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熠輕輕地叩響了阿紫的門。


    屋子傳來阿紫的聲音:“誰?”


    石景熠便迴道:“是我。”


    屋子裏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過一會兒腳步輕響,阿紫掌了盞油燭燈打開了房門。ъimiioμ


    “怎麽這麽晚了還不休息,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不好嗎?”


    阿紫存了疑慮。


    “不好。”


    石景熠悶悶地答道。


    阿紫看他情緒不知為何像是突然跌落到了穀底的樣子,心裏很奇怪,不知這是怎麽了,正待要開口問問,卻見石景熠忽地拉住了她的手,眼裏竟然全是祈求:“阿紫,你嫁與我,我永不負你,求你,嫁與我好不好?”


    阿紫驚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怎麽在半夜裏忽然跑來說這個。


    她看著他眼睛裏的深情和痛苦,讓她動容,讓她心痛,讓她想落淚。


    但想到心裏的展哥哥,她不能答應他:“不好……”


    石景熠頹然地放開了她的手,燭火之下他的長睫毛濕濕,好像隱有淚意。


    阿紫心裏不忍,但吸了吸鼻子,她還是沒有上前去。


    屋子裏一片靜默,隻有那盞油燭燈明明暗暗地吞舔著火舌,映得兩個人的影子好似在動,忽近又忽遠。


    過了一會兒,石景熠長長地喟歎了一聲。


    原就是再無可能,隻是不死心地想要追尋一個答案。


    現如今有了,反倒該是一身輕鬆了才對。


    想到這裏,他把聲音放得平常又鬆快:“阿紫,我便送你到這裏,你自己去京裏吧。”


    他先是自袖子裏取出來一把軟劍,正是今日自二進院子裏取來。原是想要藏起來分別的時候再給,然而這麽快就到了這個時刻。


    他遞了給阿紫:“你的。”


    又去取了筆墨,就著燭火在桌子上寫了一行字。


    阿紫默默地接過這柄分別了一年多的軟劍,心裏麵五味雜陳。


    正待說話,卻見石景熠把寫好的那張紙條遞給了她:“到了京城要是沒有去住,這個宅子可住。”


    又從袖子裏摸了張銀票出來:“這個拿著吧,以後還要花費。”


    “你…你怎麽忽然就要走了?”阿紫疑慮的眼睛追隨著石景熠清瘦的臉:“是不是又突然發生了什麽?”


    石景熠轉過身去,抬頭逼退了眼淚:“沒發生什麽!爺伺候你伺候得不耐煩了,老早就不想送你了!”


    他這樣的欲蓋彌彰,阿紫與他相處良久,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一定是有突然走掉的苦衷,但阿紫幫不了他,便也不去了解。


    自己的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可喜的是內力還在一天天恢複,如此,便是分開,自己也有自保能力了。


    隻是經此一別,隻怕是再見無期了。


    想到他對自己的一往情深,他吃下了那顆叫做赤珠丸的毒藥為自己換來的解藥,也不知分別以後他是會死還是會活。


    阿紫心頭酸楚:“莊主,我不想嫁給你,不是你不好,而是你知道,我早和別人有了婚約,不可能再答應你啦!”


    石景熠聞言轉過頭來,眼睛裏的淚水滾滾而下:“那麽阿紫,來世……來世你嫁與我好不好?”


    阿紫見他悲傷哭求,心軟中帶著心碎,淚水也自眼睛裏滾滾而落,不由得點頭對了他應道:“好……”


    兩個人對望,哭得好似淚人一般。


    一片淚水模糊中,石景熠哽咽道:“阿紫,你不要再叫我莊主,我叫做石景熠,我怕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來世找不到我……”


    “石景熠,我也不叫阿紫,我叫做柏雲泊,來世我一定會去找你……”阿紫也哭出聲音來。


    “不,你就叫阿紫。你是我的阿紫,我一個人的阿紫……好不好?”


    “好……”阿紫泣不成聲。


    石景熠便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阿紫沒有推拒,靜靜地伏在他的肩頭,淚水很快便將他肩頭的衣衫洇濕了一片。


    過了良久,石景熠狠了狠心,推開阿紫,擦了擦她的眼淚,不舍地在她的額頭印了一個吻,叮囑道:“保重!”


    說著決然轉身,推開房門飛奔了出去。


    阿紫大哭著迴道:“保重!”


    卻已然不知道,遠去的石景熠有沒有聽見。


    柏雲泊呆呆地坐迴了床上,淚水卻止不住,撲簌簌地不知流了多久,驚見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她擦幹眼淚,強迫自己不要再難過了。


    將久別的軟劍珍愛地摸了摸,別在自己的腰間,她看了看石景熠給自己的銀票,竟然是一千兩。


    那麽去京城的路費不算,還能花費好些時日。


    紙條上的地址她看了又看,還是決定收好。萬一遇到什麽事情淪落到沒有落腳之處,也可以找個宿頭之類的。


    床頭放著軟軟的行囊,打開來一看,裏麵除掉自己的衣衫,還整整齊齊地疊著石景熠的兩套衣衫。


    一套石青色,一套寶藍色。


    正是石景熠常穿的顏色。


    走時匆忙,他沒有來得及帶走。


    柏雲泊的鼻頭酸酸,眼淚又忍不住掉落下來。


    傷心了一會兒,她沒有把石景熠的衣服拿出去,依舊帶在了身上,打算到了京城,把這衣服還到石景熠的宅子裏去。


    出了客棧看看,天氣晴好,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正適合趕路。


    柏雲泊眼下身體雖然恢複得還算可以,武功卻還待些時日才能恢複。


    她決定換掉身上的女裝,省得一旦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沒有自保能力。


    於是選了套青衣小帽,她打扮得像是個誰家出來辦事的清秀仆從。


    又打聽著馬市在哪,她張羅著買匹馬。


    也沒敢買高大健壯又威猛的,就目前這身體狀態,她怕她降伏不了,跑起來再把她給掀下去。


    就買了匹溫馴又矮小的母馬,她這迴可飛身上不去了,老老實實地順著配好的腳蹬子爬上了馬背,篤篤地穿過一條又一條熱熱鬧鬧的街巷,出了城。


    官道上她也不敢策馬飛奔,還要留神哪個策馬飛奔的再把她給撞著了,還不太好訛人家。


    於是就走得不緊不慢,曉行夜宿,一邊養身體一邊趕路。


    她最終還是把石景熠的兩件衣衫單獨放了出來,每次換衣服的時候,看見石景熠的衣服還在包裹裏,心情都會不好上老半天。


    不似想到展哥哥,除了甜蜜就是想念。


    所以她想過要不要把這兩件衣衫扔掉,但是思量來思量去,盡管她沒找到非得留下這兩件衣衫帶去京城的理由,但是她還是沒有扔掉,在馬上單獨打了個小包袱放著它們。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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