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夏


    幾乎是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


    告白的那一天,是海靜十三年的人生裏,最幸福的一天。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破碎的鋼琴聲,如受傷動物的咆哮從白天哀號到夜晚,仍未見休止。


    “別笑了,德倫,拿出點禮貌好嗎?”奉命保護或說監控——不久前才死了老公的黑社會夫人,警政署的高階警官,德翔,無奈的帶著愛惹麻煩的同父異母弟弟和助手宇瑞駐守在文家,一住就是大半個月。


    “噗哧——”誇張一笑,德倫年輕的笑臉上淨是狂妄,他用手肘推推滿臉僵硬的宇瑞。


    “我說啊,咱們現在需要的不是禮貌,而是同情心才對……”誰讓他們要逼他這天才鋼琴家聽這麽殘破的“音樂”,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麽?


    “你……算了!”歎了口氣,德翔拿這弟弟根本沒轍,教弟無方的他隻能對文家的女主人投以抱歉的眼神。


    明知受人取笑,卻仍端坐在鋼琴前的海靜,努力的用她那可愛但僵硬的小手練習著完全不靈巧的技法,辛苦的結果,卻隻是製造出更加損人聽力的可怕噪音。


    “媽咪……我不行啦,你別逼我了好不好。”十三歲的海靜皺著粉白小臉,氣唿唿的敲打琴鍵,懇求溫柔但堅持的母親讓她放棄這個折磨。“人家……人家的肚子好餓……”


    “海靜,不可以輕易說放棄!”文夫人堅定的口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繼續練習,練到我滿意了才可以吃晚飯。”


    “原來她這麽瘦不是沒有原因的……”德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這麽嚴苛的條件,我看她鐵定要餓死!”


    “是嗎?”文夫人不看他,反而冷冷的瞥了因為弟弟魯莽的評語而滿臉通紅的德翔一眼。“你也這樣認為嗎,德翔警官?”


    “我……”他張口無語,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德倫,快道歉!”他用眼神示意與德倫感情不錯的宇瑞勸勸這口無遮攔的小子。


    宇瑞隻是沉著臉的來迴望著他們。


    “我說實話而已,道什麽歉?!”德倫撇撇嘴,性感的唇彎成不屑的弧度。“進步,不是靠強迫得來的,你的強硬教育,隻會偃苗助長!”


    “喔?”挑起細致的眉,文夫人淡淡向他下戰書。“難道你有本事幫我把女兒教好?”


    “夫人這是想……”德倫打量著十三歲的海靜,絕塵脫俗、清麗誘人,她是清秀小佳人,他可不是翩翩君子!“送羊入虎口?”


    “德倫!”聽到弟弟暗喻十足的話,德翔差點沒昏死過去。“別胡說八道。反正你也閑得慌,教教鋼琴而已,又不花你多少時間!”


    “聽說你是師出名門的音樂係高材生?如果要麻煩你調教海靜……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呢?”文夫人的語氣和她字麵上的話,可是全然不搭軋的諷刺。


    那反諷的意味,提醒著德倫來自於德家對他的不屑,隱伏的自卑感突然萌發,激起了他的怒氣。


    “錢,或許買得到我的時間,但,不一定買得到你女兒欠缺的才華。”德倫晦暗黑眸瞥過海靜的臉,在看到她瞬間刷白的臉色時,不禁懊悔自己的唇槍舌劍帶給她的傷害。


    “無所謂,盡你所能就是了。海靜,用心學,知道嗎?”說完,文夫人頭也不迴的離去,由她僵直的背影看得出她情緒的不佳。


    “哎,你啊……又闖禍了!”德翔拿他這個心直口快的弟弟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帶著宇瑞跟在文夫人身後離開。


    德翔之所以這麽亦步亦趨的跟隨著文夫人,既是職責所在,也是想把握每分每秒的時間守候在她身旁。


    “哎,為什麽我總是彈不好?”當琴室裏隻剩下他們兩人,海靜小小聲的怪責自己。


    自從上次意外看見德倫為家裏某個女仆演奏的情景,她原本尚屬中上的琴藝,突然變得一落千丈——


    每次一練琴時,腦海裏就浮現他與其他女人調笑的畫麵,那手指,就變得僵硬如化石一樣……


    “別這麽難過。其實……天分不是人人有的,你隻要多練習,可能還是會有進步的空間……吧。”這是德倫頭一次安慰別人,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差點沒嗆死自己。


    “我知道……無論如何,我是比不上你的。”海靜好小聲的開口,沮喪的低垂著頭,那滑柔的長發如絲幕垂落,露出勾人的雪白細頸。


    不曉得為什麽,天之驕女的她一到了他麵前,總是畏縮的像一隻不起眼的小老鼠。


    難道……喜歡一個人,就必須如此嗎?


    是啊,喜歡他。


    海靜雖然年紀還小,但她明白的,自己真的是以一種純然的感覺在喜歡著他的——即使,他對她並不特別的溫柔、也沒有特別的關愛。


    她,就像一個愚蠢的小女孩,崇拜著她的巧克力王子。


    多少次,海靜這樣問著自己,為什麽會對他這麽著迷?


    是迷戀他的外表、氣質、個性、經曆、學識、才華……還是什麽特別的原因呢?


    海靜無法解釋。


    因為,每一個點加成起來,成為一個他,成為一個德倫哥哥,成為一個讓她喜歡上的男人。


    海靜從德翔哥和宇瑞哥那裏知道,中美混血的德倫有過十分坎坷的童年生活。


    身為私生子的他,在十五歲以前,和體弱多病的母親在美國過著十分刻苦的日子,但德倫從不自暴自棄、墮落沉淪,他不碰毒品、不混幫派,中學時便憑著優異的成績跳級進入最高學府。


    自此,借著股票和網路賺取人生的第一個百萬美金,然後投資各項新興產業,當他二十歲,德家有了他的消息,願意接他迴來認祖歸宗時,他已經著手打造屬於自己的娛樂王國了。


    當念書不再是為了文憑、為了將來的工作時,他有更大的自由,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所以,來到了這兒,刻意隱瞞自己擁有經濟學碩士光環的他,進入了藝術學院,研修讓人跌破眼鏡的古典音樂……


    這,更讓德家那些勢利眼的父執輩們瞧不起他!


    但無所謂,全世界都誤解他也不要緊,海靜就是愛著這樣的他。


    “對不起,我媽咪剛才說話……不太禮貌。”海靜誠心的道歉著。


    “沒關係,我的嘴巴一樣不饒人。”德倫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何會突然在意起外人對他的看法,他從來都不是直來直往的性情中人,也許……是受了這小鬼的影響吧。


    她的天真、直率,真是他生平僅見的異類活在這令人窒息的生活環境裏:缺乏父愛、保護過度的母親、單調乏味的成長空間……她卻勇敢得像是插上了天使羽翼的小鴿子,而不是任人豢養的金絲雀。


    真是個奇跡!德倫看著她,唇邊突然多了抹讓人心慌的微笑,讓海靜的心又如小鹿亂撞。


    老天!她真的沒有辦法明白指出,她喜歡的是他特定的哪一個部分。


    應該說,他的每一麵都讓她崇拜、欣賞即使,有太多時候,他總讓她覺得很……危險。


    這份危險的認知,來自於她對自己與人相處的恐懼,身在極權黑道家庭,周遭淨是豺狼虎豹,海靜在母親的教導下,太早明白了社會的黑暗。


    她當然知道人無完人,世界其實很醜陋。但她愈明白這些道理,就愈想挖個坑埋藏所有的黑暗麵。


    然後,把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推向那個她所以為的“天堂”。


    天堂在哪裏呢……天堂在有愛的地方。


    所以,她愛他,她深深的、愚蠢的、不可自拔的愛著他。


    沒有別的奢求,海靜隻希望,總是張揚著俊美卻孤寂笑意的德倫,有一天,也能真心、開懷的笑一笑,和她一起,生活在快樂、幸福的天堂裏。


    “哎……”不由自覺的,海靜又歎了一口氣。


    以為她還在為方才的事難受,他開口,說出不太體貼的安慰。“喪什麽氣,你不知道,能被天才罵也是”種榮耀嗎?”


    德倫走向她,大掌安撫的撫上她的小腦袋,任她柔細發絲穿過他的手指,酥麻的觸感直達心底。


    “坐好,把背挺直。”他的手向下按壓她姿勢不良的駝背。


    “喔,好。”海靜如觸電般的快速坐挺身子,發育中的前胸立時昂然挺起,渾圓的隆起雖然稱不上豐碩,卻姣美而可愛,繃緊在最不挑逗的白色襯衫裏,讓他的唿吸緊促起來。


    天,看看她!穿得像個小修女一樣,保守的扣子幾乎是扣到下巴了。但這副模樣,卻令他覺得性感得要命,


    還有她的頭發,絲滑滑又香噴噴的,成髻的柔柔垂散在肩上,她輕輕撥動的動作,誘人得幾乎讓他悸動……


    “可惡,這個該死的小鬼!”德倫愣愣的盯著她,嘴裏咒罵出聲。


    “怎麽了,德倫哥哥?”海靜迴過頭,落地窗外照進的目光,為她敷上了一層銀白色的粉肩晶光,盈亮在粉色的唇瓣上。


    月色下,德倫該死的發現——她,小小的她,簡直是要命的美麗!


    沒來由的,他的心跳又不自覺地加速躍動,更該死的是,他身體的某處已然變得僵硬了……


    海靜看不透他莫測高深的眸裏,寫滿的複雜情緒是什麽意思。


    可是,當他俊美的容顏、魅惑的唇,朝著她愈靠愈近時,她的心愚蠢的不住跳動,偷偷暗戀著他的少女期盼和幻想,一個個羞人的竄過她的腦海。


    那羽睫,自然的合上,半張的唇,也等待著他的降臨……


    “你這是幹什麽?求我吻你?”


    德倫灼熱的唿吸搔擾得一臉期待的海靜全身酥癢,但他冷厲的言語卻螫傷了她的心。


    猛地睜開眼,生命仿佛靜止在這殘酷的一刻,她的水燦大眼對上他燃燒著熊熊大火、充滿了惡劣嘲諷的琥珀色深眸。


    德倫帶繭的指節摩挲著她光滑、小巧的下顎,像是調情,但他嚴肅的神情,卻更像是一種處罰。


    “專心看樂譜!”他將她的小臉扳向鋼琴,天可憐見,他可是使盡了每一分氣力,才壓下自己體內的火。


    “看、看樂譜!對不起啦,我不是……”海靜的聲音顫抖,壓根兒分不清楚自己的臉紅到底是因為羞怯、還是……尷尬。“我不是故意分心的……”


    德倫隻能慶幸她實在太年輕,稚嫩得根本不懂他突然的脾氣,其實是為了掩飾那不該有的欲望。又或者,他其實應該埋怨她的年輕,讓他無法像對待其他女人一樣,輕易向她下手……


    “德倫哥哥,我應該從……從哪個小節開始練、練習?”有他在身邊,海靜覺得連唿吸都很費力,他的影響力實在太大!


    德倫的長臂繞過她的身子,長指點在樂譜上,那純男性的好聞氣味包圍著她。


    “就從這裏好了,你彈,我聽。有問題我會告訴你。”下達了指令後,他幹脆坐在海靜身邊。


    “好。”感受到他的體熱,海靜幾乎快窒息了,哪裏還能集中注意力。


    於是,那抖顫的手指毫不聽使喚的讓她連連彈錯了幾個音,愈急愈羞、愈羞愈窘,海靜不自覺加重了手勁,破碎的鋼琴聲再次盈滿室內。


    “夠了,夠了,你再敲下去,貝多芬都要死不暝目了!”這一次的評語,德倫出乎意料的溫柔,他是帶著笑說的。


    因為她,實在太可愛了!“你彈琴的模樣,好像是奮勇殺敵的士兵!”哈哈笑完,他的大手安撫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親昵的像是對待最心愛的寵愛。


    這是德倫頭一次看到學音樂的女孩子有這樣的表現隻知道勇往直前,不知柔軟和變通……


    但這,卻也是她個性裏最讓人著迷的部分。


    “這一段……或者該說,任何一種音樂的表達方式,都用不著這麽激烈。”德倫打開雙腿,由她背後跨坐,將她包圍在自己懷裏。


    他性感低沉的嗓音自她耳畔響起,鐵臂圈著她的纖細,將她兜攏在胸間。“你聽我是怎麽彈的。”


    在他帶有魔力的長指下,柔和的慢板樂曲像天使在歌唱一樣,由鋼琴裏傾泄而出,那是戀人才吟誦得出的溫柔樂音。


    縮在他懷裏,海靜幸福的向後偎倒,感覺到他厚實的胸膛緊緊貼附著她,兩個人的心跳彼此應和著,心和心的距離,好近好近。


    “吻我……好嗎?”是鬼迷了心竅吧,海靜突然開口。


    都怪這旋律太動人、氣氛太美好,才會讓她失去了分寸。


    德倫沒有任何反應,像似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繼續著彈奏。


    “好了,就是這樣的感覺,你重頭彈一次。一直到整首樂曲結束了,德倫才開口,他起身,像個嚴厲而冷漠的教師,背著手踱到窗前看向室外的漆黑。


    “是。”這一次,海靜沉下心,用滿腔無處可訴的情意,彈奏出流暢的音符。


    他聽見了,海靜知道他聽見了。因為,在樂曲結束前的最後一小節,他漏了一拍……


    合著眸,海靜的心情變得很好,渾身輕飄飄的,像是飛上了天空一樣的輕盈。她仔細聆聽著他唿吸的起伏,和她的樂章有著相同的節拍。


    而當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她驚喜的發現自黑亮的琴台上反映出的德倫,竟是那麽癡迷的看著她……


    “你……你進步得很快。一直到她結束了演奏、離開座椅走向他,德倫才迴過神來,在她澄澈的目光下,那張黝黑的麵容竟泛起一絲紅潮。


    她,很危險。不知怎麽的,德倫的心跳不受控的狂奔著,而他的大腦,正在嚴厲的警告自己——這個小鬼,會帶給你很大的麻煩!


    “你喜歡嗎?”她沒頭沒腦的問。


    喜歡這段音樂嗎?喜歡我的努力嗎?喜歡你眼中所看見的我嗎?海靜知道他懂得她在問什麽。


    德倫沉默不言,因為他無法給她任何答案。


    他們隻是對望著,深深、深深的探索著彼此瞳眸中的秘密,直到海靜再也忍不住的緩緩臨起腳尖,泛著少女嬌羞的薔薇花瓣輕輕的飄向他的唇……


    “我不喜歡小鬼,尤其不喜歡自作多情的小鬼。”他粗長的食指抵住她的唇,不讓她再靠近。


    那好小、好熱的櫻唇,與他粗長的指頭相較,竟是這麽該死的迷你!德倫情不自禁的想象起她稚嫩的身體,也有某處如此惑人的“小嘴”……


    “告訴我,你喜歡什麽?”她不放棄的問,唇瓣摩挲著他的指頭,小舌勾引的纏繞住他指腹上粗粗的繭,來迴滑動。


    “蕩婦。”他邪惡的語調,不知怎麽的,竟讓她的小腹沉重的溫暖起來。“男人都愛蕩婦。”


    海靜的媚眼瞅著他,動作愈形大膽。


    她狂熱的吸吮、渴望的探索他惟一肯讓她碰觸的手指,貝齒的啃咬,炙熱的舌仿若靈蛇,在德倫無法置信的目光下,海靜微喘著、嚶嚀著,任性霸道的將他的手指含入口中。


    她主動接受、心悅臣服的任他的指在她口中的翻覆,巧取那醉人的甜蜜,豪奪她小嘴裏未曾開發的每一寸領地。


    “別這樣!”當她幾乎吞下他時,德倫猛然抽迴自己。


    他幾乎要失控了,這個小鬼,從哪學來這一套的?!


    “我喜歡你。”海靜望著他,坦然承認。“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喜歡上你了。”


    德倫皺眉冷哼,連詢問她喜歡上他的理由都嫌麻煩,一個青春期的小鬼,懂得什麽一見鍾情!他轉身想離開這個令他煩躁的小鬼。


    是嫌麻煩不想問嗎?還是……害怕?他心底的聲音向他發問。


    “你會要我嗎?”海靜趕上他,緊緊的摟住他的腰。


    “我說過,你是個小鬼,還是個自以為是、自作多情的麻煩小鬼,我絕不會看上你!”他惱火的感覺到她的曲線所挑起的火苗,是如何從腰腹竄向了他的全身。


    “那麽,我就依照你的期望,趕快長大,變成你所想要的蕩婦。”海靜任性的說,努力不讓眼淚決堤。“隻為你一個人淫蕩的妖婦!”


    德倫不可思議的迴頭瞪視她,一雙熱烈的眼,緊緊盯住嬌美的她不放。


    “我會做到的,隻要你想要,我會為你做到的。”海靜羞紅了粉頰,惹人憐愛的模樣可比天使。


    那雙水霧迷蒙的美眸怔怔的看入了他的心神、他的意誌、他的靈魂。“你要等我……”


    德倫從沒碰過這麽棘手的麻煩精,看著她羞紅著小臉哀求的模樣,他下腹的鐵杵又開始硬挺,腦海裏不禁重溫起她方才那煽誘的“吻”……


    這大半個月來的相處,德倫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討厭”她!


    好吧,他承認,他對她的感覺是比不討厭,又好上了那麽一點點。但,這隻是喜歡,很普通的喜歡。


    他是喜歡她笑起來迷人的模樣、他是喜歡她的純真不做作的傻態、他是喜歡她煩惱時苦惱鎖眉的神情、他是喜歡她像個孩子一樣吱吱喳喳的天真、他是喜歡她主動求愛的真摯。


    但,這不是愛,不可能是他媽該死的愛。


    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愛!


    別說兩個人差了九歲,他是個正常男人,而她隻是個愚蠢、幼稚的小鬼頭!更重要的是……難道她沒看見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他是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混血雜種啊!全世界,隻有他大哥和早死的母親願意付出真心關懷的混血雜種啊!


    女人,愛上他的英俊、崇拜他的多金、渴求他的才華……但她們不愛他,他和她們之間,隻有簡簡單單、清清楚楚的欲望!


    十五歲以前,他的世界是完全封閉的。


    除了母親、就是書本,他看見的,隻有生活的困境。沒有朋友、沒有情人,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當一個人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問題時,你不會有餘力再要求其他。


    隻有德倫自己才懂得那被全世界棄絕了的痛苦!


    直到上了大學,有了許許多多為了這張俊美的外貌接近他的女孩,她們熱熱鬧鬧的走進他的人生,最終,想要的隻是他在床上的熱情。


    從那時起,德倫就知道了,期待情愛是小孩子不切實際的幻想。這些年來,他和形形色色的女人來往,享受耳鬢廝磨的快感,用欲望來填補心靈的空虛、渴望。


    可海靜要的不僅於此,他知道的,她年輕、充滿了理想的眼裏,有著太多太多對虛無未來的美好幻想……他不想涉入其中,因為對他而言,未來和過去都是不存在的。


    惟一重要的,就是現在。


    “等到真有那麽一天再說吧。世事難料,不是嗎?”伸手輕撫著她滿含期待的頭,德倫的動作和他拒絕的言語恰成對比,也許,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他對她的舉動是如此輕柔而溫存。


    但海靜感受到了。


    “會有這麽一天的,隻要有信心,世事一點也不難料!”她獻出微笑,告訴自己,幸福很快就會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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