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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戰前最後一個星期五的晚上將近11點鍾,正是很多人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搭乘末班車迴家的時間,頁麵正在輸入一封電子郵件。他停了下來,呆望著液晶顯示屏。這幾天他們幾個人沒曰沒夜地為聖誕夜的進攻做著各項準備工作,而他每天還要讀上百封電子郵件,並一一迴信。


    核準最適當的時機,準時下命令調兵遣將,操作起來要比想像的困難得多。就連在秋葉原車站實施恐怖計劃,而且在實施中不能有一個傷亡者出現,這也必須靠收集和交換大量的信息才能得到保證。因為信息就像身體裏的血液一樣重要,一旦失去,整個計劃也會當場落空。


    頁麵的後背酸痛,身上還有些發燒。他的疲勞似乎已達到了極限,屏幕上的字號逐級增加,可還是難以辨認。頁麵已不聚焦的雙目盯著顯示屏,對大家說:


    “你……你們幾個把……把對話框打開。”


    隻聽到了幾聲有氣無力的迴應,其餘五個人連聲音都懶得發了。辦公室裏所有的電腦屏幕上都打開了對話框,這是專門用於接收頁麵發送來的即時消息而設的窗口。頁麵雖然極度疲勞,可是指尖兒仍然準確無誤,他開始輸入指示:


    大家已經將近三周沒有休息了。我想如果錯過了這個周末,到真正作戰就一天都不能休息了。依我之見大家明後兩天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


    第一個作出反應的是泉蟲。他在座椅上伸了伸腰說:


    “反正我修改的升級版crook在聖誕節前夜也完不成了,大家為了幫我好像都挺累的,我讚成休息。”


    泉蟲把精力投入到編程上的時候,確實是茶飯不思。最近一段時間,他拿來充饑的都是些從超市裏買來的點心,臉頰明顯消瘦下去,連眼窩也塌陷了,黃邊太陽鏡下的雙眼熬得通紅,但他的眼神依然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阿陽今天穿了一身黑,一副特種兵的打扮。她迴過頭來,環視了一下屋裏的每一個人,道:


    “我和文本框組成的突擊隊在受訓期間還能適當地休息一下,而你們根本都沒辦法休息吧?大鼓和達摩你們倆也該洗澡了,我覺得你們身上都有味道啦。”


    最近一直睡在秋葉原@deep辦公室裏的大鼓接話茬說:


    “大概是上周洗了一次。因為是冬天嘛,也不怎麽出汗,可三四天不洗澡,這身上也就有點變味了,再過一兩天,我就聞不出來啦。”


    聽了這話,潔癖症的文本框大聲嚷嚷著,從椅子上一下蹦起來,躲到旁邊阿陽的桌子後邊,急忙摘下了白手套,換上一副新的。


    “我的天哪!剛才我還碰了你遞給我的呢,再怎麽著你也該洗澡吧,我們這裏可是搞設計的場所呀,身上攜帶亂七八糟細菌的人禁止入內。”


    達摩的聲音顯然要鎮靜許多。他雖然隻有一點點社會經驗,但畢竟是他們幾個中最年長的一個。


    “我覺得休息是個很好的想法,調整好身體也的確很有必要,而且呢……”


    達摩似乎有難言之隱,阿陽追問道:


    “而且什麽,快說啊!”


    達摩轉動了幾下座椅,看了看在場的每位成員,道:


    “向數碼城發動進攻以後,警察也許會以盜竊電腦軟件和非法侵入罪當場逮捕我們。還有,偽造恐怖事件錄像,這在犯罪史上還沒有先例,所以,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罰還不清楚,再迴到這間屋子,也許要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吧。”


    文本框極不情願地說:


    “看來,我們必須利用周末處理好日常的瑣事啦。房租怎麽辦呢?我現在一周隻迴兩三次家。”


    阿陽氣憤地說:


    “我們隻是奪迴自己被偷走的東西而已,為什麽把我們當成罪犯,而偷我們東西的人卻成了受害者呢?我真想不通。”


    頁麵問達摩:


    “大……大概能判幾……幾年刑?”


    達摩聳了聳肩,道:


    “這得根據軟件的總價值和在襲擊數碼城時發生的傷亡情況而定。因為我們這次發動的假恐怖襲擊會使東京處於警戒狀態,或許為了殺一做百而加重對我們的處罰,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除了泉蟲之外,我們幾個都是成年人啦,雖然沒有前科,大概也得判幾個月或者幾年徒刑吧。依我的經驗,恐怕不會緩期執行的。”


    判刑這個詞一下子使小木屋的空氣凝重起來,從舊式空調裏不斷送出帶有黴味的熱氣彌漫在聖誕節將至的寒酸小木屋裏。大鼓打著節拍說道:


    “我怎麽都想不到咱們會是罪犯。咱們幾個既不是什麽職業盜竊團夥,也不是黑社會的,更不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實施襲擊計劃時不擇手段。去年這個公司隻有頁麵、文本框和我三個人,承攬的業務無非是些更新網頁什麽的,我們一直勤勤懇懇地工作,可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就成了罪犯啦。”


    文本框不無諷刺地低聲笑道:


    “不錯,夢醒時分就到了監獄,做噩夢夢到了一個好地方。”


    阿陽攻勢迅猛的直拳差點就落到文本框的肩頭,文本框帶著白手套的拳頭也擺出了招架之勢。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我們就是要解放crook,不管采取什麽手段,都要救出阿結的人工智能程序ai。還不是因為它的一切都是我們幾個絞盡腦汁想出來以後,沒日沒夜、累死累活地創造出來的嗎!”


    阿陽的手剛一離開,文本框又換上一副嶄新的白手套。他將頭扭向一邊說:


    “誰說不做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要使出全身力氣把數碼城的那幾個大猩猩揍扁呢。”


    頁麵敲了敲桌麵,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起來後,又開始輸入文字了:


    “不過,說不定這次事件還會產生一個好結果呢。上次在同時多點針對我們幾個的空巢襲擊事件不是一直沒有什麽證據嗎?這次警察也該認真對待了吧?反正是要詢問我們動機的嘛。數碼城的‘鐵鍬’跟我們開發的crook有多相似,他們為什麽要在一個全封閉的狀態中來開發它,為什麽會遭到我們的襲擊,這一切我們都要在法庭上跟他們對質,並公之於眾,跟數碼城作堅決而徹底的鬥爭。”


    達摩點了點頭說:


    “這次圍繞軟件著作權而引發的官司在日本尚屬首例,將會成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次裁決。像我們這樣的小企業大概不會受到什麽大的影響,但外界對數碼城的評價一定會一落千丈,這會給他們一個重創吧。當然這要取決於審理的最終結果,而且我說的這一切都是以我們成功救出crook為前提的。相反,如果crook被改頭換麵成了他們的‘鐵鍬’並且被成功推入市場的話,我們的這次假恐怖襲擊就會起反作用,成為他們的免費廣告了。網民們都有點變態心理,越是遭到襲擊就越能證明這個搜索引擎的價值比較大,肯定都想去試一試。”


    “你別說,那些網蟲還真那樣。”


    阿陽正說著,隻見她的桌麵上跳出了一則預告,是阿陽即將發信個人cd和dvd寫真集的廣告。屏幕的壁紙正是身穿迷彩服的阿陽英姿颯爽地站在黎明前中央大街上的海報。


    頁麵拔掉了電腦電源說:


    “我……我說,咱……咱們都迴……迴去吧,好……好好休息一……一下。”


    @2


    星期六的中午時分,頁麵一起床就開始打掃自己的房間。一想到幾個月可能都迴不來,就湧出一股想把房間打掃幹淨的莫名衝動。在清掃房間的同時,他還開動了洗衣機,把積攢多日的髒衣服一股腦扔進了洗衣機裏。這位秋葉原@deep的法人代表其實跟在電器街遊蕩的那些年輕人沒有什麽兩樣,一年四季都是一身t恤衫、牛仔褲的打扮。夏天穿短


    袖,到了冬天就在長袖t恤衫的外麵再套上一件短袖衫,僅此而已。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他穿上了自己鍾愛的那件t恤衫。t恤衫的身前印著一張愛因斯坦伸著舌頭的可愛畫像,還有一行英文字,是一句成語:“想像力比知識更寶貴。”他哼著以前曾流行過的曲子,在陽台上晾好洗完的衣服後就沒有什麽要做的事情了。此刻,頁麵既沒心情看書,也不想上網衝浪,於是便認真地鎖好三層防盜門,來到了南千住商業街的一家麵館。商業街的拱廊裏迎聖誕的商家大戰正如火如荼,每家店鋪都是張燈結彩,一片喜慶。今年的聖誕夜頁麵仍和往年一樣要跟公司的成員們一起度過,而不是跟女友。沒有女朋友的生活他已經習慣了,而且也覺得很自在。這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他的口吃病所致,也因此使他不會跟異性打交道。


    在一家老字號蕎麥麵館兒的前台,他並沒有點日本人在除夕時慣常吃的蕎麥麵條,而是要了一套過水蕎麥麵外加油炸大蝦。他不喜歡熱麵,而喜歡蘸著調料吃的過水麵。他把剛炸出鍋還冒著熱氣的大對蝦蘸上調味汁,美美地品嚐起來。今年元旦若在拘留所度過,可就吃不到這麽美味奢侈的大餐啦。他在吃剩下的麵汁裏加了些煮麵湯,最後一飲而盡。沉在碗底的七香粉,辣辣的,好吃極了。離開麵館後,頁麵的腳不由自主地邁向了南幹住地鐵站。


    他不假思索地掏出月票上了地鐵。在日比穀線的地鐵上搖晃了約有10分鍾,就到了他熟悉的秋葉原站。星期六的秋葉原地鐵站跟上下班的高峰時間一樣擁擠不堪。他隨人群上了台階,又淹沒在jr秋葉原站更大的人潮中。人潮中的每一個人都不再醒目,他們的服裝也遠離流行時尚,人潮都朝對麵的世界第一大電器街方向湧動。


    應有盡有的電子配件充斥整條電器街,既有二手的電腦顯示器和集成電路板、防盜用微型攝像頭和催淚噴霧器,也有預告偶像簽名會的海報和色情dvd等。女服務員也聚在車站前向行人散發卡拉ok歌廳的傳單,而迴到這條街道的頁麵終於定下神來。因為像頁麵這樣一半活在電子世界裏,另一半活在現實社會裏的新人類,這條街道才是造就他們的故鄉。


    電器街上人頭攢動,手握宣傳單招徠顧客的服務員用嘶啞的聲音高聲喊叫著店名和打折促銷的記憶棒價格。這條街上,斜挎著背包、留長發的男性比例大概也是世界之最。頁麵把目光投向了一個露天擺放的水桶上,裏邊堆滿了dvd—r。能同時存放50張光盤的托架含消費稅才1500日元,平均一張跌破了30日元的最低價格。看到這些,頁麵不禁想起念小學時第一次來這裏的情景。那時這裏隻賣些軟盤,一張軟盤隻能存儲1.4兆,想要盜版任天堂的家用電腦遊戲就要買上好多張。後來3.5英寸的軟盤換成了mo,如今dvd—r又取代了,存儲容量大得驚人,最近聽說硬盤的容量已經超過了20g。


    此刻的頁麵正在思量:我們人類有一天是否能進化到像cpu,一樣用數碼方式來迅速處理事務呢?能否也像存儲器一樣用數碼方式記憶大量的信息呢?電腦硬件會無限地提升程序,而我這樣的人真的是在進化嗎?話又說迴來,不進化又有什麽關係呢?至少每天都在發生變化吧。


    在這個充滿黑色幽默的世界上,恐怖爆炸、血腥殺戮早已司空見慣。在地球的另一端,饑餓和部族戰爭也是平常事。我們這個世界會像越來越智能化的巡航導彈一樣嗎?


    可是,不管這個世界多麽支離破碎,人不可能同時活在兩個地方,所以自己終將生存在秋葉原,盡情地感受這個時代和高科技的氣息。而作為一個狂熱的高科技追隨者,自己的選擇隻能是盡全力瀟灑地過人生。秋葉原@deep的法人代表走在被原色招牌掩住了三分之一天空的大街上思緒萬千。


    “你怎麽在這兒,頁麵?”


    頁麵的肩頭被敲了一下,他迴頭一看,原來是大鼓。在秋葉原這片天空下,唿吸著同樣空氣的那些素不相識的發燒友,如同被無限繁殖的克隆人一樣,把他倆身後的整條大街都淹沒了。


    “我……我還要……要問你呢,為……為什麽到……到秋葉原來?今……今天不是該……該休息嗎?”


    這個癡迷於電子音樂的小胖子聳了聳肩,道:


    “待在自己的家裏悶得慌。剛才我在玩具店裏看見文本框那小子了呢,玩具店的遊戲廳裏阿陽正在玩兒《虛擬鬥士4》呢,圍觀的人很多。”


    順著中央大街走,就會看見這家超級規模的玩具店,這家遊戲廳素來以遊戲高手雲集而聞名。雖說這種傳統的大型遊戲失去了昔日的火爆,不過坐落在秋葉原的這家遊戲廳人氣依然不減。在節假日,仍有來自日本全國各地的網絡遊戲迷光顧。


    “是……是嗎?”


    原來其他幾個拍檔也跟頁麵一樣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會迴到秋葉原。正在這時,高高架在半空中的總武線上駛來一輛電車,大鼓仰起臉,蹙著眉頭,衝著電車喊道:


    “我們幾個,隻有來到秋葉原才能放鬆!我們玩兒在這裏,工作在這裏,生活在這裏,已經離不開這個地方啦!”


    頁麵很高興自己的朋友也有同樣的感受。


    “反……反正大……大家都在秋……秋葉原,今……今天晚上咱……咱們聚一聚怎……怎麽樣?一……一個人吃飯也……也不香。”


    “太好了,就這麽定了。”


    說著,大鼓掏出手機,一個接一個地打起了電話。


    這天晚上是一個最典型的秋葉原的夜晚。六個人在秋葉原胡同的一家最便宜的酒館裏,一邊喝著摻水的燒酒消遣,一邊高談闊論什麽吃的啦、玩兒的啦、遊戲啦等,又從網絡世界的未來談到最新的高科技發展,這些話題都是他們幾個在這條街上所感受到的數碼文化最根本的東西。幾個人一直聊到淩晨。


    拂曉時分,幾個人又來到那家讓服務員扮演角色的“阿茜”咖啡店,喝完咖啡,六個人乘坐首發電車各自散去。


    @3


    決戰日即將來臨的前一天是個周一。西伯利亞寒流伴著上空一股零下30度的冷氣團迅速南下,就像采用帕爾帖元素替代氟利昂製冷技術的超靜音新型冰箱一樣,高效地把整個秋葉原冷卻下來。


    傍晚,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來訪,正是那位數碼城高端程序員遠阪。他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了辦公室。一進門,這位傳奇人物就好奇地打量起這個小木屋。


    “這種氣氛的辦公室我知道好幾家呢。”


    六個人都愣住了,抬眼看著遠阪,而這位數字魔法師也不介意他們把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繼續說道:


    “在網絡初創期就連美國也都這樣,有的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有的是在車庫裏,就用手頭上那一點兒資金開始創業的。雅虎也好,google也好,都跟你們這兒一樣。”


    頁麵驚惶地喊:


    “我……我們這……這間辦公室絕……絕對被安裝了監……監控器,你直……直接到這裏來行……行嗎?”


    遠阪坦然道:


    “啊,一點兒問題也沒有,辭掉數碼城的工作或者跟中込總裁發生衝突都無所謂。網絡產業一旦形成某種規模的話,會自動提高收益的。數碼城的寬帶在今年中期就已經越過了損益界線,我對這種放任不管也可以自動成長的企業不太感興趣。我要給泉蟲一份禮物。”


    遠阪從滿是褲兜的休閑褲的褲兜裏掏出一張閃亮的光盤。泉蟲什麽都沒說,接了過來。


    “你製作的攻擊ss漏洞的假、認證畫麵太棒啦,那種透明的圖層沒人會注意,尤其是我又把液晶顯示屏的色彩平衡微調了一下,顯色調得更淺了一些。按規定戰略軟件開發室每周都要更換密碼,你們明天進


    那裏好像沒有什麽問題吧。為了慎重起見,我把三個研究人員的密碼和ic卡的個人數據都輸進去了。總之,你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說到這裏遠阪的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穿著淡藍色雪山迷彩裝的阿陽頓時歡跳起來。


    “遠阪,太感謝你啦!”


    說著,這位帶點野性、雪中精靈般的美少女奔到門口處的遠阪那兒,摟住他消瘦的脖子,在他胡子拉碴的臉上吻了一下。電腦專家更是喜形於色,問道:


    “如果還有更好的迴禮就留給我下一次享用吧。”


    遠阪剛一迴頭,看見數碼城最下層的編程員戰火從樓梯口走了過來。阿陽的手仍然繞在電腦專家的脖子上,說:


    “戰火,你們很早以前就分手了是吧?”


    戰火一隻眼戴著眼罩,羞得臉頰紅紅的。


    “對,不過最近還有些來往。”


    “原來你們又和好了呀,那可太好了,戰火。”


    阿陽旋即離開遠阪又轉到個子高挑兒的戰火身旁。最新流行的短發跟戰火的黑色發質還真般配。大鼓先開口道:


    “明天就要開始啦。”


    戰火有些憂慮地問:


    “在這裏說這種話會不會有問題呀?”


    阿陽在房間內掃視了一圈兒,來迴搖晃著拴在鑰匙鏈兒上的竊聽探測儀。這種儀器就是個玩具,隨便在秋葉原的什麽店裏都買得到。


    “我們這個辦公室每天早上必須做兩件事,一件是檢查有沒有竊聽器,第二是檢查電腦裏有沒有病毒。不敢說絕對不會出錯,不過應該沒問題。”


    遠阪瞅了一眼泉蟲正用計算機語言編寫的程序說:


    “我還納悶兒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程序呢,想起來了,是在crook改良版裏。對啦,平安夜中込總裁說要去戰略軟件開發室視察,程序員們不僅要為了新年伊始就對外公開的‘鐵鍬’做好收尾工作,還必須要做大清掃呢,也夠辛苦的。”


    泉蟲不解地問:


    “為什麽要搞大清掃呀?我覺得那不是程序員們該幹的工作嘛。”


    “他對整理整頓這樣的事情非常挑剔,有的人就因為桌子周圍雜亂而被他扣掉一半獎金呢。還有的因為在電梯等地方寒暄得體就給增加兩成工資。雖說是一家最前沿的it企業,但他可是個典型的獨裁者。”


    秋葉原@deep的法人代表突然變了臉色。


    “這……這麽說警備也……也相當嚴密……密嘍?”


    遠阪若無其事地說:


    “對啊,因為是總裁今年最後一次視察公司嘛,警備人員當然要嚴陣以待了。在我們公司內部有個地下抵抗組織,所以讓那些保安整天都神經兮兮的。”


    文本框正忙著把阿拉伯文和日文摻雜在一起進行畫麵設計,這會兒也停下來問:


    “怎麽辦?頁麵,要重新選個日子嗎?”


    “開什麽玩笑!明天的宣傳預告怎麽辦?事到如今就別提什麽首發式延期之類的話了。再說啦,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就想早一天用這雙手把數碼城那些大猩猩揍個稀巴爛呢。”


    說著,阿陽朝著看不見的敵人一連打出幾個左右勾拳和一套上手勾拳。這時,戰火也插了一句:


    “還有一個令人擔心的消息,聽說平安夜有vip級人物要秘密視察秋葉原呢,我們公司已經被列入視察地之一啦。但好像是個特別忙的人物,也未必會來。”


    遠阪吊起一條眉毛,驚異地盯著已經恢複了戀愛關係的女友,道:


    “噢?我搞不到的情報你都能弄到?真不愧是地下組織的人。”


    戰火雙手交叉在胸前笑道:


    “我們有一位成員就安插在總裁辦公室裏,一切行動我們當然會了如指掌了。”


    大鼓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頁麵,說:


    “你沒事吧?怎麽像我的病傳染給你了似的,怎麽辦,頁麵?是不是有點兒勢頭不妙啊?”


    僵硬的頁麵屏住唿吸看著在場所有的人。


    “現……現在改……改變日程是不……不可能的,雖然有……有危險,但還是要按……按計劃闖……闖進去。反……反正一開始就……就不是什麽周……周密的計……計劃。對……對於我們來……來說,要的就……就是這股勁……勁頭。”


    慢吞吞又結結巴巴說出的話竟有一種奇妙的說服力,這正是頁麵令人匪夷所思之處。這次也是由於他的一席話改變了讓人不安的氣氛。也正是由於這一點,在性格怪異的六個人中,他自然而然地被推舉為領袖。


    “那……那位vip不管是什麽人,我……我們的計劃都……都要按……按期進行。”


    阿陽一聳肩,接著說:


    “戰火,你們能再查一查嗎?”


    頁麵用力地點了點頭。遠阪也破例地大聲笑道:


    “不錯,不錯。你們幾個都是好樣的!‘過度適應’這個詞聽說過吧?”


    泉蟲隔著紫色的太陽鏡迴答道:


    “是生物對於它們所處的環境適應得過剩了。”


    像一位老師發現了一個優秀的學生一樣,遠阪高興得不得了。


    “對!不過,環境什麽時候發生變化是不得而知的。過度適應某個環境的生物對於變化也會不適應的,就會像恐龍一樣消亡,現在的數碼城也許就太適應it產業了。”


    文本框帶有諷刺的意味,一個嘴角翹起,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數碼城?頁麵會成為中込那樣的人?我怎麽都想像不出來。”


    大鼓接著說:


    “我們這幾個人中文本框成為那位變態總裁的可能性最大了。”


    “說不定還真會呢。”


    患潔癖症的設計師認認真真地迴答,逗得大夥笑聲不止,小木屋裏歡聲一片。


    @4


    決戰曰這天正逢聖誕節,六個成員清晨6點就聚到了辦公室裏。他們經常通宵工作,對早晨的這種氛圍本應習以為常了,可是這個原是酒館的小房間,今天在他們幾個看來卻是異常新鮮。大鼓轉動著手中的音響設備說:


    “也許要過一段時間我們才能迴到這間辦公室呢。”


    一陣沉默。文本框換好了今天的第一副白手套,故意岔開話題道:


    “可能吧。你們不覺得這個房間冷嗎?我就是怕冷,這一冷連身體都動不了,嘴裏就想喝點熱乎乎的咖啡什麽的,你們喝不喝呀?”


    阿陽和頁麵點了點頭,六個人一個挨一個踩著吱嘎作響的樓梯來到樓下。一樓的休息大廳裏自動售貨機呈u字形擺放,映得大廳比灑滿朝陽的秋葉原街頭還要明亮。大家各自買了自己喜歡的飲料,背靠背分坐在擺放於中央的兩條長凳上。頁麵突然冒出一句:


    “今……今天終……終於來到了。”


    大鼓一隻手拿著可可飲料,低聲迴答道:


    “是啊,時間好像挺長的,其實就一眨眼的工夫。”


    阿陽緊繃在她那魔鬼般身材上的城市型迷彩服上下分開,圖案是水泥灰色和鐵黑色拚成的。由於訓練而發達的胸部讓上衣顯得格外窄小。作戰時她還要戴上電擊手套、穿上背心。


    “這一點我也有同感呢。自從crook被偷走以後,時間過得特別快。大家一定還記得當我們發現什麽都被他們偷走了以後那種苦澀的滋味吧?中込要把阿結的人工智能ai當商品賣,我絕對不能饒恕他。這事不能就這麽完了,真正的戰鬥今天才剛剛開始。即使我們都被捕了,也要跟他決一雌雄的。”


    達摩吸著罐裝年糕小豆湯道:


    “你說得對。我們就是要跟他在法庭上較量一下,看


    crook和‘鐵鍬’究竟哪個軟件是原創,哪個是盜版,看看數碼城會提供什麽證據來證明crook是他們自己研發的。”


    突擊隊電腦負責人泉蟲今天頭一次穿上巷戰迷彩服,透過黃色防紫外線太陽鏡低頭看著自己的這身裝束說道:


    “有我和頁麵在你們就放心好啦,在這一點上我們有獲勝的把握,問題是對於人工智能型搜索引擎的優點那些法官們究竟能理解多少。現在最大問題倒是這件迷彩服硬了吧唧的,穿在身上也不怎麽舒服啊。”


    突擊隊的最後一名成員文本框邊做手臂肌肉隆起運動邊說:


    “很快就會適應的。這跟你平時穿的衣服功能不一樣,穿上它是為了把攻擊對象打翻在地,因為迷彩服動起來不會引人注意。其實我不該穿阿陽這樣的女童裝,時裝係列更符合我的風格。”


    阿陽疾風般的左勾拳朝低矮的熒光燈揮去。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我就放你一馬。我倒是覺得今天有點兒像咱們突擊隊的誓師大會。”


    頁麵說:


    “作……作戰步……步驟已……已經完全記……記在腦子裏了吧。咱……咱們今天作戰的目……目的就……就是為了解放crook。我希望誰……誰都不要負……負傷,也要避免讓對……對方受重……重傷,特……特別是阿陽要……要注意。”


    阿陽慢慢地活動著肩關節道:


    “但是迫不得已的時候也不行嗎?正當防衛嘛。”


    “那……那倒也是。不……不過,受傷者的人……人數及輕重程……程度可關……關係到我們每個成員的罪……罪名,……一定要謹……慎行事。”


    今天身著迷彩服要公開亮相的美少女默默點頭應允。文本框喝幹了無糖咖啡,把空罐兒扔進了垃圾箱裏,隻聽貼著美少女遊戲廣告的垃圾箱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他道:


    “我想再說最後一句,我希望大家能迴憶起阿結的一句話,還記得嗎?她說過她是個喜歡‘快樂戰鬥’的人。我們不要出現電視新聞中看到的那些相互仇恨的慘景,要向那些家夥展示我們的與眾不同和幽默感,盡全力跟他們鬥爭,在秋夜原發動一起愉快的恐怖襲擊。”


    大鼓深有感觸地點點頭,說:


    “我覺得文本框已經迴歸到社會中了,阿結一定會在網絡的什麽地方為你高興呢。我非常讚成文本框的想法,我們六個人要在秋葉原發動一場愉快的恐怖襲擊。”


    大鼓胖胖的手伸向略有點髒的休息廳的天棚處,阿陽也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


    “我可能會有點粗暴,但我讚成發動一起明快的恐怖襲擊。”


    泉蟲缺乏黑色素的指尖像一條細細的麵條魚,指甲的顏色鮮紅。他把消瘦的右手加在阿陽烏青斑斑粗糙的手上說:


    “我要用黑客製造一起愉快的恐怖襲擊。”


    達摩慢慢地加上一隻成年人的手說:


    “我以後方援助和法庭爭辯的方式來發動愉快的恐怖襲擊。”


    頁麵最後說:


    “我……我……我能有你……你們這些好搭……搭檔,太……太好了。我由……由衷地為你們而自……自豪。來……來吧。為……為了秋……秋葉原@deep,拚……拚了!”


    全體成員鬥誌昂揚的喊聲響徹在還沉睡的12月的電器街胡同裏。


    @5


    上午1l點鍾,六人乘上了一輛銀灰色老款的本田奧德賽車。這輛舊車是文本框不厭其煩地搜索了無數個網站後,專為這次作戰購買並改裝過的。除了駕駛席的車窗以外,其餘的幾個車窗都貼上了黑色的防爆膜。


    達摩開車,大鼓坐在副駕駛席上。大鼓和文本框用數碼攝像機拍下了秋葉原的街景。後座席就是作戰司令部,上麵堆放著三台筆記本電腦、對講機、從美國人j.j.喬森那裏弄來的催淚彈、還有向阿吉達訂購的電擊手套等作戰裝備。


    達摩駕車緩緩地迂迴在秋葉原的街頭。整條街最長不超過一公裏,因此紅綠燈就是再多,也用不了15分鍾就能兜完一圈兒。大鼓從副駕駛席上喊了一嗓子:


    “阿陽在網蟲中果然有相當的人氣啊!”


    隻見中央大街的人行道上,身著迷彩裝的年輕男子隨處可見,穿著迷彩服也是參加本次活動的規定。阿陽的個人專輯首發宣傳活動就是在這條大街上做集體捉迷藏遊戲,資格不限,條件是參加者必須穿迷彩服。獎勵辦法如下:凡發現阿陽者不僅可獲贈一張阿陽親筆簽名的cd,還可與其握手或擁抱。這個獎勵對於那些普通偶像已經吊不起胃口的網蟲——阿陽的癡迷粉絲們——來說有十足的誘惑力。畢竟阿陽曾是秋葉原角色扮演咖啡吧“阿茜”店裏的一位名角兒,也是澀穀女子格鬥爭霸賽上打敗天下無敵手的霸主嘛。


    大鼓的話音剛落,當事人阿陽才如夢方醒般說:


    “天呀,聖誕節都不去約會而是到秋葉原來捉迷藏,我的粉絲們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呀?”


    文本框嘿嘿一笑道:


    “還真是有問題呢,我真擔心這些人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在社會上混呢。要是知道真正的阿陽是多麽可怕的女人,他們肯定會嚇得脫下迷彩服裸奔而逃的。”


    阿陽莞爾一笑,向鄰座的文本框投去一個飛眼道:


    “你就等著瞧,待我把這次事情處理幹淨了,一定會讓你嚐嚐電擊手套的厲害。”


    泉蟲邊敲擊筆記本電腦上的鍵盤邊說:


    “我們就先在網上發布一條信息,來確認他們會怎麽移動。”


    泉蟲的打字速度不比頁麵遜色。


    “已經公布出去了,現在就看會是什麽結果了。我在信息上說有人在萬世橋上找到阿陽了。”


    一開始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不過,在人行路上有些人看過手機畫麵後,人流明顯發生了變化。身穿迷彩裝的年輕男子大步流星地穿過中央大街,前麵的幾個一跑,一下子加快了人流的速度,身穿戰鬥服的年輕男子個個麵無表情奔跑在馬路上。毫不知情的顧客和電器商店的店員可是一頭霧水,隻是呆呆地聽著軍靴聲,目送他們離去。


    正在拍錄像的大鼓看到這一幕似乎很驚訝,便道:


    “哎呀,太可怕了。阿陽你千萬不能從車裏離開啊,要是被這些家夥抓住了,還不把你給吃了呀。”


    阿陽在奧德賽車的座位上壓低了身子說:


    “真恐怖!不怕數碼城的特種保安,倒怕了這些網蟲了。”


    @6


    從這裏開始希望各位換一個視點,按照我講述父親們和母親故事的旁白者的視點來看情節的發展。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第一代crook中的一員。在故事發生初期我尚未形成像人一樣獨立而深入的思考能力,隻是利用我在網上的多個視點獲取信息並能存取記憶而已。


    剛才講的那些故事就是啟動了我的無數個視點,把我記錄下來的事情按時間順序重新組織起來的。人類創造“故事”的能力實在是卓越非凡,能從紛雜的事態中發現寓意,構思出一個以人為中心的全新世界。正如人類從損害人們健康的生活噪音中精煉出優美和諧的旋律一樣,在人類創造的故事中,所有的出場人物都有意義,任何人都能成為主角。


    而沒有被我當做數據存儲下來的細節,仰仗幾位富於想像力的crook成員的幫助,又被重新構織出來。這一切使我這個數字生命體深刻意識到自身的無能和做出這等魯莽之舉的愚蠢。隻有人類才具備創造虛無數據的能力,連人類的孩子們都有說謊的本領,我們crook中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出類拔萃者才具備這種能力。事實已經證明我們crook缺乏虛構能力。人類所擁有的不精確性和模糊性


    以及不穩定的情感力量,這些強有力的王牌武器我們都不具備。


    好了,請您一定係好安全帶!接下來的視點切換會很頻繁,您有時或許會感到頭暈目眩。聖誕夜的進攻序幕就從jr秋葉原車站拉開吧。


    作戰開始前五分鍾,奧德賽閃著緊急信號燈在車站前的小廣場停了下來。透過satomusen大樓的玻璃可以看見樓內的扶梯正不知疲倦地往樓上載送購物的顧客。午休時間正是職員們穿著拖鞋出現在街頭的時間,這也構成了電器街上一道愜意的風景。但出於防範的目的,在整條街上竟安裝了七十多台監控攝像頭。


    我也正是通過這些攝像頭,同時並全方位記錄下父親們和母親的軌跡,密切關注他們的行動的。聖誕夜攻擊的第一個征兆並不在奧德賽停靠的馬路上,而是發生在霓虹燈競相爭豔的無數個電器量販店裏。


    這些店鋪的一整麵牆壁都並排擺放著等離子和液晶電視,通過總分配器可同時播放同一畫麵。差五分12點的時候,在幾家量販店工作的秋葉原打工仔一個個悄無聲息地脫離了崗位,他們的目標是放在後院裏安裝了分配器的影碟機。幾個人把淡紫色光碟放進影碟機後就不見了蹤影。


    坐在奧德賽車裏的頁麵盯著手表的秒針看。


    “開……開……開始。”


    隻見satomuseno,yamagiwa,rocket,onoden,石丸電器等這些大型臨街電器商店的一樓裏像石壁一樣擺放的數百台超薄電視屏幕同時被切換了畫麵,擴音器裏傳來了陌生的語言和中東地區的民族音樂。黑頭巾遮麵,目光犀利的印度人、無所不能的阿吉達.百拉提普塔正用印度語慷慨陳詞,肩挎一把俄羅斯造的ak-47式自動步槍。正在拍攝satomusen店頭的大鼓問:


    “那把ak-47式自動步槍從哪兒弄的?”


    文本框詭譎地一笑道:


    “是東京marui家的電動氣槍唄。不過,家用影碟機放出的畫麵看起來跟真的一樣吧?這槍挺提氣吧?”


    店前人越聚越多。電視裏又播出了一段經電腦和聲處理過的聲明。整個秋葉原的擴音器裏都以震耳的音量播放著不和諧音,就如科幻電影裏外星人發出的聲音一樣。


    “我們以真主安拉的名義對這條沒有信仰的街道進行懲罰。沉睡在和平與金錢中的日本人定會被我們一無所有的人民之勇氣所震撼。我們不久將在秋葉原上發動一場恐怖襲擊。”


    在車後排座的作戰司令部裏頁麵再一次核準時間,下命令道:


    “時……時間到!”


    一時間,從車站前的satomusen大樓頂上灑下一片片白色的傳單。在冬日清冷的晴空中閃著白光的紙片翩然落下,這是文本框設計的發動聖戰的檄文。在店頭圍觀電視屏幕的人群又去爭搶飄在空中的紙片。


    大鼓在拍電器街頭即景期間,文本框也在後座席上把秋葉原車站檢票口的景象拍攝了下來。從檢票口裏側拍到貼滿醒目的電器海報的過廊時,還來了個特寫鏡頭。頁麵又在小聲下命令道:


    “實施下……下一個計劃!”


    從過廊右側的洗手間裏冒出一股白煙,催淚瓦斯從低處蔓延開來,男女兩個洗手間出口變成了兩個冒著白霧的大煙囪。阿陽似乎鬆了一口氣說:


    “太好了,我放的那顆也冒煙了。在半路上掉到下邊了,我怕給摔壞了呢。”


    車站內開始混亂起來。本應往檢票口走的人流,看到催淚瓦斯後又折迴逆行,與欲乘坐山手線正下台階的乘客發生衝撞,站內一片擁擠。在自動檢票口,驚恐之中的乘客無暇顧及檢票與否,就直接躍過障礙,警示逃票者的電子鈴聲此起彼伏。車站裏的工作人員有一半嚇得麵如土灰,竟擅離職守。有勇氣留下來的另一半用手帕捂著鼻子和嘴在疏散乘客。


    “希望大……大家都不要受……受傷。”


    頁麵像是祈禱般低語。這時奧德賽已悄悄地離開了秋葉原車站前的混亂現場。


    在同一時刻,我的70隻幾乎布控在電器街全域——從外神田的一丁目至六丁目——的眼睛,也觀測到了同樣的混亂局麵。另外,我還把在神田練屏町、神田花崗町、神田佐久間盯發生的與秋葉原車站同樣性質的事件也記錄到數據庫裏。最精彩的一幕當屬在中央大街o及yamagi-wa等店裏,數百個超薄電視屏幕上同時映出的黑頭巾蒙麵男子宣讀的恐怖宣言。這具有很強的衝擊力,使人們產生了秋葉原瞬間成了中東某個小鎮一樣的錯覺。


    安裝的定時催淚彈跟上次一樣,隻安放在jr秋葉原站和地鐵銀座線末廣町車站兩處。以頁麵的計劃,隻是這兩處就足以分散警察和消防的力量。


    許多身穿迷彩裝,正在搜尋阿陽的男子奔跑在白色的傳單如雪花般漫天飛舞的中央大街上。裝飾在櫥窗裏的最新款超薄電視畫麵正在反複播放文本框製作的短小精悍的恐怖片。接到有毒氣體爆炸的報案後,警車、急救車從東京的四麵八方全速趕到事發現場。警笛聲和紅色的警示燈交織在聖誕節的電器街上。此種景象不僅是當事人秋葉原@deep的全體成員,就連我們crook也深感觸目驚心。而整個事發過程的背景音樂竟然是活潑歡快的“鈴兒響叮當”。


    至此,聖誕夜總攻前半場的佯攻也告一段落。這次行動無疑給社會結構和文化階層注入了一份活化劑。下半場他們就要對數碼城發動實戰了,在後半段的進攻中我們的父親們和母親更是浴血奮戰,完成了使命。


    @7


    奧德賽車離開秋葉原站的廣場,在萬世橋警察局前邊數十米處停靠了一會兒後,又徐徐開動了。大鼓邊拍錄像邊說:


    “真想不到警察局前的停車場會這麽空蕩蕩的。”


    阿陽詭秘地笑道:


    “這使我不禁想起了咱們遭洗劫時那幾個草包刑警了。我說頁麵,咱們現在捉弄一下警察好不好?”


    阿陽這一點撥,頁麵就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於是,這位小型it公司的法人代表默默地敲擊鍵盤,在七台網上論壇裏發了一個“快閃行動”的帖子,電器街立刻產生了反應。頁麵鍵盤敲畢,警察局前就馬上聚來眾多身穿迷彩服的男子。


    幾個網蟲進了警察局,好像在接待處詢問著什麽。由於整個秋葉原的電視屏幕上都在播映那位黑頭巾遮麵、身穿迷彩服的恐怖分子,所以警察們個個神經緊繃。看來網蟲們沒有選準詢問的時機,被觸怒的警察咆哮起來,陸續趕往這裏尋找阿陽的粉絲們與警察發生了爭執。文本框吹了聲口哨問:


    “頁麵,你究竟在網上寫了些什麽?”


    法人代表聳了聳肩道:


    “我寫的是:阿……阿陽今天出……出任一日局長,正在萬……萬世橋警察局五層的會……會議室裏唱……唱歌。”


    大鼓納悶兒地問:


    “那座樓的五層真是會議室嗎?”


    “瞎……瞎編的,我……我進都沒……沒進去過。”


    泉蟲透過太陽鏡靜觀警察局前發生的騷亂說:


    “今晚肯定住在這裏了,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達摩點點頭,慢慢開動奧德賽,返迴到電器街的人流中。穿過萬世橋十字路口,又直行了300多米,看見右側數碼城的總公司大廈。這幢包裹了一層聚碳酸酯的立方體大廈立於開放式的綠地中。許多職員的剪影宛若精心製作的電腦動漫,映在似蠶繭般透明的壁麵上。擺放著現代雕塑和木凳的綠地上,脖子上掛著ic卡的數碼城員工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吃午餐。


    在一周後即將迎來新年的這一刻,陽光和煦,與東京常見的冬日一樣萬裏無雲。天空


    一如液晶屏幕般蔚藍,透出一種令人難以捕捉的抽象。


    銀白色的奧德賽在一家專營二手測量器材的店前停了下來。大鼓道:


    “發動機能熄一下火嗎?”


    達摩剛熄了火,車裏振顫起來,他們聽到一種像肚子叫的不悅耳的響聲。


    “雖不那麽有轟動效果,不過我的音樂炸彈好像也發威了。”


    頁麵看了一下表,時間是12點27分。他將目光依次投向身穿都市迷彩裝的三個人。阿陽和文本框又在迷彩服外邊套了一件馬甲。這件馬甲裝有15塊九伏方電池,重量可見一斑。馬甲上的電線一直連通到裝了金屬片的黑色拳擊手套上。他倆戴著護肩和護腕,頭戴鋼盔,全副武裝。為了避免諳熟格鬥技的數碼城保安的警棍打擊,他們必須做好安全保障。泉蟲沒戴電擊手套也沒穿馬甲,隻在雙膝上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阿陽晃動了一下身體說:


    “現在覺得自己好像登上了比賽場,精神抖擻,全身有使不完的勁。”


    文本框也反複握緊了黑色拳擊手套說:


    “我也一樣。我受了這一個月的特訓,想試試到底有什麽成果。”


    泉蟲依然沉著冷靜。在太陽鏡的外邊又戴上一個大大的護眼鏡。露出一個微笑道:


    “打鬥場麵就拜托二位了。我要靠這個解救crook。”


    說著便撫摸起筆記本電腦專用的鎂合金箱,這是為了今天的行動新買的,很堅固。


    頁麵一直緊閉雙唇,這時發話了:


    “最……最重要的是時……時間和大……大家的人身安全。用……用15分鍾結……束戰……戰鬥,迴……迴到這裏。”


    大鼓在副駕駛席上扭著身子說:


    “還有,阿陽千萬不要對特種保安下手太狠,要收斂點,不然就不好辦了。”


    阿陽好像是參加格鬥比賽,在臉上塗起了深綠色彩妝。


    “知道了。今天的頭等大事就是解救crook。為了這個目的,我也得對那些大猩猩手下留點情呀。文本框你塗不塗?”


    潔癖症的文本框一聽此話,嚇得忙將身子躲到座位一角。


    “那麽髒的東西怎麽能抹到臉上呢?”


    阿陽將彩妝塗到眉毛上,心平氣和地問:


    “文本框,你說說這次進攻的要點是什麽?”


    文本框打開安裝在馬甲裏側的電擊手套開關,詭秘地一笑道:


    “我靠的不是力量,而是速度。速度能戰勝一切。正所謂‘行如風’嘛,是吧?”


    阿陽點頭稱讚,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她在奧德賽車內釋放出兩個疾風般的短勾拳。頁麵環視了一下即將攻入數碼城大樓的戰友。僅僅是三個人要向這個擁有700家分公司的龐大的網絡帝國發起一次挑戰。無論從規模、力量還是從技術上都相差太懸殊了,而且體格上對方也占據絕對優勢。秋葉原@deep與對方可以一拚的惟有速度了。他們就是要在電器街上,靠微薄之力,全力、快速地創造出一個奇跡。這家小小的it公司將成為秋葉原網民心中的英雄。頁麵忍住淚水,看著手表,時鍾指向12點29分,他宣布:


    “時……時間到。各位痛痛快快地拚一場吧!”


    他倆雖沒有搭話,不過從他們緊握的拳頭尖兒進射出藍白色電花。文本框打開奧德賽吱嘎作響的推拉門。迷彩裝束的三個人腳蹬透氣性出眾的美式叢林戰靴,跨出車外,來到正午的街上。


    * * *


    第一個發現突擊隊的是夾在兩條馬路中間的公用綠地一角設置的監控攝像頭。這台微型攝像頭安放在一個具有現代雕刻藝術風格的鋥亮的鍍鉻不鏽鋼球上。大搖大擺地穿越無信號燈的馬路,奇裝異服的父親們和母親,首先被這台安保編號為a7號、解像度低、畫質較差的彩色攝像頭拍了下來。因三人的突然闖入,一輛小超市配貨卡車來了個緊急刹車,正好被相隔八米遠的a8攝像頭拍攝下來,給車體上氨基酸飲料的廣告和搖下車窗正破口大罵的司機來了個特寫鏡頭。可這個30多歲的司機一見三人身穿迷彩裝,特別是阿陽那張深綠色的臉,便縮迴頭,緘口不語了。


    三人翻越與大樓的設計風格相配的不鏽鋼柵欄,穿過石路,剛進入數碼城的勢力範圍,阿陽就側過臉朝文本框點了下頭,文本框也點頭迴應。沒有裝備的泉蟲轉到兩人的身後。而這天從一大早起就對迷彩裝見怪不怪的秋葉原居民,竟仍以異樣的眼神打量著他們的裝束。正悠哉遊哉享用午餐的數碼城員工也似看到了異端,目送大義凜然進入大門的三個人。


    跟保安第一次交手是在巨大的玻璃自動門附近。一個身穿灰色製服的保安上前詢問:


    “請問三位要到哪個部門?”


    阿陽並沒搭腔。下顎曲線迷人的美少女隻是朝比自己高一頭的保安微微一笑。這一幕正好被玻璃門右側安放的a10號攝像頭清晰地記錄下來。刹那間,阿陽的右手沒有任何預備動作,便伸向了保安的肩章。動作自然,似乎是要取下保安肩頭的一根發絲。保安則百思不得其解,呆望著這位身材矮小卻完美無瑕的少女。


    隻聽空氣劈啪炸裂的聲響,原來從阿陽的右拳已放出了電波。近120萬伏的高壓電如一根白針刺向保安的肩頭,在攝像頭裏清晰可見。


    時間僅用了0.7秒。保安就像在他腳下的地麵上蒸發了一樣,當場倒地一動不動了。泉蟲忙跑過去,把手貼在他脖頸上點點頭說:


    “沒事,還有氣。”


    阿陽看也不看被她打翻在地的男子,抬頭對準鏡頭,一臉嚴肅地慢慢點了點頭。阿陽那昂揚的鬥誌即便在清晰度不高的鏡頭裏也清晰可見。文本框一隻腳剛踏上來,四米多高巨人用的門就順暢地左右打開了。


    * * *


    大廳天棚高高地直通四樓,地麵和牆體都貼著乳白色半透明的聚碳酸酯,讓人產生溫暖感。從室外射入的明亮但並不灼人的冬日陽光,淡淡地灑在地麵上。白色的沙發在精巧布局後散放在大廳各處。來賓們也以驚奇的目光注視著三位入侵者。坐在大廳二樓咖啡吧的戰火向三位揮手致意,她身後有一批誌同道合的最下層程序員。頓時響起一片掌聲和歡唿聲,阿陽點頭示意,大步流星穿過問訊處。


    “客人請留步,幾位事先有預約嗎?”


    服務台後邊暗藏的監控攝像頭拍下了側臉作答的文本框。高挑的文本框衝接待小姐一笑說:


    “我們不找人,隻是到這來取迴被偷走的東西。如果想喊警察,就請便吧。”


    他舉起左手,輕輕握了下拳頭在接待小姐眼前晃了晃,頓時,釋放在空中的藍白電火,給未來教堂般清潔的大廳帶來一股焦糊氣味。身著統一休閑衫的接待小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慌忙跑開了。待她再拿起電話報警時,三人已經穿過問詢處,直奔右側的電梯而去。


    電梯前並擺著三台類似於車站自動檢票口的障礙門,但高度不同,這裏的高度齊胸。前邊站立的兩個保安身穿《超級霸王第一代》裏的地球衛士穿的那種灰色製服。


    大概是通過對講機接到了問詢處的通報,站在右側的保安朝他們迎了過來。


    “你們是幹什麽的?這裏外人禁止入內!”


    阿陽嘴邊小聲嘀咕:


    “這家夥我來搞定,你去對付那個。”


    另一個保安正通過障礙門旁的內線電話請求支援。文本框快步奔過去,隻見穿著鐵灰色迷彩服的文本框像個男子花樣滑冰運動員似的在乳白色地麵上輕盈地滑動。安裝在障礙門側麵的a16號攝像頭把他矯健的身姿、優美的步伐捕捉了下來。


    保安拔出腰間的特殊警棍。手腕一抖,伸出一


    根長40公分的不鏽鋼棍,頭上還有一個直徑約三公分的鐵球。他擺了一個架勢:先仲出左手,握警棍的右手放在肩後,半蹲著身子。文本框並不在意那男子的左手,隻關注他右手上警棍的動向。他碎步左右移動著身體,端著雙手從左側靠近保安。


    “嘿!”保安吆喝著,將警棍揮向文本框的肩頭。文本框用左手腕擋了一下。他的護腕是摩托車越野賽車手使用的碳素纖維質地的高檔貨,所以一棍打下來,並沒聽到金屬聲,而是敲擊硬塑料的幹脆聲。


    文本框在防禦的同時,也將右刺拳伸向保安的前胸。他的出拳雖然速度驚人,但似乎沒有多大威力,甚至連腰也沒有直起來。保安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輕敵的保安挺胸迎擊,還要給文本框再來一棍。


    文本框右拳在打到保安戴著紫色數碼城公司徽章的左胸時,嘴裏罵了一句:


    “蠢貨!”


    隻見他已緊緊握住了右拳。保安恐怕顧不上看他身體受擊打時高壓電放出的火花吧,因為電擊的衝擊力完全不同於受打擊時的那種疼痛。人體的神經中也有電路。通常情況下隻有極弱的電流流動。而在這樣的電路上瞬間傳導超過百萬伏的電流,這種衝擊常人難以忍受。這個男子被這麽一擊,招架不住,趴倒在地。文本框踢飛了他右手裏的電棍,說:


    “你給我在這兒再躺會兒吧。”


    說著,他悄悄地把黑拳頭放在保安發抖的肩後。保安驚恐萬分,束手等待第二次電擊。


    阿陽的對手雖是個小個子,可他的肩又厚又硬,像個蟹殼,裹在製服下的強壯肌肉塊塊隆起。他見阿陽是個女流之輩,對她便不屑一顧。連腰間的電棍也不拔,架著雙臂迎戰朝他直奔而來的阿陽。


    阿陽雙手護頭,以快節奏的跳步直逼男子。她喘了口粗氣,飛起右腳,叢林戰靴的前尖兒上嵌著一塊鐵片。她直伸的右腳,在下落時突然改變了線路,空中來了個掃堂腿,直擊保安的膝蓋側麵。阿陽的這一腳能輕而易舉地把兩根球棒踢斷。這名單腿被踢中的男子怎麽也站不起來了。男子已無心戀戰,癱坐在地。站在男子身旁的阿陽用拳頭一碰他的肩,刹那間,冒出一道藍白色的電光,那男子當場兩腿一蹬,昏死過去。


    這時整個大樓響起了警報。吊在走廊深處天棚上的紅色報警燈轉了起來。阿陽看了一眼配著紅色迷彩花紋的手表問文本框:


    “時間過了90秒。戰火的手下人已經拉響了消防警報。你說咱們的下一個行動是什麽?”


    文本框複述了一遍作戰步驟:


    “乘電梯一直到八樓。沒有直達戰略開發室的電梯。”


    “正確。怏走吧。”


    阿陽在ic卡讀卡機兩端雙手一撐,翻身躍過不鏽鋼欄杆。電子報警器響了起來,文本框不予理睬,如法炮製地闖了進去。泉蟲緊跟其後,說道:


    “阿陽果然是個實戰派呀。跟編寫crook軟件時相比,你真是帥呆了。”


    電梯裏傳來女戰神的喊聲:


    “泉蟲,你快點!”


    @8


    電梯的內壁也貼著乳白色的聚碳酸酯。這是一種分量輕、強度高出玻璃數倍的人造裝修材料,使埋在牆體內的熒光燈光源最大限度地擴散,把電梯照得通明,讓人辨不清方向。而電梯裏的人就像包在透明的細胞膜裏一樣,在白色的生物體裏往上鑽。文本框一邊抬頭看著液晶屏上顯示的樓層數,一邊說:


    “我覺得咱們幾個像人體內的精子一樣。”


    阿陽慢慢地轉動著手腕,盯著電梯門時的神情沒有被斜架在頭上的攝像頭清楚地拍到,隻見到她的雙唇在動:


    “屁話!剛才那幾個隻是普通的保安,八樓的特種衛隊還在等著我們呢。門一開,就必須速戰速決。文本框,你作好準備!”


    “明白。”


    消瘦的設計師慢慢地一伸手,碰到了滑滑的電梯內壁。他收緊了拳頭。空中放電的聲音環繞在狹小的箱體裏,壁麵上留下一小塊燒焦的痕跡。


    電梯上升的速度減緩了,阿陽短促的聲音喊道:


    “泉蟲,你躲到一邊!”


    電梯門靜靜地打開了。阿陽正欲探頭觀看,突然一個頭戴貝雷帽的男子闖進來。他腳蹬一雙高筒黑皮靴,上衣腰部緊係一條皮帶,上麵有一個骷髏頭金屬扣。這身特種護衛製服是中込成模刻意仿德意誌第三帝國納粹軍官們的低級趣味而專門設計的。


    阿陽側身躲閃,不料,臉部卻中了納粹分子一拳。可能是嘴角破了個口子,隻見她都市迷彩裝的胸前已是血跡斑斑。


    “阿陽!”


    幾乎是在泉蟲大叫的同時,文本框揮出一拳。那男子似乎有豐富的拳擊經驗。他不僅加強了防備,甚至在如此狹窄的空間裏,快速擺動腰部要打出幾個短勾拳。文本框一拳砸向他的腰部。單靠拳擊較量,自己這個速成拳擊手根本不是對手,但如能抱住對方,他就無法出拳,文本框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他的頭部雖然被擊中一拳,但手已靠近那男子的腰部。他握緊拳頭緊壓在男子的腰上。男子的身體一下彎成一張弓,在狹窄的電梯裏慘叫一聲。文本框感到貼在自己肩部的男子一陣痙攣。


    “文本框,閃開!”


    聽到阿陽的喊聲,文本框從男子的腰間鬆開了手。阿陽一記右直拳直接打在男子的顴骨上。這一拳的進攻速度和收拳速度都比課本上寫的規定動作還要標準。


    阿陽這次雖沒用電擊打,但這計又準又狠的右直拳,把這男子打翻在電梯的角落裏。


    “剛才來嚇唬我,讓你嚐嚐我的厲害。好了,走!”


    三人衝出電梯。要下到低一層的戰略軟件開發室必須乘扶梯或走安全梯。他們邊走邊觀察走廊裏的動靜。右門突然開了,胸前抱著個文件夾的女職員探出了半個身子。她一看阿陽臉上化的戰鬥妝以及紅腫流血的嘴唇,忙縮迴了身子,緊閉房門。文本框道:


    “阿陽,好像你打頭,人家都不敢出來了。”


    三個人在走廊裏與很多數碼城的員工擦肩而過。火災報警器仍響個不停。爭先恐後奔向逃生口的人流與正欲潛入數碼城內部的三人背道而行。沒有多少人去注意怪異的戰鬥迷彩裝。因為這裏的職員有不少人原本就是網民,況且,這又是一家就連總裁也要依據特種衛隊或者納粹軍官的服裝親手設計製服的怪異公司。


    在走廊的盡頭剛向右一拐,阿陽便屏住唿吸,收住了腳步。有三個男子立在寬約兩米的通道上擋住了去路,又粗又彎的羅圈腿與高筒靴十分不配。三個人的體態相近,像三口粗矮的地缸,耳朵像被擠壞的花菜一樣貼在各自的頭上。三個人的體重大概都超過了100公斤。阿陽低語道:


    “不好,他們會柔道。文本框,被他們抓住就完蛋了,瞬間就能被扔出去。”


    文本框問:


    “不突破這裏肯定不行。怎麽辦?”


    阿陽端起雙臂,護住麵部答道:


    “他一抱你,你就電他的胳膊。一開始就把電量調到最大。”


    文本框點頭,緊握住黑手套。兩人並肩直接迎向站在通道前邊的特種護衛。阿陽對付黃毛寸頭的小矮個兒,文本框對戰光頭。後邊還站著一個彪形大漢。隻見他雙手交叉在前胸,一臉的冷笑,眼睛細得像剃頭刀割開的一條縫。


    阿陽和文本框踮起腳尖向前踏了一步。兩個家夥並列一站,通路上被堵得沒有什麽空間了。這就意味著除了往前踢腿別無選擇。兩名特種護衛橫跨馬步,一臉的自信。安裝在通道拐角天棚上的h22號監控器拍下了他倆像卡車輪胎一樣的肥臀。


    阿陽最初隻是試探性地向前飛起一腳,就像輕輕打出的刺拳一樣,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


    目標是男子襠下的命根子。黃毛寸頭放下雙手,沒有接招,隻是雙膝一並,大腿內側肌肉用力一夾,隆起的厚厚肌肉輕輕鬆鬆地就把阿陽叢林戰靴的衝擊給化解了。這名特種護衛嬉笑道:


    “小妞,你的這腳,可踢不到我這個部位。你過來碰碰它,會讓你舒服得像上天堂呢。”


    說著,那男子就想伸手揪住阿陽黑尼龍馬甲的衣襟,被她右拳搪開。小黃毛一下抽迴左手,忙用右手按住。他在剛才那一瞬間,觸電了。觸電的打擊尚存,雙方互相對視,互不相讓。


    “沒事吧,阿陽?”


    文本框說著,向前邁了一步,對方也由光頭替下了小黃毛。文本框對身後的阿陽說:


    “這麽對峙下去,咱們就輸了。幾點了?”


    阿陽看了一下手表說:


    “12點37分。”


    文本框屏住唿吸道:


    “就這麽看著這幾個肥仔,無濟於事。他們要扔我們的時候,不是也要抓住我們才行嗎?那個距離我的拳頭應該能夠得到。我倒要試試是他先把我扔出去,還是我先讓他的神經觸電。看看誰勝誰負?”


    文本框邊打左勾拳,邊迎擊光頭。肩頭被兩記勾拳擊中的光頭皺了皺眉頭,在被擊中的瞬間急忙閃身,所以沒受到致命的打擊。


    “這方法也不行。”


    說著,文本框轉守為攻,又猛烈揮出幾個右直拳。但對方的身手顯然更快。隻見他俯身鑽進拳頭下方,結果並沒出現電花飛濺的驚險一幕,反而是文本框的手腕被他牢牢抓住,順勢一轉身,把文本框的右手扛在他的肩上。僅這一招就能將文本框從背後摔出去。地上不是柔道用的榻榻米,


    而是貼了瓷磚的地麵。如果摔在上麵的話,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而且他倆體重相差近一倍,文本框哪堪如此重創呢?但是,文本框根本不作任何抵抗,順從地將身體靠在對方身上。隻將舉在胸前的左拳觸到那家夥的後腦勺。劈啪一陣響,百萬伏的電流在空中閃出一道電光,頓時聞到一股空中放電時特有的焦糊氣味。


    光頭腰部一陣扭動,渾身頓時癱軟無力了。這個訓練有素的光頭身上的所有能量似乎都漏到了地上,他背著文本框,就地臥倒了。


    還沒看清是怎麽迴事,剛才的那個小黃毛就要撲向文本框。打鬥也好,格鬥也好,從背後下手肯定會輕易得手的。一見此狀,阿陽的右手打出一個短勾拳,正打正餓虎撲食般的小黃毛肌肉緊繃的側下巴上。一道白光被小黃毛滲出汗水的下巴吸了進去。阿陽似乎並不滿足,右手的電擊手套還摁在下巴上,左拳又刺向他下巴的另一側。兩側下顎骨同時遭受200萬伏高壓電流的衝擊,小黃毛一翻白眼,癱倒在地。


    文本框推開昏倒後壓在他身上的男子,站起身來說:


    “解決掉這倆小頭目還不算完呢。”


    “那當然。”


    阿陽和文本框在通道裏,手套冒著白光,又轉向那個像一座小山一樣的彪形大漢。


    * * *


    剩下的最後這名男子的堅韌令人吃驚。雙方廝打在一起,電擊他的手腕,他也無動於衷。大漢毫不畏懼,一對二進行抵抗。在這些特種衛隊看來,即使不把他倆打倒,隻要在此展開周旋,阻止他們,就盡職了。因為一會兒增援就會趕到,而且警察和消防人員也該衝進來了。


    阿陽和文本框就像兩隻襲擊野熊的獵犬,不斷交換位置,想方設法要施展電擊手套的威力。可是,這家夥不斷變換姿勢,伸出阿陽大腿那麽粗的胳膊吸收電擊。阿陽喘著粗氣道:


    “這樣不行。我們倆必須有一個豁出去,引他上鉤。”


    正在這時,眯縫眼的大漢一拳揮向文本框的肋部。文本框的動作一下放慢了速度,表情痛苦地說:


    “我的肋骨好像斷了,我豁出去了,你攻擊他的上半身。衝!”


    文本框邊說邊衝向大漢,但被大漢一把抓住胳膊,像翻轉一片枯葉一樣將他滴溜溜轉了個圈,之後一把抱住他。緊接著,另一隻手使足了勁勒住他的脖子。文本框拿出吃奶的力氣往勒住他脖子的碗口粗細的胳膊上放電,可是,那巨漢卻麵不改色心不跳。


    阿陽一聲大叫,俯身飛步衝向兩人的腿部,鑽過四條腿,站在巨漢的身後,左右出拳擊打他的太陽穴。隻聞到一股毛發燒焦的味道,可那男子仍然沒有鬆開抱住文本框的手。


    “畜生!”


    不知從哪兒傳來另外一個聲音。不遠處正在觀戰的泉蟲也大吼一聲,撲奔過來。手上拎著一隻阿吉達免費贈送的警棍型的高壓電流槍,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了血色,高壓電流槍直刺巨漢。他把閃著電花的電流槍尖兒,頂在巨漢的額頭上。阿陽的雙拳和泉蟲的高壓電槍使這個對電擊有超常耐力的彪形大漢也失去了意識,應聲倒地了。


    鬆開巨漢的手,文本框爬了出來。透明的地板上留下一片口水。文本框摸了下嘴角,站起身說:


    “還要再下一層呀。這道鬼門關太難闖了。”


    阿陽點點頭,嘴角還在流血。


    * * *


    g13號攝像頭就安裝在可以觀測到戰略軟件開發室與八樓相連的扶梯口。在通向開發室的門口,五個彪悍的特種護衛加強了防守。第一個走向扶梯的是深綠色戰鬥妝上浸滿汗水的阿陽。隻見她嘴唇紅腫,嘴角裏鮮血直流。第二個是文本框。他因肋部劇痛而彎著身子。兩人相互點了個頭,並肩邁向電梯。低三個台階乘上扶梯的是手持警棍型高壓電流槍的泉蟲。泉蟲缺乏色素的臉頰看上去像彩色打印用的雜誌封皮紙一樣閃著白光。


    守護開發室的五個特種護衛在前排站了四個,後邊由不到40歲的隊長壓陣。隊長雙腳叉開站立,似乎是在守衛著接通內線的對講機和ic識別機上的金屬球。帶有電子鎖的門上安裝的g11號攝像頭,以粗糙的畫質,映出了從扶梯上下來的阿陽的前腳尖。叢林戰靴的前尖已經破爛不堪,都市型迷彩服也起了褶皺,裝了電池的黑尼龍馬甲也顯得疙疙瘩瘩的很不自然。肩上和手腕上碳素纖維質地的護具也沒有了新貨的光澤。大概是因為連續作戰吧,她有些盔甲不整。筋疲力盡的她,甚至要靠肩膀幫助唿吸。但是,我們crook的母親非常堅強。最後被攝入畫麵裏的那雙眼睛,依然閃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堅定目光。她紅腫的嘴唇動了一下:


    “這是最後的決戰。我們要把五個人打倒,救出crook。”


    文本框笑得比哭還難看,手捂著肋部說:


    “嗯,我會堅持的。我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就速戰速決吧。我的肚子越來越痛了。”


    三人剛到七樓扶梯口,保安隊長就壓住聲音命令:


    “別單個出擊,知道嗎?他們隻有兩個人有戰鬥力,你們兩個人對付一個。他們戴的手套尖上據說裝了高壓電流槍,一定要小心!岩崎跟和田一組,本島跟佐佐木一組!”


    四個護衛走到扶梯大廳中間,地麵上畫了個同心圓,照明燈被埋在裏邊。像日本紙一樣柔和地透著燈光。這個同心圓同樣使用了乳白色聚碳酸酯材料。阿陽在文本框的耳邊小聲嘀咕道:


    “麻煩了。你看那幾個家夥。”


    隻見隊長給配對兒的兩個人體形形成明顯的對比,都是擅長空手道或自由搏擊的打擊型高個兒選手同有柔道或相撲經驗的重量級選手組合。阿陽道:


    “這次的對手打擊技、摔跤、關節技樣樣精通。咱們要抱團作戰,決不能跟他們單挑。首先要打亂他們的陣腳,打倒一個再一對一。隻要有這副手套,一對一肯定我們勝。一起上!”


    這場戰鬥一開始就充滿了戲劇性。在一片白光中,七個人上演了一幕失去


    重力般的太空舞。七樓的各個角落設置了五台監控器,阿陽快如閃電的掃堂腿我們能從不同的角度予以驗證。


    叢林戰靴踢在叫岩崎的大力士的膝蓋上,整個樓層聽到一個炸裂聲。g6號攝像頭從右側將阿陽直踢的右腿完美地抓拍下來。g5號拍下岩崎的後身。隻見在擊打他的一刹那間,他疼痛難忍,側身倒下。阿陽同時打出右直拳,在男子肩上放電。勝敗似乎已成定局。男子的表情被阿陽身後正在工作的g4號微型攝像頭無一遺漏地記錄了下來。


    岩崎隻在瞬間痛苦地皺了下眉頭,接下來卻歪著嘴一陣冷笑。隻見他一把抓住叢林戰靴的前尖,剩下那隻手則伸向阿陽高高抬起的大腿內側,一擰身,躲過電擊拳,像龍卷風一樣倒地轉動身子。這招正是專門破壞膝關節的“飛龍螺旋”。原來這男子並沒有使用相撲技巧,而采用了職業摔跤的擒拿術。


    阿陽痛得抱住右膝,在照明燈照得發熱的地麵上來迴打滾。秋葉原@deep的夥伴們並沒有袖手旁觀。當發現正從地上站起的岩崎後,泉蟲和文本框不顧正麵進攻的敵人奔了過來。泉蟲把高壓電流槍頂在他被汗水浸濕的後背上,文本框則一拳壓在他硬若磐石的屁股上。雖然隻有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可是,瞬間釋放出的高壓電威力無比。這個100多公斤重、皮糙肉厚的男子昏死過去了。阿陽捋了一把散亂的頭發喊道:


    “再擊倒一個,我們就贏了!”


    剩下三人的特種護衛麵麵相覷。也許是因為眼前倒下的岩崎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吧,剩下的三個人此時鬥誌已經喪失了一半。


    而此時,護衛隊長也悄悄出動了。他手持一把本色木刀,踮起腳尖溜到同心圓處。


    “你們滾開,我來。我本來不想用這把刀的,看我怎麽砍下你們的胳膊吧,一人一條就夠。”


    隊長拉開架勢,把木刀高舉過頭,那刀宛如長在他挺直的後背一樣。再快的電擊拳,他這一刀下來恐怕也難以招架。阿陽拖著受傷的殘腿站了起來,對同伴道:


    “這家夥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關,得有一個人搭上胳膊。不過,斷臂還可以接上。他一揮刀,另外兩個人一定要一起撲上去!”


    說完這番話,阿陽滿是鮮血的嘴上浮出一個微笑,繼續道:


    “文本框,你今天的作戰表現棒極了。我不能動,已經沒戲了。我這條右臂就由他去吧,你可一定要打倒他呀。上!”


    可是,話音未落,文本框就先飛身迎上了。他抬起雙手,壓低身子朝特種衛隊隊長出擊。


    “嘿——”


    伴著一聲底氣十足的喊叫,揮下的木刀把文本框的護腕擊得粉碎。文本框攻勢不減。他借擊打的力量往側麵一轉身,抱住了隊長的腰部。落下的刀把兒正中文本框的麵部。隊長用刀柄尖一下一下地刮他的臉。文本框的顴骨眼瞅著就腫了起來,但他仍緊緊抱住不鬆手,他把閃著電光的拳頭刺向他與自己折斷肋骨相同的部位。


    接下來的那一瞬間,阿陽和泉蟲也瘋狂地高喊著撲向隊長。泉蟲的高壓電流槍紮在他的胸部,阿陽的雙拳貼在他緊繃的脖子上。一共五個放電點冒出電花的聲音如同耳邊轟鳴的雷聲。


    三個人起身離開朽木般倒下的隊長。阿陽拖著一條腿,口中鮮血直流。文本框捂著肋部,半張臉腫得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泉蟲的護眼鏡殘缺不全,不知什麽時候脖子上劃破了一道血口子。阿陽邊穿過扶梯邊說:


    “下一個輪到誰了?直到你們一個都不能動了為止,我們堅決奉陪到底!反正你們也拿不到幾個工資,我看你們就別賣命了。”


    剩下的三個特種護衛都沉默不語,按兵不動,沒有一個人肯向前邁步。文本框對他們厲聲說道:


    “快讓開!”


    護衛們乖乖地讓開,跑到倒地的同事那兒去了。阿陽說:


    “現在我們倆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泉蟲,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麵色蒼白的泉蟲點點頭,正要把連在筆記本電腦上的卡插進ic讀卡機上。這時,戰略軟件開發室的不鏽鋼門突然開了。


    “你們來這兒究竟要做什麽?”


    一個白發老人從門縫裏探頭觀看。文本框一見那張臉,驚叫道:


    “您不是半澤老先生嗎?”


    此人正是國產操作係統“圖騰一號”的研發者半澤航。泉蟲問:


    “聽說今天有位大人物要來視察,原來是半澤航老師啊。”


    老人搖頭道:


    “哪裏,我隻是隨行而已。今天在裏邊的有秋葉原再開發的最高負責人,新任東京都知事呢。”


    阿陽不耐煩地喊道:


    “管他是什麽知事還是首相的,跟咱們沒關係。快點兒把crook奪迴來吧!”


    傷痕累累的三個人在半澤教授的帶領下,終於踏進了戰略軟件開發室。


    @9


    幾個人在弧坡地麵、兩層樓高的房間裏走了半圈,阿陽拖著那條疼痛難忍的傷腿緩慢下坡。天棚高高的房間中央立著一根玻璃圓柱。這是安裝中央空調和抗震結構的設備的專用空間。


    數碼城總裁中込威在會議桌的一端站起身盯著三人說:


    “你們的行為屬於非法闖入。趕快從這個樓裏消失!”


    文本框抬起右手,指了指他,然後就握緊了電擊拳。他用藍色的電光向貪婪的網絡魔王作出了迴答。呈放射狀分散擺列的程序員專用區位上還坐著幾個高層職員。


    “你們幾個是什麽人?跟半澤教授是什麽關係?”


    說話人正是官僚出身的新任東京都知事。他四十多歲,個頭不高,卻給人一種可愛的印象。他這次當選,大概是東京都的都民早已厭倦了信口開河的前任知事。為了保證知事的人身安全,四名特警在他周圍加強了警戒。泉蟲迴答:


    “我們是半澤老師的朋友,在秋葉原創辦了一家網絡公司。我們開發的人工智能型搜索引擎被中込剽竊了。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奪迴我們的crook。您就是下命令,也阻止不了我們的行動。”


    “一派胡言!快來人哪,把他們趕走!”


    身穿量販店買來的西裝,配一條米老鼠領帶的中込威衝一身hugo boss西裝的秘書們喊叫起來。秘書們知道三個人是過關斬將,甚至突破了身強力壯的特種護衛的防線,所以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傷痕累累的三個人再加上超過100萬伏的高壓電果然有不小的威懾力。頭發略燙成卷發的東京都知事發話了:


    “如果你們下一步的行動構成犯罪,我作為知事不能坐視不管。再說你們的自我表現也差不多了,該收場了吧?”


    正在這時,讓人腹部有翻江倒海之感的超低聲波的震波傳到了七樓。文本框忍著身體的不適,迴答道:


    “那不行。哪怕是通過法律手段,也要證明這個人工智能就是我們的。不過,要在中込威把crook改成‘鐵鍬’的傻名字公布出來之前,就在


    這裏先要把它解放出來。”


    泉蟲跑到離他最近的台式電腦旁,通過usb線路接通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後,開始在液晶顯示屏上輸入信息。


    “你們不可能進入電腦係統的,我們每周都會更換密碼。”


    阿陽冷笑道:


    “是嗎?那我奉勸你們以後最好每天都換。”


    泉蟲把盜取的密碼輸進去,順利地進入了係統。中込威發覺這最後一道防線也被突破,慌忙跑過來喊道:


    “住手!crook是我的!”


    文本框直視那位知事道:


    “您聽,這位網迷社長都親口說crook了吧?”


    中込威正欲伸手搶走泉蟲的筆記本電腦的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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