下垂眼往上吊起,臉上浮現相當靈敏的神情,大步朝屋內走去。


    那兒有個長方形的東西,由白布蓋著,堆得滿滿的。四條抓住遮布的一頭,一口氣拉了下來。


    同時,犬丸的部下們也發出了歎息聲。


    是每捆都封好封條,百圓紙鈔堆成的山。


    即使事先已經知道那是偽鈔,但真的看到了如此壯觀的光景,還是難以平靜。


    “看,正是如此。”


    四條宛如指出絕佳逸品的寶石商一般指著偽鈔,從偽鈔堆頂的鈔票束中抽出一張。


    他走到犬丸身旁,將偽鈔遞到犬丸眼前。


    那一瞬間,像個首領般裝作不在意的犬丸的眼睛,閃過了讚歎的光芒。


    了不起,這一句話就道盡了。


    真可說是完美的偽鈔啊!


    四條找到的人旁師【印刷店】,的確是個擁有非凡技巧的工匠。


    “我們照你說的,做出二十萬圓的百圓偽鈔了。隨你高興怎麽用都成,可是……”四條默默地提出要求,“能把露還給我嗎?”


    聽到這話的犬丸錠作,臉上浮現了令人厭惡的微笑,那是會讓人覺得心裏不快的邪惡笑容。


    “好啊!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孫兒可是比什麽都可愛吧!”犬丸用不適合他的,非常溫柔的語氣說道,“不過就算還給你……大概也已經冰冷了吧?”


    那包含恐怖暗示的話語,讓四條立刻變了臉色。【印刷店】以及在後頭待機的同伴們也都發出抗議。


    於是,犬丸看著四條等人激怒的模樣,放話說道:“不隻是你的孫女,那個用人造紅寶石坑了我們一票的小鬼,現在應該也早巳成了槍下亡魂吧?”


    聽到這番話,


    四條已經不想迴答了。


    他隻是臉上掠過紅潮,以銳利的眼神盯視著犬丸。而犬丸卻一點也不感到畏怯,這次反倒誇耀起自己的知識來了。


    “說你是日本第一的欺詐師,這真讓我吃驚。立見是為了騙我上當而送上門的,這我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在徹底利用過後,就給了他欺騙我應得的懲罰。唉,丟掉了孫女和弟子的性命,這代價也真夠昂貴的了。”


    犬丸竊笑出聲。


    那是對打亂別人的命運,令他人陷入悲痛中一事感到愉快得無法忍受的笑聲。


    犬丸錠作前陸軍大佐這樣的反應,已經可以說是怪物了。


    不論是多麽不可救藥的歹徒,如果殺了小孩,通常都會有不舒服的感覺。但從下令殺害露的犬丸臉上,完全看不到一點類似良心苛責之類的東西。


    然而,自以為獲得壓倒性優勢的犬丸大佐突然閉上嘴。他的耳朵相當靈敏,聽見了從偽造所內部傳出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響。


    受到犬丸表情變化的影響,敵我兩方都豎起耳朵。


    是吉,是兇?


    不久,大家都知道結果了。


    後門的門扉打開了,持續傳來奔過走廊的腳步聲。


    在場的全員都注視著聲音的來處。


    出現在眾人視線之前的,是背著露的廣介。


    年輕的欺詐師與少女在逃出犬丸宅邸後,就搭上出租車,前往這段拚命逃亡旅途的終點,青山的大商店。


    “很遺憾啊,犬丸。我可還活生生的。”


    “我也是。不用擔心了,讓這個肥佬好好大吃一驚,爺爺!”


    兩人異口同聲,似乎剛才四條與犬丸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


    露也許是為了表達不滿,還一手揮舞著手裏有裂痕的啤酒瓶。


    廣介與露在靠近大商店時下了車,發覺犬丸的手下們包圍了這棟房子,就繞到後門,把守在那裏的人給撂倒了。


    啤酒瓶就是在那時留下的痕跡。


    “哎哎,你們兩個都平安無事是很好,不過為什麽露會被你背著?是腳扭傷了嗎?”


    看到孫女與弟子平安歸來,四條禁不住展顏。但他立刻傾了傾頭,感到很不可思議地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兩個人同時露出“糟了!”的神情。首先,是廣介慌慌張張地蹲下來,露也一臉不好意思地從他的背後下來。


    當然,露的雙腳早已不再顫抖,但卻感覺好像理所當然似的,從下了車就一直讓廣介背著。


    “嗯……我一點事都沒有呀!”


    “哈、哈哈哈,我也是。一點傷都沒有。”


    四條怪異地瞧著像在解釋什麽的廣介與露,但因為沒時間問得詳細了,便將視線重新轉向犬丸大佐。


    這一看,犬丸剛剛愉快的模樣早已不知到哪去了,臉上露出憤怒至極的表情來。


    應該已經變成屍體的廣介與露,深深激怒了大佐。


    “你看,我的孫女和弟子都還活得好好的。你所說的偽鈔代價,如今已經沒有了。”


    四條恢複了一貫輕鬆的態度,指出犬丸的失算後,用手指比了比偽鈔堆。


    “那麽,這些寶物就不能給你了。”


    憤怒會令人喪失冷靜。因此,現在略居優勢的四條,故意發出容易刺激犬丸的挑釁。


    沒想到應該會輕易遭侮辱刺激的犬丸,竟不知為何,對四條的話沒有反應。


    “還真敢說啊,你以為你們已經贏了嗎?”犬丸看著四條感到猶疑而閉上嘴,以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棟房子裏裏外外都被我拿著手槍的部下包圍住了。剛好這附近沒什麽人煙,要把你們全都殺了,再把偽鈔搶走也成。”


    “這樣一來,你就會失去東洋第一……不,應該說是世界第一的偽鈔製造所了。殺了我跟這些同伴,就沒有懂偽鈔製造技術的人了。”四條大大地搖頭,“我不知道你還有殺掉下金蛋的母雞的興趣哪!”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這時犬丸臉上的微笑,透出令人恐懼的陰森,“你以為我連製作偽鈔的流程都不清楚嗎?”


    聽到這些話,四條的臉孔刷地暗了下來。在後麵沉默著的【印刷店】也不禁咋舌。


    犬丸看到他們的模樣,三白眼浮現愉悅的光芒,朝親信疤麵男使了個暗號。


    疤麵男走近才剛摸熟的印刷機,看來像在尋找什麽東西,立刻把其中一部分拆了下來。


    那是一塊沉甸甸,像金屬板的東西。


    犬丸從疤麵男手中接過銅版,將它舉在頭上觀看,以陶醉的神情說:“太棒了,隻要有這個,就可以盡情印出偽鈔啦!”


    “這是怎麽一迴事,四條先生?”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看見四條他們的樣子,察覺事態急迫的廣介發問。


    在四條迴答之前,犬丸搶先迴應了。


    “我來教你吧!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說說製造偽鈔的基本知識。”確信勝券在握的犬丸開始說,“聽好了,小鬼。製造偽鈔雖然有各種技巧,不過最實在的還是銅版印刷法。在原版上放上膠紙,拿鐵筆照描好後,用銅版雕刻出來,把銅版的凸處塗上油墨,再用紙複印。接著,再把它轉印到石版上來印刷,就是一般的偽鈔製造流程。”


    也許是特別興奮,犬丸難得饒舌,揮了揮手中的銅版:“啊,口頭上講起來雖然簡單,不過若要做出精巧的偽鈔,少不了能把作為原版的銅版完美雕刻好的工匠。反過來說,隻要當作偽鈔源頭的銅版完工了,接下來就用不著那些有特殊技術的人了。隻要在尋常的印刷工廠,就能印出偽鈔啊!”


    “這、這樣的話!”


    犬丸看到愕然呆住,禁不住喊出聲來的廣介,不禁笑了出來:“沒錯。你們也許是為了讓人以為沒有這個工廠就做不出偽鈔,才特地弄了這麽多人來。不過,這種小把戲是不管用的。”


    就像應和著犬丸的話,犬丸的部下們一起笑出聲來。當手下們盡情笑了一會兒,犬丸才抬起一隻手,製止笑聲。


    “四條啊!你跟那個人旁師都已經沒有用了。這塊偽鈔的原版,會由我為了助長大日本帝國的國威,來做有意義的利用。”


    故意把愛國情操與私利私欲混在一起,犬丸吐出這些話後,滿足地挺起胸膛。


    四條以凝重的表情詢問犬丸:“為什麽?既然你知道了這麽多,一開始突襲這個偽造所的時候,大可把我們全都給殺了,再把原版搶走的,不是嗎?”


    “不對不確定的事情出手是我的原則。當時還不清楚原版是否完成,就像你說的,萬一原版還沒完成,出手就沒有用了……”這時,犬丸突然收了口。


    接著,他特意大大聳了聳肩膀,做給四條看後,才繼續說:“……本來,欺詐師說的話是否值得相信也是個問題,不過要是跟你說的一樣,偽鈔製造還在試作階段,用武力奪取就不是個好方法。要是殺了人旁師,就隻能用不知道哪裏有缺損,未完成的原版來印刷了。”


    “所以,你等到我們印出二十萬日圓的偽鈔才展開行動哪!能印出這麽多偽鈔,就代表不需修正的原版已經完成了。”


    對一臉苦澀的四條,犬丸把重要的原版塞入外套懷裏後,搖了搖頭。


    “可不止這樣,四條。如果隻有人造紅寶石那件事,一次把你送上西天也就夠了,但你們居然不學乖,還想再來騙我,這是不可饒恕的重罪啊!既然這樣……”


    廣介在這場與仇敵的最終對決中,一直緊盯著犬丸的一舉一動。這一瞬間,他感到背脊掠過一陣寒顫。


    犬丸滿是贅肉的麵孔,還有他的聲音,都傳達出非同小可的冷酷意誌。


    “……光是殺了


    你還不夠。我決定讓你們這些欺詐師嚐到比死還恐怖的痛苦。本來,為了讓你的處境更悲慘,還打算一起殺掉小丫頭和毛頭小子,不過看來他們是走狗運,從目白宅邸逃出來啦!”犬丸厭恨地看著廣介與露。


    那冷酷的三白眼,令露不禁抓住身旁廣介的衣袖,“就是這樣。借著騙欺詐師上當的絕活,我要讓號稱日本第一欺詐師的四條君隆活著蒙羞。因此,那二十萬日圓的偽鈔也是必要的。”


    犬丸揚起右手,指了指堆積如山的偽鈔發問:“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此刻,遠處傳來汽車的聲響。


    是大型轎車,大概是卡車的聲音吧!


    “難道……你要把我們出賣給警察?”一瞬間認清事態的四條臉色大變。


    犬丸沒有立刻迴答,為了讓四條更加焦躁,他拿出金鳥香煙,照例讓疤麵男替他點了煙,唿出一口煙霧後,才大大地點點頭。


    “真不愧是你,腦筋動得挺快的嘛!我已經通知了警視廳的智慧犯罪科,說有大規模的偽鈔集團在青山的據點製造大量偽鈔,請急速趕往現場逮捕他們。”


    這是一番令四條感到衝擊的發言。


    廣介與其它同伴,就連四條也倒吸了一口氣。


    “不過,要是警察來了,你也不可能沒事。如果爺爺他們會被捕,我就把全部的事情都說出來!”代替皺著眉頭陷入沉思的四條,露罵出聲來。


    但是,犬丸卻對少女的抗議嗤之以鼻,“動動腦筋吧,小丫頭。我可是在對政府關係上也吃得開的五大洲商事社長啊!我還有偽鈔製造犯,你想警察會聽信哪一邊?”


    “可是,你跟偽造犯的關係又打算如何說明?你是打算告訴他們,堂堂的企業家私底下卻跟欺詐師往來嗎?”


    這一次,換成由廣介接話。然而,犬丸依然毫無動搖。


    “不必操心。在警察麵前,我會說是因為你們跑來遊說我能大撈一票的事情很可疑,於是做了種種私下的調查後,終於發現讓人吃驚的偽造集團。搞不好,我還會因為協助舉發犯罪而得到表揚呢!”


    犬丸以廣介他們聽來不快的誇張台詞說著,正當他深深吸了一口金鳥時,外麵傳來尖銳的刹車聲。緊接著,聽到大批人馬的聲音,還有犬丸部下們的喊叫聲。


    “該是時候了。你們就在監獄裏,悔恨居然妄想欺騙我吧!”


    抖落煙灰之後,犬丸下了這樣的結語。


    首先是玄關,接著後門處也出現了大批警察,“我們是警視廳的人。束手就擒吧!”


    號令一下,警官們便包圍住廣介等人,把他們個個銬上手銬。


    即使結下深仇的敵人犬丸臉上浮現誇耀勝利的微笑,但廣介,甚至是四條也無計可施。


    廣介看著同伴們,甚至連露也要被帶走了,不禁咬牙切齒。


    事情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本該替辰三報仇的,如今卻要連四條和露都受害了嗎?


    不行,不應該變成這樣。


    廣介不知道搖了幾次頭,然而手銬卻像要斬斷他的思考般,銬上了雙手。


    沉重的絕望襲上廣介。


    然而,一看到正拿著手銬銬住他的矮小刑警的臉孔,廣介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驚愕、懷疑,還有……


    不到一秒的時間,各式各樣的情緒在廣介的臉上湧現又消失。


    在表情如此快速變幻之後,廣介做出了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揮舞著被手銬束縛的雙手,大喊大叫起來:“不對,不是我們!真正的歹徒是那家夥,犬丸錠作啊!要抓就該抓他才對!”


    慌忙飛撲過來壓製住廣介的刑警,很困惑地看著犬丸。


    這時,犬丸依舊沉默,隻用手指比了比腦袋:“真是可憐,大概是因為輸得太慘,連腦袋也變得不正常了吧?”


    聽到犬丸忍不住同情的模樣所說的話,廣介變得更加激動:“是真的,如果你們以為我說謊,就搜搜那家夥的身吧!偽鈔的原版就在他身上!”


    雖然他竭盡全力喊著,但刑警們全都當作耳邊風。


    “別再做垂死掙紮了,他可是一流貿易公司的社長先生,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勾當來?”就算遭到訓斥,廣介還是沒有放棄抵抗。


    刑警看著警官們押著胡亂揮舞手腳的廣介,將他拉到屋外,轉頭朝向犬丸行了個禮。


    “感謝您的協助。這一迴您可是立了大功。”


    “不不,幫助警察本來就是善良市民的義務。”


    “真是了不起。對了……”


    麵對一口佯裝不知的犬丸,刑警再度致謝後,看來很困擾似的環顧周遭。


    “沒想到有這麽多人,我們人手不夠,再說還得有收押設備。真的非常抱歉,不過在我去請求支持這段期間,可以拜托各位維持現場嗎?”


    “小事一樁。我們會守著這裏,請您安心去辦事吧!”


    “感謝各位的幫忙。”刑警這麽說著,漂亮地行了個禮後,連忙走了出去。其它的警官們也跟隨著他。不久,卡車離去的聲音響起。


    接著,與青山的夜晚相稱的寂靜降臨。


    “怎麽會這樣,連一個人都沒有留下來,這警察也太不小心了吧!”疤麵男似乎很驚訝地說,但犬丸卻沒有附和。


    “就像那個刑警所說的,因為規模太龐大,人手不夠吧!再說,這裏還有我們這些站在警察這邊的正直市民啊!”犬丸諷刺地說著,吊起一邊薄唇笑了笑。由他那打從心底發出的罕見笑容可以看出,他對這次的獲勝有多喜悅。


    “如此一來,那些偽鈔就得交給警察也真是可惜。”犬丸將目光由疤麵男身上移向堆積如山的偽鈔,有些遺憾地說。但是,他立刻搖搖頭,滿意地敲了敲胸口藏著的原版,“如果要錢,不管多少都能印出來。沒必要說這種吝嗇的話啦!”


    對於犬丸的話,部下們也迎合起來。


    “的確沒錯,這樣一來大佐就成了大富豪啦!”


    “想做什麽都能做囉!”


    雖然盡是一些肉麻的諂媚話,但犬丸大佐卻十分順耳地聽著部下們的恭維,邊撫弄著懷裏。


    他的手指隔著襯衫,觸摸著那個時時不離身的東西。


    與此同時,犬丸終於有了勝利的感覺。


    現在,自己已經破解了敵人——欺詐師四條君隆最得意的鬥智戰。


    況且,從四條那裏得到的戰利品,這精細的偽鈔原版又能替即將進行的大交易提供資金——更進一步,還應當能保證犬丸機關永遠的繁榮。


    巨大野心即將實現了。他想到這裏,對這場勝利感到的興奮也轉化為期待。


    不過,對犬丸而言,很不幸的,這甜美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地,數台卡車的引擎聲,打破了犬丸的夢想,“動作很快嘛,還沒經過十分鍾呢……支援的警官已經來了嗎?”


    疤麵男豎起耳朵,朝表情轉為懷疑的犬丸迴答:“的確是警察。聽外麵的人的對答就知道了……啊!”


    疤麵男瞪大了眼。


    伴隨著粗暴的對話,可以聽到“逮捕起來!”的吶喊。


    “大佐,這是怎麽一迴事?”


    “我也不知道。”


    當犬丸沉下臉,迴答疤麵男急迫發問的那一瞬間,大門被粗暴地推開了。


    人數遠遠多於剛才的警官蜂擁而至。


    位於中心的,是一個穿著高級軟帽與外套的瘦小男子。


    雖然是個看來像真正的紳士,不適合出現在這種案發現場的人物,但看周圍的警官事事都聽從他指示的情況來看,這個瘦小男子應該就是指揮官。


    “哎呀、哎呀,


    這莫不是來支持破獲偽鈔製造集團的各位警官們?”


    犬丸壓抑住心中湧起的不安,朝負責指揮的男子搭訕。


    戴軟帽的男子笑嘻嘻地拿出警察手冊,報上名字。


    “嗯!我是在警視廳搜查課,擔任智慧犯罪科科長的高科——高科警部。”


    警部以些許的關西腔平靜地說,朝著犬丸發問:“你就是犬丸先生嗎?”


    “正是。我就是犬丸錠作前陸軍大佐。”


    犬丸因為對方的鄭重其事而放鬆下來,換迴平日的傲慢態度,點點頭。高科警部聽到他的迴答,依舊帶著微笑說:“那麽,你被逮捕了。理由是違反刑法第五十四條第一項,製造偽鈔的現行犯。”


    宛如晴天霹靂的話,連犬丸不禁錯愕不已,張大了三白眼。但也隻是一瞬間,他立刻以傲慢無禮的語氣否定了自己的嫌疑。


    “以定是哪裏搞錯了吧,製造偽鈔的不是我,而是各位的同事剛剛逮捕的四條一夥人啊!”


    “同事?剛剛逮捕的那夥人?”高科警部的聲音蓋過了犬丸的抗辯,一臉茫然地動了動眉頭兩二次後,搖了搖頭迴答。


    “你該不會是在作夢吧?我們今天可是第一次出動喔!”


    犬丸聽到警部沒道理的話,感到腦袋一片混亂,而後退了兩三步。


    這是怎麽迴事?這麽說,之前趕來逮捕四條他們的警官們到底是什麽人?


    犬丸反複著找不到結論的自問自答,漸漸陷入混亂。而警官無視於這樣的他,逮捕了疤麵男以及犬丸的同黨。


    同時,其它警官則去調查印刷機與堆積如山的偽鈔。


    不久,一個警官走到高科警部身邊。


    “就跟通報的一樣,是大規模的偽鈔製造設備。”


    “什麽!是誰向你們告密的?”對粗魯地質問警官的犬丸,警部很愉快似的迴答了他,“既然有人匿名把偽鈔樣本送過來,我們當然就得行動。更不用說還有你這個惡名昭彰的男人了。”


    “你說什麽?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我可是以前陸軍大佐之身,替國家做出各種貢獻的五大洲商事的社長啊!你以為區區一個警部就能逮捕我嗎?”犬丸的怒火終於爆發,朝著警部怒吼大罵。但是,高科始終以平靜且諷刺的態度應對著,“我想是辦得到的,大佐大人。再怎麽說,你都是現行犯啊!”


    警部看著因為過於憤怒,連臉色都發青的犬丸,又笑嘻嘻地笑了。


    對此時的犬丸來說,高科那樣的微笑,比遭受侮辱更加刺激他,“老實說,警視廳從之前就一直盯著你所做的壞事。隻不過沒有可以確實逮捕你的證據。但是,這次有了偽鈔當證物。就算你在財政界與軍方都吃得開,也逃不掉。可不隻是我們智慧犯罪科,全警視廳都會好好關照你。”


    “有件事。”一旁默默聽著的警官像是害怕打斷警部的話,畏畏縮縮地開口,“嗯,怎麽了?被查扣的偽鈔有什麽問題嗎?”


    雖然被插了話,但高科看來毫不介意,還催促著警官說下去。受到這個鼓勵,警官拿出一張百圓偽鈔來。


    “嗯,這裏每一束鈔票最上麵的一張雖然都製造得很精細,跟真品分辨不出來,但其它的偽鈔也都是像這樣子……”


    這時,高科警部的臉上突然浮現奇妙的神情。


    看到上司的變化,警官一副“就是這樣”地大大點著頭。


    那張百圓鈔上到底有什麽呢?


    已經十分焦躁的犬丸,連自己即將遭到逮捕的事都忘了,從警部手中將百圓鈔票搶了過來。


    他將鈔票舉到電燈下仔細查看。


    不知為何,警部與那位警官都沒有阻止他。


    不久,犬丸的臉孔醜陋地扭曲起來。


    他睫毛眼尾一帶的肌肉痙攣,臉頰也抖動著。


    如果不是感到極度的憤怒,一般人是不會有這樣的表情的。犬丸現在宛如妖怪般的形貌不禁會讓人這麽想,那絕不是尋常的神色。


    但是,異常的事並不是隻到此為止。


    下一瞬間,犬丸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動。


    他衝到偽鈔堆旁,將紙封帶接二連三地撕碎,一捆一捆地檢查著百圓偽鈔。


    一旁的警宮也無法阻止他。


    犬丸就以這般拚命的模樣,持續翻找著紙鈔堆。


    在這怪異的行動進行的同時,卻可以明顯看出犬丸的軀體漸漸喪失了氣力。


    這也是無可厚非。


    每一張百圓鈔票上的聖德太子都在笑。


    應該是與真品無法區分,就連數字跟透光度都一模一樣的偽鈔,隻有聖德太子的肖像,浮現出讓人受不了的下流笑容。


    這時,犬丸已經明白剛剛的勝利之夢己化為惡夢,突然無力地倒在現場。


    當他正抱著頭時,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慌忙從外套懷裏取出原版,直直盯著瞧。


    那是最後的一擊。


    雖然被銅本身的紅色與油墨的黑跡弄得紛亂不清,不像印刷出來的偽鈔這麽清晰,但這塊原版上的聖德太子像也浮現了嘲笑。


    (可惡的四條君隆!居然如此愚弄我!)


    此刻有人拍了拍犬丸因為激動而忍不住顫抖的肩膀。


    轉頭一看——高科警部好像能理解犬丸的心情,點了點頭。


    但是,下一瞬間從警部口中吐出的,則是執行勤務的宣告。


    “不好意思,現在得對你搜身。根據匿名通報者所說,你隨身帶著不得了的東西。”


    聽到這些話,眼看犬丸的臉就要失去血色。


    (不行,絕對不行。要是被發現,我就完了……)


    犬丸因為這幾令腦袋沸騰的衝擊而臉色蒼白,他無力地攤開手。


    此時,正因為被逼入絕境,達到極限的洞察力發揮了作用,犬丸不禁吶喊出聲。


    “四條,你打從一開始就是以此為目標?”隨著這聲吶喊,犬丸以有如負傷棕熊般的聲威暴動起來。


    但是,就算擁有犬丸這般龐大的身軀,也無法抗拒遭到搜身的現實。


    一共有六個人壓住犬丸的手腳,第七個警官在犬丸身上搜索,很快拉開了他襯衫的衣襟,搜出有問題的物品。


    仔細一看,那是個用帶子係住,自脖子垂掛而下的布袋。警官在裏頭一翻,拿出被油紙包覆的某樣東西。


    “哪個哪個……喔,是信嗎?”


    接過油紙包的高科警部慎重地打開包裹,將裏頭折疊的紙片攤開。


    那是封以熟練毛筆字寫成的中文書簡。


    通曉中文的警部緩緩瀏覽著。高科溫和的神情漸漸變得險峻起來,同時,還在掙紮的犬丸四肢也喪失了力氣。


    當高科看見信件結尾,以淋漓的字跡簽就的寄信人名號時,便發出了深長的歎息。


    那署名是,蔣中正。


    也就是現今敵國的中國國民政府首腦,蔣介石本人。


    “這下嚴重了,這可是叛國罪。恐怕得聯絡憲兵隊啦!”


    聽到高科以帶著歉意的神情自言自語,犬丸知道結局已經到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科看著犬丸終於認命地閉上眼,朝他問道:“你剛剛有提到四條吧!是指四條君隆嗎?”


    警鄒等待著迴答。


    但是犬丸卻沉默不語。


    看到他那副模樣,高科聳了聳肩後,繼續說:“基於某些原因,你跟四條成了敵人吧?你真是不知道災禍臨頭啊!”


    犬丸聽到這些話後顫抖了一下,高科繼續說:“那個老人是有名的欺詐師,在我們這邊綽號是‘大公殿下’。因為他的騙局都會讓被害者無法提出控訴,或者不想提


    出控訴,所以怎麽樣都抓不到他。”


    ——即使是這樣,總有一天我也會抓到他的狐狸尾巴。將這最後一句話留在口中後,警部以眼神示意部下們帶走犬丸。


    警官們立刻拉著犬丸的手腕,要他站起身,將雙手銬上手銬。


    對犬丸錠作來說,聽見那冰冷的金屬聲,就像聽見了他邪惡的巨大帝國瓦解的聲響。


    3


    在真正的警察逮捕犬丸之前不久。


    “可以了嗎?”從被帆布遮蔽住的視野裏看著青山的大商店越變越小,在卡車貨廂中的廣介停下掙紮,對著指揮警官隊的矮小刑警問道。


    “行了,演技挺機智的。因為少爺你吵著說那家夥才是真兇,犬丸看來也慌啦!”刑警以灑脫的語氣迴答。


    “幸虧我們沒遇到什麽困難就能全身而退。如果是真警察,至少也會留一個人下來看著啊!”刑警一邊這麽說,一邊解開了廣介的手銬。


    不,他可不是刑警。


    這個矮小的男人,正是綽號為【電纜】的人物。


    當然,其它的警官也不是真警察,大家都是四條的同伴們裝出來的。


    “哎,別隻顧廣介,也把我們的手銬拿掉哪!戴著很痛耶!”坐在貨廂對麵,露身旁的四條發出不平之鳴。


    “喔,真是失禮啦!喂!”隨著【電纜】一聲示意,四條以及假裝遭到逮捕的同伴們的手銬也紛紛解開了。


    聽著這些聲響,廣介朝正在摩擦手背的四條說道:“我漸漸明白了。設下這麽複雜的騙局,是為了把犬丸弄成偽鈔製造犯,好讓警察破獲現場,對吧?”


    四條聽到這些話,隻浮現了令人猜不透的微笑,並沒有迴答。


    但是,彷佛要附和廣介的推測,另一台由製服警官駕駛的卡車,從街道另一頭開了過來,猛然朝大商店的方向奔馳而去。


    雖然路燈的照明太暗,沒辦法看清楚貨廂裏,但卡車上明顯的載了許多警官。


    “哎,廣介哪!看來你的腦筋也轉得挺快的。”對方應該是看不到了,但四條仍向駛離的卡車揮揮手,說:“再過一會兒,那台卡車上的警察先生們,就會把以犬丸為首的那夥人以製造偽鈔罪逮捕了。”


    四條以確信的口吻斷言後,詢問廣介:“我是策劃借由警察之手,讓犬丸再也無法東山再起。不過,你是從哪一點看出來的?”


    “是從看到逮捕我的刑警是【電纜】先生,而感到安心的時候啊!是在從地獄解放到天國的一瞬間發現的。如果情況顛倒過來……讓陷害了我們,奪走原版,誇耀著勝利的犬丸落人雙手被銬的困境,豈不是最棒的複仇?對辰三先生來說,也沒有比這更高的供品了。”


    想到自己說中了,廣介就趁勢繼續說下去。


    “要做到這點的條件都已齊備,不,是四條先生運用智慧準備好的。如果隻是要欺騙犬丸,用真鈔加工成偽鈔就夠了。特地請來像【印刷店】先生這樣高明的人旁師,是為了讓犬丸奪走偽鈔,使他變成偽造犯啊!反過來說,為了讓警察逮捕犬丸,也需要當作證據的偽鈔。”


    廣介以十分佩服的模樣搖搖頭。


    “犬丸在陸軍跟政府都與有力人士有關聯,要是小案件,都能逃離法網。不過,要是破獲了現場,掌握了原版與偽鈔,那就是現行犯,不容辯解啦!”


    “廣介,你看起來雖然呆呆的,不過畢竟是從一高輟學的高材生。”四條展顏說出不知是諷刺還是稱讚的話後,開始緩緩說道:“沒錯,我認為犬丸會想要偽鈔,打算敲他一大筆之後,再讓警察將他逮捕。”


    “所以,才帶犬丸到偽造所來,提出交易的要求。可是……”瞥了露一眼後,廣介說:“犬丸抓了人質,威脅我們。這樣就不是要錢的時候了。”


    “正是。我們是打算在第一次見麵時,讓他看到大規模的偽造設備,認定有這些設備後,第二次再來拿錢。”


    “這我就搞不懂了。既然犬丸知道隻要有原版就能印製偽鈔,就算不抓人質,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可以使用武力搶走原版,把我們全都殺掉的……啊!”


    歪著頭說出疑問的廣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會意地大叫一聲後,繼續說:“四條先生讀出了犬丸內心的想法吧!就像你讓那家夥遭到逮捕一樣……”


    “犬丸也想把我們送給警察。想讓身為詐敗師的我嚐到被騙的屈辱。為了這個,便需要能當作直接證據的偽鈔原版與印好的偽鈔。在這些條件齊全之前,犬丸是不會出手的。”


    “要是犬丸使出強硬手段,就告訴他現在原版還沒完成,殺了我們隻會什麽都沒有。”


    “就是這麽迴事,不過……”說到這,四條看了露一眼。


    在這一刻,四條隻像個因為孫女平安而放心下來的普通老人。


    “可惡的犬丸。為了確保我們會製造偽鈔,為了威脅我們而綁架了露,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惡徒。”


    “真的!”可能是想到了被綁架的不愉快,露皺起可愛的鼻子,點點頭。


    不隻是四條,【電纜】與【印刷店】等其它同伴,也個個痛罵起對露出手的犬丸。


    看來不隻是四條,露對所有的同伴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在這一點上是我太天真了。還以為就算是歹徒,也有不可逾越的規則,不會對小孩子動手,看來世界末日快到了。”露擔心地看著長歎一口氣,表情轉暗的祖父。四條疼愛地摸了摸孫女的頭,繼續說:“因此,很可惜地不得不放棄敲他大筆錢一事。雖然不甘心,但在露還是人質的時候,隻得聽從犬丸的命令。不過,我還沒有放棄希望。”


    四條摸了摸白胡子,以柔和的眼神看向廣介,“因為你在那裏。我想廣介既然潛入了敵人的大本營,就一定會想辦法做些什麽。”


    “咦,原來您這麽信賴我啊?”


    “哎,是啊!我相信,不管遇到什麽事,你一定都會去救露。”聽到四條意外的讚賞,廣介滿臉喜悅。


    不過四條接著說出來的話,對廣介來說卻是多餘的,“嗯!因為每當你看到小女孩陷入危機時,就會不顧一切地動起來。真是有些單純。”


    四條說出與露在目白宅邸所講,一模一樣的話來。


    (哎呀哎呀!真不愧是一對祖孫。這樣捧人又損人的專長,大概是遺傳吧!)


    不隻是露,就連四條也斷定他會衝動行事,這讓廣介消沉起來。但下一瞬間,他不禁差點在貨廂中飛跳起來。


    四條君隆坐正姿勢,深深地低下頭去,以廣介第一次聽到的,認真的口吻說:“廣介哪!不過,我打從心底感謝你。因為你救了露,我們才能照原訂計劃讓犬丸入罪。”


    隨著四條的稱讚,【電纜】以及其它欺詐師也紛紛讚美起廣介。


    在這種場合就會害臊得呆不下去,是廣介與生俱來的性格之一。


    “呃!那個……總之,因為露獲救了,對犬丸的欺詐就可以繼續下去了。”紅著一張臉,廣介硬是把話題拉迴來,“當犬丸向警察告密時,我們就利用這個機會反擊,由【電纜】先生帶領的假警官隊先行趕到,救出我們。之後,由我們通報的真正警察前往保持不動的現場,把犬丸當成現行犯逮捕。真是完美的構想。不過——”


    廣介怎麽樣也搞不懂地搖了好幾次頭。


    “再怎麽說,這也太過火了。要是順序出了錯,一切將前功盡棄。第一,犬丸應該已經叫來警察,那些被告知我們才是偽鈔製造犯的警官們怎麽了?”這是理所當然的疑問。


    就像廣介所說,如果沒有事先想好對策,犬丸與四條互相矛盾的密告,應該都會引來警察。


    “關於這一點,就由我來告訴你吧!”


    與四條交換了意味深長的視線後,【電纜】接著說明。


    “我們已經調查過目白宅邸與五大洲商事等犬丸的據點,然後在這幾天一起遮蔽了這些地方的電話線,接上我們準備好的機械。”


    【電纜】指了指放在貨廂一角,類似大型通信機的東西,“就像【電纜】這綽號一樣,我可是電信電話的專家。這不過是小事一樁。”


    “這個人是海軍下士,長期在橫須賀鎮守府的通信隊執勤。”四條從旁補充說明。


    但是,心中仍然滿是疑問的廣介無法滿足於師父的說明,繼續丟出問題。


    “可是,這種事不能做得太明目張膽吧!要是切斷別人家的電話線,應該馬上就會被發現……不,等等。”


    腦中似乎被什麽念頭給吸引住,廣介突然停了下來。


    那一瞬間,工人們爬上目白宅邸旁電線杆的情景在他腦中複蘇。


    (嗯……這樣的話……難道……)


    對著因為太驚訝,眼睛一時都瞪圓了的廣介,【電纜】會心一笑。


    “你發現啦,少爺。我們裝成進行電話工程的樣子,因此沒有被發現啊!”


    這麽說著,【電纜】點燃了埃及煙草,繼續說:“接下來就簡單了。逐一竊聽犬丸一夥人的電話,沒問題的就放行,危險的就由我們這邊接起來迴答。”


    “那麽,犬丸以為是警察,密告快來逮捕我們的對象是……”


    “嗯,就是我。”【電纜】很美味似的吸著埃及煙草,若無其事地說,“我也是第一次假扮成警察大爺,反正隻有聲音嘛!我自稱是智慧犯罪科的警部,感謝對方的協助,還告訴他們我們會立刻趕往現場。然後——”


    “聯絡真正的警察,說犬丸等人在製造偽鈔,對嗎?”露一臉津津有味的表情聽著,忍不住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電纜】笑了起來。


    “啊,沒錯。不過,萬一真的警察先抵達大商店就糟了,所以我們急匆匆地變裝成警官隊趕過去。怎麽樣,你看我這一人飾演三角演得如何?”


    對於這麽說著而挺起胸膛的【電纜】,廣介也大加讚賞。


    光用聽的,會覺得這個手法相當簡單,但是如果沒有過人的大膽,又怎能做出這些事來?


    能做到這些的【電纜】,也是足以當四條同伴的一流幹將。


    “當然,我也從側麵給予支持,把偽鈔送進了五大洲商事與犬丸目白的宅邸等地。同時也將這件事告訴警察,現在東京所有的據點應該都受到搜索了。”


    四條說出設想周到的計劃,緩緩地笑了。廣介也跟著笑了起來,但不一會兒笑容卻暗了下來。


    “不過,我們再也不能迴去淺草了吧!既然那個根據地已經被發現了,為了避免犬丸機關的殘黨前來襲擊,暫時得藏起行蹤才成。況且……”廣介很憂鬱地繼續說,“設了這麽複雜的局,也留下了很多證據。警察也會……”


    “如果是大商店的租約跟印刷機的權狀之類,就不用擔心了。契約跟其它方麵都是用【印刷店】偽造的文件與印章辦的,把事情偽裝成全是五大洲商事幹的。這些文件,也毫無疏失地送到警察那裏去了。”


    “可是,就算頭目遭到逮捕,其它手下可還好好的。而且,如果隻有偽鈔製造罪,犬丸也不可能永遠待在監獄裏,一定會來報複的。”


    四條打斷了廣介的話,接著,以宛如預言家般鄭重的口吻告訴他:“犬丸一生都不會出獄了,而犬丸機關跟五大洲商事也會跟著倒閉。”


    四條對於聽到這太過自信的發言而驚呆了的廣介眨眨眼後,繼續說:“因為犬丸錠作是向敵國買進鴉片而致富的惡徒。”


    突然聽到這重大的消息,廣介倒抽一口氣——在一瞬間,像機關槍一樣連連發問:“這是怎麽迴事?啊,犬丸最近熱衷的交易就是鴉片買賣?敵國是……國民政府?這,這可不是現在與日本軍在滿洲交戰的對手嗎?啊,等等,難道說,犬丸會被陸軍革職,就是因這企圖陰謀的關係?”


    為了讓廣介住口,四條搖搖頭,“廣介哪!你的腦筋轉得快,看來舌頭也挺快的。一口氣問了這麽多,我沒辦法迴答。”


    看到四條身旁的露也點著頭,廣介慌忙閉上嘴巴。不過,他的臉上還是一副要求快點說明的表情。


    “哎!就由我來說清楚吧!打從我決定與犬丸為敵起,就拜托了所有的同伴們調查他的事情。當然,並不是馬上就有結果,不過漸漸地便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


    聽到四條的說明,廣介一開始雖想著有可能這麽簡單就查到嗎?但一想到四條在黑社會擁有的人脈,以及他所看到的實力,便重新認定這種事對他而言不算什麽。


    在這樣的廣介麵前,四條以淡淡的口吻繼續說:“就如同你的推測,在中國擔任特務機關長時,犬丸秘密透過國民政府的特務,買進了鴉片。你知道是為了什麽嗎?”


    這麽說後,四條等著廣介迴答。但看見廣介搖頭的樣子,他聳了聳肩,自己說出解答。


    “這很像那個惡徒的作風。看來他是以低價讓鴉片流通,好讓中國的民眾疲弊不堪。也就是反過來利用敵人的物資。”


    “不過,這樣國民政府有什麽利益可言?”


    “當然有。如果能夠得到大筆日本的資金,就管用了。”


    “哈哈,的確。可以用來從事各種謀略。”


    “就是這樣。”四條聳聳肩,肯定了廣介的話後繼續說,“不過,犬丸做得太過火了。就算是為了謀略,也不能跟極為抗日的國民政府同一陣線啊!這就是犬丸遭到軍方放逐的原因。”


    “但是,犬丸並沒有放棄。自從變成暴力組織的頭目後,他也打算有一天要再度與國民政府從事鴉片交易,對吧?”


    廣介的話,讓四條滿足地點點頭。


    “嗯,正中紅心。不過這一次,犬丸就沒有為了國家的名目可用了。說到底隻是想買進鴉片謀取莫大利潤,滿足私利私欲而準備的交易。”


    “可是……曾是帝國的軍人居然做出這麽肮髒的事情。這真是叫人一時難以相信。”


    四條對著搖頭述說感想的廣介苦笑:“的確。但是,就算以身為軍人自豪,卻還是平凡的人。這世上隻要有高潔的人物,就會有低劣至極的家夥。盡管這樣,就如同你所說,要說過分的話,這的確也是很過分的事,我一開始也沒辦法相信。”


    “但是,竊聽讓我下了最後的結論。那個畜生沒想到我們竟會竊聽電話,毫不在意地說著鴉片交易的事呢!”


    【電纜】得意地摸摸鼻子,插話說明。相對於此,廣介傾首問道:“可是,你們應該沒有證據吧!就算犬丸盤算著這麽脫離常軌的事也……”


    正當【電纜】要迴答的瞬間,廣介腦中靈光一閃。


    犬丸有個時時隨身攜帶的東西,是廣介自己問來的消息。


    那麽,那個東西是?


    “嗯!犬丸隨身攜帶的,大概是關於鴉片交易一事,國民政府要人寫的親筆信。”


    四條從廣介的表情讀出他心中的想法,因而破顏一笑。


    “大概是國民政府間諜組織的負責人陳立夫,或是蔣介石本人的書信喲!”雖然四條以一臉知情的模樣所開的玩笑,出乎意料地命中了核心,但不是神仙的廣介是不可能得知的。


    他隻是感佩著四條的智能,攤開了雙手:“我服輸,投降啦!這樣的話,這次的大騙局,目標是為了讓警察抓到犬丸的狐狸尾巴,令他無法再起啊!”


    “就是這麽迴事。”


    四條大大點頭後,繼續說明:“那畢竟是他連洗澡的時候都帶著,深怕會被奪走的東西。就算雇用偷兒去行竊,也不


    會成功。既然這樣,就隻有以其它嫌疑,比如製造偽鈔罪來讓警察逮捕犬丸、收押問題的文件了。”


    “太漂亮了。這真是太成功啊!”


    迴應廣介伴隨著感歎吐出的話,四條做出勝利宣言。


    “如此一來,犬丸就成了叛國賊。國內外與犬丸機關有接觸的人都會受到調查,他們的組織也將破滅。他再也無法來追趕我們了。接著……”


    “跨著大步,迴淺草去囉!”聽到露的叫聲,四條的同伴們歡聲雷動。


    不久,歡唿轉為“萬歲”的叫喊聲,響徹夜晚。


    廣介一時間非常開心,但隨即想到有件事很可惜,因而對【印刷店】說:“匯集心血製作的原版被犬丸拿走了真是可惜。畢竟是這麽精細的東西。”


    為了掩蓋過大家的萬歲聲,廣介提高了聲音說。但【印刷店】搖了搖頭。


    “那個東西在我這裏呢!”【印刷店】以低沉卻聽得很清楚的聲音說,一邊從口袋裏拿出原版來。


    【印刷店】一臉沒趣的表情,對看到原版而張大了口的廣介說:“其實我做了兩種。犬丸拿走那個,聖德太子像會浮現下流的笑容。”


    看到廣介驚訝的表情,【印刷店】總算稍稍微笑了。


    “那個原版是不能用的。”


    【印刷店】的話,讓廣介有了種與精心演出的舞台一同落幕的感慨。


    不,四條葬送犬丸所設的大騙局,就算說是超一流的舞台劇也成。


    天才欺詐師四條君隆寫了腳本,放上適當的演員們,完美地上演了這出戲。


    (辰三先生,就如同你所說,四條對我來說真是最棒的師父。)


    廣介為痛切的思念所動,閉上了雙眼。


    眼臉下浮現出辰三溫和的臉孔,仿佛耳邊就能聽到他在說:“怎麽樣,我沒說錯吧?”


    (所以你就安心地,不管是地獄或天堂,到你喜歡的地方去吧!我會認真修業,成為一流的欺詐師。)


    廣介在胸中對辰三說。一張開眼,就發現四條與露正看著他。


    “辰三的仇已經報了。”看出廣介此刻的心情,四條準備告訴他的話,由露接了下去,“對對,接下來隻能為了積極的事動腦筋。”


    露又借機嘲弄了廣介:“因為你老是悠哉悠哉的,鑽牛角尖煩惱不適合你。還是先行動再說。”


    廣介本來想要反駁,但【電纜】先插了話。


    “啊,少爺,如果你有俠義心腸,當工作夥伴就值得信賴啦!怎麽樣,廣島有個釀酒屋大老板是傻瓜,跟我一起去釣這隻鴨子吧?”


    不隻是【電纜】,或許是看中了廣介的資質,其它人也陸續提出古怪的邀約。


    “教你土地欺詐師的作法也行。”


    “用赤城山埋藏金當餌有搞頭啦!”


    默默聽著這些的四條苦笑著,攤開雙手,要大家不要再說了。


    “哎,上一個工作才剛完成,到現在廣介還是一頭霧水。此刻我們先來幹杯慶祝吧!”


    四條說完,【電纜】從貨廂一角,像變魔術般拿出裝著高級葡萄酒瓶與玻璃杯組的箱子。這讓全員的臉上都浮上笑容。


    四條也是,露也是,廣介也是。


    還有,【電纜】跟【印刷店】也是。


    卡車載著浮現了愛倫坡所說“會心一笑”的欺詐師們,消失在帝都東京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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