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汗津津的手在自己青色的裙子上悄悄地抓撓來抓撓去,心裏正緊鑼密鼓地籌謀著該如何推脫這個不能接受的活計,腦袋頂上卻傳來一陣惡龍咆哮:“你傻愣著幹什麽?你還想脫我的褲子嗎?還不快給我去備水!”


    阿紫嚇得一哆嗦,反應過來拔腿就跑,顛顛地去淨室幫助望月準備莊主的洗澡水。


    她邊把洗澡水舀得嘩嘩作響,邊哭笑不得:不脫褲子你早說啊!反咬一口倒說是我想給你脫褲子。


    真是頭幼稚的叫驢!


    石景熠憤憤地解下鼻子上的布帶子,心裏麵說不上什麽感受,總覺得一口鬱氣在心裏不知朝哪兒發泄,隻能恨恨地捶了桌子一拳。


    洗漱清爽以後看著兩個丫環規規矩矩地立在那裏,尤其是那個可惡的阿紫,她那低眉順眼故作恭敬的樣子怎麽那麽讓人鬧心!


    她就不能……


    她就不能怎麽樣?


    石景熠想到昨日她在陽光下笑得那麽俏麗又狡黠,心頭一窒。


    唉,幹嘛又把她弄成這副樣子呢!


    石景熠想到她放走的麻雀兒,閉了閉眼:算了吧,遲婆婆她們守莊護院,以後每天借機練練輕功也是好的。


    當下算是把壞心情壓下,臉色便也迴了暖。


    看望月和阿紫還是靜默伺立,大氣兒也不敢出的樣子,他咳嗽了一聲道:“你們剛剛在吃什麽?芋頭糕麽?”


    望月連忙答是。


    “還有麽?”


    桌子上明明還有一塊兒,莊主故意這麽問,肯定又是讓人伺候到手裏。:筆瞇樓


    望月剛要上前,被莊主一個眼刀子飛中,不敢再動。


    看見阿紫還木呆呆地站著,忍不住伸手把她捅了捅。


    阿紫自然也看出來莊主想吃那塊芋頭糕,望月一捅她,這傻也裝不下去了,隻能拿了油紙把剩下的芋頭糕包了,遞到莊主手裏。


    石景熠接過來吃了兩口,對阿紫道:“我去書房,你跟著去磨墨吧!”


    阿紫低頭應是。


    二人一前一後,一起穿過了二進院子。


    書房小院的武器架子上,兵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石景熠踱步走到架子前,拔起一柄劍:“阿紫,你有沒有想過殺了我報仇?”


    阿紫閃亮的眸光暗淡了,她想了想,搖頭道:“憑我現在的本事,不能。”


    石景熠的手指在劍身上拂過,聲音淡淡:“說的倒是實話。不過憑你從前的本事,你也不能。”


    阿紫低首不語,這也是實情,確實不能。


    但是……


    “你有打算放了我嗎?”阿紫直接問道。


    “沒有。”石景熠迴答得也很直接。


    “你關著我,想讓我在這裏做一輩子的丫環嗎?”阿紫明知道他一定會迴答是,我就是想折辱你,但仍然忍不住一問。


    “不是。”石景熠漫漫地迴答,並不看向阿紫:“如果我說,我想娶你做正頭娘子,三媒六聘八台大轎,你相信嗎?”


    阿紫愣在那裏,一時竟分不清他說的是調侃還是…


    “阿紫,”石景熠轉過身來,一雙鳳眼忽然幽深地盯牢阿紫:“你嫁與我,可好?”


    “不好!”阿紫斷然道。


    “嗬嗬,”石景熠輕笑一下,眼中的眸光淡了下來:“那你便做一輩子的丫環吧。”


    說罷將劍插迴架子,轉身進了書房。


    阿紫默默地跟隨在後,心中暗道:那可不一定,咱們走著瞧!


    可是,心中再硬氣,走著瞧是以後的事兒,也解決不好眼前的境遇。


    這個莊主,簡直是……


    阿紫不知該如何形容他。


    伺候他這麽一會子折騰的雞飛狗跳:


    “阿紫,墨磨淺了!”


    “好的好的我重新磨!”


    “阿紫,墨磨深了!”


    “好像沒有吧,這個不是…”


    “爺說深了就深了,你快點好好磨。”


    “阿紫,水太涼了冰嘴!”


    “阿紫,水太熱了燙嘴!”


    “阿紫,你給我按著點畫紙……哎呀你笨死了,我的畫都花了!”


    “莊主,你還沒開始畫呢,你這就是張白紙你不是…?”


    “哎呀你懂個屁!我這地方就是留白,被你沾上了墨汁,你打算怎麽賠?”


    “阿紫,你怎麽不搭腔?你告訴爺你怎麽賠?”


    “阿紫已死,有事燒紙……”阿紫有氣無力地說。


    石景熠便開心地爆發出一陣大笑。


    有那麽好笑麽?


    無聊又幼稚。


    阿紫悶悶地想。


    她累了,坐在石景熠書桌旁的椅子上睡著了。


    頭軟軟地垂在肩膀上,長長的睫毛在白生生的小臉上打下來一片陰影。


    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清秀的眉間微蹙,小巧的嘴也微張著,這樣略有焦急的神態,看起來那麽無助又可憐。


    石景熠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幾次張開手又縮迴來。但最終,他還是輕憐地抱起了她,將她放在了書房的床上,蓋好了被子。


    他坐在椅子上,隨便拿了本書翻看,抬頭再看看阿紫的睡顏,心底一片寧靜柔軟。


    如果,這日子能一直這麽過下去,該有多好。


    他默默地想。


    他終是將童媽媽的話拋到了一邊兒,陷進了這樣的日子,每天都要想方設法地把阿紫帶在身邊,惹她生氣,逗她開心,甚至答應了她的請求帶她去了馬場射箭騎馬。


    他看不夠她皺著眉頭瞪著他不滿生氣的樣子,嘟著小嘴抱怨嗔怪他的樣子,陽光下靈動而俏麗的笑容,還有每次累到了以後安靜又美好的睡顏。


    他看著她從對他滿是戒備甚至有點討厭,一步步到現在可以在他身邊安安心心地睡著。


    這日子要是能一直一直地這樣過下去,過到直到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留下來,當他鼓起勇氣正正經經地問她:阿紫,你嫁與我,做我的正頭娘子,好不好?


    她能幹幹脆脆地迴答一句:好!


    那該有多好呀!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答完好之後還會對著他展開一個明媚燦爛的笑容,一如他那麽喜歡那麽想要看到的那樣。


    這日子,要是一直能夠這樣過下去多好呀!


    他不無遺憾地想。


    然而,夜北的信件已經發過來三次了,若是從前,他接到夜北發送過來的消息,不管都會馬上親自去處理。因為他知道,若是沒有什麽夜北不好處理的問題,他輕易不會發消息給自己。


    可是這一次,他一次次飛鴿傳書發出簡單的指令,一拖再拖,已經拖的太久了。


    夜北的信裏已經規劃好了日期,再不去就趕不及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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