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別院,一年光景轉瞬即逝。如今的別院早已修繕如初,青蔥環繞下,比之原來更多了三分雅致。


    張淼自當初轉身之後,雖然與張耀宗已然撕破臉。但在張耀宗不在別院之時,仍舊時常會抽出時間來此盤桓片刻。


    歐陽熙,還在這裏。當初她鬼使神差般離去,對歐陽霆撕心裂肺的舍棄實為無奈,但這個女子,她還是想要盡力護住。


    不管是對她心中的愧意,還是對那二人的緬懷。能保歐陽熙安然無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交代....


    “你,當真不願跟我走麽?”


    琴聲清脆中,張淼負手站在亭台之內柔聲問道。


    歐陽熙含笑撫琴,對張淼的問話仿佛渾然未覺。半晌,風緩曲終,她這才緩緩起身微笑道:“淼淼小姐何出此言?此處,不正是熙兒的家麽?”


    “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張淼輕歎一聲目光複雜。


    自己曾不止一次與張耀宗提出,想要將歐陽熙帶出清風別院,要求,隨他提。


    可那張耀宗不答應便罷,關鍵是這歐陽熙,竟真像是魔怔一般很是抵觸她。仿佛這別院當真就是她口中的家一般,硬是不願離去。


    隻要她點頭,張淼自認有不止一種辦法能讓她隨自己走出別院!可,可為何如此?


    難不成,這世間真有那傳聞之中的失心之藥不成?能讓本算仇人的歐陽熙死心塌地,那張耀宗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苦勸無果,張淼隻能歎息著再次離去。


    偶然看見靈婆出現在拐角,張淼輕身一禮,而那靈婆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似的,麵色僵硬徑直與她擦肩而過。


    看著她那佝僂的身子漸漸遠去,張淼有些心酸。想來,當初自己沒有將靈筱帶出那旋渦,她,是怪自己的吧。


    年輕人的思維,隻有同齡之人方才能懂。當初靈筱的決絕,張淼看在眼中。


    為歐陽霆,她已然不顧一切。而那劉光明縱然心狠手辣,但她也看出他並未真的對靈筱下那一擊致命的重手!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想讓靈筱不留遺憾...可誰知,她竟真的全然不顧,與歐陽霆縱身一躍,從此生死不知銷聲匿跡...


    這事過去了整整一年,每當午夜夢迴輾轉難眠之際,她都會問自己,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是否真的能夠做到像那靈筱一般不顧一切!


    答案仍舊隻有一個,她,做不到。


    太多的束縛在她的身上深深纏繞,不過雙十年華的她,已然成了盤根錯節的張氏二房中心樹幹,有心,無力...


    “還真是個倔強的孩子。”待得張淼走遠,靈婆看著她的背影歎息道。


    “嗯,很堅持。”歐陽熙緩緩坐下微微一笑。


    靈婆上前,輕柔的替她將額頭上的絲帶解開仔細打量著。隻見歐陽熙眉心之上那圖騰印記赫然依舊,一隻幽藍海鳥活靈活現。


    “身子,沒什麽異常吧?”仔細檢查之後,靈婆又緩緩的將那絲帶替她係上。


    歐陽熙點了點頭:“我很好,勞婆婆費心了。”


    “嗯,那便好。”靈婆微微一笑,臉上密密麻麻的褶子透出的卻滿是關心。


    靈筱,她這輩子最親近的人。無兒無女的她一心撲在那虛無縹緲的鑽研之中,僅靈筱這孩子與她貼心。


    靈婆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親人,孩子...可就是這麽一個好孩子,愣是被自己的執念給害了!


    當她蹣跚走出廢墟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靈筱縱身一躍的場景。那一幕,將她本就像是無根浮萍的心擊得粉碎!


    從那以後,靈婆萬念俱灰,唯有那一道瘋魔的執念,支撐著她垂垂老矣的身子繼續苟活。


    若這一切都是因自己的癡念而起,那張耀宗,便是讓靈筱遭難的最大幫兇!


    不知不覺中,靈婆的念頭變了....


    “少主。”一聲聲恭敬聲音響起,抬眼一看,從外院之中緩步而來的長衫青年不正是張耀宗麽?


    入得內院,張耀宗擺了擺手,道:“退下吧。”


    “是。”周遭侍女護衛們矮身離去,隻留下了亭台流水之上的歐陽熙與靈婆二人。


    對於那二人,這些護衛侍女們早已見怪不怪了。也不知她們是如何討得少主歡心的,即便如現在這般,少主來臨之時完全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一動不動隻不過是看了少主一眼,即便如此,少主也不怒!


    縱然嫉妒,可這些人也不敢亂嚼舌根。少主喜怒無常,若是讓他聽到了什麽,這小命怕是不保。


    “今日無事,僅是那族牆諸族動向的普通議事....”張耀宗步入亭台緩聲道。


    自打上次武承風暴走之後,仿佛點燃了一根導火索。從此之後,族會之期武氏之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光是武承風不再出現,與他交好的幾個上姓之族也沒再參加那延續了無數年的族會。


    這,扯下了艱難維持那層平衡最後的遮羞布。


    打那之後,以聖族為首的龐大族軍,開始有所異動,這異動一直維持至今!


    雖然並未真的動刀兵,但僵局已現,看這勢頭,雙方動手不過是遲早的事。


    聖族已經有好幾個月未向族牆撥送一絲糧草,而這個年節,族牆也絲毫沒有像往年一般按慣例送迴半顆獸晶。


    雙方各掐各的咽喉,這要命的僵局不會維持多久。族群之地要修行,族牆之上要吃飯。


    這仗,想來應該不遠了!


    不過,此刻若是有旁人在,一定會驚掉一地的下巴!


    因為在說話的時候,張耀宗竟是站在歐陽熙身前,語氣甚至透著一絲的恭敬。


    而那歐陽熙仍舊恬靜而坐,輕輕為靈婆續上了一杯清茶,對於張耀宗根本視若未睹。


    而這一切,靈婆也絲毫沒有意外的神情,隻是微笑著接過清茶自顧自品了起來。


    “退下吧。”聽完了張耀宗的講述,歐陽熙嗯了一聲。


    “是。”詭異的張耀宗一躬身,竟真的聽話退去,仿佛片刻之前的護衛侍女一般。


    “這天,怕是要變了。”歐陽熙長身而起,緩步輕搖看著台下小池的魚群低聲呢喃。


    “遲早是要變的,隻是,你剛好趕上了這一代罷了。”靈婆應道。


    也是,那張氏武氏的明爭暗鬥由來已久,根本不是她能左右。隻不過,真當這天色變暗,人的心裏始終還是會蕩起彷徨。


    靈婆畢生所求,已經實現了。


    以血脈吞噬之途,奪取圖騰之力。這看似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在她的手中,真真實實的被鑄造而出。


    歐陽熙,成功吞噬了張耀宗那剛有一絲覺醒圖騰征兆的血脈。


    從那一刻起,她成了這清風別院真正的主人。


    若要問她是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的,最準確的時間,應該是歐陽霆跳下斷崖時,最後看向她那一眼之後。


    哀莫大於心死的她,沒有被心情大暢的張耀宗看出端倪。


    就這樣,她與靈婆,兩個同樣失去至親的人漸漸有了真正的交集。而靈婆,在麵對靈憾怒訴之後,心裏便冒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事實證明,她不光敢想,還敢做!


    張耀宗,聖長張聖鴻的嫡子,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在自己期待已久的吞噬之途中,愣生生被靈婆做成了歐陽熙的傀儡。


    不過是倒轉施為,一切悄無聲息極其自然....


    “你說,筱兒真的還活著麽?”飲完杯中茶,靈婆喃喃道。


    這問題,早已從她之口,在歐陽熙耳中響起不知千百遍。


    “應當,無礙吧。”歐陽熙低聲應道,當然,她在心中默默加上了或許二字。


    血脈玄妙,反正冥冥之中,直覺告訴她歐陽霆沒死。也許是自己吞噬張耀宗時血脈再度升華時的錯覺,她感應到了血脈中傳來的清晰牽引感。


    那感覺,她曾不止一次感受過。那是曾經歐陽霆層層突破之時帶給她的!


    所以她篤定,自己的弟弟絕對沒死!而那靈筱...


    想到那看似柔美似水的弟妹,歐陽熙的臉上蕩起一陣微笑。


    當真是個好弟妹,為了歐陽霆,瘋狂之時剛烈無畏,讓人看著好生喜歡。願歐陽氏先祖能夠護佑你們二人安然無恙...


    不管是人族還是獸族,但凡是有思想的存在都會有夢想,因緣際會之下,歐陽熙陰差陽錯,從部族蠻荒之地被帶入這清風別院。


    這一切並不是她所能主導的,可如今,她想走下去。


    也許,她曾想過這一生就像普通族群女子一般,相夫教子過那柴米油鹽的生活,平平淡淡走這一生。


    可奈何世事難料,在這清風別院中,她學到了很多,知道了很多,也...畏懼了許多。


    這一步踏進去,便走不出來了!不管是她,還是族地老少,亦或是那身負徭役之苦的青壯。


    弟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也許這一刻,他還在為了身上的擔子而與那不知名的存在廝殺!


    可她歐陽熙,也不想錯過這上天給她安排的路。當夢想幻想與現實責任相碰撞,那火花,如烈日般灼心。


    誰說女子不如男?我,歐陽熙!也能給族人們帶來光明!


    過往種種,就讓它深深藏在迴憶中吧。從今往後,她想要爭上一爭。


    至少,她想做一個合格的族女,將族人從水火之中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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