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人偶略帶困惑地望著無聲慟哭的濤羅。


    那是一間裝飾已落伍的房間。


    紫檀雕成的虎像無聲地咆哮著,掛軸上墨筆勾成的巨龍雄渾起舞。就連幽幽的一絲燈火用的也不是電燈,而是鯨油點成的長明燈。


    這間臥室不論裝修還是用品都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宮殿式風格。


    緩緩拂過長江的輕風從花欞窗潛入室內。但卻帶著油煙和鐵鏽的氣息,絲毫沒有過去江南水鄉開闊的清爽。


    擎著華蓋的創傷,年老滄桑的帝王已經奄奄一息。


    李天遠。隻是聽到這個名字,江湖上的小混混就會嚇得麵無人色。他正是在江南一代擁有悠久曆史,現在也仍在亞洲黑社會赫赫有名的秘密團夥青雲幫的當代幫主。


    但這種光鮮的頭銜也隻是昨日黃花了。那具在病床上日漸消瘦的傴僂身軀,隻不過是一個瀕死老人罷了。


    雖然將體內器官機械化以延長壽命是十分簡單的,但忌諱這種機械化的老人也不罕見。李也是抵抗肉體機械化的最後一代中的一員。


    他拒絕使用那些可疑的尖端技術,想依天命而行,但他的那些主治醫生並沒有理解他的心思。老人的枕邊早已無情地被科學技術侵略了。


    生命維持裝置圍在他的床邊,默然地守護著即將逝去的生命。散熱扇的低音已足夠擾亂房裏的清靜。光是這一大堆醫療裝置就就將室內的古雅氛圈完全抹殺。


    (至少想在彌留之之際沉浸在昔日的鄉愁中)


    已步入耄耋之年的帝王歎息著,現在連死都身不由己了。


    今時今日的年輕人就連自己健康的器官都換成機械零件,在他們看來,執著於與生俱來的肉體的老人實在是固執得可笑。


    然而,李也同樣從心底無法容忍那群家夥毫無忌憚地將人和機械的界限混淆。


    那群塞滿半導體的怪物們不止是四肢和五髒六腑,連腦袋裏也都架滿了密密麻麻的電線。


    李無比厭惡他們,不僅是他們的肉體,還有他們將自己機械化的心理,他們究竟是人,還是機械?他們有沒想過自己的靈魂將歸往何處?


    特別是,那個男人


    這時,一陣穩健的腳步聲打破了房間的平靜。所往之處無人可阻。桀驁自負,同時毫不忌憚地將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人,李很熟悉那個傲慢之情溢於言表的腳步聲的主人。


    男人劉豪軍走到李的枕邊,故意恭恭敬敬地拱手抱拳說道:


    打擾您休息了。


    他身上的長衫是用華麗的絲綢製成的.上麵繡有龍的刺繡.這是香港最新流行的樣式。但這種華麗的裝扮卻沒有帶給人任何不適感,或許是因為穿者端莊的.風采和脫俗的氣質吧。


    不過,這個男人雖然外表一眼看上去頗具大家風範,但其實他本來的身體就隻剩下大腦和脊髓了.隻是一具分不清還是不是肉身的機械身體.在李看來.他的身體比一堆無機物更加令人不快。


    再加上他的本性恐怕隻能用冷血兩個字來形容。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劉副幫主。


    對於幫會第二把交椅的人來說,這個男人有點過於年輕。但威風倒是綽綽有餘。敢在幫主麵前行為舉止毫不膽怯的人要麽是相當傑出的英才,要不然就是十足的笨蛋。


    祝幫主您今天也心情愉快


    雖然語氣很恭敬,但他清爽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畏敬之意。甚至可以隱隱感覺到一絲對四肢消瘦隻能躺在床上的老人的輕蔑之意。


    我問你什麽事。


    嘶啞的聲音中混雜著徹骨的危險氣息。盡管年邁,但李畢竟是幫主。絕不能容忍年輕人的放肆不遜。


    身居王位者和欲篡權者兩人表麵演戲私下互探心意的關係早已成為了曆史。悲哀的是,戰鬥的趨勢早已注定。無論人世間是否還有德與義,最後進行審判的仍是無情流逝的時間。


    因此,一方不再掩飾自己的憎惡與憤怒。而另一方也因為不用害怕而悠然自得了。兩人的談話一直都在這種氣氛下進行。但是


    濤羅迴來了。


    聽到劉短短一句帶過的話,老人陰鬱冷淡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謔,濤羅麽。


    今天晚上,我一個手下被他做掉了。肯定是紫電掌沒錯。


    一年前,那家夥在澳門死了這麽向我報告的人是你吧?


    實在慚愧。


    就算你擁有鬼眼,可你也不能看到他們的命運。善哉,善哉


    幹涸的喉嚨裏擠出充滿惡意的笑聲,李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著劉。


    一年嗎躲起來療傷,重新修養被卑鄙的背叛掃進的英氣,大概是要花上這麽長的時間吧。


    您是不是有點太過於胡思亂想了?


    李沒有理會劉如此冒犯的語言,語氣越來越暴躁。


    壯士去兮不複返,江湖俠義誌皆潰這一定是天意。孔濤羅沒有屈服於你們的奸計。他又迴來了。那家夥練就的才是真功夫,這真是上天的指示啊!


    您倒是很會慷慨陳詞啊,就好像我是壞人一樣。


    難道你能否認嗎。鬼眼麗人你的心和這具身體一樣。隻有外表是人的樣子,剝了那層皮就會露出赤裸裸的本性。


    麵對李的謾罵,劉終於露出了一絲表情。但那並不是憤怒,而是冰冷又憐憫的笑。


    對於為了您和您的幫會甘願粉身碎骨的後輩,這麽說可太不像話了。


    混蛋


    被困在病床上的李對上海的現狀也有所耳聞。青雲幫盛行的俠義之風也已是遙遠的陳年舊事了。


    現在的青雲幫既沒有仁也沒有義。隻是一群渴望鮮血的亡魂罷了。


    真遺憾啊。我不過是順應時代,革新了組織而已。不過對您這種生活在過去時代的人來說,似乎不太合心意啊。


    你們早已失去了俠義的精神。貶低了先人尊崇培養下來的一切。人類無法對抗惡魔的力量,但上天一定會製裁的。將我幫會變成惡鬼羅刹之巢穴的報應很快就要降臨了。


    惡魔嗎。您是指我嗎。


    劉歎了一口氣,抬頭往上看。他的視線遊離在空中最後定格在天花板一角的監控器上。他向鏡片使了個顏色,但臥病在床的李沒有注意到這點。


    我也有我的慈悲心的。


    劉的聲音稍微發生了一點變化。較剛剛的聲音顯得略為低沉,也稍微平淡了一些但僅是如此微妙的變化,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口吻中少了某些致命性的東西。


    比如說呢。要是眼前有一個生不如死的老人。他所剩不長的餘生沒有任何的慰藉。隻能強忍著屈辱,眼睜睜地看著花費一生構建的世界被玷汙後分割瓦解。


    劉對李那張充滿怒氣的幹巴巴的臉孔視而不見,冷笑著繼續說:


    真是悲哀。簡直不忍再看下去。不如大發慈悲送你上路吧有這種想法的我果然是惡魔吧?幫主。


    你這混蛋


    剛發出聲音,李天遠就永遠離開了人世。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理解是什麽打斷了自己的話。


    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的迅速死亡。殺人者的心腸如何暫且不論,單就殺人手法來說確實是很慈悲了。


    數分鍾後,被監視裝置的警報驚醒的主治醫生急急忙忙地闖進了老幫主的臥室。


    臥室裏,圍在仰臥的幫主四周的生命維持裝置同時響起了警報聲。


    在旁邊無動於衷地注視著這一切的竟是劉豪軍那個外號鬼眼麗人的幫會二把手。為什麽他會深夜來到幫主的臥室?


    但是,在被劉冷冷地瞥了一眼後,主治醫生的懷疑便頓時飛往九霄雲外去了。


    在這個視線麵前,絕不容許舉手投足


    間出現任何錯誤被他盯住的所有人都感覺到這種不明所以的緊張感。


    幫、幫主的情況出現了急變


    看得出來。


    劉精致的五官像麵具一樣繃得緊緊的,視線又迴到躺在床上的幫主身上。


    終於躲開了他的視線,主治醫生稍稍安下心來,但沒過一會便發現老人已經斷氣了,他又一次慌亂失措起來。


    不用慌。現在你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麵對主治醫生的狼狽不堪,劉倒是一直泰然自若。在這種非常時期,他竟和平時一樣冷淡,真不知道是該說他果然具有副幫主的氣量,還是該說他冷酷才好。


    到底,怎麽迴事


    不知道。我也才剛剛趕來。


    劉隨意卷起屍體的外褂,敞開李的胸。李幫主胸部的肋骨往外突出,上麵殘留著暗黑的淤血手印,讓人不忍直視。


    僅僅一擊就讓五髒六腑都破裂了這掌痕正是黑手裂震破。戴天流的內功掌法。


    內,內功?


    門外漢的主治醫生對熟諳武術的劉做出的判斷沒有任何意見。


    先瞞住這件事。如果現在幫主去世的事泄露出去的話,會關係到青雲幫的生死存亡。這裏的事就全部交給你了。以後所有事情直接向我報告。


    是,是的


    對於劉直接下達的命令,主治醫生隻能唯唯諾諾地點頭答應。他已經被事態的重大性給攪糊塗了,隻能依靠副幫主的判斷。他在心裏一個勁地感謝上天,幸好這裏有個能管事的人在。


    主治醫生開始準備安排後事處理,劉在返身離開之前,又斜視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監控器。唯一的證人就是那隻將一切狀況盡收眼底的電子眼。鏡片的光芒冷冷地注視著劉。


    劉沒有停下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已成為已故之王靈堂的臥室。


    浦東,金融貿易區


    聳入雲霄的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霓虹燈仿佛想要炫耀過剩供給的電力一樣徹夜通明,為這座身為亞洲圈金融、文化中心的新世代都市添加了無限風采。


    陸地上熙熙攘攘的四輪車就不必提了,空中架設的感應軌道像是要填滿大樓間的縫隙,在上麵那飛翔的推力懸浮車(注:thrustvehicle,簡稱sv)仿佛是都市這個巨大軀體中循環的血液一樣,部分晝夜地流淌著。


    在整個亞洲圈,都市區劃中允許使用sv的城市隻有上海。可以並列處理幾千台sv自動操縱的管製係統,以及呈螺旋狀網絡街區的感應軌道。這都都是投入了句子的基礎設施的產物。


    劉豪軍從離地麵三百米的高度往下俯望這一片光之洪水,然後望向盡頭在黃浦江對岸無限蔓延的黑暗。以外灘為中心的上海舊城沉浸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與絢爛的近景形成了鮮明對比。


    在二十一世紀初的混亂時期,再開發計劃出現了破綻.上海市一路衰退,此時,浦東已經作為多國企業的活動據點開始發揮作用,和企業勾結的市政府製訂非法政策獨占了這筆財富,隻顧自己繼續享盡榮華,完全不顧舊城的衰落。


    說起來,這片金融貿易區是蠶食舊城的屍骨才得


    以發展壯大起來的。可以看出這種極盛的繁榮背後孕育著各種各樣的邪惡之物.或許這就是舊上海的怨念造成的吧。


    劉的思緒陷入了沉浸在黑暗中的對岸。也許孔濤


    羅現在就隱匿在那片黑暗的某個角落中,磨著充滿憎惡與殺氣的刀刃吧


    你在想孔的事情嗎。


    房屋的主人出聲打斷了副幫主的沉思。現在劉所在的能睥睨眼下三百米絕景的地方,正是上海電腦義肢公司大廈的最高層,,董事長吳榮成的辦公室。


    吳隨意把皮鞋扔在一邊,將雙腿架在曆代董事長辦公的黑木桌上,從他身上看不出絲毫企業家的氣質。誠然,他身上穿的高級西服是很氣派很奢華,但他那流氓一般的口氣,粗俗的笑容,還有趾高氣揚的態度,讓人覺得他甚至比上酒吧找女人的家夥更猥瑣。


    事實上,這一印象的確沒錯。這個男人不是什麽正經人,他是青雲幫的香主。而且是劉的心腹之一。


    半年前,憑借開發尖端機械化產品而聞名世界的新銳廠家因m&a(注:mergersandacquisitions,企業間的並購)落到了青雲幫的手裏。新股東們將吳推上了董事長的位置,但他隻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像現在這樣,身為幫會副幫主的劉大搖大擺地在董事長辦公室窗邊放眼遠眺的情景也沒什麽值得驚訝的。


    收購上海電腦義肢公司是劉在香主時代完成的偉業。由此,青雲幫不隻獲得了上海的霸權,同時也在亞洲黑社會名聲大振。


    被稱頌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機械化技術付諸實用後,出現了不少新的社會威脅機械化武器,電腦毒品,玩賞人偶的色情產業這些都是能給犯罪團體帶來巨大利潤的產業。


    歐洲早已開始管製這些產業,然而在法律製定緩慢的東歐和亞洲各國,機械化產品黑市極為猖獗。就像湄公河三角洲一帶曾作為毒品產地盛極一時一樣,現在東南亞作為非法機械化產品的一大據點,供應著全世界黑市的機械化產品需求。


    其中心地就是上海,將世界屈指可數的機械化廠家攬為己有的青雲幫。


    過去人們完全無法想像的機械化黑手黨誕生了作為中心人物的劉功不可沒。他年紀輕輕便坐卜了副幫主之位也不是毫無緣由的。


    不過我搞不懂啊。不是你親自把他送上黃泉之路的嗎?一年前。


    我是打算那樣的。


    劉一邊俯望著夜景,一邊心不在焉地迴答。


    當然我也不能確定。畢竟我還是人類,也會出


    現失誤。


    真會說啊。


    吳嗤笑了一聲,謙虛實在太不適合眼前的這個人。


    要我說的話,你早就踏進了非人的妖怪領域了。鬼眼麗人大人。


    妖怪嗎。那你又如何呢?網絡蠱毒。


    劉也露出了冷冷的微笑,用過去的綽號稱唿吳。


    你不是連腦部都進行了機械化處理嗎,隻把我當成怪物實在是意外啊。


    和你們這種機械化拳法家想必,我還是很可愛的。而且,特別是你手腳的機械零件換了又換,肯定連不為人知的地方都換上機械零件了吧?


    劉背對著滔滔不絕的吳,一邊俯瞰著窗外的夜景,一邊冷冷地笑著。或許他早已看出來了吧吳的伶牙利齒實際上是在掩飾他的畏懼。


    如果孔能如妖怪般死而複生那他也就不再屬於人類的範疇了吧。如今又迴到上海的那個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不想去考慮這些。你問其他人吧。


    那些家夥不是還沒來嗎?


    很快就會來了。畢竟這事情不一般喔?說曹操曹操就到。


    吳在辦公室裏就察覺到兩名客人乘上了直達董事長室的電梯。他的大腦總是接通著包括安全防護裝置在內的公司全部n(注:局域網)。


    沒過多久在過於寬闊的董事長室一角,一扇大門無聲地打開。沒有秘書的傳達或是陪同。在這座大廈中,能隨時造訪最上層的隻有青雲幫的香主們。


    這麽賞我們臉,而且是在這種地方究竟有什麽事要商量?副幫主。


    身穿黑袍的剽悍的禿頭男人是百綜手斌偉信。他在幫內從事被稱為盟證盼參謀一職,平時一般是輔佐劉進行指揮。


    他身邊站著一個眼神銳利的女人,羅刹太後朱笑嫣。她是陪堂負責處理幫內各種糾紛,即掌管幫內刑法的香主。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事。不過我想你們也知道,現在我沒有多餘的時間。


    斌暫且不提,現在正在為樟被殺一事奔走調查的朱臉色十分不好。


    青雲幫的手下以最快速度控製住了現場,所以人偶妓女的死並沒有公諸於世。代替官吏搜查兇手的正是陪堂處理幫內各種糾紛的朱的職責。


    關於那件案子,殺死樟的兇手


    劉打斷了吳的話。


    調查得怎麽樣了?


    朱懊惱地歎息了一聲,坐在了沙發上。所有香主都沒有對副幫主表現出什麽恭敬的態度,這是因為他們交往的時聞已經很長,再加上這群人都不知道道德禮節為何物。


    總之,樟的手臂如果不是使用了高頻波利刃或超微鋼絲的話,是不會斷得那麽利落的,但如果使用這些武器的話,就會在斷裂處留下特殊的痕跡。而傷口隻留下了普通刀劍斬切的痕跡。嗯,當然如果足夠快的話也不是做不到。看來兇手擁有了極大的體力和神經強化。還有emp,大概是輸出功率很高的微波炮之類的東西。


    看到劉毫無反應,朱在內心暗暗感覺有點奇怪,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聽。但是朱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兇手首先是從外部讓樟房間裏的安全防衛係統停止運行後,然後闖入房內和樟進行了一番激戰接著,便用最後的絕招。越過了防護盾把樟的零件電路全部都燒斷了。除非是兩人的距離十分近,不然是無法做到這點的。可能是故意讓樟痛苦吧。這家夥的癖好還真是惡劣啊。總之,我去武器店那兒找遍了整個角落。這幾天沒有如售任何emp武器


    辛苦你了。


    就在這時,劉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不過遺憾的是,你的辛苦白費了。


    啊?


    又出現了一個犧牲者李幫主去世了。


    一臉狐疑的朱和斌聽到這個消息,驚訝得臉都僵硬了。


    幫主他!?怎麽可能,到底是什麽時候?


    劉朝吳使了個眼色,吳點了點頭,將事先準備好的影像投影到熒屏上。


    大約三個小時前吧。現在消息已經被壓下了。畢竟事情非同小可。安全監控器上還留有錄像,你們看吧。


    那是安裝在李天遠臥室的監控器上的影像。影像中偶爾出現的亂紋大概是為了對暗處的影像進行調整補正吧。每個細節都被清楚地記錄在影像中。


    這裏。


    吳調整到一個預先做好記號的位置,將那段有問題的錄相播放了一遍。


    從斜上方俯瞰的視角中,看得到一個身穿長衫的人影站在躺在床上的李幫主身邊。老人並沒有睡著,他瞪大眼睛和來客進行著口角之爭,情緒十分激動。身穿


    長衫的男人從容不追地給了唾沫四濺的老人一掌。


    是和幫主認識的人嗎?


    聽到斌的疑問,吳將暗殺者的臉部周邊放大,又播放了一次行兇的瞬間。那個人不僅李幫主認識,在場所有入都很熟悉。


    孔濤羅!?


    斌怔怔地一個勁說著不可能。劉點點頭,表示讚同。


    是那家夥。沒錯。


    盡管事隔一年,但斌和朱都不會認錯那張臉。那是曾經一起在劉手下工作的男人。


    殺死樟的也是他吧。可以切斷鋼鐵的戴天劍法,還有秘傳的電磁發勁雷鳴氣和紫電掌。去武器店盤問也無濟於事。他所使用的隻是一把普通的刀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所會的絕技。


    怎麽可能不是你親自將他送上西天的嗎。劉豪軍。


    可能失手了吧?


    劉毫不推辭地承認了。麵對接二連三的驚人事件,兩名香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隻能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屏。


    他還活著就夠讓人吃驚的了不過為什麽他要殺幫主?


    那是因為,他早就背叛倒戈了吧。


    吳一臉不高興地迴答了斌的質問。


    劉在斬殺那家夥的時候,已經是青雲幫的香主了。那家夥以為整個幫會都背叛了他也沒什麽值得驚訝的。你以為孔現在還會對幫主感恩戴德嗎?就算這一年間他成了別人養的狗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啊。


    將曾經的幫會成員培養成刺客,讓其襲擊幫主的幕後黑手有太多的線索。


    同樣爭奪機械化產品黑勢利益的俄國辛迪加,還有想擾亂市場的歐洲黑手黨的勢力。與青雲幫卷入的勢力紛爭都不是一幫的組織。


    不過,如果孔是為了殺幫主而返迴上海的話為什麽先向樟下手?


    很不可思議嗎?


    劉斜瞟了一眼斌,言下之意是他的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當然了。如果他背負了暗殺幫主的重大任務的話,為什麽要在之前做掉樟,引起幫會的戒備?


    如果考慮到孔憎惡樟的理,一切就說得通了。你覺得那個男人迴到上海之後,最先做的是什麽?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願意主動迴答這個問題。


    當然是打聽妹妹的消息。然後知道了瑞麗之死的來龍去脈。


    怎麽可能。


    斌想要一笑而過,但劉打斷了他,繼續往下說:


    左道鉗子謝逸達似乎從上周起就下落不明了。如果那個醫生落到了孔的手裏即使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孔也不稀奇。


    隻要是妹妹的事情那個男人就會不顧後果地鹵莽行事。他要是得知了消息,肯定早就把暗殺幫主的事勉到九霄雲外去了。不顧一切的隻想先為妹妹報仇這麽想的話,孔肯定會從最容易對付的樟下手。


    你的意思是說,下次他的目標就是我們之間的一個了?


    之前一直沉默的朱低聲喃喃道。


    不把就孔解決掉的話,我們就會一直有危險。


    那不正好嗎省得我四處去找了。


    朱的雙眸裏燃燒著著真正的憎惡。比起對孔的怨恨,似乎孔威脅到她自身安全的這一事實更令她情緒激昂。


    太小看人了看我不用這雙手將他那香腸肉


    一般的內家拳給絞成肉沫!


    不,我們沒必要親自上陣。那家夥已經是自掘


    墳墓了。


    比起鬥誌激昂的朱,斌明顯要冷靜得多。


    也許我們對他來說,是殺害他妹妹的仇人。但既然孔對李幫主下了手,那他就是整個青雲幫的敵人。就算我們出動幫會所有人去追殺他,也不會有人對我們有異議的……


    出動整個幫會?別說傻話了。就為了那隻野狗?幫會的顏麵何存!


    注意你的言行,朱。你現在也是幫會的香主了。


    莫非你是在害怕?斌。難道百綜手使用暗器的本事已經不行了嗎?


    連一向很有容忍力的斌此時也臉色大變。不過在他開口反駁前,劉先說話了。


    看來你對孔很執著啊,朱尊這也是出於拳法家


    的自尊?


    是又怎麽樣?


    小瞧紫電掌的話可是會沒命的。


    朱的眼神充滿了如冰一般寒冷的殺氣。劉知道自己已經觸怒了朱,但仍一如既往地如同帶著麵具一樣地毫無表情。


    兩人視線的無聲交鋒使氣氛變得十分凝重。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幫主的死還沒有透漏給


    任何人。我希望你明白這點,斌。


    劉突然轉換了話題,瞟了一眼斌。


    什麽意思?


    雖然我也很想盡快為幫主舉行葬禮,但就這樣將兇手棄之不顧絕非上上策。在處理李幫主的後事之前,我們的首要目標是解決掉孔。


    不出動幫會嗎?


    放幾隻獵犬出去。懸賞孔的首級。那群小混混們自然會去搜尋他的。


    傲的還挺像迴事的啊。


    或許是心裏還不願意接受吧,朱的話很尖酸。


    不用你多


    嘴,朱。以後也別打什麽先為幫主報仇之類的小算盤。


    在柳眉倒豎的朱想要反駁之前,劉又繼續說道:


    你隻要去追查殺害樟的兇手就行了。跟幫主這


    件事沒有任何瓜葛。


    啊,原來如此。"


    朱頓時明白了劉的意思,吞下噴薄欲發的怒火,露出了滿臉的獰笑。


    也就是說,光憑樟的事就能把那家夥治罪了吧。


    是的。一定不能將兩件事混為一談。


    那麽,既然話都說明白了,大家就解散吧?我還有一大堆事務要處理呢。


    吳輕鬆地插了一句話,打破了尚存的緊張氣氛。


    哼,一個徒有虛名的家夥在說什麽呢!


    斌哼了一聲,但吳隻是無所謂的聳聳肩。


    時間就是金錢啊,盟證。總之,方針已經決定了。那就各自行動吧。今天又要從早忙到晚了。


    本世紀初的大規模再開發計劃,以及讓其成為泡影的經濟恐慌決定了上海的命運。


    先是遣散居民,但真正到了應該拆毀建築的階段時,計劃又擱淺了,結果建築物都成了閑置的廢屋。舊城完全化為一座幽靈城,隨處可見這種在規劃整理中途擱置的建築。


    位於南區的敦仁裏也是代表著上海陰暗麵的景觀之一。


    拂曉時分,濤羅離開鬧市,潛入了這片蕭條的街區。既然自己手刃了樟,青雲幫就一定會有所行動。身處鬧市容易遭人襲擊。


    早已無人踏足的關帝廟如今成了濤羅的根據地。


    金箔被人剝得所剩無幾,本應塗成鮮紅色的柱子和橫梁也都露出早已褪色的樹幹。


    不知道過去曾有多少人來這裏朝拜過,由於長年累月受到薰香的洗禮,使得那些已經開始腐爛的木材,時至今日仍有殘香縈繞。


    在充滿黴味和線香餘味的空氣中,散發出了薄荷芳香劑的清香。


    濤羅脫下陪在自己身邊的玩賞人偶的衣服,然後用買來的芳香紙巾將人偶全身上下擦得幹幹淨淨。


    玩賞人偶的肌膚不會老化,但畢竟好幾天都帶著她在充滿煤煙和酸雨的街道行走,雪白的肌膚上也留下了煤煙的痕跡。


    當然,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用心地對待過這個人偶。在他還對左道鉗子的話半信半疑的時候,這個人偶隻不過是主動跟來的累贅而已。


    但是現在不同了。在這個人偶的有機存儲器裏充入了夕乃的瑞麗的碎片。


    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像這樣給你洗澡了呢?


    濤羅的聲音裏無意中飽含著對過去的迴憶。


    你是個早熟的女孩,比我更早察覺到那方麵的事,所以就很討厭我幫你洗澡。但當時我還是個孩子,完全不懂你心裏在想什麽,還以為你討厭我了心裏特別難過呢。


    人偶不會迴答他。濤羅也明白這點。但他仍忍不住和她說話。


    他常常這樣。對著沒有星星的夜空,或是對著輕輕的雨點聲,一邊想象著瑞麗的麵龐,一邊徒然地傾訴。


    比起之前那充滿了寂寞的自言自語,像現在這樣撫摸著她的身體說話已經是很大的安慰了。


    幫人偶擦完身體後,濤羅往散開的長發上塗上洗發劑,細心地為她梳理。


    當然尼龍頭發的質感和瑞麗的頭發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既便如此,憑著殘留在指尖的感觸仍能迴想起曾經的溫存。


    對了每當梳頭的時候,瑞麗總是叫哥哥來幫忙。還找出一堆理由,比如說侍女梳頭技術太差了,而相比之下濤羅要手巧得多之類的。


    讓哥哥觸撫自己引以為豪的長發是瑞麗最為高興的事情吧。濤羅一邊梳理著人偶的頭發,一邊迴想著妹妹無邪的笑容。


    我從來沒有為你做過哥哥該做的事就是這樣的哥哥可為什麽你會如此地喜歡我?


    曾經的笑容早已不再。人偶隻是茫然地看著濤羅,看他反複地詢問著毫無意義的問題。


    濤羅從口袋裏取出一隻鈴鐺手鐲給她看。


    看看這個。,還記得嗎?是生日禮物喲。


    濤羅牽起人偶的手,將手鐲戴在她纖弱的手腕上。就像曾經給瑞麗戴戴上時一樣。


    輕輕一搖,銀鈴叮叮低吟。但人偶隻是略帶困惑地偏過頭沒有表現出更大的興趣。


    不覺得開心嗎?那時你不是很高興的嗎?不是很喜歡嗎?


    濤羅用嘶啞的聲音傾訴著,但他心裏很清楚,少女是不會迴答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濤羅是誰,不知道他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今收集在這個人偶內的隻不過是瑞麗魂魄的一小部分。她不會思考,不會說話,也不會露出什麽表情,隻能不知所措般地任由濤羅擺布。


    一切都是如此茫然。


    求求你了笑笑吧讓我再聽聽你的聲音


    眼角滲出的淚滴輕輕落在少女雪白纖細的手上。


    濤羅知道了一切。在她的身上發生過什麽事。為.什麽瑞麗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最心愛的妹妹被幾個人侵犯淩辱而死。不僅僅是身體,連靈魂都受到了淩辱,甚至不能作為一個人死去而且陷入了比死還悲慘的境地。成為了這種供人玩弄的人偶。


    對不起對不起,瑞麗


    一切都是濤羅的錯。不願選擇平靜安穩的生活而甘願依劍而生的哥哥成為了幫會的刺客。生性桀驁的他愚昧地一步步踏入陷阱。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沒能在她的身邊。


    如果那時察覺到了他們的背叛的話,如果那時留在了上海的話,濤羅就能保護自己的妹妹了。


    但這正是濤羅所要承受的懲罰看著眼前麵目全非的妹妹,他才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無法償還的罪孽。


    他再次認識到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瑞麗再也不會迴來了。那是人類的死亡。是非神的人類永遠無法左右的事情。


    無論左道鉗子"再怎麽保證都不值得一信。也許,那個江湖醫生的確是絕無僅有的天才,但他也無法逆天行事。


    濤羅握緊擱在地上的倭刀,平靜了一下過於激動的情緒。確認了手中的重量,震動的刀身在刀鞘中發出冰冷鋒銳的聲音,隻不過已由慟哭變成了怨歎。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動你一根汗毛了。瑞麗殺死你的那群家夥我會一個不落地送他們下地獄。他們奪去的你的碎片我會一塊不剩地奪迴來。


    半夜


    劉豪軍正在家中休息,吳榮成親自前來拜訪。


    今天還真是不得了啊。


    劉獨自默默地舉起盛滿汾酒的玉杯,一仰頭喝了進去。


    這麽晚了還親自大駕光臨,看來不是小事啊?吳董事長。


    一件對外的大事和一件內部的大事。首先


    等家仆退下後,吳將一個存儲條扔給了劉。


    這個是真正的證據影像。要煮要燒隨你喜歡。


    真正的幫主臥室裏的監控器所記錄下的未經剪輯的影像。


    麻煩你了,榮成。


    沒什麽。


    劉的心腹中隻有這個男人知道幫主死亡的真相。


    當然,他不僅僅隻是知情者,同時也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在暗殺幫主的同時進行著信息操作。證據的掩滅、捏造對於吳這種曾經名聲顯赫的黑客來說,是易如反掌的工作。他在幫裏受到重用原本靠的就不是打架的本事,而是這類的電腦技術。


    再加上吳現在並沒有置身於幫會內部。盡管他是青雲幫的傀儡,但他現在畢竟是上海義肢公司的董事長。擔任這一工作的吳必須要與幫會拉開距離。因此挑唆他進行謀反計劃是最佳的選擇。


    事實上,聽到這個計劃的吳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完全沒


    有一絲驚訝。劉總有一天會這樣做的這就是吳真實的想法。


    這下子青雲幫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在舉行幫主的葬禮之前,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妙。


    讓孔來承擔殺害幫主的罪名,你的想法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啊。


    他原本就是我的手下。好不容易迴到上海了,為我發揮點作用也是當然的啊。


    你隻看了一眼樟死後的樣子,就能斷定是孔下的手?


    我曾和他一同拜在戴天流門下。紫電掌的手法早就了然於心了。


    這麽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啊


    機械化拳法家大多是修煉外家拳,最後走上了肉體機械化的道路。像劉這樣放棄修煉內家拳轉而進行機械改造的人極為罕見。


    不過,我原以為你會像斌所說的那樣出動幫會搜尋孔呢。真沒想到竟然會說什麽保存麵子之類的話,真不像你啊。


    所以斌才不會懷疑我啊。比起私仇的敵人,要優先保住幫會的聲譽你不覺得我是個很公私分明的副幫主嗎?


    是是。我看錯您了。不借助幫會的力量,光靠我們收拾那家夥,這可真不是什麽好差事。


    你太膽小了吧。要是朱聽到的話又會發怒的


    喲。


    那家夥為什麽一聽到和孔有關的事就冷靜不下來?


    流派的自尊吧。你不是拳法家,當然無法理解這些。


    武術大係主要分為兩係。外家拳法一直注重鍛煉臂力、體力、瞬間爆發力,磨練招式和技巧。而通過調整唿吸和血液循環沿著經脈練氣的則是內家拳法……:


    因為方法的差異,兩派一直對誰優誰劣的問題爭論不休,但是從古至今,其趨勢早已成定局。畢竟人的身體與老虎或是大象不同。無論再怎麽鍛煉,肉體也存在著極限。


    然而內功的世界卻是無限深遠的。盡管很難究其極限,但毫無疑問會到達一個超越人類智慧的驚異境界。


    結果,盡管修煉外家拳的人更多一些,但沒有一個人能與深得內家奧義極限的高手相提並論。這已成了武林的常識了。


    但是,機械化技術的普及使這一切發生了巨變。肉體極限的枷鎖被解除了,外家武術也開拓了一片嶄新的可能性。


    就算氣功高手能赤手空拳劈岩擋劍,但在以超音速出招的義手義腳麵前,根本就沒有時間凝神練氣。就算擁有身輕如燕的輕功,也躲不過經過知覺增強型機械化改造的雷達鎖定。


    於是,內家、外家的力量關係發生了逆轉,曾以絕招秘笈君臨武林的內家拳斷絕了武道的命脈。過去曾讓外家望而卻步的各種氣功術,如今也隻有一部分的修行者將其當作古傳的修身術傳承了下來。


    像朱那樣的機械化外功派的拳法家都有一種自豪感,覺得是他們從內功派那裏奪迴了武林霸權。而事到如今,她絕對容忍不了自己會輸給血肉之軀的內家功夫。


    這麽說來你又怎麽樣呢?


    我很熟悉濤羅的招術。他的電磁發勁完全是為了對付機械化外家而修煉出來的內家絕技。一不留神就會吃大虧的。


    有這麽厲害嗎?那個電磁發勁。


    那要看情況了。如果雙方都是一擊必殺的話,就隻能靠身手高低來決定勝負了。


    和內家拳交手有點像在濁流裏遊泳一樣。若能摸清流向的話就能控製局麵,如果被水流吞沒的話就隻能葬身水底了。


    唔。


    好了,另外一件大事是什麽?


    啊,那個就的確是正經業務啦。顧客的售後服務。


    吳將在外邊等候的部下叫了進來,下達了命令。沒過多久,義肢公司的技術員們就恭恭敬敬地抬進了一個箱子,裏麵裝有最高級的玩賞人偶。大小和小型棺材差不多,但形狀卻按照傳統鑄成了小提琴箱的模樣。


    平時承蒙您的惠顧,本公司已經完成了產品的修理,今天給您送過來了。


    啊,原來如此


    劉心領神會地把杯子放在一邊,站起身來。


    真的沒必要讓您親自送來。


    不不不您的人偶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吳的語氣和平時一樣毫不正經。但即使這樣也藏不住他內心的緊張。說是正經業務,但吳的反應反而比討論幫主謀殺的話題時更加生硬。


    即使在本公司的商品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到花費這麽多錢訂造的玩賞人偶了。光是外包裝就相當於三十個市場上銷售的玩賞人偶了。隻是因為發現了肌膚上一道五毫米的傷痕您就要求換貨。


    覺得不滿嗎?


    不不,哪裏的話。隻是牽涉到這家夥的時候您總是很認真嘛。


    劉接過吳遞給他的白金鑰匙,插入箱子上的老式鎖一轉。


    箱子開封的同時開啟了啟動信號,裏麵的玩賞人偶蘇醒了。箱子裏響起衣服磨擦的聲音,然後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臂緩緩地抬起了箱蓋。


    身穿最新設計的名牌旗袍的少女慵懶地起身。濃密的黑發比身上的白色綢緞更有光澤,如瀑布般傾瀉在肩邊。


    身邊的劉單膝點地,輕撫著人偶的臉頰,無言地凝望著她。大概是在檢查修複的結果吧。


    平時滔滔不絕的吳此時也沉默無語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吳知道劉這個男人有各種不同的臉孔,但他覺得其中最恐怖的就是與這個人偶共處時的劉。麵對這個人偶時,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在劉的心中失去了意義。


    仆人不小心傷到人偶的肌膚時也是如此。聽說劉在盛怒之下,甚至連看都沒看就一拳打向了那個粗心的女仆。女仆被打得支離破碎,當場死亡。


    做得完美無暇。


    劉用低沉的聲音評價著。吳不禁放心地送了一口氣。


    孔看到這具人偶的話,會是什麽表情呢。


    吳恢複了平日的語調,邊說邊連連搖著頭。


    劉隻是冷冷一笑。


    玩賞人偶抬起頭,來迴看著那兩個男人。她的眼神裏寫滿了不解,從那裏麵可以看到一種並非人造的感情腳本中的生機。她也是進行了魂魄轉寫的非法玩賞人偶是用孔濤羅妹妹製成的五個人偶之一。


    你真是個該遭報應的人啊,劉。何必做成和殺掉的女人一模一樣的臉啊。


    劉斥巨資訂購設計的機械少女。略歪著頭的那張瞼龐和已逝的孔瑞麗長得分毫不差。


    同天夜裏,同是舉杯獨飲,但朱笑嫣卻完全笑不出來。


    今天已經派手下查遍了大街小巷,但孔濤羅的行蹤依舊杳無音信。


    樓下的大廳裏聚集了她培養出來的機械化拳法家。她本打算一知道孔的藏身之所,就率領他們進行突襲的。但現在他們已經等了大半天了,手下們開始有點


    士氣低迷,朱焦躁不安的情緒也快到了極限。


    獨自閉居在自己房間裏的朱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手下那群人在討論些什麽。


    幫主的死現在還沒有公諸於眾但是,如今朱將目標鎖定在一個人身上,所有人都知道殺死樟的兇手是誰了。


    紫電掌還活著他迴到上海,手刃了金剛六臂


    不止是幫會內部,恐怕用不了多久,大街小巷都會傳出這種傳言吧。


    孔濤羅。曾經是青雲幫內首屈一指的氣功派拳


    士也是馳名上海之人。在極為厭惡機械化的李幫主門下頗受厚待。


    的確,在犯罪組織不斷地機械武裝化的過程中,電磁發勁是一枚不錯的棋子。以血肉之軀交鋒,敵人特別容易放鬆警惕。誰也不會預料到會有如此神通廣大的武藝,僅是觸碰就能破壞重裝甲機械化武器。


    同在幫會時,朱一直認為他隻是個暗殺者而已,並沒有怎麽在乎過他。


    反正如果是普通的戰鬥的話,內家拳的那群魔術師根本不是機械化外家的對手她一直沒有動搖過這一默認的規則。


    但樟那個窩囊廢卻


    沒用的廢物!


    朱粗暴地將手中的玻璃杯扔向牆壁。


    以亞音速飛向空中的玻璃杯在破碎之前便嵌入了牆壁內,然後在裏麵裂成了碎片。


    朱完全沒有悼念已故的樟的心思。外人送了個金剛六臂的綽號就洋洋得意起來,其實隻不過是個二流貨而已。那種男人,就算熟睡時被小孩砍下腦袋也沒什麽可稀奇的。


    不過,隻有了解樟能力的人才會明白這一點。市井的謠傳隻會一直停留在青雲幫的機械化武術家輸給了內家拳這一點上。


    真不該把那種下三濫的家夥提升為幹部,盡管隻是末席。他完全不是能給青雲幫爭光的料。


    (真是沒用的廢物)


    朱的怒火既是因為覺得樟的死法太對不起青雲幫香主的稱號,同時也是因為不能容忍孔肆無忌憚地向青雲幫挑釁。


    以卑鄙取勝的暗殺者應該采取更為妥當的權宜之計才是而孔卻無畏地直接提出了挑戰,這在朱看來,是不折不扣的挑釁。


    (喪家之犬,竟然那麽囂張)


    如果一開始他從自已這下手的話,恐怕早已被大卸八塊了。朱和樟的實力相差極為懸殊。在她看來,孔的紫電掌不過是小孩耍的把戲而已。


    然而,一想到孔僅僅幹掉了一個像樟這樣的小嘍羅就得意忘形的樣子,朱便氣急敗壞起來。


    越是喝酒怒火就越是無處發泄。


    心情暴躁的時候,朱經常會狠狠地毆打擁有血肉之軀的女孩,以此來撫慰自己。脆弱而膽怯的女孩們總會發出可愛的慘叫聲。當把她們折磨得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朱的心情大抵也就暢快多了。


    但偏巧現在沒有時間去找犧牲品了。再加上上個月她將五名以上的女孩丟進了長江喂魚,多事的劉在她耳邊翻來覆去地念叨個沒完沒了。


    所以,今晚也隻能用代用品打發了。


    瑞麗!


    朱粗暴地叫著蹲在房間一角的寵物。


    光是聽到主人的語氣,寵物就明白主人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她仿佛像等待訓斥的孩童一樣驚慌失措,但仍一路小跑著過來。如果膽敢反抗夥食表現出一絲猶豫的話,等待著她的將是毫不留情的懲罰。她的身體早已諳熟了這個真理。


    她戰戰兢兢的模樣更激起了朱的嗜虐心。甚至有時都能忘記這家夥僅僅是個玩賞人偶。


    機械玩具能做成你這樣,還真是不容易啊。


    劉送給自己的玩賞人偶,搖光(注:benaschl,北鬥七星中第七星之名)朱雖然習慣用魂魄轉寫源的少女的名稱來稱唿這個人偶,但並沒有像那個瘋狂的副幫主一樣,連人偶的臉都做得一模一樣。


    朱的人偶隻是個普通規格品。畢竟消耗的程度無法和其他的香主相比。


    呐,瑞麗,你哥哥好像還活著喲。?


    哈,反正跟你說你也記不起來吧.。那麽重要的哥哥的記憶,究竟在哪一個瑞麗裏呢?


    無論朱如何質問她,人偶也無法理解那些意思。


    主人嚴厲的語氣究竟是訓斥還是什麽人偶甚至連這點都無法判斷,隻是畏畏縮縮地恐懼著。


    切,傀儡人偶。


    用語言來嘲弄她沒有多少意思,但對朱來說,幸運的是這個人偶勉勉強強能理解數字的概念。僅憑這點來便能想出好幾個玩弄她的主意。


    今天晚上數六百下。知道了嗎?


    人偶怯怯地睜大眼睛。六百秒。比平常要短四成。


    朱仰麵躺在沙發上,敞開衣衫,看上去很不成體統。


    好了,開始。


    朱用鉻金做成的手指打了個響指,搖光便將瞼埋入了朱白色的肌膚中。


    琶恩唔


    唔唿唿,就是那樣再加點油


    嗯嗯唔


    人偶自然不理解自己的行為有何意義。她的有機存儲器所能認識到的隻有事物的因果關係如果工作有所懈怠的話,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懲罰"。


    數六百下,那是主人向寵物下的處刑宣言。緩刑六百秒。如果在此期間她的服務不能滿足主人的話,主人的鉤爪便會毫不留情地揮下。


    當然,對玩賞人偶來說沒有死這種概念。隻是失去動力源停止運行而已。隻要存儲器不受到傷害,換了硬件之後還是能和以前一樣運轉的。


    然而這一特製的人偶卻十分害怕毀滅。就像真正的人類執著於生命一樣,人偶少女也十分畏懼自己的身體逐漸喪失機能的過程,她總是在最後的瞬間拚命抵抗想要逃離。


    無論重複多少次,人偶都似乎沒有習慣這一點。每次修複重啟後,人偶都會恢複之前的純真,這為朱的死亡遊戲更添了樂趣。


    畏懼疼痛的玩賞人偶。不是模擬,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情而且毀壞了的話還能進行修理。對於天性殘虐的朱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玩具了。


    朱用她的死亡鋼指撫摸著人偶的後背,然後有節奏地敲著她雪白的臀部,仿佛想告訴她自己的鋼指有多堅硬。


    沒有意誌沒有感情的玩賞人偶或許不適合這個詞,但人偶少女的確十分拚命。


    離開始服務已經過了二百秒。朱的臉上掛著淺笑,看來還很從容不迫。她長長的手指冷冷地伸進了人偶的股間。!!


    朱的行為刺激到了被調整得過於敏感的人偶,她打了個哆嗦。但現在絕不能因為這種壞心眼的幹擾而分心。她所害怕的死亡正在步步逼近自己。人偶一邊忍受著那突兀的堅硬觸感,一邊專心地繼續為朱服務。


    嗯嗯唿不錯嘛挺有效的


    朱陶醉地發出呻吟聲。或許是人偶專心的服務終於起了效果吧,朱的喘息聲開始濕軟發熱起來。


    朱的手指如蜘蛛的腳一般,無聲地纏住了搖光的脖子。氣管的壓迫帶給玩賞人偶和人類同樣的痛苦。


    嗯唔啊唔


    嗚嗚唿不錯,就這樣


    朱發出愉悅的呻吟,鋼鐵手指一點點地增加了緊縛的力度。換作人類的話估計早就窒息了吧。玩賞人偶不需要唿吸和血流,所以才支撐到了現在,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頸骨的神經囊被折斷的話


    少女沒有流淚的機能。也不能大聲慘叫。少女陷入了焦躁與絕望之中,而唯一傾訴自己感情的方法隻有不斷地撫慰主人的欲望。


    嗬唿啊唿!!.


    快感的電流進入朱機械化的神經中樞。但更讓她心醉如狂的是人偶那張痛苦得不成人形的臉,以及與之重合的一年前的那張臉龐……


    (對了那時也像現在一樣折磨了那個女孩那場宴會實在是太美妙了。最妙的是那是孔的妹妹。那個總愛裝腔作勢的氣功混蛋最最疼愛的妹


    妹被我親手毀掉了。)


    長年的鬱憤得以發泄後的暢快之情。比起肉體上的快樂或是嗜虐的愉悅,更讓朱開心的是這種爽快感。


    是的。沒必要著急。如果孔知道現在自己正在侵犯瑞麗的紀念物的話,恐怕會流出血淚來吧。想到這,朱的心情就明朗起來。


    嗬唿,嗚!!


    在達到極點的恍惚時,她不小心沒有掌握好力氣。


    人偶的頸骨很快便斷裂了,歪向了一邊。脆弱得讓朱有點掃興。


    停止運行的搖光四肢都失去了力氣。幾乎與其同時,朱達到愉悅的頂點後虛脫了。


    唿唿


    最後數到哪了呢?朱沉入忘我的想象中,早就把戲弄寵物的規則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人偶的頭顱歪向一邊,臉上仍保持著臨終時畏懼的表情,哀傷地俯視著朱。她的表


    情栩栩如生,幾乎和真正的人類沒有什麽區別。


    現在你的頭看起來跟狗頭沒有什麽分別不過臨死的那一瞬間,你的臉和以前的瑞麗一模一樣。這點就能讓我感到無比開心。


    朱一邊喘著氣迴味快樂的餘韻,一邊凝望著損壞的人偶腦袋,完全沉浸在邪惡的快樂之中。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朱還處在愉悅的虛脫感中時,聽到了附近的嘈雜聲。


    是樓下。看來似乎是十分激烈的打鬥。朱所召集的那群機械化人類正在戰鬥。對手是潛入這座房子中的某個人。


    哎呀哎呀


    朱本以為孔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才最先襲擊樟。因為有了萬無一失的把握,他才膽敢逞匹夫之勇從正麵出擊。


    然而似乎是高估他了。他竟敢連續兩次從正麵襲擊,而且還是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朱笑嫣的麵前那家夥根本就沒什麽頭腦。隻不過是一個不自量力的笨蛋而已。


    朱哼笑了一聲,抓住人偶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氣。骨骼哢啦哢啦地斷裂,搖光的頭顱從身體上掉了下來。


    下麵傳來了罵聲和慘叫聲全是耳熟的手下的聲音。


    真是沒用。


    沒想到居然在肉搏戰中讓內家占了上風。不過,就算這樣又被孔誤以為內家拳優於外家拳也無所謂了。


    姑且饒恕他愚昧的莽撞吧。反正他錯誤的理解很快就會得到糾正了。因為很快那家夥馬上就要和這裏真正的機械化外家拳交手了。


    沒過多久,孔濤羅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房聞。右手持著一把白刃倭刀,身邊一個幼年玩賞人偶手中握著刀鞘。


    朱對這個奇特的同行人有點意外,但對對方早就不算正常人了。所以她也沒往深處想。我還想你肯定去吳或者斌那兒了。


    次序如何我無所謂。隻是離你近一點。所以你先上路吧。


    聽到他這番大言不慚的發言,朱有點怒上心頭了,但事已至此也沒必要著急了。她決定折磨死這個男人。


    朱將躺在胸前的人偶殘骸丟到一邊,然後從沙發上站起身,舉起手裏的頭顱。


    你想要這個搖光是吧?


    朱高傲地笑著,然後將頭顱仍給了孔。孔接住頭顱,沉默地望著她一臉悲愴的神色。


    真是讓人感動的再會啊?好不容易的機會,要是在破壞她之前你能趕來就好了。你也難得來一趟,幹脆把你的手腳都折斷做成不倒翁,然後在你麵前讓這個玩具來取悅我。


    麵對朱充滿惡意的挑釁,孔卻沒有流露出任何反應,他將接過的人偶頭顱輕輕遞給了身邊的同伴。幼年型玩賞人偶單手握住刀鞘,同時伸出雙手抱住了新的行李。


    你退下。


    人偶順從地點了點頭,用小小的步伐慌忙地離開了房間。


    留下的兩個人原本就沒有讓對方離開的打算。能活著走出這個房間的隻有一個人。


    朱的電子化義眼不僅能捕捉可視光。將視野切換成溫度感應器的話,連孔的脈搏和體溫分布都一目了然。


    無論表情裝得多麽鎮定,身體也不會說謊。不出所料孔明顯已經很疲勞了。畢竟他剛剛才和五個戰鬥機械化人類交過手。


    要讓幾招嗎?


    既然你提出來了,我也隻好照辦了。


    朱的嘲諷中充滿了侮辱,但孔隻是一笑而過。


    你最拿手的是鷹爪功,我就讓你五招。之後我再攻擊。


    朱好不容易抑製住的憤怒終於爆發了。孔所迴答的隻好照辦,說的是他自己要讓朱幾招。


    真是讓人吃驚啊。你真以為能贏過我嗎。


    不止,還要殺了你。


    麵對柳眉倒豎的朱,孔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


    你們奪走了我的妹妹。所以我要奪走你們那不值一提的傲慢。的確是很不劃算的買賣不過,再加上你們的性命就勉強成交了。


    你還真會說啊


    朱兩隻義手不停地握住又分開,發出了刺耳的金屬磨擦音,仿佛在威脅對方一般。孔要想接住朱用鋼鐵四肢發動的攻擊,所能憑借的也隻有那區區一把倭刀。


    先把那把刀和那隻右手奪過來的話他說話就該過過腦子了吧。


    朱哼笑了一聲,掌風橫截了空氣撲麵而來。


    朱的強化義手上並不像樟的重裝義手那樣勢大力沉,但她的義手的速度和綿柔,以及朱的招式的火候都足以彌補這點不足。


    與敵人相隔一定的距離,在他以為自己處於十分安全時,依靠腿力的伸縮性一口氣突破敵人的要害。這就是毫不留情的第一招急落鷹爪。除了攻擊的目標不是要害而是右手的刀之外,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朱依靠自己最為得以的速度進行了奇襲。


    殺他個措手不及朱本來是這麽想的,但孔從容不迫地將右半身退後一步,躲開了朱的指尖。


    (他看出我的動作了嗎!?)


    朱恨得咬牙切齒,但獵物已經在自己雙手的捕獲範圍內了。雙手從左右進行夾擊的旱天鷹翅。這次他無處可逃了


    兩聲鏘鏗的金屬碰撞聲。本應捏碎敵人下巴的雙手被彈開,再次向左右分開。孔用刀背迎擊了朱的手指。看來他一直在堅持讓她五招的承諾。


    那麽就去見閻王吧!


    朱一聲怒喝,發動了充滿殺氣的連擊。


    左手借著被彈開的勢頭迅速往下,然後使出猛然從下方朝上攻擊的深溪鳶翼"再加上右手從高空揮落而下的勾手旋空飛燕。


    孔先用刀接住了下方的攻擊。他並沒有用肩部承受其衝擊力,反而加上自己的腿力跳到了背後。接著仿佛看穿了朱的下一招將會用勾手一般,使自己從容地置身於危險距離之外。


    怎麽樣?還有一招。


    孔在著地的同時大聲吼道,朱立即攻擊過來。藏在旋空飛燕之後的三連環爪擊。


    孔先是佯裝後退,避開她的第二招,然後在她出第三招時扭轉身體迅速逃到朱的身邊。


    翻起的大衣外套掠過朱的眼前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到一陣強烈的衝擊襲往臉上。


    朱的視線被大衣擋住,而孔正好從這一死角給了她一記迴旋踢,連同布料一塊踢中了她的左眼。


    先用長衣衣袖迷惑敵人,然後以電光石火之速進行迴旋踢。戴天派的臥龍尾本來是在劍術交鋒時使用的秘技。


    盡管這一招出得極妙,但朱用金屬纖維強化過的頭蓋骨既沒有碎裂也沒有歪斜。不過全是精密儀器的電子義眼卻擋不住這一衝擊力。在內家無力的踢技前,朱失去了左眼。


    ............!!


    孔望著暴怒得說不出話來的朱。他將右手的倭刀架在肩上,用諷刺的口氣說道:


    你想知道為什麽你的攻擊打不中嗎?


    孔冷冷一笑,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朱一點點被踐踏的自尊的嘲弄。


    在你以為你的拳腳是朝我出招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使出招術了。外家的拳法比意念要慢。在先發出意念之後才會使出拳法。我隻要閃開你的拳法就行,比打嗬欠還要簡單。


    朱無言以駁。在速度上朱明顯要占上風,然而她卻打不中這用她所熟悉的道理無法解釋。


    不過,這把刀呢。


    隨著話音落下,孔揮起肩上的刀猛然劃出一道弧線。刹那間,白刃釋放出不祥的寒光,刀鋒對準了朱的視線。


    隻要拔出來的話一切就將結束。刀刃會在我動念之前將刀光籠罩的萬物毀滅。內家的刀比意念還要快。持刀之時即有意。我的刀刃已達到一刀如意的境界了。那是外家的蠻力就算再修煉十年也無法企及的領域。!!


    朱咬牙切齒地橫目相對。


    讓他繼續說下去嗎


    ?但是自己豈能讓內家的魔術師再這樣得意下去?在我這名聲顯赫的羅刹太後麵前


    一旦你在我的狩獵範圍內露出一絲可趁之機,你就會當場斃命。我將用這把刀將你碎屍萬段。遊戲已經結束了。你也拿起武器吧,羅刹太後。


    少囂張了!!


    在全身都鋼化了的朱麵前,這個男人竟敢口吐狂言,說拳與刀之間存在不可相提並論的差距?


    憤怒的岩漿在體內上下翻騰,朱再次向孔發動了攻擊。


    拳速如一陣暴風般,唿嘯向孔襲去。更迅速更複雜的涵括鷹爪拳所有秘技的,虛實難分的連擊。就算麵對同為機械外家的拳士,這招一嘴雙爪繚亂舞也從未輸過。


    然而孔或是用刀擋住,或是施展輕功跳躍,輕鬆自若地盡數閃去。甚至還有功夫繼續挑釁朱。


    你隻有一次機會。隻有對你來說是致命一擊的紫電掌是唯一比我意念慢的招術。


    孔不緊不慢的聲音充滿了比極端的惡意更狠毒的感情。在朱麵前第一次流露出來的赤裸裸的憎惡。


    在用這隻手碰到你的時候,應該會充滿很多強烈的感情吧我的憤怒,以及瑞麗的哀傷。


    少開玩笑了!!


    朱躲過劍鋒的軌跡,施展渾身解數發出的穿章終於於比孔的刀更快了一步。


    幹掉他了當她這樣想的下一瞬間,朱才察覺到指尖已沒有了任何觸感,隨即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肘部以下的右臂已經消失了。


    本應在那兒的右手本應狠狠掐住孔的喉嚨的右手竟偏離了目標,像脫靶的箭一般五指並攏刺入了天花板。


    何時被斬落的?自己對他的刀已經防範得萬無一失了,究竟右臂是被哪一招斬落的?


    孔終於使出了得意的內功派刀術。朱右肘的切麵和昨晚檢查的樟的手臂殘骸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迴事?


    這是兼具重量和硬度的刀所造成的傷痕嗎?就算是用激光或是超聲波攻擊,也能留下斬落的觸感啊。


    我說了,拿起你的武器。


    孔淡淡地說,一點也看不出他在自鳴得意,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般。


    朱憤怒得眼前一陣眩暈,她踉踉蹌蹌地狠狠踩在地板上。


    豈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己。一定要全心全力地盡快把這男人給幹掉。


    好


    朱左邊義手的手腕處露出了一根粗粗的鋼纜。鋼纜所放出的光澤並非普通的金屬光澤,而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鑲有銼狀鑽石的粒子刀。


    武術中,軟鞭的長度一般以使用者的下巴到指尖的長度為標準,但朱的鞭子比那要長上好幾倍。這麽長的鞭子根本無法快速揮動起來隻有不懂機械化武術的人才會拘泥於這種常識。


    朱左手捏住鞭子的一端,長長的光纜像活了一般盤旋著身體,末端瞬間浮在空中。


    居然讓我拿出了鞭子


    嗜虐血腥的笑容浮在朱的唇邊,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破壞力一般,鋼纜縱橫無盡地飛甩於空中,表麵的鑽石銼刃如流星雨一般熠熠生輝。


    光是想象這速度、重量還有摩擦的鋒利,就能讓人不寒而栗。


    給我變成下酒的幹魚絲吧!!


    光芒的殘像如瀑布飛沫四濺一般撒向虛空之中,鋼鞭的兇猛連擊同時向孔襲來。轟鳴聲如爆竹般擊浪轟雷,鞭鋒帶來撕裂大氣的衝擊波。它的速度已經淩駕於音速之上了。


    而孔接招的刀術也發揮出了輕捷的極致。每每用倭刀接住從前後左右變化軌跡襲來的鋼鞭猛攻時,都會引起陣陣火花四濺。


    充滿殺氣的鋼鞭,以及一心不亂地進行迎擊的劍舞怒放的火花和劍光籠罩了孔的全身。


    持續進行猛攻的軟鞭從容地偏離了目標,甩向一邊。


    沒擊中看上去軟鞭失去了目標,甩向一旁的玻璃杯。


    沉重的玻璃杯從另一方向襲來,孔險些就被擊中。接著是一張桌子從頭頂方向落下。他在地上打了個滾勉強躲開,但crp顯示器又從身後襲來。


    行動變幻莫測的鋼鞭早已脫離普通軟鞭術的範疇了。鞭子本身仿佛化為一條擁有攻擊本能的大蛇一般,瘋狂地彈飛了房間裏的家具和日用品。這一切都是衝著孔而來的。羅刹太後的軟鞭將空間裏的所有物體都化成了兇器。


    來斬斷啊!內家!你來斬斷啊!!


    光憑持鞭人的嫻熟靈巧是無法完成這一絕技的。從朱的手臂裏伸出的鋼纜並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安裝有神經係統和動力裝置的義肢名副其實的手的延長。可以自由伸縮,彎曲,且柔韌度也能隨心所欲地調節,相當於金屬觸手。


    朱的鞭子前端卷起把皮椅,朝孔拋去。以皮椅的重量絕不是用刀就能擋住的。孔毫不猶豫地向一旁躲避。


    然而,椅子在閃身躲開的孔麵前裂成兩半,於此同時,另一邊的鞭子以加倍的氣焰向孔襲來。


    用椅子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和孔的臥龍尾異曲同工的佯攻這正是朱籌謀的報複。


    光靠雙腳已經無法躲開了。孔隻能向身後滾去,好不容易才躲開了鞭子的奇襲。


    看到沒有擊中獵物,朱的鞭子又趁勢彈在地板上,然後如自蛇躍身而起一般,筆直地朝孔襲去。這是用軟鞭無法做到的突刺攻擊,機械化武術的精髓所在。


    滾倒在地的孔立刻做出了判斷,將大衣下襟甩向上方。朱的鞭鋒輕而易舉地撕裂了布料,但孔撇過頭去,鞭子以毫厘之差輕掠過了他的臉頰。


    還沒等朱緩過神來,孔便揮起大衣,用厚厚的布料卷住了鞭子。雖然僅是引起了一點點的摩擦,但足夠使朱收迴鞭子的時間遲上片刻。


    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孔用左手抓住了鞭子。


    如果孔是完全空手的話,朱定會毫不猶豫地甩迴


    鞭子,將他的五指如豆腐般切落。但是鞭子和孔的手指間隔了一隻皮手套。隻要爭取到將手套拿去的那一毫秒時間


    (可惡)


    朱憑借武術家的直覺便能判斷出自己的鞭子被孔抓住意味著什麽。可以自由變幻的鋼纜軟鞭是朱手臂的延長部分。裏麵的電線直接連接著朱的運動神經。


    借著刹那的判斷,朱立刻切斷了左臂的電路。上臂的緊急解除閥燃起火花,肩膀和手臂脫離了聯結。下一瞬間,通過鞭子傳導的電磁波已經完全燒毀了朱被切斷的左臂。


    兩人第三次拉開距離對峙,朱的義手沒留下任何傷口便成了殘骸,咕溜溜地掉落在地上。


    麵對這處於極限狀態的對峙,朱早已無暇去想什麽矜持,憎惡,甚至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屈辱了。正如戰前預告的一樣,孔將朱的傲慢連根拔起。現在朱的心裏隻留下一個念頭,如何才能苟活下來。雖然她失去了:雙臂,但現在勝負還未定。


    哇啊啊啊!!


    朱發出鷹嚎般的怪聲,她踏了一腳地板,高高地跳到了孔的頭頂。這是孤注一擲、起死迴生的鴛鴦腳。


    接二連三的踢技從左右襲來,孔肯定會用刀刃迎擊其中的一方吧。但是在敵人接住一腳的同時,另一腳將踢碎敵人的腦門。


    這就是血肉之軀和機械化人類的決定性差距。人體隻要一根動脈破裂就無力迴天了,然而全身都是武器的機械化人類則不同。隻要沒有破壞腦部或是脊髓就無法定奪勝負,其它的器官相當於一次性用品,失去兩隻手一隻腳不是什麽大事。隻要有一擊擊中對方的話就能取勝。


    刀刃衝下,頭頂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蠢貨!!),


    就在朱的腳快要踢到孔的那一瞬間,孔伏下身去。當然,以朱的身手絕不會因為這種變故就放過獵物。鴛鴦腳的後麵還有六發。如今孔縱是長了翅膀也


    逃不掉了。


    白刃朝天空劃出一道半月形的軌跡。不過一切都遲了。一把刀隻能對付一隻腳。剩下的一隻腳


    然而,揮起的刀身並非衝著朱的腳而來。在空中劃出的那道圓弧上閃爍著鑽石的光芒!?


    孔剛剛往下揮的那一刀刺中了朱滾落在地板上的那隻義手軟鞭的前端。孔再次伏在地上,將刀揮向頭頂。吊在刀鋒上的軟鞭甩向了高空。


    軟鞭和前端的義手劃出一道漩渦,將朱的雙腳捕縛得嚴嚴實實。


    什麽


    朱充滿信心的必殺腳法被紮製住,身體失去了平衡。在她的身體落到地麵之前,孔迅速地起身。


    浮在空中無能為力的數毫秒。朱注意到孔伸開的五指間纏繞著紫電之氣,使出這必殺技的左手,以及孔那雙陰鬱的眼眸中燃燒的光芒。


    那兒流露出的怨恨比死亡更加冰冷,憎惡比地獄更加炙熱。


    無法防禦,亦無法躲避的臨終前的一瞬。鍾表的秒針甚至來不及走動一格,但對靈魂來說,這一瞬相當於無限。在那短暫而冗長的時間中,朱第一次嚐到了恐懼與絕望的滋味。


    孔用左掌按住了朱的胸口。位置和時間都配合得完美無缺。像傳球一般,通過從腿腰到手腕加速的勁力將朱的身體撼向房間對麵。


    然而,其巨大的破壞力卻是無形的。emp的火焰


    洶湧地撲向朱,她整個身體從內部開始焚燒,生不如死的劇痛瞬間襲來,在碰撞到牆壁之前她就斷了氣。


    濤羅牧迴手掌,將仍飛舞在半空中的刀身收好後再次恢複平靜的姿勢,但當看到朱的屍骸滾落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了之後,他猛地跪下身咳出血來。


    孤注一擲的紫電掌又讓濤羅的五髒六腑受到了沉重的內傷侵襲。


    昨晚的內傷還未痊愈,就又一次進行電磁發勁。並且今晚對朱用了兩次.對樓下的五入用了三次紫電掌。這無異於自尋死路。


    哼。


    是的。自尋死路。濤羅早已對這條性命沒有任何牽掛了。如果能為瑞麗報仇的話,區區一條性命的代價又有何妨。


    迴過神來時,濤羅帶來的玩賞人偶佇立在他身邊看著他。自己的主人受傷流血的沒用樣子在她眼中,會是什麽模樣呢。機械少女依舊緘默不語。


    覺察到自己現在還在期待這孩子的笑容,期待她從喉嚨裏發出聲音來,濤羅不禁苦笑一聲。


    本應早就放棄了。本應早已接受了絕望和宿命。


    (假定精神是和水一樣的東西。


    記憶中的聲音又一次迴響在耳邊。那聲音如戲謔般的愉悅,然而卻帶有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將瓶中的水分為五杯,然後再裝在另一個瓶子裏。那麽一開始的瓶子和新瓶子裏的水是不是一樣的東西呢?)


    少開玩笑了


    濤羅脫口而出。左道鉗子,那個邪惡的化身。他竟然把人類的靈魂用瓶子或者杯子還計算。


    不應該相信那個男人所說的話。他早就瘋了。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然而,自己為什麽又會有這種想法


    (為什麽我還在這裏?)


    蜂擁而至的幫會救援肯定已經近在咫尺。久待此地與自殺無異。雖然不是值得珍惜的性命,但還有三個仇人沒有斬殺。自己不能死在這裏。盡管心裏明白這點


    少女人偶將行李遞給濤羅。那是剛才朱扔過來的玩賞人偶的頭顱,還有傳送電纜以及pda。


    我究竟在做什麽?


    濤羅在心中質問自己,但他的手不聽使喚地進行起和昨晚相同的操作用傳送電纜將兩個玩賞人偶的存儲器連接到一起,接上pda。輸入傳送命令。


    我在


    在按下return鍵之前,濤羅終於停下了動作。他自己的雙手在不知不覺中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隻剩最後的決斷了。


    如果左道鉗子所言屬實,那麽這兒即將發生的事情將會與普通的脫魂燃燒有所不同。不僅僅是單純的數據傳送。轉移源的人偶存儲器已經不是空的了。裏麵存有昨晚從樟的玩賞人偶那兒迴收的瑞麗的碎片。


    往分裝的水裏再加上一杯。注入的水將在瓶中混合。


    現在即將發生的是無人見過的奇跡。左道鉗子籌劃的魔法很快就要在濤羅眼前上演了。


    惡魔醫生。將他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解恨。他將瑞麗將濤羅唯一的妹妹當成了實驗樣本。


    然而這個歪門邪道的人渣所擁有的才能卻是毋庸置疑的。那個男人曾是學界的寵兒。可他情願拋棄世間的榮華富貴也要堅持追求魂魄的神秘。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深地踏入了未知的深淵魂魄轉寫這一禁斷的領域。跨越了作為人類的底線。


    天才能夠顛覆天理嗎?自己能夠堅決否認這一可能性嗎?


    無法迴答的苦悶。濤羅一心想要尋早退路,敲下了pda的按鍵。


    傳送立刻就開始了。已經無法迴頭了。


    啊


    玩賞人偶僵硬的身體猛然一震,像被什麽嚇到了一樣睜開眼睛。和昨晚一樣的脫魂燃燒。然而,比昨晚要冰冷得多的惡寒襲向了濤羅的心底。


    嗚,啊,卡,唿


    和上次機械人偶式的痙攣不同。今晚的她仿佛像真正的孩子瘧疾發作了一般,顫抖的動作栩栩如生。


    這不是普通的脫魂燃燒。即使不是專家也能看得出來。


    直到這一刻,濤羅終於理解了自己心中隱藏的陰鬱。


    (我並不是在懷疑左道鉗子的才能。也沒有放棄瑞麗的複活。我隻是在畏懼。畏懼深信不疑時的自己。我所害怕的是,當我相信瑞麗會複活時我自己將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想相信。但同時又害怕自己會相信。


    本來沒必要現在在這兒進行魂魄轉寫。先撤往安全的地方再進行會更好。


    但濤羅已經茫然困惑得顧不上考慮這些。如果再不揭開真相的話,他將無法前進一步。


    亦或是索性索性被即將闖入這裏的青雲幫韻劊子手們的十字炮火毫不留情地將濤羅和這個人偶轟成碎片的話


    那樣的話,就不會看到答案,也不會知道結局了。


    (索性讓我)


    淡淡的異味撲鼻而來。玩賞人偶懷裏抱著的頭顱上騰起略帶糊焦味的黑煙。有機存儲器熔解液化後,從頭顱的耳朵、眼睛之類的洞口淌落到地上。脫魂燃燒已經結束了。


    pda的液晶畫麵顯示出傳送完畢的進度條,正等待新的指令。錯誤數為零。


    提取了所有數據的人偶仿佛佇立著假寐一般,微微地合著眼。


    什麽變化_都沒有。濤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在害怕即使觸碰到人偶時她也不會蘇醒。


    少女好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樣,睜開眼睛仰視著他。


    她流露出一臉驚訝的神情,仿佛冷不防被惡作劇_嚇到了似的。但這一表情如枯木生花一般,讓人偶的神色看上去栩栩如生


    哥哥?!?


    愉悅,驚喜,還有畏懼。所有感情融匯在一起澎湃著濤羅的心扉。


    你能明白嗎?,瑞麗,我是


    哥,哥瑞麗,的哥,哥


    人偶少女的發音有點結結巴巴,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不習慣的字眼,然後害羞一笑。


    不,那真的是人偶嗎?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妹妹曾經的容顏。


    逝者已矣。這世上沒有脫離身體仍能存活的人類。


    啊哈,哥哥表情好奇怪喲。


    瑞麗


    盡管明白這一道理,但濤羅仍欣喜得熱淚盈眶。在這幸福的瞬間,他傾盡一切,淚如雨下。


    所謂旁門左道,就是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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