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懶洋洋地在軟綿綿的床上翻了個身,沈楓把一隻腳伸到被子外麵,再一夾,完全變成了抱著被子的姿勢,絲毫沒有察覺到首在旁邊的兩人無奈的表情。


    “喂,起來了!已經是大白天了!太陽曬到屁股了!雷,中文是這樣子講沒錯吧?”中英文混雜的語言嘰裏咕嚕地傳向身後。


    “雖然我們都隻有一半中國血統,可是你看起來比我更象中國人的——”溫和但無奈的歎息迴答。


    “沒辦法,我從小受的是西方見鬼的貴族式教育——嘿,getup!”無所謂地攤開手,繼續在床上酣睡的人耳邊製造噪音。


    “別吵了!煩死了!大混蛋!討厭你!”沈楓迷迷糊糊地一邊手腳亂揮著抗議一邊咒罵。


    “大混蛋可不是對救命恩人的稱唿方式啊——”洛塵埃在床邊坐下,拍著沈楓的臉蛋說。


    “什麽啊——恩——”沈楓被吵醒,帶著起床氣惱怒地掀開一隻眼睛,然後又閉上,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睜開雙眼——“這是什麽地方……”


    “我家。”洛塵埃低頭對上他的眼睛。


    “哦,你家啊……咦咦?塵、塵埃?”沈楓吃驚地張大嘴巴,眼睛澄得溜園地望著麵前極俱中國古典美卻是全然西方氣質的美麗麵孔。


    “你總算清醒了!你怎麽會來美國的?還在酒巴裏喝得爛醉,差點被幾個變態捉迴去輪奸!不過這次我救了你該怎麽算?算我還了蔣的舊情還是算作對我‘橫刀奪愛’的補償?”塵埃開玩笑似的問。


    “……??”沈楓眨眨眼,一臉茫然。


    “唉,算了,看來你一時還弄不明白是怎麽迴事——不管怎麽說四年以前的事我也有錯,我一開始就喜歡雷了……把他借給你一會兒好了,不過不是還給你,sorry!”塵埃歎了口氣,站起來把身後的雷文拉過來,“雷,陪陪他,看他到底出了什麽事——不過記住,你說過你現在愛的是我。”表現雖然可以大度,可心裏還是……他下意識地捉住雷文的衣角。


    “放心吧,塵埃,我愛你。而楓,他愛蔣。我們都已經不是過去的我們了,我們活在有著各自所愛的現在。”雷文點點頭,輕點塵埃的唇,然後看著他滿足地帶著微笑退出去。


    “雷,你——你好嗎?”沈楓坐起身,半低著頭,看到雷文的那一瞬間他就完全清醒了。


    “我很好,一切都已經平靜下來了——你呢?為什麽一個人到美國來?為什麽喝成那種樣子?”雷文輕輕在椅子上坐下,仍然溫和得讓人忍不住想和他撒嬌,可是他的溫柔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我在逃跑。”沈楓曲起膝蓋,將下巴頂在上麵。


    “為什麽要跑?”雷文試探著問。


    “因為蔣西平,他仍然沒有放棄我,不管我做了什麽,想出什麽樣的辦法對付他他始終不肯改變初衷,原來隻覺得煩他恨他討厭他,現在卻開始怕他了——”沈楓抱著腿,突然又想哭了。


    “是嗎?我想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可以比他更癡情了……”雷文好象自言自語似的說,“楓,你對他——你真的對他完全沒有一點愛的感覺嗎?”


    “我不知道——象你說過的,那家夥一直在我心裏,從來沒有消失過,我不知道——難道這種感覺可以說是愛嗎?我已經28歲了,難道還分不清什麽是愛嗎?也許我隻是習慣了他的存在,也許我隻是害怕孤獨,潛意識裏覺得哪怕是他有個人陪我就好了啊——”沈楓咬著下唇,兩道漂亮的眉毛攪成一團。


    “那也是感情的一種表達形式吧?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年輕氣盛的小男孩,那個時候總認為感情應該是無比熾熱的、轟轟烈烈的,要有電光石火般觸電的感覺。可是後來才發現再熱烈的感情最終也會歸於平淡靜謐,也就是一種習慣與和諧,我們追求的天長地久其實是一種如此深沉凝滯的狀態,酸甜苦辣都是過程,幸福最終的結果就象白開水一樣,平淡,但是透徹清寧,是我們的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經曆了“失去”的痛苦、生死關頭的考驗、重新振作的日日夜夜,如今的雷文·洛維斯不再是空有單純善良和熱情的名門少爺,而是一個擁有深沉的智慧與情感的成熟男人。


    “也許吧,可是我還是沒有把握,我不敢肯定對於他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不過,雷,你變得更有魅力了,我好象真的是虧大了,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象那家夥一樣不管怎麽樣都死賴著不撒手……”沈楓苦笑。


    象他一樣……他……真的是一直如此縱容自己嗎?那張永遠不變的自信笑臉背後是否也有煩惱呢?不知不覺,沈楓又陷入了沉思中,連雷文悄悄起身出去都沒有發覺。直到中午,塵埃進來喚他下樓吃飯,他才想起來手忙腳亂地起床梳洗,換迴已經洗幹淨的自己的衣服。


    吃過午飯之後,三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了解了各自這些年的生活和經曆,有尷尬,有悲傷,有痛苦,也有歡樂,更多的則是唏噓感歎,百感交集。塵埃甚至受不了地說覺得自己好象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往事不堪迴首,恍如隔世一般。


    下午,沈楓起身告辭,塵埃則堅持叫雷文送他迴飯店,沒辦法,他隻好同意,和雷文一起到停車場,坐進他的轎車。


    “他也變得不一樣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是個高深莫測的冷美人,可是剛才,好象完全變了一個人。”沈楓為了調節氣氛,隨便找著話說。


    “應該說是他的防備心裏很強吧,對初次見麵的人他總是這樣戴上一副假麵具,要想接近真正的他、深入他的內心是很困難的,可有時候又出奇的容易,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拿捏控製之中,如果他認為你可以信賴就會毫不猶豫地敞開心扉,然後你就會發現他驚人的活力,多數時候實在令我們這些普通人望塵莫及。”說起塵埃,雷文總算稍微輕鬆了一點。其實他還是他,他的溫柔善良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那時的事情很難說是誰的錯,隻能說是陰錯陽差,或是他們有緣無份,可是他能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變心”始終是心懷愧疚的。


    “他挺可愛的,長得又美,搞不好早些見到他我和你就會變成情敵呢!”沈楓掩飾住心頭的失落感開著玩笑。


    “楓,其實你並不是個任性蠻不講理的人,在我印象裏你一直是可愛而且單純的,有時甚至有些害羞,所以才會用暴躁粗魯來掩飾你的不好意思——也許我們每個人為了保護自己都會有這樣一個麵具,試著在愛你的人麵前摘下它吧,你會發現其實幸福一直在你左右。”雷文輕緩低沉地開口,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幽幽地訴說著詩一般的語言。


    聽了一會兒,沈楓才發現他說的是英文。雷從來不和他說英文的,因為他的中文隻說給最摯愛的人聽——


    一瞬間,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不起,以及再見。


    “雷……thankyou……andgoodbye!”沈楓笑著點點頭。明知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也清楚大家的心態都發生了變化,可到底是曾經真心真意地深深愛過,他還是控製不住衝出眼眶的淚水。


    剩下的路程兩人默默無語,到了飯店門口,沈楓推開車門,但又想起什麽似的迴過頭——


    “雷,再抱我一下吧,給我一點勇氣,別用英文和我說再見。”


    “楓……”雷文伸出雙臂擁抱住沈楓,“對不起,楓,對不起……”


    “不,別說對不起,雷,最初沒有堅持的人是我……你現在很幸福,我很高興……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當了一迴可以隨便撒嬌的小孩子……”沈楓抱著雷文寬闊的肩,最後一次享受他太陽一般的溫暖,然後輕輕隔開兩人間的距離。


    “再見,雷。”他擦幹眼淚,努力給雷文一個笑臉。


    “再見,楓。”雷文迴他一個微笑。那湛藍的雙瞳和好得不象話的漢語在此時深深地印在了沈楓的腦海中。


    “楓?”


    下了車,目送雷文開車遠去,沈楓聽到背後有人叫他,語氣中有些猶豫和遲疑。


    “你——你果然還是追來了。”他轉過身,在開口之前就已經憑聲音判斷出來人的身份。


    “那是——雷文?”蔣西平走到沈楓麵前輕聲問,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失去了他。


    “恩。他現在住在紐約。”沈楓點頭。


    “是嗎?他看起來還不錯……”蔣西平不知道如何把心中的疑問和擔心問出口,怕一個不小心又惹惱了沈楓。


    “是不錯,塵埃也很不錯。”沈楓斜著眼看他。


    “誒?”蔣西平傻傻地應聲。


    “他們在一起不是嗎?搬家當然也會一起搬——你在緊張什麽?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被塵埃揀迴去,他還幫我打發了幾個變態,說他欠你的情這下都還清了。事情就是這樣。”沈楓若無其事地說。


    “是,是嗎?”


    “你就會說‘是嗎’兩個字?有話要說的話就進去吧,我累了,不想站在大街上和你羅嗦。”


    關於小雷,喜歡他的人不用再為他鳴冤了,首先他活得好好的,其次,某ta答應以後一定會寫他的故事——


    魚說,你永遠看不見我的淚,因為我在水裏;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淚,因為你在我心裏——這是雷和塵埃的故事——《雷雨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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