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在一個完全失去了夏日蹤影的星期四,我,遠野誌貴,要迴到已經分離了八年的家。


    「誌貴,快一點。要遲到了喔!」


    啟子阿姨的聲音從廚房傳出,越過了牆,傳進了耳裏。


    「好,馬上就去!」


    在大聲響應後,對著房間,將雙手合十。


    「那我要走了。在這八年間,真是麻煩你了。」


    在誠心的拜過了以後,手裏拿著書包,走出這間相處了八年的房子。


    走出玄關,對有間家的房子,做最後的告別。


    「誌貴。」


    陪著走出玄關的有間啟子阿姨,用帶著濕氣的雙眼,唿喚了我的名字。


    「我要出發了。媽媽,你也要保重。」


    既然已經不會再迴來,那一句〝我要出發了〞顯的有點奇怪。


    但是,這是有間家的規定所以最後,我也要用這一句,來做最後的道別。


    「這之前,真是麻煩你們了。也幫我跟爸爸道別吧。」


    啟子阿姨隻是默默地擦著眼淚。


    在這八年之間當我媽媽的她,眼裏透露出的,是極度的悲傷。


    這樣子的臉,在這八年間,我想自己一次都沒看過。


    「剛迴到遠野家的生活,可能會很不習慣,要好好加油喔。你身體不好,不要太勞累自己才好。」


    「沒問題啦,在這八年之間,我的身體已經恢複的跟一般人一樣健康了。別看它這樣,它還滿會加油的呢!」


    「嗯,這樣阿。不過遠野家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我很擔心你會不會完全被他們壓倒呢。」


    我知道啟子阿姨在擔心什麽。


    從今天起要迴去的家,是類似〝莊園〞一般時代錯誤的建築物。而能夠住在這種地方的人,當然不是普通的名家而已。事實上,遠野家過去也出過不少大董事長、總裁之類的東西。


    不過對於從八年前就離開那裏,寄住在親戚有間家的我而言,它也是真正該迴的家。


    「不過,都已經決定好了阿。」


    是阿,都已經決定好了。已經不能迴頭了。


    「那我要出發了。到現在為止,真的麻煩你們了。」


    以同樣的話作第二次的道別,離開了有間的家。


    「唿。」


    離開了有間家,走在如往常一般的上學路上,心頭卻突然湧起一陣感傷。


    八年前。


    從幾乎要奪走性命的重傷中迴複後,遠野誌貴被送到了身為遠野家族分家的親戚,有間家裏來。


    在這之後的八年,一直到高中二年級的現在為止,一直寄住在這裏。


    以養子的身分在有間家裏過的生活,非常的普通。


    那時候老師離開的時候所說的〝特別的事〞並沒有發生,因為那個特殊眼鏡的關係,我也沒有再為那些黑線煩惱。


    遠野誌貴的生活,是真的很平凡。甚至曾經以為,從今以後,也會一直這樣安穩的活著。


    一直到前天。


    對於幾乎是被留放在外的我,送來了遠野家現任當家主親自發布的口信:「迴到遠野家來。」


    「唉」


    想到這裏,歎了口氣。


    事實上,在因交通事故而住院之前,跟遠野家的關係就一直沒有很好。


    大概是那些行儀作法、禮教條規,對於還是小孩子的我而言,非常非常的令人討厭也說不定。


    所以當爸爸說要把我送到有間親戚家作養子的時候,自己連一點反抗的意願也沒有。


    就結果來看,當初那個決定,應該是正確的。


    不隻和有間家的人都相處得很好,身為養母的啟子阿姨、養父的文臣叔叔,也都把我當真正的兒子對待。


    對於一直期望有個溫暖的家庭生活的小孩子而言,在有間家作養子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所以,對於當初沒有反抗的決定,我並不後悔。


    除了一件事。


    就是把小一歲的妹妹秋葉,獨自一人留在遠野莊園的事


    「秋葉她,不知道會不會恨我啊?」


    那也是當然的吧。


    因為對於獨自留在那個大莊園,孤身麵對那個頑固父親的她而言,我是個不顧她的感覺,自己逃走的哥哥阿。


    「唉。」


    不過,再歎下去也沒有用了。


    接下來,也隻能繼續走下去。


    今天放學以後,就要迴到分離八年的家。至於在那裏會有什麽事等著我,隻有老天爺才知道。


    而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啊,已經四十五分了。」


    學校的上課時間從八點開始,所以八點前沒到教室的話,就確定遲到了。


    抓緊背包,開始朝學校衝刺。


    「哈阿、哈阿、哈阿」


    從家裏到學校大概是十分鍾左右,所以在到了教室以後,還有幾分鍾的空閑。


    調整好唿吸,走向自己窗邊的位子。


    不過


    「早安,遠野同學。」


    想不到,卻有人向我問好。


    「咦?」


    困惑的轉頭。剛才問好的女同學,走到我旁邊。


    「遠野同學,老師剛剛在找你喔。好像要談你家裏事情的樣子。」


    「喔。說是家裏的事,應該是指搬家的事情吧。」


    雖然更改住所的手續昨天就辦過了,可能還有什麽遺漏吧。


    「?」


    雖然事情已經通知了,班上的女同學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隻是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我看。


    「啊早安,弓塚。」


    「嗯,早安,遠野同學。太好了,你有好好記著我的名字呢。」


    彷佛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似地唿了口氣,她弓塚五月,輕輕的笑了。


    「同班同學的名字的話,我多少還有印象啦。雖然我和弓塚你,並沒有什麽交談過。」


    「嗯,所以阿,每次我跟遠野同學講話的時候,都有一點不安呢。」


    嘴上這麽說著,在她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很開心。


    好像能跟我說話,是這麽不得了的事一樣。


    「?」


    不知道還有什麽事,弓塚隻是一直看著這邊。


    說起來,自己跟她之間並沒有什麽交情。雖然當了兩年的同學,談過的話卻也是屈指可數。


    而且,弓塚五月她,幾乎是班上的核心人物。


    有著一頭淡棕色長發,及美麗臉蛋的她,不隻班上的男性迷戀她的美貌,她平易近人的個性,讓她在女生們之間,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流言,可以說是典型的偶像人物。


    在這種情形下,在弓塚旁邊,自然而然的就會有人聚集。她,和沒什麽社交能力的我,根本是完全相反的人。


    換句話說,對我而言,知道〝弓塚五月〞是很正常的,但是她會記得有〝遠野誌貴〞這位同學存在,就很不可思議。


    或者,這也是她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呢?


    「遠野同學,那個,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啊?」


    「好阿。隻要是我知道的事,我會盡量迴答的。」


    「嗯那個,你剛剛說搬家,是要搬到哪裏阿?」


    似乎很難說出口,弓塚小小聲地問著。心中的大石頭,好像又提了起來。


    「這樣問有點突然,不過你該不會要轉校了吧?」


    「啊,沒有啦。雖然住的地方改了,不過學校還是沒有變。搬了以後我也還是住這附近,並沒有什麽改變啦。」


    「真的?太好了」


    好像


    是終於放下了心,弓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高興的露出笑臉。


    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麽她會因為我搬家,而有那樣子的反應?


    「可是遠野同學,你說住的地方改了,難道說你要從有間先生的家裏搬出去了嗎?」


    「嗯。雖然有點不舍,但是也不能一直麻煩他們」


    咦?


    為什麽弓塚會知道這件事阿?


    〝遠野誌貴住在有間家〞這件事情,這間高中應該隻有他知道才對


    「唷,遠野!」


    突然,從教室的門邊,傳來了無視世間萬物的巨大問候聲。


    看來,我那位從國中時代開始便無法擺脫的朋友,似乎是來了


    「哦,這不是弓塚嗎?真難得,你竟然會來和這家夥講話阿。」


    「早安,幹同學。」


    跟先前比幾來,弓塚的聲音顯的相當沒有精神。


    也對,弓塚本來就不是能夠輕易的跟這種一臉壞學生模樣的同學輕易交談的人呢。


    「不過啊,一早就跟女生單獨講話,遠野,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啦?我記得你對女生沒什麽興趣不是嗎?」


    有彥用它的巨大嗓門說著,一臉疑惑。


    「笨蛋,不要隨便聽信什麽奇怪謠言,我也是個會對女孩子感興趣的普通男人啦。」


    「哦,那就太好啦!聽說現代擁有不正常性癖的人比以往還多,我還以為你也是其中之一咧!」


    哇哈哈哈哈,好似沒有極限般的宏亮笑聲,傳遍了整間教室。


    唉。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問自己,為什麽我會跟這個人認識啊?


    頂著橘色平頭、帶著耳環、衣著邋遢、一天到晚逃學、打架鬧事更是家常便飯


    在我們這間以升學為主的高中裏,唯一的一位脫序者,就是我眼前的這位同學,幹有彥。


    「真是的,你從早上開始就這麽吵阿。我這邊因為連番際遇,都變成憂鬱的藍色了,你今天就放過我吧。」


    我像趕小狗一般的揮著手,想把他趕開。


    「憂鬱的藍色?遠野,你〝那個〞日子到啦?」


    「不對,我說錯了。不隻是今天,你一生都別靠近我好了。隻要你在旁邊,憂鬱指數就隻會不斷往上提升啊。」


    無視有彥,我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伸了一個大懶腰。


    「喂,遠野,不要隨便無視別人嘛。對別人毫不關心,可是會刺傷別人心靈的唷。」


    「哦?這種事我還是初次聽到呢。那,有沒有不隻是刺傷人,而是直接殺死人的方法啊?告訴我,為了報恩,我會當場對你試用的。」


    「你太過分了啦,遠野。怎麽你今天說的話比平常更狠啊?」


    「我不是說我陷入了憂鬱的藍色嗎?對別人還可以,對你,我可沒有理由跟你好言相待啊。」


    麵對我的響應,有彥歎了一口氣,擺出一臉悲傷的表情。


    「真是的,遠野你對我好冷淡喔。對其他人就是一副聖人君子的樣子,很不公平耶。」


    「哎呀,有彥,你很清楚嘛。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麽公平阿。」


    其實,這樣子並不算冷淡。怎麽說呢這家夥和我,本來就是這樣的關係。


    「對了,有彥。身為夜行性動物,到校時間平均在下午兩點的你,竟然會有興致上第一節課,讓人很不敢相信呢。到底怎麽了?」


    「哇哈哈哈,我也是這麽想耶。就算早起,好像也沒必要準時到校嘛。我今天還真是奇怪呢」


    「我不是問你那個。我想問的是,你怎麽會這麽早起來?」


    「為什麽阿最近不是一直有些關於晚上的不好傳言嗎?所以我才把睡覺時間提早嘛。遠野你應該也知道吧?就是那個連續殺人事件的事情阿。」


    「這樣阿。這麽說起來,好像的確有那種事情。」


    稍微反省一下。


    最近忙著處理搬迴遠野家的事情,好像跟這個世界的新聞有點脫節了。


    「好像有用了一個很低俗的標題記得是叫做什麽〝連續獵奇殺人事件〞的吧。」


    「不隻是那樣啦。所有的被害者都是年輕女性,而且我記得兩天前好像已經有了第八位受害者。還有,被害者全部都咦?是被怎樣啦?」


    有彥歪著頭,努力地想著。


    「?」


    竟然會去問這個一點記性都沒有的家夥,我還真是笨呢。


    「啊,我想起來啦!好像被害者都被分成一塊一塊的,排列成什麽圖案的樣子」


    「不對啦,幹同學。應該是所有被害者身體裏的血液,都被抽幹了才對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不下去了,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弓塚,開口更正。


    「哦哦,沒錯沒錯,那個犯人阿,好像現代吸血鬼一樣呢弓塚阿,你查的很清楚嘛。」


    「才不是呢。因為事情就發生在這個鎮裏,新聞又說的很恐怖,我才記得的」


    這樣子啊。


    印象中好像是從隔壁鎮開始的,想不到已經轉移到這裏了。


    「就是這樣子啦,遠野。就算是我,也不會想在夜遊的時候遇到殺人犯阿。所以我才會在早上七點起來啦。」


    「什麽,想不到理由這麽普通啊。」


    對於這句話,有彥的反應,就是直接一拳敲在我頭上。


    「你說那什麽話啊?倒是你,早上應該沒有貧血倒地吧?」


    「多謝你的關心,不過目前還沒事。而且我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三不五時貧血了。」


    「哈哈,說的也是。你說沒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突然。


    彷佛要為早晨的對話加上最後的休止符,上課的鍾聲響了。


    「好了,幹同學,已經上課了,趕快迴位子去吧。」


    在一聲〝知道了啦!〞的宏亮迴應過後,有彥離開了。


    「那就這樣囉,遠野同學。」


    「啊嗯。抱歉,弓塚,沒跟你講到什麽話。」


    弓塚不介意的一笑,轉身走迴自己的座位。


    兩個小時的課程結束了。


    不過,數學老師臨走前,卻拋了一句話出來。


    「遠野,你的數據好像有漏,找時間去事務組一趟。」


    想說應該能很快解決,所以在第三節開始前,我往事務處走去。


    事務處在一樓。


    雖然跟二年級在三樓的教室有一段距離,不過如果用跑的,應該能在第三節開始前迴來。


    跑著。


    跑著。


    ───碰!


    突然受到衝擊,我直接跌在地上。腦部的巨痛,讓視線一下子模糊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


    「哎呀,好痛」


    前方傳來了人聲,是沒有聽過的女性嗓音。


    看起來,應該是跟哪個人正麵撞上了。


    「啊對不起。你還好吧?」


    雖然還是看不清楚,總之先跟被撞的人道歉。


    「嗯,我是沒事啦倒是你,有沒有受傷啊?」


    謹慎認真的語調,感覺上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不隻如此,這位不知道是誰的女性,是很認真的對我付出關心。


    「啊嗯,我也沒問題。」


    站起身。當頭痛漸漸緩和,視線也慢慢清晰起來。


    眼前的,是一位女學生。無框的眼鏡、利落的短發,給人一種好學生的第一印象。


    「真的沒事嗎?你的額頭,好像整個腫起來了耶。」


    「咦?」


    把手伸向額頭,痛覺神經隨即強烈反應。


    跟這


    個人說的一樣,好像真的腫了一塊。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呆站在那裏,才會撞到的。額頭,應該很痛吧?」


    話聲中滿是歉意,女學生擔心的望著我的額頭。


    宛如一年級新生般的有禮態度。不過,她胸口緞帶的顏色,卻是三年級的紅色也就是說,是學姊。


    「不,沒關係,錯的人是我。對不起,撞到學姊了。」


    低下頭道歉。


    「你這麽說也是。真是的,不能在走廊上亂跑啦,走廊上偶爾有會有像我一樣呆呆看著中庭的人在阿。」


    「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那個學姊,你有受傷嗎?」


    「沒有,隻是轉了一圈而已。倒是遠野學弟你,為了避開我,整個人撞到牆上呢。你真的沒事嗎?」


    「原來如此。難怪到現在我還覺得眼前好像有星星在轉。」


    這麽說起來,用那種速度撞牆,卻隻有額頭踵起來,還真是是幸運啊。


    「真的很抱歉。不過,學姊以後也請不要這樣呆站在走廊上了。」


    「嗯。我以後會小心的。」


    學姊笑著點點頭。


    「?」


    怎麽說呢,真是個笑容率直的學姊呢。


    「那麽,我要走了。」


    拍拍褲子上的塵埃,打算繼續走向事務處。不過戴眼鏡的學姊,卻一直盯著我。


    「?」


    對了。這位學姊,到底是誰啊?雖然剛剛撞到時頭腦有點不清不楚,但是仔細一看,她也算是個美女呢。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美人,應該早就在班上男生之間有〝三年級有一個戴眼鏡的漂亮學姊〞之類的話流傳才對。


    「那個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學姊你也迴教室吧。阿如果真的有哪理會痛的話,就到我的教室來吧。我是二年三班的遠野,如果有受傷的話,我會負責的。」


    好。她坦率的點頭。


    明明是學姊,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跟新生講話。


    「那,如果有事的話,中午我會到你教室去的。不過誌貴,就算有急事,也不可以在走廊上跑喔。」


    我點點頭,轉身離開


    等等。


    誌貴?


    我有說出名字嗎?


    「咦?我和學姊有見過麵嗎?」


    聽了這句話,學姊在一陣錯愕後,大聲驚叫。


    「遠野學弟,你太過分了!你完全不記得我了對不對?」


    「啊?」


    不記得不,應該是不會有那種事。


    如果和這樣子的美人有見過麵,應該多少有點記憶才對


    「這個」


    學姊現在幾乎是用帶著恨意的眼神瞪著我。


    那個深藍色的眼眸,確實有點熟悉


    這麽說起來,好像的確有在哪裏互相問過好嗎?


    「雪兒學姊嗎?」


    帶著一絲疑惑,及說錯的恐懼,將她的名字說出口。


    「對。太好了,你還記得嘛。遠野學弟你啊,隻要發個呆,就什麽都會忘呢。」


    雖然剛才並沒有發呆,但是隨便忘記別人名字的我,確實沒有迴嘴的理由。


    「那就再見囉,中午我會再過去找你。」


    雪兒學姊揮著手,走進自己的教室。


    仍然帶著一點疑惑,我繼續往事務處前進。


    到了中午以後,教室也漸漸的活性化了。


    衝向食堂的男生,把幾張桌子並起來當餐桌的女生們,還有手拿著便當漫步走出教室的同學。


    看著他們,感受著這股悠閑,我把買來的三明治和牛奶放到桌上。


    「真是的,遠野你還是老樣子,吃這麽少阿。」


    而眼前的損友,也和往常一樣,說著同樣的話。


    「不過阿,兩個大男人麵對麵吃飯還真是無力阿。吃飯的時候沒有女生陪,飯的味道都會打折呢。」


    「是嗎。想要女生的話,就去跟那邊的小團體一起吃阿。我是不會阻止你的啦。」


    「笨??蛋。所謂的女性啊,就像花一樣,要楚楚可憐的單獨存在才會好看啊。像她們那樣子吱吱喳喳的擠成一團,所有的美麗都變成毒氣啦。」


    「被她們聽到的話,你會被殺掉的,有彥。」


    幸好,看她們的樣子,應該是沒聽到。


    「沒辦法。在見過我們學校的那朵花以後,對美麗的判別自然就嚴格了一點嘛。」


    「啊?你說美麗的花,是指誰?」


    「那是秘密。我可不想增加自己的情敵啊。」


    有彥嘿嘿嘿的笑著,聲音充滿了野心。


    看著這家夥的臉,我突然為那朵即將飽受騷擾的〝花〞感到悲哀。


    突然。


    一位先前才見過麵的女性,推開教室的門,四處尋找以後,直直朝這裏走來。


    「啊。」


    那個拿著便當,緩步移動的身影,確實是


    「午安,遠野學弟。我來打擾了,有沒有關係?」


    「啊?啊,當然可以」


    雪兒學姊帶著笑容,拉過旁邊的椅子,跟我們坐在一起。


    「那個學姊,是不是哪裏有受傷?」


    「沒有啊。我沒有受傷喔。」


    那,是為什麽會過來?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她笑著迴答。


    「我說過中午會來找你嘛。所以我要遵守約定啊。」


    「唔好像確實是有說過」


    可是當初的意思是,如果真的哪裏有受傷,可以來追討責任


    「學、學、學、學姊!!!」


    有彥幾乎是飛躍似的站了起來,讓倒下的椅子在地板上發出轟然巨響。


    「哎呀,幹同學。咦?你和遠野學弟認識阿?」


    「啊,我們當然認識啊!這家夥還是小鬼頭的時候我們就是朋友了啦!沒錯吧,遠野!我們的友情阿,可是深厚的很啊!」


    「?」


    啊哈哈哈哈,有彥用力勾住我的肩膀,大聲的笑著。


    在那一連串的句子裏,連一絲表達同意或反對的空隙都沒有。


    看著他這麽活躍的誇張表現,我突然覺得,說不定有彥想追的那朵花,其實就近在眼前


    結果,在有彥的強力說得下,學姊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午飯。


    不過,既然連便當都拿了過來,說不定學姊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了吧。


    「咦?幹學弟,你一個人住啊?」


    看著有彥自己做的便當,學姊滿是驚訝。


    「不是啦,是我和老姊兩個。因為老爸老媽不在,所以自然就變成這樣而已啦。」


    跟隻見過數麵的我不同,有彥輕鬆的展開話匣子,彷佛和學姊相當熟識。


    「對了學姊,你剛才說是來找遠野的,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嗯,因為下課的時候跟遠野學弟相撞了嘛。我是沒有受傷,可是遠野學弟卻撞到頭了呢。」


    「哦因為擔心他,所以你才過來嗎?」


    「嗯,就是這樣子。」


    學姊的聲音很溫和,聽起來很好聽。


    正打算繼續安靜的聽他們對談,有彥卻突然把矛頭指向這邊。


    「到底是怎麽了,遠野?會突然撞到人,你不會是又貧血了吧?」


    聽有彥的語氣,他是認真的在擔心我的身體。


    「不,並不是。我是為了要辦搬家的手續,才要跑到事務處的。隻是在那個時候不小心撞到學姊而已。」


    「這樣啊。原來是你自己不小心啊」


    用著一副〝我了解了〞的表情,有彥叉著手點


    頭。


    聽著我們的對話,學姐突然一臉驚訝的插嘴。


    「咦?遠野學弟你要轉學了嗎?」


    真是的,為什麽大家隻要聽到搬家,就會想到轉學啊?


    「那個啊,我並沒有要轉校啦。隻是從今天開始要換個地方住,所以要填寫地址更換的表格而已。」


    「嗯也就是說,你要自己一個人住嗎?」


    「也不是那樣。我隻是要迴到自己原本的家而已。地點在學校前麵那個山坡上麵,坦白說,我到現在還沒有什麽實際感呢。」


    「啊,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遠野先生的大莊園吧?」


    學姊的聲音帶著疑惑,和一點點的恐懼。山坡上的遠野家,對這附近的人而言,似乎有什麽特別意義的樣子。


    雖然已經有八年沒有迴去,不過記憶中的遠野莊園,確實是誇張至極的大


    「嗯,是那裏沒錯。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搞錯了,不過的確是那樣。」


    「哼。遠野啊,看你的樣子,你好像不怎麽在意啊。」


    「嗬,確實我不覺得好,可是也不覺得壞啊。實際到底是怎樣,坦白說,連我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一定沒關係啦,反正我有〝你家〞這個避風港在啊。」


    「唔你這家夥,我可不讚同你隻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跑來我家躲啊。從以前開始,我就很不喜歡你那種不顧別人想法的個性啊!」


    有彥槌著桌子,發出〝咚〞的一聲。


    「?」


    不知道該怎麽說,有彥講的句句屬實,這邊根本無從反對。


    「幹學弟,遠野學弟他這麽常到你家住啊?」


    「是啊。遠野這家夥啊,根本就不管家人,隻要一放長假,就立刻逃到我家裏來。這小子,明明是寄住在別人家裏的,還這麽讓別人擔心。」


    「寄住在別人家你是說遠野學弟嗎?」


    「啊」


    有彥慌忙的遮住自己嘴巴。


    「對不起啊,這並不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事情吧?」


    「不,沒關係。反正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繼續啃著麵包。


    「沒關係啊?啊哈哈,說的也是啊。那種事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怎樣嘛。」


    有彥高興的點頭,表示了解。


    坦白說,我真的很羨慕他這種自然而然的樂天個性。


    「遠野學弟,那個,你跟之前的家人相處的不好嗎?」


    「不是那樣子啦,學姊。」


    「對啊,這家夥和有間家的人之間,一點問題也沒有啦。雖然這家夥的確是寄住在那裏沒錯,但是他們都處的很好,連我這外人看來都是個幸福的家庭啊。奇怪的是每次一放長假,他還是立刻就逃到我家裏來。真是的,你到底是對他們有什麽不滿啊?」


    「我才沒有不滿呢。就是因為他們對我很好,所以我才不想在放假時也給他們添麻煩啊。」


    哼,的轉過頭。


    然後看到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一直待在旁邊的弓塚。


    「?」


    好像是想說什麽,卻又一直無法插入話題之間的樣子。


    「弓塚,有什麽事嗎?」


    暫時脫離有彥和學姊,出聲叫她。


    「啊嗯,有點話想跟遠野同學說,那個現在有空嗎?」


    「可以啊。在這裏說可以嗎?」


    「那個」


    弓塚的眼光飄向有彥。


    果然弓塚還是有點怕他吧。


    「不介意的話,我想到走廊上講可不可以啊?」


    「好啊。那,有彥、學姊,我先離開一下。」


    舉手示意後,我和弓塚一起走出教室。


    走廊,是個喧囂吵鬧的地方。但是,這裏也有一個特點:隻要你並不特殊,人們的注意力,通常不會放在你身上。


    「那有什麽事嗎?」


    「嗯如果弄錯了的話我先道歉喔。遠野同學,你最近幾天的晚上是不是都會到商店街去啊?」


    弓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啊?」


    商店街?


    那種地方,豈止是晚上,連白天都很少經過。


    對弓塚的問題沒有印象,反而被勾起了興趣。


    「嗯你說晚上,大概是什麽時候?」


    「我隻是聽說而已啦好像是過了半夜以後的樣子。」


    過了十二點的話,那就不可能了。


    就算還有晚上去買東西的可能,也一次都沒有在深夜出去過。


    「那,應該不是我吧。我住的家比較嚴,門禁是晚上七點。如果超過的話,就算你在門外哭也沒人會理你。如果不想要在外麵睡的話,就算父母親死了也要在七點之前迴去。」


    正麵否定弓塚的問題。


    聽了這個迴答,她開心的笑了。


    「嗯,我知道。有間先生好像是茶道什麽流的大宗師的樣子呢。原來不隻是對學生,對遠野同學也這麽嚴格啊。」


    「與其說是嚴格,不如說是關心啊,弓塚,你對我家的事很了解嘛。難道說你也是我家的門生?」


    「不是,我對茶道一點也不了解啦。隻是有個朋友在那裏學,從她那裏聽說而已。」


    「這樣啊不過弓塚,你怎麽知道我寄住在有間叔叔家?這件事情,上高中以後,我應該還沒有跟任何人講過」


    聽了這句話,弓塚露出一副〝我早知道了〞的笑臉。


    「遠野同學,你一定不記得我們國中同班對不對?」


    「咦?」


    國中同班?


    雖然沒有印象,不過的確那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弓塚,難道說,那個」


    「沒關係,那個人不是遠野同學就好了。對不起,打擾了你的用餐時間。」


    沒有讓我說完,弓塚五月先一步走迴教室。


    沒辦法迴教室吧。


    走迴教室,有彥的宏亮嗓門直接侵襲了我的聽覺神經。


    「喲,說完話了嗎?」


    「嗯,隻是認錯人而已。對了,有彥」


    「嗯,弓塚和我們的確是國中同學。講詳細一點,國二、國三,再加上現在的高一高二,我們已經同班四年啦。」


    「你為什麽知道我要問什麽?」


    「因為你擺出那種臉啊。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故意無視她,想不到你真的完全沒注意到啊我還很好奇弓塚能忍多久呢,她終於說出口啦。」


    有彥拍著我的肩膀,自顧自的發著感歎。


    「啊,果然。剛剛那個女孩子,是遠野學弟的女朋友對不對?」


    一直在一旁觀看的學姊,一出口便是驚人之語。


    「什學、學姊,你在說什麽啊!才沒有那種事呢,我和弓塚之間,連話都沒講過幾次呢!」


    「不行不行,想要隱藏是不可以的喔。剛才看你們很要好的樣子,我有一點羨幕呢。」


    不知道在高興什麽,學姊臉上發燒,眼睛彷佛星星般的閃爍。


    「學、學姊!有彥,你好歹也幫我一下,跟這個搞錯的人說明一下啊!」


    「你在說什麽啊?我才不清楚遠野和弓塚之間的事呢。我所知道的事啊,隻有他們兩個一大早就很高興的一起講話而已啊。」


    「哇啊,一大早就在學校幽會,遠野學弟你們好甜蜜喔!」


    學姊已經不知道想到什麽奇怪地方去了。


    「?」


    算了。反正不管學姊怎麽誤解,都和我沒什麽關係。


    才這麽想,學姊又語出驚人。


    「可是遠野學弟,不可以對她太冷淡喔


    。弓塚學妹她,好像有點寂寞的樣子呢。你要多在乎她一點嘛。」


    「學姊,午餐時間快結束了耶。」


    已經無力辯解了。


    「嗯。那遠野學弟、幹學弟,下次再聊喔!」


    學姊笑著走出教室。


    「唿。」


    好累。


    「遠野,放棄弓塚吧。」


    突然。


    用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有彥說著。


    「你說放棄為什麽?」


    「嗯弓塚啊,怎麽看都是很內向的人啊。跟你這種胡裏胡塗的人在一起,根本合不起來。太過接近她那種女生的話,對你而言,太危險了。」


    說完,有彥直接迴座位去了。


    「到底在說什麽啊。我又沒有想對弓塚怎麽樣」


    用沒人聽的到的聲音說著,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整天的課程結束後,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沒有直接迴去的打算,我靠著窗子,看著中庭發呆。


    因為夕陽,教室被滿滿的染成一片橘色。


    那種宛如水彩鮮紅暈染開來的亮光,讓雙眼刺痛。


    不喜歡紅色。


    彷佛連眼球深處都要染穿的色彩,令人想吐。


    這麽說起來,自己的身體,對於能聯想到血的事物,都不太能承受。


    不,應該說自己的身體,對血很弱。


    八年前,遠野至貴差一點就死了。


    在那個大車禍裏,偶然被刺傷胸口的自己,在生死之間徘徊了好幾天。


    在醫生正確的對應之下,總算從就算死亡也不奇怪的重傷之中,奇跡似的留下性命。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自己,卻因為受傷過重,失去了當時的記憶。


    簡單的說。


    八年前,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受到了幾乎貫穿胸口的重傷,並失去了意識。


    等到恢複,已經在醫院病床上了。


    雖然不記得車禍的事,不過胸口到現在還留著當時的傷痕。


    好像是被玻璃破片貫穿,胸口、背後,都有類似燒傷的痕跡。


    其實,我自己也對能夠活著感到驚訝吧。


    從那時候起,就因為時常的貧血、頭暈,給周遭帶來不少麻煩。


    父親會認為不適合繼承家業,也是這個理由吧。


    「胸口的傷」


    在製服之下,胸口中央的巨大傷痕。


    仔細想想,從車禍以後,自己的體質,就變的能夠看到〝線〞了。


    雖然現在因為老師給的眼鏡而過著正常生活,但是在遇到老師之前,當時的自我,已經到崩潰邊緣了。


    自嘲的笑著。


    在道別的時候,啟子阿姨說了,遠野家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不會有事的。我自己,也不普通啊。」


    重新戴好眼鏡,拿起書包。


    總不能一直待在教室裏。


    做好覺悟,迴真正的家吧。


    走向學校大門。


    這麽說起來,這還是入學以來第一次從正門離開學校。


    以後不管是來學校或迴莊園,都要改從這裏出入了。


    「啊,是遠野同學耶」


    正巧,在校門前,遇到了弓塚。


    「啊你好。」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被雪兒學姊胡亂講過的關係,說起話來有點不自然。


    弓塚則是睜著水靈靈的美麗眼睛,盯著我看。


    「嗯弓塚?我的臉上有沾到東西嗎?」


    總不能這樣繼續下去,先一步開口。


    「那是因為,遠野同學出現在這裏很奇怪阿。遠野同學的家,不是反方向嗎?」


    「嗯對啊,昨天為止都是那樣沒錯,不過從今天開始就不同了。以後,我就要改住到山坡上的住宅區那邊了。」


    「啊,就是早上說的那件事嘛。」


    弓塚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雙手合掌,發出〝啪〞的一聲。


    嗯就算把恭維話去掉,那種反應,也隻能用可愛來形容。


    「就是這樣子。既然弓塚你也知道,就不用隱瞞你了。我從今天開始,就要離開寄住的有間家,迴真正的家了。」


    「真正的家,就是山坡上那個遠野先生的大莊園嗎?」


    「嗯,雖然我自己也覺得不太合適。」


    聽著,弓塚突然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遠野同學其實是山坡上的王子呢。」


    然後,笑聲停止,隻留下帶著一絲感歎的淡淡微笑。


    「不過這樣子,本來隻有我和幹同學知道的秘密,應該很快就會被大家知道了吧」


    她把視線投向遠方。


    投向天空的另一頭。


    彷佛凝視著山坡上的那間,遠野家的巨大莊園。


    「不過這樣沒關係嗎?雖然是自己的家,也已經離開八年了吧?不會覺得害怕,或者不安嗎?」


    「嗯,不安當然有一點。本來我就不怎麽喜歡那裏,現在更是像別人家一樣了呢。可是,就算是那樣畢竟那裏也是我真正的家。迴去,才是最自然的吧。」


    更重要的是,隻留下妹妹秋葉,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住,這種事我做不下去了。


    所以,無論再怎麽不安,都一定要迴去。


    「這樣子啊。啊,真對不起,占用了你的時間。遠野同學,應該很急吧?」


    「不會,我正想慢慢散步迴去呢。」


    「這樣子啊」


    不知道怎麽了,弓塚突然陷入沉默。


    「那個弓塚?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出聲唿喚。


    「?」


    不過,她的頭依舊沒有抬起,隻是看著地麵。


    不能這樣子放著她不管所以,一直看著她。


    然後。


    「那,那個啊!」


    她猛然抬起頭,聲音裏,有一絲緊張。


    「嗯,有事嗎?」


    「那個,就是通往我家和遠野同學家的路,到上山坡之前,嗯,都是一樣的,所以」


    「這樣子啊。那,要不要一起走?」


    「咦?」


    弓塚好像整個呆住了。


    就這樣維持固定了幾秒


    「啊,嗯說的也是呢,既然都是走一樣的路,一起走也不奇怪嘛!」


    開心的笑著,她稍微加快腳步,和我並行。


    一邊和弓塚談話,一邊迴家。


    和弓塚之間的對談,並沒有什麽特別可是卻很安穩、平靜。


    彷佛,隻要跟她說話,就能讓心情整個安定下來。


    雖然有彥說了那樣的話,但是我還是覺得,弓塚五月是個溫和、沒架子、隻要在一起就能讓人安心的女孩。


    「嘻嘻。」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弓塚露出了笑聲。


    「怎麽了?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不是。隻是從明天開始,我和遠野同學的上學路就一樣了呢。」


    似乎是真的很開心。


    那不帶任何虛假的笑臉,會讓看著她的人,也一起高興起來。


    在今天之前,都沒有注意到。


    就算完全不管氣質、或者容貌,單論個性,弓塚五月也稱的上是相當可愛。


    之前班上男生這麽為她瘋狂的原因,我好像稍微有一點了解了。


    談話中斷了。


    在夕陽之下,兩個人肩並肩,無言的走在迴家的路上。


    突如期然的。


    「那個國中二年級寒假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嗎?」


    弓塚開口了。


    「?」


    搖頭。


    說到國二寒假的話,應該是一邊待在有間家,一邊來學校補課的那個時候吧。


    說記得是還記得,不過實在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問這個。


    「果然呢。我就知道,遠野同學絕對不可能記得的。」


    弓塚哀歎著垂下雙肩。


    「記得嗎?我們國中,有兩間的體育倉庫吧?其中一個是大社團用的新倉庫,另一個,是羽毛球社之類的小社團在用的舊倉庫。可是阿,這個舊倉庫的門一直都有問題,一不小心就不能開了。」


    舊倉庫難道是,體育館裏那個水泥製的小建築?


    「啊,那個倉庫啊。好像在有學生被關在裏麵之後,就封閉了吧。」


    「對。那個學生,指的就是當時羽毛球社二年級的社員。」


    「───啊。」


    這麽說起來,的確有發生過一些事情。


    那是剛剛過了新年的寒冷冬天。


    正月頭三天結束後,不想待在有間家的我,提出了補課的申請,自願留在學校幫忙。


    不過,也隻到下午五點為止。


    因為天色漸暗,值班老師也迴去了的關係,不能繼續待在教室裏。


    過了五點之後,天空變的很暗。


    那天記得還有降雪的天氣預報,非常的冷。


    正打算直接迴家的時候,卻聽到倉庫那邊傳來唿救聲


    所以才會過去看看。


    裏麵是不是有人?


    這麽問了以後,從倉庫裏,傳出了幾個女學生的聲音。


    好像是在整理器材的時候,因為太冷而關上門,結果就被反鎖在裏麵了。


    因為不管怎麽試都開不了門,所以希望我能去請老師幫忙。


    可是,老師們已經全部迴家了,就算現在就打電話,也要一個小時左右才能到吧。


    這天,是真的很冷。


    距離她們練習結束,也已經兩小時了。


    在這種就算下雪也不奇怪的氣溫下,對隻穿著體操服,又在倉庫裏被關了兩小時的她們而言,再等一小時,實在是太痛苦了。


    所以,在確認周圍沒其它人以後,自己拿下眼鏡,把倉庫門上的〝線〞給切掉。


    在那之後,五位哭的眼睛紅腫,淚眼汪汪的女學生,高興的從倉庫裏飛奔而出


    「這麽說起來,的確有發生過事啊。」


    稍稍整理一下模糊的記憶。


    「不過弓塚,你是怎麽知道的?當時那個羽球部的主將,可是用〝這可是關係到社團延續的大事〞來威脅我不說出去耶。」


    「真是的。遠野同學你啊,對於有誰被關在倉庫裏,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呢。知道嗎?我也是那些羽球社社員之一喔。」


    弓塚又歎了口氣。


    嗯,同樣是社員,也就是說


    「我啊,可是記的很清楚呢。雖然現在迴憶起來隻知道被關在倉庫而已,當時可是又冷又暗,非常的不安呢。〝會不會就這樣凍死在這裏啊〞的,大家都有這種想法喔。再加上肚子也好餓好餓,真的差一點就撐不下去了呢。」


    「嗯那真的很糟糕呢。」


    沒有什麽實際感,迴應起來有點隨便。


    弓塚並沒有介意,隻是慢慢的,將鮮明的迴憶,輕輕的說出口。


    「就在大家都在發抖的時候,遠野同學正好來了。還用那種跟平常一樣,好像沒什麽特別的語調說著〝裏麵是不是有人在?〞。我們主將聽了,可是非常生氣呢。記得嗎?」


    「啊,這個我記得。好像是用球棒丟門吧,〝轟〞的好大一聲,嚇了我一跳。」


    點著頭,弓塚笑了一下。


    「可是,聽到老師們都已經迴家的時候,我們是真的很絕望喔。明明連一分鍾都忍耐不下去了,卻有可能要被關到明天早上。可是阿,就在我們都覺得已經被全世界放棄的時候,遠野同學突然敲了門,還說了一句〝如果幫我保密的話,這門也不是不能開〞。」


    「嗯,再那之後又是〝轟〞的一聲。〝如果那麽容易開就不需要幫忙了啦!〞的,好生氣的樣子。」


    「嘻嘻嘻。因為主將她阿,覺得要負起我們大家被關的責任,所以才會那樣嘛。可是,在那之後門很快就開了呢。大家都以為是主將丟的棒子起了作用,很高興的跑出去了,隻有我注意到了靜靜的站在門後麵的遠野同學喔。」


    弓塚望向這邊的眼神,很溫暖。


    可是,被用那種眼神看著,卻覺的困擾。


    對我而言,明明不是什麽大事,卻被這樣子感謝感覺上,沒什麽實際感。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哭的很厲害呢。眼睛腫腫的,整張臉都花掉了。看到我這個樣子,遠野同學,還記得你當時說了什麽嗎?」


    「不記得了耶。我說了什麽?」


    真的完全不清楚總覺得好像是在問別人的事一樣。


    雖然這樣,她看向這裏的眼神,卻依然充滿歡喜。


    「當時啊,你拍了拍我的頭,說〝趕快迴家,隨便吃點東西吧〞的。我還在想,是不是抖的太厲害了,感覺好丟臉喔。」


    「」


    皺起眉頭。


    雖然說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那種話。


    「遠野同學當時啊,一定是覺得,隻要吃點東西,就能讓身體溫暖起來了吧。」


    「可能吧。因為當時才剛過正月啊。」


    那樣的話,的確很像是我會說的話。


    不過現在被人這樣子提出來,總覺得有點後悔既然希望人家溫暖起來,當時為什麽沒有說的更正常一點?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這麽覺得。學校裏雖然有很多可以信賴的朋友,但是能在真正需要幫忙的時候伸出援手的,一定隻有遠野同學這樣子的人而已。」


    「怎麽會,你太看的起我了嗯,就跟雛鳥對第一個看到的人特別親近一樣。當時,我不過是正好幫了你而已。」


    「絕對沒有那迴事!我從當時開始就一直相信,隻要是遠野同學的話,不管遇到什麽,都會理所當然的來幫我們的。」


    這麽說著,她抬起了頭。


    「弓塚,你對我的評價太高了啦。我並不是那麽能夠信賴的人。」


    「沒關係,因為我是一直這麽相信的。所以遠野同學,你也這樣子相信自己吧。」


    她的眼睛裏,充滿著溫柔、感謝、還有堅定的信賴感。


    在這種眼神注視下,我也不好再提出反論。


    「我知道了。如果你真的這麽認為的話。」


    「沒錯吧?所以當我又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幫我喔!」


    她高興的說著。


    有點困擾。


    我並不是如弓塚所想的那般,什麽都會的全能者。


    雖然不是,但是當對方展現了這樣的笑臉,卻也實在是不能殘忍的將這股信賴感完全否定。


    「好吧。隻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幫忙。」


    「嗯,謝謝你,遠野同學。現在講雖然有點太晚了,不過,當時遠野同學跟我講的那些話,讓我很高興喔。」


    說著,她停下了腳步。


    「我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很想要像這樣子跟遠野同學說話呢。」


    充滿迴憶的語氣。


    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關係,她的臉龐,似乎帶著一點寂寞。


    學姊曾經提過的,就是指這個嗎?


    「你在說什麽啊。想說話的話,隨時都行啊。」


    「不行啦。因為遠野同學的旁邊,有幹同學在啊。而且,我跟遠野同學一樣,都不習慣互相接


    觸。」


    弓塚和我之間的距離,慢慢的,越來越遠。


    「就這樣囉,我家在這個方向。所以,明天學校再見喔!」


    帶著笑臉,揮著手道別的她,走進了另一條小巷。


    繼續走在跟平常不p的迴家路上。


    踏著不熟悉的腳步,一點一點的接近那遠野家的大莊園。


    周遭的風景,並非完全不認得。


    好歹在八年以前在九歲之前,都是住在這裏的。走在這條路上,絕不是第一次。


    可是,感覺有點複雜。


    很懷念,卻也很新鮮。


    不想迴家的感覺先前明明還殘留著,現在也已徹底消失無蹤。


    在九歲之前住的家。


    等在那裏的,除了跟日本不合的大莊園以外,就是妹妹,秋葉。


    那個討厭我的父親,遠野慎久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永眠了。


    因為母親在秋葉出生之後不久就病死了,所以,現在還真正屬於遠野家的人,隻剩下我和秋葉兩個。


    本來應該是身為長男的我,遠野誌貴來繼承家業的,然而,自己並沒有那種權利。


    繼承遠野家,也就代表著要從小接受極度嚴格的教育。


    因為討厭被束縛,也不知道被父親念了多少次。


    所以,在我因車禍而身體虛弱後,父親便毅然的將我舍棄。


    「雖然是長男,但是我不能讓隨時都可能會死的人繼承家業。」


    從那時開始,遠野家的繼承者身分,就落到了秋葉頭上。本來我努力避免的嚴格教育,她也一並承受。


    以前在出車禍之前,一起在庭院裏嬉戲的那個秋葉,從那時開始,就幾乎沒再見麵了。


    八年前的,遠野家的生活。


    雖然有點模糊,但是有些事情,還是一直保留在記憶深處。


    小時後的秋葉,總是安安靜靜的,常常露出一副怕做錯什麽的緊張表情。


    偶而和其它人一起遊玩的時候,她也總是踩著細碎的腳步,緊緊的跟在我後麵。


    長長的黑發,可愛的洋裝,讓她就像個法國娃娃一樣漂亮。


    記得在剛剛搬到有間家的時候,秋葉來探訪了幾次。不過因為這邊常常進醫院,所以很難碰到。


    後來,在秋葉被父親送進全住宿製的學校後,見麵的機會,自然就更是稀少。


    這樣子也好。


    和她不同,我已經不是本家的人了。


    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在外麵過這麽自由的生活。


    父親死後,接到了〝迴到遠野家來〞的通知。


    說真的,那時完全沒有迴家的打算。


    但是,在遠野家裏,有秋葉在等我。


    而且丟下她獨自一人的自己,對她,確實帶著一股歉疚。


    這次答應迴去,除了擔心她,另外也帶著一點贖罪的心態吧。


    路,到了盡頭。


    麵對現實的時刻到了。


    「好大啊」


    站在遠野家巨大的鐵柵欄前,歎氣。


    這個大小,真的隻能用〝異常〞來形容。我想,就算放一兩座小學校進去,應該也還有空間吧。


    被眾多樹木圍繞的庭院,已經可以說是〝森林〞了。森林中心,是一間大洋房;稍微外側一點的地方,錯落著幾間小房子。


    小時後是沒什麽感覺但是對於在一般家庭住了八年的自己而言,住在這樣大小的地方,已經有點接近犯罪了。


    柵欄並沒有鎖。


    推開它,走向玄關。


    遠野家的玄關,設計的相當宏偉,能夠相當程度的壓迫來訪者。


    在鋼鐵製的雙開門旁,有一個不引人注目的門鈴在。


    「好。」


    想辦法揮去緊張後,按下門鈴。


    叮─咚─


    數秒的靜寂後從門的對麵,傳來了略帶慌張的腳步聲。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雙開門被打開了。


    眼前所見的,是過去熟悉的前廳,和掛著圍裙的少女。


    「太好了。因為有點晚,我還擔心是不是迷路了呢如果太陽下山都還沒迴來,我還打算去接您呢。」


    少女笑著,鞠了九十度的躬。


    「啊,不是那個,其實」


    對習慣眾人平等的我而言,少女那恭敬的態度,讓人相當的不習慣。


    似乎對這邊的反應感到奇怪,少女偏著頭,眼神透露出疑問。


    「是誌貴少爺嗎?」


    「恩啊,那個〝少爺〞,可以不用加」


    「沒錯吧?真是的,不要嚇我嘛。我差點以為又搞錯了呢!」


    態度一轉,少女用母親管教小孩的語氣說著。


    雖然如此,她臉上卻依然帶著微笑。


    瓜子臉上的真誠笑容,和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的短發,給人一種溫暖的親近感。


    套在黑色和服上的圍裙。


    稱唿我為〝少爺〞。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


    「你該不會是在這裏工作的傭人小姐?」


    麵對這邊的問題,少女隻是微笑著將我拉進門。


    「來,您累了吧?不用介意,趕快進來吧。秋葉小姐正在客廳等您呢。」


    她走向前廳旁的房間。


    「哎呀,差點忘了呢。」


    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轉過身,帶著笑容對我行禮。


    「歡迎您迴來,誌貴少爺。從今天開始,還請您多多關照。」


    少女的笑容,像花一般的美麗。


    順著指示,我跟在她的身後,正式踏入遠野家。


    跟著少女,往客廳移動。


    客廳,似乎有些陌生。


    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太久而忘了,還是這八年間改變過內部裝潢?


    就像第一次到別人家一樣,緊張。


    突然,傭人小姐低下了頭。


    「誌貴少爺已經帶來了。」


    「辛苦了。琥珀,你可以迴廚房去了。」


    傭人小姐的名字,似乎叫做琥珀。


    琥珀向這邊點了點頭,退出客廳。


    房間裏隻剩下我,還有沒有看過的兩位少女。


    在一段沉默後,先開口的,是其中一位留著長長黑發,擁有一雙銳利眼神的女孩。


    「好久不見了,哥哥。」


    「───咦?」


    呆住了正確的說,思考完全停止了。


    腦中一片空白,連打招唿都忘了。


    這也沒辦法。


    因為,相隔了八年沒見的秋葉,已經跟我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哥哥?」


    她的眼裏出現疑惑。


    「看起來哥哥的狀況不怎麽好。在詳談之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是錯覺嗎?秋葉的眼神裏,似乎帶有一點不耐煩。


    「不,不用了。隻是因為那個秋葉變了好多,所以一時嚇到了而已。」


    「過了八年,當然會有些變化,況且我們還是成長期。還是說哥哥以為這裏會一直都是以前那樣嗎?」


    秋葉說的話裏,好像帶著銳利的刺。


    「當然不是,隻是秋葉你真的變了不少呢。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這並不是恭維話,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想。


    潔白的臉蛋、長達腰際的秀發、整齊的衣著以前的秋葉雖然也很可愛,卻也無法和現在的她相比擬。


    可是。


    「是嗎。這麽說起來,哥哥倒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呢。」


    閉著眼,她冷淡的說著。


    算了,當初就已經有這種覺悟了。


    對她而言,在這孤獨的八年裏,我虧欠的確實太多了。


    「既然身體沒問題,那我們繼續談吧。哥哥,你並不知道詳細情形吧?」


    「詳細情形的話,除了要我迴來的事以外,全都不知道。父親死了的事情,也是從報紙上知道的。」


    一個站在無數企業頂端的人死亡,經濟新聞多少會有寫到。


    然而,身為他兒子的遠野誌貴,在他的葬禮結束前,都被親戚們蒙在鼓裏。


    不過雖然沒有通知,那被他舍棄的兒子,終究是從一份一百元的報紙上,得到了消息。


    報紙還真是方便呢。


    「真是對不起。沒有將父親的事告知哥哥,是我的失職。」


    秋葉低下了頭。


    「沒關係。反正就算我去了,死掉的人也不會活過來。秋葉你,不用太介意。」


    「對不起。」


    雖然秋葉是很認真的道歉,不過那是真的無所謂的事情。


    葬禮,是無法對逝者忘懷的人們,為了切斷感情而做的儀式。對於很久以前就斷絕交情的我和父親來說,沒有舉行葬禮的必要。


    「要哥哥迴來這裏,也是我的意思。身為遠野家的長男,也不好一直寄住在有間家裏吧?」


    迴複端正的坐姿,秋葉繼續解釋。


    「在父親死亡之後,真正擁有遠野家血統的,隻剩下我和哥哥兩人。雖然不知道父親是為了什麽而將哥哥寄住到有間家去,但是現下他也已經去世。所以,哥哥已經沒必要繼續待在那裏了。」


    「雖然這樣也好,不過想不到你真能說服親戚他們呢。當初提議讓我寄住到有間家去的,不就是親戚們嗎?」


    秋葉淡淡一笑。


    「是啊,可是現在遠野家的當家主是我。親戚們的意見,已經全部被否決了。」


    真不虧是遠野家的當家主。就算還未成年,說的話在親戚中也有相當份量。


    「雖然很想請哥哥輕鬆的住下來,可是這邊也有這邊的規則在。希望哥哥不要像現在這樣沒規矩。」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啦。現在要我變迴以前那樣有規矩的人已經很難了,何況我也沒那個打算。」


    麵對我的反應,秋葉的視線開始轉冷。


    「希望哥哥你能在可以達到的範圍內盡力。還是說我做得到的事,哥哥竟然做不到?」


    駭人的冰冷目光,讓接觸的人身體發寒。


    那種眼神,似乎傳達著孤獨八年的怨恨。


    「我知道了。會盡可能的努力。」


    「迴到先前的話題。現在住在遠野家的,隻有我和哥哥兩人。其它不相關的人,都已經被請出去了。」


    請出去?


    「等等,秋葉,你說把他們請出去,難道」


    「哥哥你,也不喜歡在這裏看到那些親戚們吧?雖然大部分的仆人也都解雇了,但是有留下我和哥哥的貼身傭人,所以生活上不用擔心。」


    兩手環在胸前,秋葉說的彷佛理所當然。


    「你說沒有問題,可是秋葉,作出那種事,不會在親戚會議上被攻擊嗎?」


    「請不要再說了好嗎?跟一群人擠在這裏比起來,屋子裏隻有我們在,哥哥你也比較輕鬆,不是嗎?」


    唔。


    不否認,那樣子確實會比較好過。


    「可是你才剛當上家主,就發布這種暴君般的任性命令,親戚們應該不會坐視不管吧?父親以前也沒有違抗過他們啊。」


    迴答,是一陣冷笑。


    「確實,所以父親才會把哥哥送到有間家裏。可是我也說過了,現任當家主,是從小時候就非常討厭他們的我。要我再繼續聽那群人的話,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可是秋葉」


    「夠了,不用擔心我!應該要注意的,是哥哥才對。從現在開始的新生活,還會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吧?」


    她生氣了。聲音裏,帶著相當程度的煩躁。


    「翡翠。」


    隨著唿喚,先前就待在房裏的另一位女孩子,站到了旁邊。


    「話就談到這裏。以後如果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就問她吧。」


    被喚作翡翠的少女,對我低下了頭。


    相似的發型、相似的臉龐少女的樣子,和先前的琥珀,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是,和開朗的琥珀不同,那沒有表情的臉,卻讓人覺得有點難以接觸。


    「她叫做翡翠。從今天開始,就是哥哥專屬的侍女。」


    咦?


    「你說侍女,也就是說」


    「說明白一點,就是專門服務你的傭人。」


    不容許懷疑的語氣。


    不敢相信。


    身著女仆裝的少女,就站在旁邊。


    以後,就要由她來幫忙我的生活起居?


    「稍微等一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不用侍女吧?自己的事,我自己麻煩就好了。」


    「哦?包括洗衣服、準備三餐之類的,也是嗎?」


    唔。


    秋葉的反擊,真的很銳利。


    「既然迴到了這裏,就請聽從我的指示。我不知道在有間家裏你是如何生活的,可是從今天開始,哥哥將要住在遠野家。所以,請你接受相對應的待遇。」


    「我知道了。」


    將視線移向翡翠。


    她還是一樣沒有表情的看著這裏。


    就像個人偶一樣。


    「就這樣子了。翡翠,將哥哥帶到他的房間去。」


    「是的,秋葉小姐。」


    翡翠走向這邊。


    「接下來,將帶您到房間。誌貴少爺,請跟我來。」


    她走向前廳。


    「」


    歎了口氣,跟在她的後麵,走向自己的即將居住的新地方。


    走到前廳。


    這間洋房,以前廳為中心,左右對秤的,分成東、西兩部分。


    依照當初的設計,前廳、客廳就像鳥的身體,而東館、西館,就像雙翼般延伸出去。


    隻是任何一隻翅膀嗯,都有一間醫院般大。


    「誌貴少爺,請往這邊。」


    翡翠走上樓梯。


    看來遠野誌貴的房間,是在二樓。


    這麽說起來,印象中,傭人們的房間似乎都集中在一樓。


    所以,翡翠和琥珀的房間,應該也在那裏。


    太陽已經西沉。


    在隻點了少數燈火的長廊裏,女仆裝的少女無言的走在前麵。


    「總覺得,像是陶瓷做的世界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像瓷器一樣漂亮可是,卻也給人一種冷冷的無機感。


    而無機感的最大來源,就是麵無表情的翡翠。


    真是奇怪的感想。


    「誌貴少爺,您說了什麽嗎?」


    停下腳步,翡翠迴頭問著。


    「不是,隻是自言自語罷了,不用介意。」


    「」


    盯著我看了一陣子後,她行了個禮,繼續前進。


    很快的,到了房間。


    打開門。


    「─────」


    無言,應該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眼前的房間,跟一般高中生會擁有的房間,完全不同。


    「這就是我的房間?」


    「是的。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是不是需要換一間?」


    「不是,我沒有不滿啦。隻是」


    高級地毯、書櫃;華麗的燈飾、床鋪。還有,幾乎等同一般家庭客廳的房


    間麵積。


    對一個高中生而言,會不會太過高級了點?


    「誌貴少爺?」


    「算了,沒事。我會很高興的使用這間房間。」


    翡翠點點頭。


    「好的。房間從八年前就沒有再更動過,希望少爺您不會有不適應的地方。」


    咦?


    翡翠的說法,有點奇怪。


    聽起來,好像這裏原本就是我的房間。


    「那個難道說,這裏就是我以前的房間?」


    「是的。難道不是嗎?」


    翡翠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惑,偏著頭,似乎在做確認。


    稍微安心了。


    這個女孩,並不是人偶。她的身上,也有著一般人的感情表現。


    「算了,說不定真是這樣。剛才就覺得對這裏有點熟悉,應該也是這個原因吧。」


    雖然其實並沒有什麽親近感,不過都分隔了八年,沒有印象也是有可能的吧。


    「不過,稍微有點不習慣呢。到今天早上為止,我都還住在隻有六迭半榻榻米的房間裏,突然換過來,好像跑進了高級旅館一樣。」


    迴複了原本的樣子,翡翠麵無表情的迴答。


    「我明白您的心情,請慢慢習慣。誌貴少爺從今天開始,就是遠野家的長子了。」


    「說的也是啊。我會努力,至少不會讓外人看笑話的。」


    將背包放在桌上,伸個懶腰。


    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也隻好慢慢習慣了。


    「誌貴少爺的行李已經全部放進來了。請問,是不是還有什麽不足的?」


    「沒有吧。為什麽這樣問?」


    翡翠低下頭。


    「對不起,隻是覺得行李似乎有點少。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的東西,請您告知,我會準備的。」


    「這樣阿。不過,應該是沒有少什麽東西吧。我的私人物品本來就很少,真要說的話,也就隻有這個背包、這副眼鏡」


    事實上,背包裏的東西,也隻有教科書而已。


    「反正,不用擔心。有這樣子高級的一間房間,我已經很滿意了。」


    「好的,我了解了。那麽,一小時後,我會再來通知。」


    「一小時後是晚餐嗎?」


    「是的。在那之前,請好好休息。」


    她說著,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不過,雖然要我好好休息,但是在這裏,要怎麽休息呢?


    時鍾指著六點。


    平常的話,現在都會在客廳看電視。不過這間宅子裏有沒有那種東西,真的很令人懷疑。


    「翡翠,問一個很無聊的問題。這間房子裏,有電視嗎?」


    「電視?」


    稍微眯起眼,她思考著。


    怎麽說,好像是個很頭痛的問題呢。


    在這麽豪華的洋房中,問有沒有電視好像哪裏怪怪的。


    翡翠露出了少見的困惑表情,視線在空中漂浮不定。


    「很抱歉,但是沒有。原本暫住在此的人是有在使用,不過在離開時也都將行李帶走了,應該沒有剩下。」


    聽她這樣說,腦裏突然冒出疑問。


    「稍微等一下。原本住在這的人,到底有多少?」


    「有久我峰分家的長男一家、刀崎大人的三女兒和未婚夫軋間大人的長男也暫住在這裏。期間大約是三年。」


    「三年啊。翡翠,那已經不能說是暫住,而是定居了吧?」


    沒有迴答。


    不管居住在此的是怎樣的人,身為傭人,也不能說出對他們失禮的話。


    總之,先前逗留在此的親戚們將自己的東西全部帶走了。


    而依照父親那視現代文化如俗物的想法,也不可能在家裏看電視。


    受他影響了八年,秋葉應該也是一樣。


    「算了。反正沒有也不會怎樣。」


    翡翠保持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傭人的本分,翡翠似乎除了迴答問題之外,完全不說話。


    當然,對這邊而言,就很無力。


    雖然想試著讓這個無表情的臉笑一笑,卻有一種怎麽努力都不會成功的感覺。


    「沒關係。我記得西館的一樓是書房吧?閑著沒事的話我會到那裏看看的。」


    依然沒有迴答。


    她隻是靜靜的站在房門前,眼神迷蒙,不知道在看哪裏。


    「翡翠?」


    沒有迴應。


    然後,突然將眼光轉向這裏。


    「姊姊的房間裏,好像是有的。」


    「咦?」


    一時搞不清楚。


    「你說有,是指什麽?」


    「電視。以前,似乎在姊姊房間裏看到過。」


    翡翠說話的樣子,好像是在迴想好幾年前的事。


    「你說姊姊,指的是不是琥珀?」


    「是的。現在還在這裏工作的,隻有我和姊姊兩個。」


    她們長的確實很像。不過一個總是笑笑的,另一個則總是冰著一張臉。


    「這樣子啊。琥珀的話,確實有點像會看綜藝節目的人。」


    不過,自己並不想因為看電視,而刻意到琥珀的房間去。


    「抱歉,剛才的話就當做不知道吧。以後就要住在這裏了,至少也要遵守這裏的規則阿。」


    而且,看電視的話,也不知道會被秋葉說些什麽。


    我就做個符合遠野家形象的勤勉學生吧。


    「既然如此,我在晚餐之前都會在這裏,晚餐時間到了就來叫我吧。翡翠自己也還有事吧?」


    翡翠點頭,轉過身。


    安靜的打開房門,她離開房間。


    晚餐,就像是跟秋葉單獨見麵的時間。


    翡翠和琥珀,隻是站在背後照料,沒有一起吃飯。


    但是對於認為四人一起吃飯理所當然的自己而言,這頓晚餐,有股說不出的緊張感。


    事先說明,遠野誌貴早已將餐桌禮儀徹底忘記了。


    雖然說還有片段印象,然而人類卻擁有將長久不用的記憶從腦內隔絕的能力。


    看著這邊的一舉一動,不斷皺起眉頭的秋葉,更是讓這股緊張感提升到極限。


    想到以後都樣過這種生活,真的很沉重。


    晚餐時間結束後,走到客廳。


    那裏,隻有秋葉一個人,不見琥珀,也不見翡翠。


    典雅的小圓桌上,放上了兩個茶杯其中一個,她正在使用。


    看到我,似乎讓她很驚訝。


    「咦,哥哥也來喝飯後茶嗎?」


    「不是隻是想跟秋葉說說話而已。」


    用眼神示意她,打擾到的話就迴去。


    「既然如此,就不要一直站著,請坐。喝紅茶可以嗎?」


    「嗯。好喝的話,什麽都可以。」


    雖然比較喜歡日本茶,但是那種任性話還是別說的好。


    秋葉拿起茶壺,倒滿另一個杯子。


    坐在沙發上,慢慢將紅茶送入口中。


    眼前端正坐著的秋葉,讓人有點困擾。


    雖然是來找她的,可是麵對麵以後要說什麽,卻完全沒想過。


    「哥哥?怎麽了,一直不開口。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視線盯向這邊。


    那個姿態,與其說是妹妹,反而更像哪個沒看過的大小姐。


    完全無法放輕鬆。


    「嗯我在想,在這八年之間,秋葉到底過的怎麽樣」


    「那種事不用問也知道吧?哥哥走了以後的生活,隻是一直被父親死盯著而已。」


    手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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