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誰人不識陳鐵軍,這老將軍當年為羅朝的貢獻,老一輩的可都是有目共睹,羅皇一聲令下,便率領百萬雄兵踏平了盧國。


    國、朝、皇朝,羅國也成功晉升為朝代,千秋萬載,一統天下,隻是後來這老將軍的資質到了頭,被真人境給攔路不前,後輩們前仆後繼,老將軍自認不力,便卸去鐵衣,隱於野了。


    所以這人便相當於開國元勳之類!


    其中就有不少婦女認出了這風塵仆仆的老者,行了一個禮,開口道:“陳老將軍,這娃子還好好的啊,為何會讓您說出那番話?”


    另一人也點頭道:“對啊,我看他甚是麵生,不像是西京都的人!”


    子君轉頭望向天邊那匹奔來的白馬,不正是小白嗎,先前走得急,竟然給忘了,現在跑了這麽遠而來,渾身汗流浹背的。


    老者一個勁地注視這孩子,怎麽會呢?


    難道那毀身藥年份過久,已經過期了?


    這孩子是鐵打的不成,竟然又活過來了,可是這一路走來,他流的血恐怕都有三大碗了,現在說沒事就沒事?


    老者將子君一把拉了過來,疑惑地道:“你為何沒事?那毒藥你不是吞了嗎,為何又活過來了?”


    子君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哪知道,我隻知道好難受,但我要活下來,一定不能死,然後參加比武招親,就醒來了,我一定要參加啊,老人家,你能幫幫我嗎?”


    孩子緊緊拉住老者的衣袖不放,一身虎衣,卻滿是鮮血。


    老者似無奈道:“你這娃子,怎麽就這麽強呢,老朽怎麽幫你?一身清貧兩袖清風,不敢入繁華誤佳人,此生都未娶,這樣的我,又如何幫得了你?”


    “你行的,你一定行的,你不是老將軍嗎?”


    孩子握緊青銅劍,借得了劍,也隻差報名了,他知道這些人,隨意篡改是小事,但卻是自己無法做到的大事!


    “這孩子連練氣境都不是,真會說笑!”


    “是啊,而且年齡也不達標,至少要十六歲啊!”


    子君偏過頭暼向那些婦女,恨著她們,恨她們說了實話,同時也恨她們嘴臉的無情。


    聲音嘶啞地喊道:“我救我的女人關你們什麽事?不要在這裏多嘴,再多嘴……再多嘴我……”


    子君當即啞口無言,再多嘴他又能如何,人家一根手指就能碾壓自己,就算不能,難不成惱羞成怒殺了她們?


    自己會變成那種模樣嗎?


    這是絕對不行的!


    “啊啊啊~~”


    仰麵朝天,大聲地哭著,失了聲,很是無奈!


    香子被抓,唐雪劍留不住,那個一直都恨自己的女子也沒跟她解釋清楚一切!


    現在變得這般無能!


    他好恨自己。


    多希望這是一場夢,現在他正睡在樓頂,吹著清風曬著明月,第二天天一亮,就去參加初試,無論如何,無論身死,都一定要過了初試!


    哪怕浴血奮戰!


    但這些都還沒開始就變成了一個毫無靈氣的廢人,凡人,還是個小孩,聲名狼藉的小孩,一會兒又痛罵自己是小偷,一會兒又說自己麵生,這不是幻境是什麽,可是使勁地捏了把臉,疼痛都是真實的!


    “我已經在盡力地挽迴了,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不就是個比武招親嗎,老子不參加了好吧,最終的目的不都是殺妖皇嗎,那好,我現在就去找妖皇!”


    淚如泉湧,抬腳就走,到現在為止,這一切誰能懂他,知己何在,友又何在!


    “不要胡鬧!”


    老者心裏一驚,一把拉迴了這瘦小的孩子,那白馬在城門下等候,望著上方,孩子身後有人阻止,前方小白的目光好像在說“快來吧,我帶你去殺妖皇,救香子,然後率領百萬妖踏入羅朝,問一問那羅皇還比不比武,招不招親了?”


    更加無奈。


    此為愁,更加愁,愁更愁!


    老者死死地拉住子君,歎息道:“你可知那妖皇是何等的強大,就連三十二王齊上都沒有五成的把握,更別提你這體弱身小的孩子,手無縛雞之力,我觀察了一下,你拿著這柄青銅劍,在剛才短短的時間內換手四次了,是不是很重,拿不動它……”


    “我沒有!是你看錯了!一直都是在右手!”


    子君頓時迴過頭來對他大吼,這老者不知是愧疚還是如何竟然不生氣,也不在乎周圍的閑言碎語,臉龐那溫和的笑容,讓子君想起了一個老者。


    那位老者,子君到現在都不知道他說了很多謊話,比如離開村子。


    去那九成九的人都不想去的地方。


    正是地獄!


    這些子君都不知道,更無法想到。


    從那次分別,就是永別!


    孩子覺得這樣太過冒失,當即又緩和氣息道:“老人家,你若幫我,我子君會謝謝你的,你若不幫我,就無需多言,我的死活就不勞煩你擔心了!是被妖皇殺還是我殺妖皇,一半一半,我不怕!”


    老者立馬反駁道:“不,你這是像大海撈針那樣的,根本不可能完成,哎~罷了,既然這樣,那我便幫你去求!”


    周圍的人頓時散開,老者帶著孩子飛了下去,小白從城外跑了進來,那目光好像在問“唐雪劍呢,我主人呢?”


    子君的心裏一痛,這馬丟了主人,而自己丟了妻子,也丟失了自己。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


    白衣劍客仿佛是主人家迴到了屋子裏一般,在這京城極受歡迎,那些青澀的富貴人家的小姐都躲在樓裏偷看,這天下真大,竟然誕生出如此英俊瀟灑的公子,而且實力也是很強,方才抬手間就將一個散仙境的強盜給轟得灰飛煙滅!


    那被偷了腰包的女子都打算以身相許了,老者帶著子君從這裏路過時,稍稍一愣,因為他看到那白衣劍客,竟然轉頭對子君邪笑,那俊秀的表情都變得不寒而栗,就像孤魂野鬼嘲笑喪家之犬!


    子君拳頭握緊,自己的身體,到底被誰給侵占了,而這具孩子身,又是誰的,他想過去問問,老者卻一個瞬移帶著他和小白來到一個無人的小巷。


    老者皺著眉頭,開口道:“那人身上的氣運,簡直是壓過了一切,而且實力也不是那麽簡單,方才他輕輕表露而出的靈氣,是我生平未見過的精純,你是不是無意中招惹過他?千萬別招惹,他太厲害了,氣運蓋世,你可能什麽都沒有看到,因為這種東西無法言語啊!”


    招惹他?


    我招惹我自己?


    子君握緊了拳頭,直接一拳砸在牆壁上,卻痛得他齜牙咧嘴的,過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子君想起了什麽,自己失去意識後,那紫衣少女得救了嗎,要是沒得救……


    問道:“老人家,這一路走來,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紫衣少女?”


    老者領著子君走出了巷子。


    聽這孩子稱唿少女,還真有些奇怪,一般都是稱唿姐姐什麽的。


    心想這孩子怎麽沒大沒小的。


    不過紫衣少女倒是沒見過。


    老者搖了搖頭,子君急忙道:“能不能先去城外的竹林深處看看?那少女同我溺水,不過我記得把她推到岸邊了的!”


    腳步一頓,竟然是從那裏開始飄的,至少也得幾天才能到八百裏外吧。


    想完這些,他開口道:“按照你這麽說,已經過去幾天了,要死早就死,要活早就被人發現了!”


    子君頭上炸毛,幾天?


    那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嗎?


    他連忙拉住……叫住旁邊一個人問,才發現虛驚一場,初試還沒開始呢。


    孩子開口道:“今天才發生的事,怎麽會過了幾天?”


    老者講解道:“從你說的那裏到我住的地方有八百裏路,就算一日水行二百裏,也得四日,況且這一路彎彎曲曲,恐怕有個千裏的水路。”


    子君疑惑道:“怎麽會?我就是今天才被衝走的啊!”


    老者皺著眉頭思考,子君迴過頭對小白道:“你去看看那少女還在沒,如果沒在就迴來吧!”


    白馬似乎能通人性,啪嗒啪嗒地就跑遠了。


    而這時老者仿佛想到了什麽,睜大了眼睛,那條河之所以被稱為血色河,就是因為每到傍晚的時候河就會變紅。


    仿佛抓到了什麽東西,卻又想不通!


    那一抹猩紅,又到底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會紅,也沒有血腥味,其中生活的魚也不會有什麽影響,這種自然奇景,想不通便不再想。


    他招攬著子君來到了那湖邊,孩子抬眼望去,那裏依然有個船夫在等候,然後他見到一個女子給了他三顆紅色的靈石,就帶著女子在湖上遊,遊城,遊街,遊這繁華。


    這是自己變成這副模樣的地方,子君永遠無法忘記,卻奈何腦子不靈光,很多東西都想不通,也思考不過來,更記不得!


    “我們要去找誰?老將軍。”


    “多久沒人這麽稱唿我了,找西京王,隻有他那裏才是最有效最有用的,一句話下去,就能擺平很多大事難事!”


    子君點點頭,這時隻見前方一個老婦人背著一個紫衣少女走來,那少女連連拍打老婦人,激動得說不出話,老婦人很是緊張,以為又出事了,腳步反而加快許多,子君正視前方,甚至躲在老者的身後,躲過了此少女。


    二老,一老婦人,一老者。


    二小,一小少女,一子君。


    就這麽相對而過,誰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走了很遠,老者才開口道:“方才那少女怎麽迴事,仿佛見到你很激動啊。”


    子君開口道:“你看錯了,她一定哪裏有病,所以才被一個老婆婆如此溺愛,手腳纖細得不像話,別露出來嚇到了孩子們!”


    “也包括你嗎?”


    “不包括我!”


    ————————


    白衣劍客倒是逍遙自在,天高任鳥飛,地大任仙遊,這一路雖然“調戲”了不少女子,不過卻一個也沒成真,一個也沒傷害。


    倒是原來的子君,一個也沒調戲,倒是全都傷害了個遍。


    嘴裏叼著一縷青草,靠在那樓頂,觀遠處解衣欲睡的青蔥少女,多半是個富貴人家,錦衣玉食。


    不用為碎銀幾兩而苦惱,偏偏是這樣的女子,讓很多人高攀不上。


    白衣劍客靠著睡覺,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眼神空洞,恍然無神,一眼看去,卻又沒有什麽不正常的,應是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這空洞的眼神,唯有變成孩子的子君才看得到,是那麽地讓人不寒而栗。


    就像一個行屍,沒有思考的人!


    除了這些,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紫衣少女路過下方,對此白衣也不再那麽執著。


    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老婦人急匆匆地背著她離開,白衣劍客漸漸地入了夢鄉,卻不知遠處本來的他,經曆了何事。


    這白衣無憂無慮,世間有此人,仿佛是最好,不過卻沒幾人羨慕。


    要變得這般輕鬆。


    得放下多少沉重。


    放下這些沉重,又是何其難?


    ……


    “走吧!不收孩子,再說報名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來幹什麽?”


    “誰定的破規矩,還想不想殺妖皇了?我看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想借此機會改變天下勢力的分布!”


    “你個糟老頭子別胡說,我們這裏是真的不收孩子啊!”


    ……


    子君與老者走在小巷中,一老一小,一高一矮,影子逐漸拉長,身影逐漸遠去。


    陳鐵軍這頭發花白的老者滿臉不甘,那守門的士兵真是油鹽不進,說什麽都不放子君他們進去!


    這下可好,報名的事先不說,又得先考慮如何進去!


    總是這般多難事。


    老者轉頭望向孩子失落的表情,心裏也有幾分不忍,對他開口道:“別擔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辦成,莫非他們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不成?”


    子君搖了搖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吹著晚風,盡管有這虎衣,依然身子顫抖,他開口道:“我在想後續的事情,就算能報了名,依然空無實力啊!”


    老者開口道:“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要輕易放棄,老朽一把老骨頭都陪你了,走到底,看看你能做到什麽樣,雖然我不知道你的來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你的眼神,不像是七八歲的孩童所擁有的,反倒是經曆了很多歲月的眼神,嗯~有我的一成!”


    孩子搖了搖頭,“我來到人間不足一個月,怎有你說的那麽老了,聽他們說這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如果沒有這些事,或許我現在會在一條道路上行走,越走越遠,更不會遇到你們,擦肩而過都不可能!”


    老者笑道:“你哪來那麽多感悟,哪來那麽多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說迴去是不可能的,隻能盡力地挽迴,很多事不是口頭上說沒有就沒有的!”


    子君終於還是兩隻手都累了,將青銅劍拖在地上行走,二人漫無目的,不可能強闖,也不可能偷摸著進去,要是那樣做了,一看帶來個毫無靈氣的孩子要爭羅朝十秀,恐怕會大發雷霆,管你什麽老將軍都不再留情麵,這般戲耍大王,那隻有跪求饒命的份。


    子君望向天空,狠著嘴,開口道:“有一個人告誡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對生活失去信心,也就是微笑麵對一切,這個時候的笑,怎麽都是苦笑吧,因為我不是真的高興,甚至非常不高興,誰現在來嘲諷我兩句,我恐怕會忍不住揚起這柄青銅劍劈了人家,盡管在外人看來他是無辜的。”


    老者心想這孩子到底經曆了什麽呀,說出的話都這麽讓他深思。


    “慢著!”


    後方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二人迴過頭望去,隻見西京王站在那裏。


    “天……天小偷!”


    另外一邊的巷子傳來這麽一聲,子君連忙轉頭麵對著西京王,背對著紫衣少女,她不知如何逃過了老婦人的束縛,還找到了這裏,真當是陰魂不散呐!


    老者打算抱拳,西京王卻先抱拳道:“晚輩見過將軍,不知半夜尋我所為何事?”


    連“本王”二字都換成了我,可見得這老人的威嚴之高。


    老者將手攬著子君的肩,向自己靠了靠,嗬嗬笑道:“西京王大人,老朽已經解甲歸田多年了,就別再拿當初的事跡來說話,現在老朽請求你讓這凡人孩童參加比武招親,一定要加入的!”


    “這……”


    這他媽像話?


    一個凡人,一個穿著虎皮的凡人,這都不說,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你說這……


    子君抱拳道:“我必須參加,無論如何都要參加,而且……最後是一定要殺了妖皇的!”


    西京王望著這個孩子,他的眼神看起來不對勁!


    這根本不是這點孩子能擁有的眼神,所釋放出的光芒,很是堅定!


    “天小偷!”


    子君沒有迴頭,但這孩子沉聲道:“你再不滾,休怪我無情,第五劍,就名無情,你想第一個嚐試嗎?”


    子君說了謊話,因為《山河星辰劍》沒有倒退,隻能往上加,也不能重複使用,就比如使出了第二劍,就不能倒退迴來使用第一劍。


    而且每一劍,都要越來越強,實力不提升到自己心裏所認定的高度,下一劍就遙遙無期,就比如剛劈完的一劍斷山河,下一劍必須比這更強,或者殺更強的人,不看破壞程度,隻看敵人強度!


    而子君現在這麽弱的實力!


    如何使得第五劍?


    ……


    “嗚嗚嗚,我就要走了……”


    “那你走吧,快點!我也不認識你,非親非故,走了好,快點走啊,別出現在我的麵前!”


    “那好,我聽你的,我走了!你一定行的,要加油啊,我的意思是……記憶!”


    子君眼睛睜大,不爭氣地流出淚來,卻抬起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擦得血紅,平靜道:“這不用你說!”


    至始至終。


    都不迴頭。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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