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珍貴的七寶延靈丹,終是留住了阿紫的一口氣。


    阿紫的眼睛雖然仍然緊閉,眼睫毛卻在輕顫。胸口的氣息雖然微弱,但是平穩了下來。


    “阿紫!”石景熠的眼淚溫溫地落在阿紫的臉上。


    她沒死去,他不能夠讓她死去!


    他想把一身塵土的阿紫抱迴到房裏,可是眼前一黑,他站不起身來。


    身上的傷口沒有仔細處理,被遲婆婆拍了些外傷的藥粉,暫時止了血。


    可是還是失血過多了,他又輸出好多內力給阿紫,他沒有多少力氣了。


    望月早被院牆塌掉的聲音驚來,她著彩衣去請了童媽媽,自己遠遠地望著不敢上前。


    童媽媽來的時候就看見少爺的懷裏緊緊抱著一個泥血一身的人,遲婆婆正說著什麽,要把這個人接過去,可是少爺死死地不肯撒開。


    童媽媽便又掉了老淚,走上前去哭道:“少爺,怎麽搞成這樣?”


    遲婆婆將她拉到一邊三言兩語言明了事情經過,童媽媽正待開口,被遲婆婆淩厲的眼神製止。


    她們看著石景熠終是抱了阿紫吃力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把阿紫放置在了書房的床上。


    然後他守在一邊,誰也不讓靠前,默默地等著阿紫睜開眼睛。


    童媽媽望了望遲婆婆,終是沒有忍住上前來勸道:“少爺,你這一身都是血汙,阿紫姑娘醒過來了看見不太好。還有阿紫姑娘這身上也該著人擦一擦……”


    石景熠頭也不抬,隻啞聲道:“打水!”


    早有丫環打了水來,石景熠自己簡單清洗了一下,童媽媽重新為他包紮了創口上了藥,換了套幹淨的衣衫。


    望月此時也取了套阿紫的換洗衣衫,正要為阿紫擦洗,石景熠卻捏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退下。


    青色的紗幔放下,石景熠小心翼翼地褪去了阿紫的衣衫,從頭至腳,他用溫水一點一點地為她拭去身上所有的血汙和泥跡。


    情絲密密,卻不生綺念。


    他盼著阿紫醒來,眉目含笑,能言善辯。


    夜幕降臨了,童媽媽遲婆婆她們都已迴去,望月在屋子裏掌了燭火。


    阿紫在溫柔晃動的燭光中睜開了眼睛,石景熠又驚又喜地道:“阿紫!”


    然而阿紫隻是厭厭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裏再沒有了靈動的光芒,隻有顯而易見的了無生趣。:筆瞇樓


    石景熠隻覺得胸口的新傷舊傷一起在發作,疼得他不能唿吸了。


    “阿紫!”他叫一叫她的名字,總覺得會讓自己好過一點。


    然而阿紫並不應他。


    她蔫蔫地躺在床上,整個人是綿軟的,既不說話,也不肯吃東西。


    石景熠試著把稀稀的米粥強製性地灌進阿紫的嘴裏,然而她劇烈地咳嗽著,嘔出來絲絲血跡。


    石景熠便停了手。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阿紫的麵容迅速枯槁了下去。


    她沒有一點求生的意誌。


    石景熠覺得自己的心寸寸碎裂,每一片碎片都似在熊熊的火上煎熬著。


    阿紫,你要活著啊。


    “阿紫,那日我騙了你,你的展哥哥並沒有死,我答應你,隻要你活下來,我……”石景熠忽然說不下去了。


    忍了忍就要衝出眼眶的淚水,他吸了吸鼻子道:“隻要你活下來,我就把你送迴到他的身邊。”


    阿紫的眼睛動了動,終於看向了他,似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他心頭又喜又悲,這酸澀的滋味讓他的胸口又隱隱作痛,但他依舊道:“阿紫,我說的是真的,你先好起來,我會將你送去他的身邊。若是你發現是假的,便殺了我再去死也不遲。”


    阿紫看向他的眼睛裏,終於透出了一絲光芒來。


    石景熠趕忙拿過粥碗來,一勺一勺地喂給阿紫。


    她果然是肯吃了,石景熠舒下一口氣。


    石景熠看著她吃好了粥,沉沉地睡去了,自己也胡亂地吃了一碗,輕手輕腳地睡在了阿紫的旁邊。


    翌日,他在阿紫的身邊醒來。


    阿紫雖不做聲,一雙眼睛卻靜靜地望向他,有了光彩。


    石景熠對阿紫笑笑,好看的唇角盡是說不盡的溫柔。


    阿紫的目光閃了閃,還是將頭轉向了一邊。


    石景熠的那抹笑意便僵在了唇邊。


    歎了口氣,他自己簡單的梳洗了一下,然後親自為阿紫擦臉通發。


    遲婆婆來的時候,阿紫身上已經幹淨清爽,一頭黑發在頭上歪歪扭扭地綰了發髻。


    石景熠正一口一口地喂了阿紫喝參湯。


    遲婆婆為阿紫把了脈,麵色凝重。


    石景熠看了她的臉色,把她引到外間:“遲媽媽……”


    遲婆婆歎了口氣,已經不再想說石景熠,隻是言簡意賅地告訴了他:“延靈丹護住心脈,她剩下的時間也不過月餘……”


    “遲媽媽,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遲婆婆搖了搖頭。


    石景熠聞言淡淡一笑:“那我帶了她,出莊子去尋醫。”


    遲婆婆望著他欲言又止,痛心疾首地迴去了。


    石景熠便整理了個簡單的行囊,裏麵隻有簡單的兩套衣裳,一套阿紫的,一套他自己的。


    他身上的外傷還沒有好,於是他想了想,又帶了自己要換的藥。


    來到床前,他對阿紫溫存一笑:“阿紫,我們出莊子去了。我背著你,好不好?”


    阿紫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低下頭,藏起眼裏的酸澀,將阿紫從床上撈起來,負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選了阿紫喜歡的那匹溫順的棗紅馬,將阿紫攬在自己的胸前,兩人一騎,緩慢而妥當地出了莊子。


    這一走,阿紫便再不會迴來了。


    明明是晴朗的天氣,阿紫卻感覺到有水滴進了頸窩。


    她抬頭望望,看見了莊主綿長的鳳眼裏,正有一顆晶瑩的淚花兒自黑長的睫毛上滑落,這一次卻跌落在了她微微仰起的額頭上。


    阿紫的心微微鈍痛了起來,眼底也有了酸澀。


    然而她卻依然什麽都不想說。


    身後有人騎了一匹駿馬疾風似地追來,兩個人雙雙迴頭一看,原來是遲婆婆。


    她沒有穿黑色的勁裝,而是換了套小戶人家婦人常見的斜襟藍衫,盤了個圓髻,插了支木釵。


    簡簡單單而又普普通通的婆子打扮。


    她沒有說話,對著石景熠施了一禮,催馬開在了前麵,石景熠和阿紫便看見,她的背後斜斜地挎了個藍布的包袱。


    她此時為何而來,便不需再明言了。


    三個人,兩匹馬。一路沉默著,行出了大麒山。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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