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眼前一黑,灰澤被烏生塞迴了袖子。


    符珠一直知道,灰澤不喜歡自己,是她召出九天玄雷誅魔大陣殺死了重淵。


    不過以她如今的境界,完全不用擔心灰澤會對自己產生什麽危害。


    袖中的魔獸,敞著肚皮,發出咕嚕咕嚕的腹吼聲。


    烏生不讓它出來。


    他親近人族,完全不關心魔族的生死。


    灰澤眼裏光澤暗淡,它想起來,烏生有多厭惡這一身魔族血脈,哪怕每天都要忍受蝕骨般的痛楚,他也要洗去一身魔族血脈。


    他想要修煉的,從來都是靈力。


    所以連那顆沾了魔氣的金丹都不要,毅然碎丹重修。


    古往今來,很少有人擁有這樣的勇氣。


    原本的無厭湖,光滑如鏡,到了晚上,會有萬千星辰倒映在裏麵,好似另一片夜空。


    如今長滿了蓮花,湖裏隻有零散破碎的星光,符珠摘了幾朵蓮花,送烏生迴去。


    浮動的藥香,充斥著小院。


    彌彌正收著她晾曬的草藥,聽見動靜,並未抬頭,“烏生,今日的藥浴改良了方子,你……”


    她忽然抬頭,看見淺笑盈盈的女子,眼裏浮起星光:“符珠姐姐,你迴來了!”


    彌彌小跑到她麵前,輕推了烏生一把,示意他進去泡藥浴,然後拉著符珠的袖子,問了很多東西。


    比如說,芳序現在轉世了嗎,離開鬼界後,她又去了哪裏,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符珠也問了她,在枕山待得是否習慣,彌彌便興高采烈地說:“蘭澤師兄藏有很多古籍,我從上麵學到了很多知識。後來我改了一張古方,蘭澤師兄還誇我很有慧根呢!”


    看得出來,彌彌是真的很喜歡枕山,每一句話的尾音,都顯得那麽雀躍上揚。


    “還有日及,她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同種族的朋友,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說,她還給我講了,千年前,王舍古城一位王女的故事。不過最近,她在玲瓏花塔裏麵閉關,不知道符珠姐姐迴來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們草木一族,最難化形,甚少見到同伴。因此,一見如故。


    符珠認真聽著彌彌講述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懸劍峰發生的事情。倏而,她微笑著問道:“我有一個師兄,雖然如今散靈,沒有修為了,但他的煉藥術很好,彌彌,你想拜他為師,留在懸劍峰嗎?”


    彌彌眼裏閃過遲疑之色:“我真的可以嗎?”


    符珠輕輕點了點頭,彌彌又說:“可我不是人族啊。”


    正道仙門,會收異族嗎?


    不是暫居在這裏,而是拜入師門,繼承傳承的這種,很少有人能接受異族吧。


    若是山野散修,倒不必有這麽多忌諱。可劍宗,是正兒八經的百家仙門之一。


    符珠笑了笑:“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你沒見過我三師兄,暫時不用做決定,待你見過他,若覺得有緣,再考慮我的話即可。當然,我三師兄不一定會收徒弟,這需要你們兩個人彼此有師徒緣分才行。”


    “我們枕山,是劍道宗門,會煉藥術的人不多,所以我才會給你提三師兄。”


    彌彌雖然自學醫道,但關於煉藥的知識,卻不太懂,懸劍峰能帶她的,符珠也隻能想到李無暇一人。


    小姑娘點了點頭,認真地答複道:“符珠姐姐,我會好好考慮的。”


    如果符珠姐姐的三師兄,願意收她為徒,那烏生,也是她的小師兄了。


    她一下子,就有了好多親人。


    符珠沒再打擾她,離開了院子。她的屋中,桌麵上多了幾張寫滿了字的紙張,和一個儲物袋。


    紙上寫的是煉製小還丹所需要的藥材,以及東穀的位置。儲物袋中,則是李無暇留給她的藥材和一些靈石。


    靈石不多,但是李無暇的全部家當了。


    符珠便提筆留字,告訴三師兄,她很多年不在枕山,每個月的修行資源,都沒有去領取過,他可以去取來修行。


    吹幹墨跡,符珠動手折出一隻千紙鶴的形狀,敕令道:“折靈有術,生息合形,去。”


    原本僵硬的紙鶴,頓時有了生命,撲騰著翅膀,逆著風飛出院子。


    師姐的折靈術,她從一開始就學得爐火純青。


    劍修多用飛劍傳書,也隻有他們師兄妹幾人,互相傳信的時候,喜歡用折靈術。


    看著雪白的靈鶴消失在風雪裏,符珠下了山。


    東穀不在東邊,它在西山之東。


    符珠禦劍而行,途中落劍,到了煙水。


    煙水今日十分熱鬧,因為明家的千金降世了,明老爺為女兒積福,擺流水席會一直持續到春日。


    清冷的風雪,都因熱鬧的人聲,少了幾分涼意。


    四周都是百姓對於明家大小姐的祝福。他們用最美好、最吉祥的話,恭賀這位連麵兒都沒有見過的大小姐。


    “希望明家小姐,順順利利長大,一世無憂!”


    “我搶到明家發放的喜錢了,沾了喜氣,便祝明小姐福澤連綿吧!”


    “積善之家,必有後福,希望明小姐萬事順遂!”


    符珠聽著這些祝詞,抬眼看向明家牌匾,她站得有些久了,管家注意到符珠的身影,抓了一把銅錢,走向她:“姑娘,今日我家小姐降世,發放銅錢,您拿著沾沾喜氣。”


    符珠隻收了一枚,笑著說道:“祝你家小姐一世順遂,安康喜樂。”


    老管家笑開了花,符珠又問道:“明小姐起名字了嗎?”


    “起了起了,我家小姐銜珠而生,喚作明珠。”提起這事,老管家與有榮焉,語氣裏盡是驕傲。


    他迴過神來時,那隻收了一枚銅錢的姑娘,已經隱沒於人海中了。老管家懊惱地說道:“那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應當讓她祝我家小姐,未來貌若天仙,沾沾這美好願景才是。”


    不過老管家轉念想了想,女子貌美,也非全然是好事,倒是那“一世順遂,安康喜樂”的祝詞,他越想越覺得美好。


    人生一世,若能做到這八個字,已然圓滿。


    老管家將剩下的銅錢分發,轉身進了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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