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正要熄滅寶石的光芒,鬼母阻止了她,說:“先別忙,為師有幾句話,跟你說。”


    綠衣轉迴身來,看到鬼母麵容端肅,而且其中還顯出傷感之意,情知必有緣故,便跪在她的腳下,說:“師傅如有差使,弟子竭力去辦,您就吩咐吧。”


    鬼母是坐在石榻沿上,見綠衣如此乖順,下來扶起她,言深意長地說:“明日出去,必然是一番死戰,傷亡隻怕難免。為師若有不測,鬼母山,還有守衛鬼、魔二道的重任,就由你擔起來吧!”


    綠衣不傻,聽出其中之意,大為吃驚,叫道:“師傅,你要做什麽?你可不要丟下弟子啊!”一言出口,淚水湧流而下,極其傷心難受。


    鬼母也傷情,但她努力控製住了,不讓局麵太過淒慘。


    “為師隻是說萬一,並沒有要怎樣。”鬼母把她擁進懷裏,撫摩著她的脊背,安慰說道,“那百世老魔厲害之極,雖然我們是五個人,也難保就有勝算。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什麽不測,你要堅強,要繼承師傅的遺誌,努力守衛鬼母山!”


    綠衣不答,隻是抽泣。


    鬼母見她軟弱,不禁惱怒,一把將她推開,罵道:“這是師命,不可違抗!”


    綠衣抹了一把淚水,還是隻管哭泣,一邊哽咽著說:“不……不要……弟子隻求師傅……師傅能夠陪著弟子……”


    她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然而,話未落音,她的左腮上就挨了一記耳光,這一掌打得不輕,白嫩的小臉兒上,立時顯出五個手指印,鮮紅色的。


    “為師若知你如此無用,當時就該任由你餓死!”鬼母兩隻眼睛都因惱怒過甚而變成赤紅色了,模樣那是相當可怕,她指著綠衣,訓問道,“你到底是遵命還是不遵命?”


    綠衣再次跪了下去,俯伏在地,答道:“弟子謹遵師命!”


    鬼母再次扶起她,熄滅了寶石的光芒,師徒二人睡下休息了。


    鬼母必須如此,她是在交代後事,完全可以這麽說。對於再戰百世老魔,她是抱定了必死之心的,因為不如此,便沒有戰勝他的可能,即便是五人合力!


    她的職責、使命,就是守衛此山、鎮守這鬼、魔二道的交匯重地。


    為此,就是犧牲生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對於明天的決戰,她已經下了決心:不是魔死,就是她亡!


    而結果,大概隻能是她亡,若能與老魔同歸於盡,在她想來,也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所以,在那之前,她必須把後事交代清楚。


    她要讓綠衣繼承她的使命,繼續守衛此山,綠衣是她的衣缽傳人,綠衣守衛,就是她在守衛,她是這麽認為的,而事實,當然也正是如此。


    柳思健跟馮玲兒同樣難以入睡,二人背靠背坐在石榻之上,沉默著,不言不語,猶如兩具雕像。


    百世老魔有多厲害,他和她不是沒有領教過,上次能從他手下逃得性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如今,再去找人家決戰,弄不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


    他們五人經過刻苦修煉,神通、法力大為增強,是事實,但那百世老魔肯定也不會閑著呀,他同樣是在進步,他將兵器丟到黃泉河裏去錘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雙方仍然是在一個起跑線上,說不定,人家比他們五人跑得還好哩!


    正是因為想到這些,他和她才感覺到了兇險,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了!


    但他和她沒有想過逃跑、沒有想過不盡力,他倆不是那種弄奸耍滑之人。


    哪怕明知必死,大家既然已經約定了,那就得“按約行事”,頭可斷,命可丟,約定不能忘!


    所以,他和她雖然嘴上無話,心卻是在交流:珍惜,珍惜此刻,即是珍惜永久!


    相對來說,魏八是最孤獨的,他一人坐在屬於他的那間石室的石榻上,看似了無牽掛,其實,他也是在發呆。


    受陰司之命,他保護、引導主人柳思健,如果他的主人就是上天和陰司共同選定的那位雄主,他的主人將有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作為,而他也將會有一番成就。


    對付百世老魔,說白了,隻是鬼母的事情,跟他魏八沒有絲毫關係,他為什麽非要惹禍上身呢?按他的意願,他早就躲開了,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是他的主人柳思健卻不會躲開,他是有擔當的,而且還是了不起的大擔當。主人不躲開,他也隻好跟下去,哪怕明知是死路一條!


    因為他非常清楚一點,他的主人若是死了,他也就跟著完蛋了!


    對於主人的擔當,他是敬服的,成大事者,沒有大擔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有大擔當,說明他確實是上天和陰司選定的城主候選人,雖然隻是人選之一,但隻要有這之一在,就有成為雄主的希望在!


    就值得他魏八誓死追隨!


    有念及此,他同樣是拋下了所有顧慮,而決定拚死一戰,就算是橫屍當場,那也是為他追隨的主人而死的,而不是貪生怕死、當了逃兵!


    更何況,他是逃無可逃的,他的命運早在陰司把他分派給柳思健之時,他就跟主人綁定了,主榮他榮,主辱他死,他是清楚的!


    他的使命裏沒有擒魔降怪的職責,但他的主人柳思健要想做一名合格的城主候選人,必須與各類人物打交道、必須做各種事情,而他,既然跟著主人,而他的主人又決定幫陰司中極為重要的一個人物九幽鬼母,那麽,他就必須按主人的意誌行事作為。


    他想通了,一通百通,於是熄滅了寶石的光芒,睡了。


    但是,柳思健和馮玲兒還沒睡,他和她還是坐著,背靠著背,一動不動,石雕木塑似的。


    明日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兩顆血果就放在石榻旁邊的石桌上。


    鬼母、綠衣那裏是如此;魏八那裏同樣是如此。


    一覺醒來,吃了血果,就要衝出去跟老魔拚命了!


    “柳大哥,你準備好了嗎?”馮玲兒問,她終於說出了話了。


    柳思健說:“準備好了。”語調幹脆,沒有猶疑,可見,決心已經不容更改。


    這時候,他和她所住的石室裏,寶石的光芒,才終於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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