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位於帝都西北方的魔導都市凱基利亞有著晴朗的好天氣。


    季節剛要進入短暫的夏日。聳立在山丘上的凱基利亞城由粗獷的石頭建成,外城的街市也和城堡相同,由灰色的石材和部分木材建造而成。雖然是個毫不繁華的古老城鎮,不過卻充斥著平穩的生活氣息。


    一大早,勤奮的女人們便打開住家大門,將養在家中的小豬趕到街上。她們注意著不踩到巷子裏四處走動的小豬,拿著裝有揉好麵團的籃子,走向共同使用的蒸爐去烤麵包。同時在路上互相交換著日常生活中的八卦消息。


    早,今天天氣真好!你看,連那陰暗的城堡,今天看起來似乎也漂亮多了啊。


    因為有那人在啊。你聽說了嗎?據說和凱基利亞大人決一勝負的魔導師,是個非常美型的男子呢!聽我老公說,光看就讓人感到很耀眼!


    這地區,這類的對話已經重複一個月以上了。


    話題的中心是初春時來訪的流浪魔導師,以及他和傳言活了五百年的本地領主古老的魔導師凱基利亞之間的魔法競賽、。


    以祈晴為主題的這場競賽,最後靠著凱基利亞奉獻出不死的大魔法取得勝利。對毫無魔法力的領地居民們而言,魔導師之間的勝負極為曖昧。不過,困擾著居民的連綿大雨,在魔法競賽的早晨完全停了下來是不爭的事實。


    雨停了,春天也到了。雖然用盡魔法力的凱基利亞過世了,但是取代他管理此處的女魔導師為人似乎很好。


    隻要結果好,其他都不重要,凱基利亞的居民們大致上很滿足。


    輸掉競賽的流浪魔導師似乎被監禁在城內,據說他擁有極為過人的美貌。之後無論是要處刑還是要流放,應該都會聚集很多人圍觀吧?


    隻要有這麽多刺激的因素存在,凱基利亞的居民大概這一百年都不缺八卦題材了。


    不過實際上,這場魔法競賽對當事者來說,一點都不有趣。


    ◆


    聳立在小山丘上的石之城凱基利亞城的清晨早就開始了。


    這座以魔導師為城主的城池中,居住的幾乎都是魔導師或是弟子。


    魔導師們在巨大的石造宿舍中就寢,在朝陽的鍾聲響起前起床。披上製式長袍悄聲對談的他們,先將城中打掃完畢後,再根據自己的地位和所屬,走向圖書室或是實踐室。


    一名青年快步穿過這群魔導師。


    青年穿著不同於魔導師的輕裝跑過昏暗的城內通道,他一口氣衝上狹窄的螺旋階梯,猛力打開客房的大門。


    班修拉爾大人!有報告!


    從四柱豪華大床傳來不高興的呻吟聲,迴應著響徹客房的青年叫喊:


    吵死了大清早的叫什麽叫


    本來充滿睡意的聲音突然豹變,床幔被猛力揭開。


    從床幔中探出頭的,是隸屬於光魔法教會邊境特別監察官的男子基斯朗班修拉爾。在雜亂褐發之下的平凡容貌上,他以認真的青灰色眼眸看著部下的青年。


    本部的信件來了嗎?


    班修拉爾會這麽激動是因為,他等這信件很久了。


    班修拉爾所屬的光魔法教會本部,距離凱基利亞有一段很遠的距離。班修拉爾將凱基利亞發生事件的詳細經過通報了本部之後,為了等候逮捕事件當事人們的許可令,已經等了超過一個月。


    麵對毫不適合班修拉爾的認真表情,部下無情的搖了搖頭。


    不,不對。是山羊生下小孩了!


    山羊?


    因為部下的迴答實在和預想差太遠,班修拉爾的表情越來越失望。


    他失落的迴到床幔之中,部下繼續開朗的報告:


    對,是城中仆人們所養的山羊!雖然難產,不過我順利接生出來了。


    啊這麽說來,你好像是牧羊人家的孩子嘛。


    是的!你還記得嗎!?


    聽著部下高興的迴複,班修拉爾在床上翻個身、深深歎了口氣。


    (哪有什麽記不記得,你那副態度不就表明得一清二楚了。乖乖在鄉下養山羊不是過的很和平真虧你能來跟隨我這個笨蛋。)


    他會這麽想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雖然班修拉爾在貴族中擁有豐饒的領地而且位居伯爵,但是在光魔法教會中的地位卻是相當低下。


    他的職位邊境特別監察官需要做的,是造訪邊境各城鎮宣揚光魔法教會的聖威,隻要接受一下各城鎮的接待再迴國就夠了。為了這件工作,光魔法教會本來也隻派給班修拉爾一名部下。那位從出人頭地的路上摔落,配屬到班修拉爾之下的女性部下就是潔爾特莉多修娜爾。


    有無論什麽工作都能做到平均水準以上的她在,本來就是足夠完成監察官任務的。


    但班修拉爾卻擅自擴大解釋這項職位的意義,為了尋找自己的宿敵他擅自認定的男子可能出現的場所而在邊境奔走;順便麵對秩序的敵人果然還是他擅自認定的小惡黨之類做出類似潛入搜查的行動。


    這些多餘的工作需要的人員,全都是他從自己領地帶出來的,現在站在房間裏的這名年輕人,也是這類私兵的一員。


    光魔法教會本部最初對這種做法嚴密譴責,不過班修拉爾對逮捕對象的熱情卻更為劇烈。最近本部大概也懶得管了,發現不想扯上關係的案件時,也全都丟給班修拉爾處理。


    (我知道本部討厭我。就算如此,但這次的事情不隻牽扯到宿敵那個白色的家夥。這可是和其他派閥魔導師之間的糾紛,竟連簡單的指示都沒有,實在太奇怪了。)


    約七百年前,因為大災難而使文明遭到毀滅的這個世界裏,站在智慧頂峰的人是魔導師們。他們藉由看見構成世界的要素而知道一切。知識擁有巨大的力量,這是世上的常理,而魔道士們的知識則聚集在魔法教會中。其中最有力的光魔法教會又和神聖帝國路斯結合,成為巨大的組織。


    魔法教會可說是魔導師的同業工會,除了光魔法教會外也存在許多不同的教會。有些和國家結合,有些和有力的商人結合;共同培育魔導師,這次和班修拉爾之間起了糾紛的凱基利亞魔道士們隸屬於暗魔法教會。


    這是規模僅次於光魔法教會的魔導師集團,是沒有和任何國家結合的獨立組織。隸屬於暗魔法教會的魔導師們擁有除了魔導師之外絕對不低頭的古老風骨,根據交涉和金額,無論什麽樣的委托都能接受。暗魔法教會擁有許多能力高強且特異的魔導師,任何國家或教會要和這樣的組織對立之前,一般而言都會有所猶豫。


    (難不成這次的時間讓本部感到很棘手?畢竟現在的教主完全不能依靠。幹部們說不定正吵得很兇啊。)


    很有可能。想到幹部之間毫無進展的推拖問答,班修拉爾帶著苦澀的表情翻過身。


    帶領光魔法教會的教主,每一代都是因為接觸過大災難前的遺跡,也就是前世界遺跡而使魔法力覺醒,擁有覺醒位的魔導師。雖然覺醒位魔導師同一時代隻有數人存在,不過光魔法教會會盡全力找出覺醒位魔導師,讓教主的位置不至於空下。數年前就任光魔法教會總教主的人物,絕對也是擁有強大魔法力的覺醒位魔導師。可是,如同大部分的覺醒位魔導師一樣,現任教主的人格出了問題,這也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覺醒位的魔法使的覺醒,通常都會造成強烈的人格崩壞。


    這次的教主就任之後,連定期召開的例行會議都不直接露臉,班修拉爾連教主是男是女、是老人還是小孩子都不知道。


    可惡,不行!在意到沒辦法入睡!嗯?你還在這兒啊?


    班修拉爾拉開床幔走下床,看見身為部下的青年還站在客房中。青年恭敬的看向班修拉爾,畏畏縮縮的


    開口:


    那個既然這麽剛好,能請您為小山羊取名嗎,班修拉爾大人?


    還來啊!這裏又不是領地,為什麽非要我取名不可!真是拿你們沒辦法我問你,城裏有多少隻山羊?


    有十三隻。


    決定了,那小山羊就叫做山羊十四號。喂,布朗多!我要更衣了,來幫忙。


    原本呆立門口的侍從聽到班修拉爾的唿喚,慌忙進到屋內。當他幫班修拉爾脫下睡衣時,這次另一名部下又跑了進來。


    班修拉爾大人,有報告!


    哦,是信件嗎!?


    不,附近居民似乎為我們舉辦了工作辛苦了的茶會。希望您能準許前往參加!


    聽到部下的報告,班修拉爾不禁感到一陣暈眩。他勉強忍耐著不暈倒,用上腹部的力道對部下怒吼。


    不準!你們太融入鄉下的生活了!整隊!立正!


    聽到習慣的號令,部下們反射性的遵從。看著排成一列的三名部下,班修拉爾半脫著睡袍,單手撐著腰大聲號令:


    重複我的話!秩序與我同在!


    秩序與我同在!


    世界重新建構兩次,第一次是神,第二次是魔法!


    世界重新建構兩次,第一次是神,第二次是魔法!


    很好。你們聽好,要養山羊就迴家鄉去隨便你養!你們再怎麽說都是我的部下,為秩序付出也是理所當然的。就算很閑,也不該和附近的居民和樂融融,聽清楚了嗎?


    是!


    看著老實行禮的部下們,班修拉爾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很好,那麽就繼續更衣,換好衣服後要開始工作了。我也差不多快受不了配合此處魔導師們的敷衍借口了。白色魔導師、東方的死囚,還有魔導師候補三人,總之全都押送到帝都去再說!


    班修拉爾邊脫睡衣邊說,房間的門也在同時被人打開。


    班修拉爾大人,打擾了。


    帶著談談花香現身的高挑女子,是班修拉爾的正式部下修娜爾。她一絲不苟的穿著光魔法教會法務部的製服,用凜冽的眼神看著上司。


    另一方麵,正好在換衣服的班修拉爾睡衣半脫,呆呆看向突然進房間的部下。


    喔喔,修娜爾,可以的話,進來之前希望能征求一下我的許可比較好


    失禮了。因為屬下好像聽到不妥的發言,隻好冒犯了。


    修娜爾毫不動搖的看向班修拉爾還有一幹男子部下們僵立在原地,修娜爾的薄唇露出談談微笑。


    應該是屬下聽錯,您剛才好像說出了打算無視本部許可,擅自逮捕事件當事者這樣的發言。


    啊,正確來說也不是逮捕,隻是在想,能不能征求本人的意見,請他們同行而已。


    修娜爾極度認真的模樣,讓班修拉爾忍不住帶開話題。


    修娜爾帶著笑容走進房間,她的美貌更加加強了臉上笑容的魄力。


    原來如此,將他們帶迴去之後再稍加拷問,就能讓他們招出一些有的沒的罪名吧?這是帝國法院常用的手段。


    喂,修娜爾。


    帝國法院,聽到這個名字的班修拉爾不禁皺起眉頭。


    所謂的帝國法院,是指神聖帝國路斯的法務機關。因為職務範圍和班修拉爾所屬的光魔法教會法務部有所重疊,所以兩者常有爭執。


    周圍的男子部下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來迴看著班修拉爾和修娜爾。一步也不退縮的修娜爾平靜的說:


    雖然輪不到屬下在這提醒您,不過要守護秩序是極為困難的事情。在大災難之後,純粹力量的價值過度膨脹,結果造成了許許多多的悲劇。過去非理性的力量奪走了許多事物,我們光魔法教會法務部跨越了這樣的時代,應該都發過誓要以重視證據的搜查、監視還有適度的責罰來維護世界的秩序。如果您在這兒強硬動手,將和那古老帝國法院的做法沒有兩樣。


    修娜爾所言雖然都隻是表麵的基本方針,不過她的口氣卻毫不動搖。


    要斷言理想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班修拉爾知道修娜爾既不是笨蛋也不是不知世事,所以他反駁不了她的話,隻好露出苦笑。


    修娜爾,這是當然可是,我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是私怨啊。


    班修拉爾盡力用開玩笑的口氣這麽說,修娜爾的口氣霎時變得極為冷漠。


    我應該說過,如果是私怨恕不奉陪吧?


    就是這件事!你不能理解我這二十五年份的怨恨啊、詛咒的心情。雖然我不討厭頑固或冷淡的人,不過你也稍微變通一下嘛。而且那個白色的詩人又不隻是我一個人的敵人,他可是不老不死,在曆史各個陰暗角落現身的災厄魔導師,是世界和秩序最大的敵人!


    看著班修拉爾竭力強調自己的論點,周圍的部下都稍稍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他們當然不是不相信班修拉爾所說,隻是因為他一直都很喜歡孩子氣的事物,於是大家都將這番話歸類到他的戲言之中。不過,隻有修娜爾的對應有些不同。


    修娜爾直直看著班修拉爾,字正腔圓的說:


    我沒辦法分享他人的怨恨。我的義務是守護世界的秩序以及班修拉爾大人的秩序班修拉爾大人,你絕不能為了自己的秩序而擾亂世界的秩序。這樣做就等於是認同秩序的紊亂,並且屈服在混亂之下。


    該怎麽說才好你還真是正直啊。


    看著班修拉爾半呆住的這麽說,修娜爾臉上露出了微笑。


    因為我也得從班修拉爾大人您自己手中保護好班修拉爾大人啊。


    從我自己手中?


    班修拉爾疑惑的會問,不過修娜爾卻不迴答他。她自然的移開正對班修拉爾的視線,重新立正對他行禮。


    有報告,對不起說的有點晚。從本部送來的信件還沒有到達,送信件到本部的部下也沒有聯絡。雖然有可能是本部正在爭執此事,不過如果是送信件的人途中失蹤就麻煩了。目前正派人前往追蹤調查。另外,從昨天到現在離開城內的隻有三名傭人,已經確認過他們的臉和名字了。


    啊辛苦了。那就表示白色家夥一行人還在城裏沒有離開。真討厭,想知道同在城內的那群人的情況,卻隻能用這種方法。


    聽班修拉爾如此抱怨,修娜爾冷靜的說:


    魔法競賽事件之後從這城內出去沒有迴來的,隻有前往暗魔法教會本部的謝洛弗師和她的隨從。這裏是其他派閥魔導師的領地,和小惡黨們對抗時的情況可不一樣直到聯絡上本部之前,維持著監視的現況是極為重要的。


    好,要報告的事情我明白了。你就照舊自由決定接下來的方針,修娜爾。


    謝謝。


    那個,我可以繼續更衣了嗎?


    當然沒問題。


    看著修娜爾平靜的點頭,班修拉爾露出尷尬的微笑。


    不好意思,請你出去。


    ◆


    當班修拉爾悶在凱基利亞的這段時間,他們關注的那群人其實早就不在凱基利亞城裏了。


    從凱基利亞城朝北策馬約七日的路程,一名少女正趴在以針葉林為主的古老森林地麵。


    將黑衣的姿態藏在樹叢中,她已經趴在這兒一動不動很長一段時間了。


    擁有一頭淡黃色的短發,極少眨動的眼睛呈現十分透明的紫紅色。


    米莉安的容貌絕不能說不顯眼,不過自小就置身於戰鬥之中的她,十分明瞭如何將自己融入四周的風景。


    周圍斷斷續續傳來嘶啞的鳥鳴聲,林葉間灑下談談的陽光。除了偶爾可見到的花朵外,春天的森林由各式各樣的綠色和不同濃淡的灰色構成。


    包含著蟲和獸類氣息的靜寂之中,突然啪沙一聲,眼前的草叢動了一下


    。


    少女的眼中瞬間泛起光芒,揮動手指。


    她夾在手中的短劍精準飛出,分毫不差的射向從草叢竄出的褐色生物。唧,褐色生物發出高亢的慘叫倒下,確認過慘叫聲的米莉安終於站起身。少女弓起身子小心靠近,低頭看向自己的獵物。


    獵物是隻後腿發達的小型四足生物,她可愛的黑色眼眸還柔弱的顫抖著。


    (可以吃。)


    對於捕捉到的獵物,米莉安的想法一向極為單純能吃或是不能吃,隻有這樣。對於為了吃才捕捉的生物,她並不存在沒意義的同情心。


    米莉安沒有帶著任何感慨,她麵無表情的壓住獵物,拔出刺進毛皮間的短劍。少女抓著痛苦掙紮的獵物後腿,站起身看向天空。


    林葉上方的天空泛著淡青色。森林中的空氣極為濃厚,要是唿吸不放緩,似乎會被空氣給噎住。周圍充滿了嘈雜的感知,還包含源源不斷的死亡氣息。森林裏充滿了活著和死去的東西。


    米莉安覺得這很美麗。


    直到最近她才開始如此思考。離開過去所屬的暗殺集團艾爾鳥魯其亞;失去了那裏的夥伴;失去了活下去的目的,取而代之的,是奇妙的旅行同伴和強大的魔法力。還有,就算是這麽平凡的森林,也能突然感受到美麗的心。


    (可是,這是為什麽?明明隻是座普通的森林。)


    米莉安。


    在她沉思時,耳邊傳來熟悉的唿喚聲,少女急忙睜開雙眼迴過身,在灰綠的森林中站著一名身穿刺眼白色長袍的男子。白色的頭發遮住大半白皙的臉龐,純白的衣物上密密麻麻的縫著象征神話的刺繡。


    空。


    米莉安感到心中泛起一股溫暖,喚著白衣男子的名字。


    聽到少女的聲音,白發詩人如雕像般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


    就算是微小的變化也讓米莉安感到非常高興。她腳步輕快的跨過細小的朽木,靠近詩人。


    詩人琥珀色的瞳孔中映照出她的身影,柔和的說:


    你抓到森兔了啊。在傳說中,是它將神聖的青玉交托給黃金時代的英雄怪力的艾弗凱尼。雖然一般都認為森兔的肉是白色,不過住在北邊的肉質卻帶著些許黑色。我幫你放血吧。


    不用,會弄髒。


    米莉安瞬間迴絕,詩人緩緩眨了眨眼、看著米莉安。雖然他的表情比過去更像個人了,不過詩人的姿態與其說是生物,還不如說是被美魅惑的人所刻出的雕像。能讓男女老少、擁有各式各樣不用喜好的任何人,都因為他的美貌而呆滯。有著如此不可思議美貌的詩人本人,對這件事的自覺似乎很淺薄。


    詩人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指,又將視線轉迴米莉安。


    我不在乎啊。


    不用,和你不合。


    是這樣嗎?在你眼中,我呈現出怎樣的模樣呢?


    微笑的詩人不再繼續堅持幫忙。要是拿本人的話來迴應,那就會是自我並不存在喔。這樣的話,不過對米莉安來說,她隻覺得詩人是帶有無盡溫柔的人。


    這麽溫柔又超脫世俗的詩人剝奪生物性命的場景,米莉安一點都不想看到。米莉安帶著和觀望森林時同樣的視線看向詩人問道:


    謝洛弗呢?空,你在馬車那邊等就好了啊。


    謝洛弗師留在馬車裏。我本來也沒打算要進森林,可是卡那齊一直沒有迴來。


    聽到不在場的夥伴的名字,米莉安眨了眨眼。仔細一看,詩人也帶著困擾的表情垂低了睫毛。


    如果是你,就算晚迴來也不用太擔心。不過,若是卡那齊,因為還有那個的可能性存在。


    果然是那個嗎?


    嗯,應該是那個吧。


    說完,兩人帶著奇妙的表情呆站在原地。


    ◆


    看這情況,果然是那個吧。


    嗯,那個。


    靠著米莉安的野性直覺還有詩人的自稱幸運,兩人沒花多少時間就在森林中找到目標。


    在各式各樣青苔覆蓋的古森林地麵上,深紅色的上衣十分顯眼。


    看著眼前無力倒臥在地的黑發男子,米莉安和詩人身上傳出極為疲倦的氣息。


    東方藥師的始祖,傳說在過去的確親自嚐試了所有的藥草和毒草,用來確認藥效。從此之後,立誌成為藥師的人們都學會了靠嚐試藥草來確認藥效的能力,可是就算是他們的始祖,也不是將所有一看就知道有毒的草木都嚐試過。


    詩人稍稍靠在細長的杖上歎息,米莉安看了看四周。


    卡那齊吃的,應該是那個。一看就很毒。


    少女指的,是生長在厚重土壤上的一株灌木。低矮的樹上長滿了紅色黃色斑斑點點的果實,無論怎麽看都充滿毒性。詩人淺笑著說:


    原來如此,一看就知道很毒啊。


    嗯,光看就知道,有毒。


    詩人和米莉安再度無言,往下看著倒臥在地的卡那齊。


    在東方和某些帝國都市來說藥師算是頗高的地位,卡那齊是以如此年輕的身份就獲得達人位的英才。所謂的達人位就像魔導師或某些工匠一樣,是能獨當一麵、需要一定資格的專門職業的上等職位。必須擁有充分的知識和經驗,是有能力收弟子的人才有的資格取得的位階,在卡那齊的歲數能達到這境界絕對不多。


    話說迴來,這樣的英才為什麽會倒在這裏呢?因為他吃了眼前明顯含有毒性的毒草,他並不是誤食,就因為是故意才更難處理。


    米莉安指著卡那齊,透明的瞳孔看向詩人詢問:


    這個怎麽辦?埋了嗎?


    聽著少女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台詞,詩人歪著頭迴答:


    可是,看起來還勉強活著啊。


    那,搬迴去?


    聽她這麽一說,詩人的手撫著纖細的下巴。詩人是個纖瘦高挑的男子,怎麽看都不適合肉體勞動。話是這麽說,其實詩人也沒有外觀這麽纖弱。


    雖然我覺得好像不是不可能,不過我擔心卡那齊被搬迴去後的狀況。畢竟他光是借用我的肩膀就能沮喪一兩個晚上,要是被我搬迴去,說不定會咬舌自盡。我們還是像平常一樣,邊賭他什麽時候起來邊等他吧。


    米莉安對微笑著的詩人點點頭,這時,卡那齊傳出低沉的聲音:


    你們兩個從剛才聽到現在沒有一句好話!


    看著倒臥在地的卡那齊顫抖著身子,詩人和米莉安在他頭部兩旁蹲下。詩人挑著纏在卡那齊發上的小樹枝對他說:


    早安啊,卡那齊。毒草的滋味如何啊?


    難吃。


    你喜歡難吃的東西?


    米莉安傾著頭這麽問,同時遞出裝有河水的水袋。卡那齊勉強抓著大地撐起身子,用鐵青的臉搖了搖頭。


    不,絕對不是!這是學術性的興趣,是崇高的探求心!謝謝。


    卡那齊坐在地上接過米莉安的水袋,喝了一口後向她道謝。詩人看著兩人的互動,用安穩的無表情說:


    本來就因為魔物的毒瀕臨死亡,你還去嚐試毒草的藥性讓情況更糟。進森林吃了毒草後倒下,從入春以來這已經是第五次了,這樣你怎麽能期待會有良好的處置。


    誰會對你有什麽期待!我再怎麽說都對大部分的毒性有抵抗力,這種才不算什麽毒


    卡那齊不滿的瞪向詩人,猛然站起身才剛起身,腳步一個不穩又誇張的摔倒在地。


    詩人迅速躲開,再次低頭看向趴倒在地的卡那齊,歪著頭說:


    看起來,四肢還在麻痹啊。


    弱。


    聽到米莉安的小聲評斷,想要反駁的卡那齊卻被嗆到而咳了起來。


    ◆


    結果,


    當卡那齊三人迴到馬車上等待的謝洛弗身邊時,天色都已經有點昏暗了。


    卡那齊靠著微弱的陽光從樹林間走出,在巨樹倒下後形成的天然廣場中看到熟悉的箱型馬車。馬車旁設置了一頂紅色和深藍色交錯的布織帳篷。


    呃我迴來了。


    卡那齊走進帳篷時,有點猶豫的這麽說著,坐在帳篷裏的謝洛弗和她的隨從站起身來。帳篷內的空間不算非常寬敞,不過已足夠容納五個人了。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山中的夜晚仍然極為寒冷。在帳篷正中央的地麵上有一個小小的營火。嘻嘻的煙霧從帳篷敞開的窗口穿出,經過重重的針葉遮蔽漸漸消散。


    我好擔心你們。怎麽迴來的這麽慢?


    謝洛弗用認真的表情詢問,搖曳著金色的卷發走向三人。


    對不起,因為這人又吃了毒草倒在森林裏。


    詩人一臉平常的微笑迴應,他的迴答讓謝洛弗的眉頭皺得更深。


    卡那齊先生?你沒事吧?有什麽症狀?能夠自己走嗎?會不會影響腰上的傷口?


    謝洛弗正常的關心讓卡那齊禁不住搔了搔頭,迴頭看向詩人。


    看到了吧?詩人,這樣才是所謂普通的關心。


    卡那齊,你知道嗎?所謂的普通隻不過是幻想,實際上並不存在。


    謝洛弗推開如此大刺刺迴應的詩人,介入卡那齊和詩人之間。


    你們兩個,這不是在開玩笑!卡那齊先生身上可是有詛咒耶!明明身體狀況應該連能夠走路都很不可思議了,一個月前還瀕臨死亡啊啊,不過你的臉色還真是糟糕!早知道就不要讓你進森林了。快過來這邊,快躺下,之後的事情交給我好了!


    謝洛弗連珠炮般猛烈說完後,抓住卡那齊的手打算將他拉到帳篷的一角。


    看到謝洛弗的隨從迎接他似的拿起毛毯,卡那齊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想被硬拖過去似的稍微抵抗,卡那齊仍不死心的說著借口:


    呃那個,我現在很健康;腰傷也已經恢複到不要動得太激烈就可以忽略,詛咒的症狀現在也還算平穩,吃了毒草倒下隻是藥師的興趣罷了。


    真的嗎?身體已經都不會痛了嗎?


    痛是一直都在不對!嗯嗯,完全沒事了!


    騙人的吧?


    真的!


    被拖向角落的卡那齊如此辯解,他的臉色怎麽看都像是在勉強自己說謊。謝洛弗一臉懷疑的盯著他看,米莉安在一旁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


    真的。以他來說,現在算是健康。


    啊,米莉安弟子都這麽說了,那我就相信吧。


    謝洛弗看了看米莉安,總算是鬆開抓著卡那齊的手。身為凱基利亞現任領主的謝洛弗,很寵這名暫定弟子的少女。


    對對對,請一定要相信。我還要去整理藥草。


    卡那齊趁謝洛弗的注意力轉向米莉安時如此表示,走向自己的行李。卡那齊采集的藥草和果實已經塞滿藤製的櫃子了。


    那麽我也去做自己的事吧。謝洛弗,米莉安抓到了森兔,剛好可以拿來做晚餐。


    聽到詩人對自己說話的謝洛弗不禁看向他,露出些微恍惚的微笑。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


    詩人說完後,旅行中的眾人各自分工做起負責的事情。坐在角落整理藥草的卡那齊,對拿著鍋子的詩人招了招手。


    詩人,我把草藥中能吃的部分給你,去掉澀味後拿去一起煮。


    卡那齊靈巧的用短劍剝去植物的皮,依不同的用處切開;能做為藥草的部分,能夠直接吃的部分,直接還原迴森林土壤的部分。詩人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分類,然後將處理好的草木一個個丟入空鍋中,忍不住開口問:


    真靈巧。明明收集了這麽多可以吃的東西,為什麽還刻意去嚐試毒草?


    你不懂那是浪漫啊!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腦內就會自動想象那會有怎樣的味道?怎樣的效果?會讓人麻痹嗎?讓人看到幻覺嗎?讓人心跳加速嗎?像這樣想著想著,就會慢慢興奮起來,最後,忍不住一定要嚐試一下。


    看著卡那齊突然的熱烈演說,詩人稍稍微笑著說:


    卡那齊,你病了。你得了戀愛病,對象則是毒草。雖然我沒有被最近的倫理觀束縛的興趣,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覺得人要是和人相戀比較好喔。


    你想太多了!你怎麽什麽事情都要扯到戀愛上!?


    因為無論在任何時代,情感糾葛和食物的話題都很吸引人啊。話說迴來,你覺得謝洛弗很棘手吧?


    詩人連聲音都沒有壓低就這麽說出口,卡那齊忍不住看了看帳篷內。米莉安為了處理森兔走到外頭去,謝洛弗和她的隨從也跟著她一起出去了。確認外頭傳來米莉安和謝洛弗說話的聲音後,卡那齊小聲的說:


    看起來是這樣嗎?


    嗯,看得出來你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因為她是魔導師嗎?


    詩人這麽一問,讓卡那齊思考了一陣子。卡那齊討厭魔導師。魔導師都傲慢而且思想古板,不把藥師當一迴事這是他討厭魔導師的原因,不過這種缺點謝洛弗一個都沒有。卡那齊帶著困擾的表情搖了搖頭,剝去藥草的堅硬花苞迴答:


    不,隻是覺得年長的女性很麻煩而已。


    詩人傾著頭,聽完卡那齊的迴應後問道:


    卡那齊,我能為你做個預言嗎?


    不要。


    你會因為女性而失敗。!


    聽到他不吉利的預言,卡那齊毫不寬容的拔出劍來。


    卡那齊當然是打算在刺到前就停下,不過砍向詩人的劍速依舊相當快。


    下一瞬間,高亢的金屬聲響遍帳篷內。卡那齊一時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於是眨著眼向前看去,他的劍被詩人手中的鍋子給擋下了。


    你


    卡那齊啞口無言,手中的劍從鍋子圓弧的底部滑落、插到地上。詩人將手中的鍋子翻迴正麵,聳了聳肩說:


    真危險啊!而且好不容易挑好的藥草都翻倒了。


    詩人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平常模樣,但是對於用劍實力十分有自信的卡那齊卻受不了。自己揮出的劍居然被不熟悉戰鬥的詩人擋住,著是絕對不應該發生的事情,更何況防具還是個鍋子。卡那齊滿臉鐵青:


    你幹嘛這麽輕鬆擋下我的劍!?本來就打算刺到前停下的!


    卡那齊,鍋子既是很好的防具,也就是武器喔。要我說說鍋子的傳說故事嗎?


    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聽到蘊含怒氣和愕然聲音的卡那齊轉過頭去,謝洛弗和她的隨從剛好迴到帳篷中。詩人代替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卡那齊,露出爽朗的微笑迴答:


    在測試鍋子的強度啊,謝洛弗師。


    哪有這種事!卡那齊忍住吐槽,硬擠出笑容附和:


    沒沒錯沒錯,你看,很厲害吧,這鍋子,砍都砍不壞呢!


    普通的鍋子也砍不壞啊!


    謝洛弗一口氣說完,帶著稍微鐵青的表情走向兩人。詩人像是要擋住她似的站起身、盯著謝洛弗,看到他靜默的琥珀色瞳孔看向自己,謝洛弗屏著氣停了下來。


    謝洛弗師,普通的鍋子當然是砍不壞。不過,所謂的普通也隻是一種幻想,你是被囚禁在名為常識的籠中鳥。從籠中誕生的鳥兒,無法察覺其實籠子並不存在。你從籠中踏出來看看。


    對不起,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麽


    我隻是想說,應該將自己從常識中解放出來。說不定,這鍋子可以砍壞;說不定,這鍋子除了煮東西以外還可以用在其他方麵。說不定,這鍋子是你前世的戀人。


    聽到詩人的話題又轉到奇怪的地方,卡那齊感到十分無力。不過謝洛弗


    卻不知從何時開始,用喝醉似的朦朧眼神看著詩人的瞳孔。


    戀人?


    對,傳說中,這世界存在擁有靈魂的魔法石或魔劍之類。那麽,也沒有人規定鍋子裏不能寄宿人的靈魂。這麽一說,這鍋子看起來和你好像啊!你不覺得嗎?你沒有感到這是命運嗎?


    你這麽一說


    謝洛弗臉上的微笑越來越沉醉,詩人白皙的手指放在粗糙的鍋子上。


    你有這樣的感覺吧?沒錯,這就是為了和你相遇而出生的鍋子。當你在這鍋中煮東西的時候,你和這鍋子的魂魄就能互相連結。迎接至高的幸福這麽棒的鍋子,我現在用特別便宜的價格讓給你,怎樣?


    住手!說到底,這是謝洛弗的鍋子吧!


    詩人看向忍不住阻止的卡那齊,他輕輕敲了敲鍋子。


    所以才賺啊,卡那齊。就連不可能拿來賣的東西都能賣,這就是買賣啊。


    你什麽時候變成商人了!?謝洛弗,你不要因為他的長相稍微好一點、說話的很漂亮,就乖乖跟著這家夥的話走!這隻會讓他變本加厲!


    被卡那齊罵的謝洛弗露出稍微沒有自信的笑容。


    啊嗯,嗯嗯,這樣啊那個?呃,剛才說什麽?


    在說鍋子還是拿來做料理最好!快迴去做你該做的事,廚師。


    被稱作廚師的詩人低頭看向手中的鍋子,歪著頭說:


    我隻是邊唱歌邊做菜的詩人,不是什麽廚師啊?


    謝洛弗仍舊呆呆看著如此迴答的詩人。她濕潤的眼眸應該不是營火煙霧造成的吧?最近謝洛弗對詩人的態度變得非常奇怪。


    具體來說,變化是在凱基利亞和詩人的魔法競賽之後。因為謝洛弗懷疑詩人的身份,為了調查他的能力,兩人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之後,謝洛弗對詩人的態度就大大轉變了。


    從之前有點警戒的情況,轉變為現在這樣,每當和詩人對視時就變得神色恍惚、眼神濕潤,偶爾有點唿吸不順,說起話來還斷斷續續。


    (無論那時候發生什麽事,現在這樣還真令人困擾!)


    卡那齊感到不太舒服,將視線移向不知名的遠方。


    ◆


    餐後,夜風越來越寒冷。


    一行人圍著營火坐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米莉安拿石頭磨著一支支短劍,對麵的詩人隨手撥弄著樂器的弦。


    要是彈得太大聲,小心被班修拉爾發現。


    罩著外套的卡那齊,口氣帶點憂心的這麽說。以他的情況而言,與其說他在擔心,不如說實際上這表示他身體的狀況不好。詩人看向卡那齊,微笑著說:


    如果這樣就會被發現,早就被發現了。


    完全不成理由啊


    對著沒什麽表情的卡那齊,謝洛弗摩擦著雙手取暖,幫詩人說話:


    沒有問題的。我們不但排出偽裝的馬車混亂試聽,你們又是從地下水道潛出來。班修拉爾先生一定不會察覺而且,他們在短時間內都不會收到本部的信件,應該無法采取什麽行動。


    卡那齊察覺她話中隱含的意義,不禁看向謝洛弗和她的隨從。


    你說信件,難不成你們


    在鄉下,信件被弄丟是常有的事。


    隨從低聲表示。也就是說,班修拉爾一行人等待的信件,被謝洛弗她們在某處給擋了下來。還真敢做!卡那齊在心裏這麽想著。


    明明被抓到又會再增加身上的罪名,但謝洛弗的眼神卻稍微平靜了下來。


    無論如何,隻要能在班修拉爾先生察覺到之前到達暗魔法教會,那就是我們勝利。因為在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有人有勇氣到那樣的場所找麻煩。我們去拜訪教主大人,請他們幫忙協調與光魔法教會之間的事。隻要米莉安能夠在那邊找到師父就可以得到本部的庇護,卡那齊也能以提供魔物研究的情報做代價,換得之後旅行需要的裝備。


    之後的旅行嗎?


    卡那齊口中重複著謝洛弗的話。一想到以後的事,盤踞在體內的疼痛就像在嘲笑卡那齊似的突然變強。詛咒造成的疼痛讓卡那齊皺起眉頭,伸手緊壓住額頭。


    他的旅行是有期限的。卡那齊身中魔物之毒已經三年以上了,雖然說長期使用抗體,不過卻處於能活到現在算是奇跡的狀況下。說實話,他什麽時候死都不可怪。就算現在稍微安定了點,但是卡那齊得在剩下的日子結束前,找到拯救自己和故鄉人們的線索。


    卡那齊用力壓住額頭,緩緩問謝洛弗:


    據說隻要靠金錢和交涉就能跟暗魔導師買到魔法和知識。根據交涉的情況,不死者的相關資料也能夠取得嗎?


    當然可以。暗魔法教會本部有六個書庫,連接著這世上一切的真理。要問古老的事情,找魔導師就對了。


    謝洛弗的點頭迴應讓卡那齊感到有點不對勁,他找了找自己的記憶。這麽一想,詩人在過去的蠢話中好像有提到暗魔法教會的第七書庫。


    詩人,根據你之前的玩笑話,書庫好像有七個吧?


    被卡那齊這麽問,詩人聳聳肩迴答:


    那不過就是玩笑話罷了。書庫說不定隻有六個,我之後再將故事修正吧。自從和你一起旅行,這類話題的題材就不斷增加,真令人高興。


    我隻要和你一起旅行,總覺得什麽壞事都全力靠到身邊來!謝洛弗你為什麽連這家夥也一起帶出來?


    都到了現在卡那齊還這麽問,謝洛弗眨了眨眼瞬間答不上話,然後傾著頭思考了起來。詩人代替謝洛弗,微笑著迴答:


    因為留我一個人在凱基利亞,說不定會被班修拉爾他們抓走啊。


    卡那齊滿臉懷疑的看著詩人,歎口氣重新披好外套。


    雖然這隻是我的感覺,但班修拉爾大概是被你連累的受害者吧?那家夥的言行雖然很誇張,不過內心看來很正常。


    詩人露出曖昧的微笑迴應卡那齊,謝洛弗開口說:


    不過詩人先生的確也算是我的恩人。待在凱基利亞城內又會有人要求處刑吧?一起到本部就能甩開班修拉爾先生,之後再推托行蹤不明我覺得這樣是最和平的解決方法。


    謝謝你的溫情,謝洛弗師。


    詩人沉穩地笑著感謝她,謝洛弗帶點困惑的移開視線,看向帳篷內搖曳的營火。


    在寂靜的夜裏,謝洛弗不知該看向何處的視線移到了卡那齊身上。


    卡那齊先生還在找不死者嗎?魔導師裏也有人用魔法追求不死,對重視生死循環的藥師來說,不死藥的研究或許是禁忌,不過,對魔導師而言卻是正規的研究。要追求不死,找他們合作也是一種方法。


    你說的這個研究,過了幾百年都沒有成果?


    沒辦法反駁卡那齊帶著苦笑的迴應,謝洛弗躊躇的低下視線,卡那齊繼續說:


    我親眼看過不死者不對,也不算是直接遇到,總之,我聽過她說話。那時候,拉多利的不死者的確這麽說:神至今仍在。要解除我身上的詛咒,隻有他能夠辦到。我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因為她看起來不像會說謊所以我要繼續尋找不死者和神。


    卡那齊帶點嘶啞的緩緩述說。看著他漸漸沉靜下來的表情,謝洛弗小聲低語:


    這樣啊感覺有點羨慕你。我如果能實際看過不死者,比起魔法、比起人,說不定我能更加毫不懷疑的相信神。


    (咦?)


    聽到謝洛弗的話,米莉安稍微張大了雙眼。


    如果能實際看過不死者?謝洛弗在說什麽!?在她居住的凱基利亞城地底下,明明就有隻剩下頭顱的不死者存在,謝洛弗曾帶米莉安去看過的。


    (謝洛弗想要將那不死者的事當成秘密嗎?明明卡那齊在


    找不死者,不過要那個不死者帶路到神那裏,好像也沒有辦法。)


    隻剩下頭顱的凱基利亞不死者,就算是擁有強大魔法力的米莉安也很難和他溝通。因為那不死者身心的異樣情緒而感到困惑的米莉安,到現在仍無法告訴卡那齊那位不死者的存在。


    米莉安不安的交互看著謝洛弗和卡那齊,這時詩人的樂器響了起來。他撥著古老的樂器說:


    追求不死,尋覓神的漫長旅途你的旅程,就像祈禱的內容一樣。


    還是老樣子,這說法真令人覺得不舒服。聽好了,旅行就是旅行,隻不過是旅行。


    詩人笑看卡那齊一臉厭惡的模樣,單膝跪地拿起樂器。


    不喜歡我說話的方式,那我就用唱的。這樣你就沒意見了吧?


    的確,這提案任誰都不會反對。大概是因為寂靜的夜晚讓所有人都想聽首歌吧?米莉安也同樣將內心的不安壓到角落,環抱著雙腳將下巴靠在膝蓋上,準備聆聽詩人的歌曲。


    (一個人。)


    米莉安每次聽到詩人的歌都會這麽想:自己非常孤獨。


    不過,不知為何並不寂寞。


    在和卡那齊還有詩人相遇之前,完全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心情。


    米莉安過去一直認為孤獨是很寂寞的事情。不過現在卻不同,這裏有著柔和又令人安心的孤獨米莉安喜歡這種感覺。


    要是這樣的感覺能長久持續就好了。少女如此希望,不過,她知道這願望不可能實現。卡那齊有故鄉的事情牽絆,總有一天會迴去吧?不知道故鄉的米莉安雖然沒辦法共鳴,不過人是需要迴歸家鄉的,即使那裏再怎麽荒廢,卡那齊也會用盡方法找到迴鄉的道路吧?詩人本來就屬於無家的流浪者,之後也應該不會建構家庭,還是到處流浪吧?而自己要怎麽辦呢?


    在這段旅途之後,能找到自己的家族和故鄉嗎?若是找到了,就能消去這份孤獨感嗎?她邊想邊安穩的眯上雙眼,聽著詩人的歌聲。


    世界上充滿了非常多不知名和不確實的事情,不過隻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她現在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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