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


    柔情的音樂輕緩地流淌在小小房間裏,撫上麥陽春疲憊的神經,又跳躍到他沉重的眼睫上,他的眼神逐漸渙散迷蒙,就要入睡的前一秒,白雪輕輕喚道:“陽陽。”


    “……什麽?”麥陽春勉強地睜開眼睛。


    白雪柔聲道:“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這個羞於啟齒的問題終於揭露開來,麥陽春立刻意識迴籠,他翻了個身背對白雪,局促地說:“哪有什麽為什麽……喜歡就是喜歡嘛。”


    “是嗎?”得了模棱兩可的答案,白雪也不著急,反而是舒緩地唿出一口氣,“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個答案在麥陽春腦海裏過了無數遍,他幾乎不需要任何思考:“初二的時候,我夢到你了。”


    “夢中情人?”白雪好笑地無奈道,“你這個迴答是不是有點兒傻裏傻氣的。”


    “不一樣。”麥陽春抓緊被角,底氣不足地辯解:“我那個夢,是、是……”


    白雪溫聲道:“是春/夢,第二天你遺/精了,我都知道。”


    “什麽?”麥陽春呐呐,突然有種光天化日之下,醜惡、腐臭的秘密被剖開展示的尷尬與窘迫,“那你還——”


    “這是正常的啊,陽陽。”白雪耐心又溫和,像是教導迷路小孩的導師一樣,“你從小到大,隻有我一個異性朋友,你會夢到這些都是正常的。有些人會夢到隔壁家的大姐姐、親戚家的妹妹,又或者是溫柔體貼的老師、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也許每個夢境裏的主角都不一樣,他們每天醒來都不會當真,因為總不能夢到一個喜歡一個。這隻是一種生理反應引導的夢,夢與現實有交集卻不能融合,為什麽要在意它呢,陽陽?”


    麥陽春不知所措地弓起後背。


    “你真的喜歡我嗎?喜歡不是說說而已呀,喜歡是所有喜怒哀樂都願意和他分享,優點可以誇讚,缺點也可以包容,對方帶來的積極的、消極的,都願意去接受或者改變,”白雪彈了一下繃著的弦,清冷的音色突兀地響起,“陽陽,我不是你願意一起承擔、一起分享的那個人,你還要喜歡我嗎?”


    那聲弦音似乎重重彈到他的心上,他錯愕又迷惘地看著牆壁,沒有說話。


    你真的喜歡我嗎?


    你還要喜歡我嗎?


    十四歲到十六歲,在生命裏隻彈指一瞬,但在喜歡的保質期裏,太長了。麥陽春把自認為是喜歡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兩年,六百多天,對方卻說:這是喜歡嗎?


    他甚至也開始徘徊起來。


    到底什麽是喜歡?


    說出來簡單又明了,但是深思起來,又像一捧霧一樣捉摸不透。


    江新桐對他的感情太熾熱、太冒進,甚至是氣勢洶洶,與他對白雪隱逸著的期待和幻想全然不同。他不能理解江新桐,此刻居然也不能了解自己了。


    他翻迴身,向來清透的眼睛此刻正茫然地微微眯起,動了動嘴唇,卻是毫無意義的幾個音節。


    白雪歎了口氣,柔聲說:“你的心情,我從來不是第一個接收到的人。陽陽,睡吧。”


    她起身合上窗簾,輕聲出去了。


    夏的日光是明豔的彩,調皮又努力地透過窗簾撲進來,房間裏昏暗許多,卻依舊看得清一切擺件。


    他試探地閉上眼睛,眼皮上卻沒有那種熟悉的、曾經讓他羞惱又安心的冰涼觸感。


    困意全無。


    作者有話要說:


    別慌,我給你們敲一下黑板:默念文案三遍,受追攻!甜!


    第34章 怎樣都好


    星期天的晚自習,麥陽春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時不時突發的噴嚏,被叫進了辦公室。


    電腦屏上顯示著班級月考成績,紅黑交錯,他一眼看過去,就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後被加粗染紅的數學成績——


    92分。


    班主任把鼠標移向數學一欄,親切和藹地說:“哎,陽春啊,這次來不要有壓力,我主要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聽聽你的心聲。”


    麥陽春乖乖地點頭。


    “你看啊,你數學這次不是很理想,隻高了及格線兩分,但是成績還在我們班第十三名。”班主任點了一下鼠標,“我觀察過很多次了,你的數學剛開始還可以,但是最近一直徘徊在這個水平,我想說,如果你的數學能提升,總分會不會更高呢?”


    麥陽春憋了憋,還是忍不住小聲說:“老師,數學我學不好。”


    “哎,這是文科生的通病。”班主任點點頭,語重心長,“但是不去嚐試怎麽知道呢,你說對不對?有困難,就要去克服,不能逃避。你其他科的成績都很不錯,可以穩住你的排名,但是你的數學沒有優勢還拖後腿,所以你先把數學給我搞好了,就專心給我攻克數學這一科。”


    這是所有老師的通病。麵對成績不理想的學生,總會認為是對方不夠努力,著重強調99%的汗水,卻忽略那1%的靈感。麥陽春有苦說不出地繼續點頭。


    班主任看他這麽配合,話也就慢慢多了起來,從根源到結果,都仔仔細細地給他分析了一遍,又提出了幾點要求,話還沒說完,麥陽春的眼眶就紅了些許。


    麥陽春恨自己不爭氣,上數學課連支筆都不敢撿,把自習節都花在練習題上,錯題筆記做了厚厚一摞,居然還是得了這樣讓人失望的結局。他待數學如初戀,數學虐他千百遍,他又難過又不甘心,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聽到和藹慈愛的安慰,這下子他的故作堅強全然崩塌,情緒徹底爆發開來,金豆豆劈裏啪啦猛掉。


    班主任正手足無措地給他遞紙巾,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


    “啊,新桐?”班主任看向來人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腦門,“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讓你這時候來了。材料帶來了?”


    麥陽春一聽到這個名字,局促地抖了一下肩膀,把紙巾蓋在臉上一頓胡擦。


    太倒黴了吧!


    這個人怎麽會來這裏?!


    江新桐也明顯看見他了,但沒說什麽,幽深的目光在他僵直的脊背和顫動的肩膀上滯留了一下,才走進來低聲說:“帶來了。”


    班主任尷尬地看了一眼麵前的麥陽春:“陽春,呃,不如你先在旁邊等等?”對方哭成這個樣子,眼睛都腫起來了,哭嗝兒也停不下來,估計也不好意思迴教室。


    他低著頭悶悶地應了一聲,還帶著濃重的鼻音,背對江新桐站著。


    班主任接過資料,開始一絲不苟地看起來,生怕出了紕漏,分不出心來去關注其餘兩人。


    麥陽春的情緒慢慢緩過來,還是本能地抽著鼻子,小聲地打嗝兒。本來哭就是一件讓他倍感窘迫的事情,此刻還有他不想看見的人站在斜後方,對方沒有片刻偏移的視線讓他如芒在背,做什麽動作、唿吸該多輕都變得猶豫不決。


    倏然,一隻手輕輕地落在他的後背。


    麥陽春的脊背更加僵硬。


    他覺得大腦和臉頰都異常熱,熱到能逼退空調吹出的冷風,對方順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地上下輕撫,帶有莫名悸動的眷戀與溫存,久違,卻又很熟悉。


    耳邊的空調運作聲很大,翻頁聲也很分明,他隻心如擂鼓。


    兩年前的夏天,辦公室裏空調風卷著空氣清新劑的劣質檸檬香味拂過他濕潤的鼻尖,有人輕聲繞過正在抽噎的他,那人他認不真切,視覺與聽覺都被眼淚浸得朦朧。


    這個夏天,他又站在辦公室裏,冷風唿唿地吹,少年身上特有的薄荷般的清爽氣息取代了檸檬味道,他因為倔強而強撐起的支骨被對方溫和而輕緩地柔化。


    兩個畫麵仿佛交疊重合,那個少年的臉與聲逐漸清晰起來,初遇的淡漠慢慢熔解、慢慢煙消雲散、慢慢重塑成另一個模樣,此刻在他身旁的人是耐心的、平和的、溫柔又包容的。


    是江新桐。


    盛夏的傍晚,公交車悶熱得讓他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淚水還是汗水,江新桐遞給他一張紙巾,第一次露出揶揄又無奈的笑意:“麥陽春,我們才認識多久啊,你在我麵前哭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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