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水寒天的身上,打濕了他的外袍,讓原本沾染在衣服的暗赭色調溶入水裏,在泥地的水窪中灌進鮮紅的血水,冷風也不停地在他周圍肆虐,吹得那一身浸濕的衣衫散出透骨的寒意。


    冷!這樣的感覺,總算教水寒天稍稍迴了心神。


    懷中的項伯偉不知已斷氣多少日子,他就這樣抱著他,在林子裏愣愣的呆坐許久,根本沒發現雪峰早已在他身邊堆起不少野果,還不停地用鼻子頂著他,要他進食。


    「雪峰……」他伸手摸了摸雪峰的柔軟毛皮,原本是想向雪峰道謝的,卻在感受到那代表生命的溫度時,瞬間將手抽了迴來。


    倘若這樣的體溫是屬於懷中的情人,那該有多好?


    水寒天重重的歎了口氣,依舊沒能坦然接受項伯偉已死的事實。


    雪峰看出水寒天的心思,但它卻無能為力,沒法子給水寒天任何幫助,隻能擔憂的繞著他打轉。


    「我沒事的。」水寒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算是迴應雪峰的好意和這些天的照顧。「我隻是在想生命的意義何在。」


    拉著雪峰,水寒天讓它坐在身邊,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雪峰交談,零零散散的說著這些天裏繞在他腦子裏的問題。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麽辦?迴山裏過自己的生活,還是跟我一起走?」


    水寒天的蒼涼聲調帶著不同於過往的憂傷,那不是恨、不是怨,而是無止境的悲與痛。


    聽見水寒天這樣的說法,雪峰忍不住低吼一聲,接著便咬住水寒天的衣袖,緊緊地拽住,似乎怕他的思緒繞在死胡同裏,一時想不開便陪著項伯偉離開人世。


    「你不讓我和他一起走,那我把他救迴來好了。」拍拍雪峰的頭,水寒天輕笑道。


    聽似開玩笑的迴答,卻有著隱藏其中的認真,這個決定教雪峰更加緊張。它繞著水寒天轉來轉去,不時輕撞著他,想教他把項伯偉放開,然後跟自己一起迴仙境去。


    「別這麽緊張,雪峰。」水寒天的笑容裏帶著憂愁,濃厚得像是化不開的冬霜,覆在他看似輕鬆的麵孔上。


    水寒天將項伯偉放下,再拍拍雪峰要它安靜,隻是他依然沒有離開項伯偉的意思。


    讓項伯偉平躺在地上後,水寒天低下頭去,覆上他的唇;即使項伯偉早沒了氣息,他依舊視他為生命中的摯愛。


    「天地蒼蒼、山涯茫茫,滄海覓珠歎神傷;世景深深、人影蓁蓁,山嶺再聚泣斷魂。律法逸逸、此情依依,為情無懼逆天意……」


    纖長指尖自項伯偉的額頭一路往下輕撫,滑過了那英挺的鼻梁,畫過了緊閉的嘴唇,望著逝去的項伯偉,水寒天突然扯起一抹不經意的詭笑——


    「既有情,盼相印;蔭天心、違天命。我會救你迴來的,伯偉!」


    ***


    大將遭到行刺,而靖武國派來的使者又逃走,這件事對蠻族來說,無疑是個非常大的刺激,而且也讓雙方的談和破裂。


    數日之後,東嶺關的守將們開始整隊,準備派出最優良的兵馬,跟隨鎮關將軍到關門外與蠻族一戰。


    就在大夥兒整裝待發時,東嶺關突然起了劇烈的搖晃,這宛如地牛翻身一般的天搖地動,震得士兵們幾乎站不住腳,就連附近的地表都開始裂開,緊跟著吹起了異於季節的狂風,夾帶著飛砂走石,弄得大家睜不開眼睛。


    就在眾人為這個天地異象感到驚慌失措之際,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泛起陰暗色調,灰蒙蒙一片的幽暗裏,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伴隨著隆隆巨響,不停地打在兩邊的兵馬身上。


    閃電在天邊劃下一道又一道短暫的光影,甚至有道雷光打入附近的山中,震耳欲聾的驚天巨響令雙方尚未開戰便潰不成軍,大夥兒隻能退兵以對,先行處理各自營裏的災情。


    隻是當大家在議論紛紛,為這個突如其來讓雙方停戰的詭異天象感到不解的時候,在那道閃電落下的山林裏,同時也有了驚人的異變發生。


    光與影交迭、自天空墜下駭人的閃光足以將落地之處燒成焦土,隻不過在這道雷電劈落、同時也是項伯偉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地方,除了燒幹的樹木、草枝以及濃厚的白煙之外,駐足而立的雪峰與水寒天,乃至於躺在地上的項伯偉三人卻依舊平安無事,仿佛天雷並非打在他們這塊土地,而是落到了別處。


    在這塊新成的焦土上,雪峰如同前幾天那般,焦慮地繞著水寒天打轉,甚至發出略微擔心的低聲嘶吼,關心著水寒天的狀況。


    躺在地上、屍體早已變得冰冷僵硬的項伯偉,卻在地震停歇、風雨遠離之後,開始起了變化——


    泛黑的冰涼屍首,逐漸轉為帶點淒涼的慘白,最後甚至連蒼白色調都退去,還給項伯偉一身帶有血色的肌膚,讓他看來不像死亡,而僅隻是沉睡。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項伯偉身上的多處傷口,竟在肌膚恢複為原本的色調後,開始慢慢愈合,終至消失在項伯偉的身軀裏,連半點血跡和傷痕都見不著,隻留外衣上的裂痕與幹涸血漬,為當初的傷痕佐證。


    雖然這一切景象都足以令人吃驚到不知該如何應付,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卻更教人錯愕。


    「咳、咳咳咳……」早已斷氣多日的項伯偉,居然連咳了幾聲,然後緩緩地睜開雙眼。「咳……我……我怎麽?」


    項伯偉望著四周的景象,他依稀記得自己正惦掛著水寒天,緊跟著便跌入了黑暗裏,也知道自己傷得太重,應該無法救治……那這裏是地府嗎?


    但是,怎麽與他身亡之處那麽相似?莫非他成了遊魂?


    還是說,死後的世界與活著的世界看起來沒什麽兩樣?


    四下一望,項伯偉發現身上的傷口全沒了,隻有衣服變得破破爛爛,可見得他一定是死了,否則哪有可能找不到半個傷疤。


    「這地府還真怪。」項伯偉喃喃自語地梭巡四周,發現這裏既沒有傳說中的森羅殿,也沒有牛頭馬麵,更缺少黑白無常或閻羅王,一切都與他活著的時候沒兩樣,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一樣……


    除了水寒天。


    他沒看見水寒天。


    所以他應該是死了沒錯,不然的話,水寒天一定會伴在他身邊的。


    「寒天!」項伯偉忍不住掩麵歎息起來。


    他好想見見水寒天啊!在他臨死之前,這是他僅剩的念頭,可他甚至連伸手拭去水寒天淚水的力氣都沒有。


    而現在身處地府的他更是連碰都碰不到水寒天了!


    這樣的情況,是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是水寒天依然存活,而且尚有雪峰為伴;在少了他項伯偉之後,水寒天甚至可以大方的避居仙境,不再過問世事,可是……


    倘若水寒天無法忘情於他,那麽水寒天是否要帶著傷痛孤獨一生?


    「寒天!寒天!」項伯偉跪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口像要裂開來似的。


    他早已死了,還有心嗎?還會痛嗎?


    應該是不會的吧!可為什麽他的心卻是這般疼痛難捱?


    「別哭啊……寒天……我在這裏……你別哭啊!」項伯偉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撫慰活在人世間的水寒天,他隻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親手替情人拭淚了。


    仿佛要安慰項伯偉一般,溫暖的觸感搭上了他的肩膀,讓項伯偉反射性地抬頭。


    「雪……雪峰!」白絨絨的長毛出現在眼前,讓見到熟悉麵孔的項伯偉忍不住驚愕地大叫。


    雪峰怎麽會在這裏?他明明就在地府不是嗎?難道雪峰也遭到蠻族的毒手?


    「雪峰,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寒天呢?他……他怎麽了?」一想到連雪峰都有可能遇上不測,那水寒天說不定也出事了,項伯偉緊張地抓住雪峰的厚實手掌,連聲追問。


    雪峰無法人言,隻好挪動身軀,帶著項伯偉往附近林地走去,好讓項伯偉看見被擋在樹叢後麵的人影。


    「他是……」項伯偉見到一個與水寒天穿著相同白衫的人,由於對方俯身在地,所以見不著麵孔;但是那一頭白發以及比起水寒天瘦削許多的身形,卻讓他起了疑心。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項伯偉將伏在泥地上的人抱了起來,想確認對方的身分為何。


    就在這時,宛如枯木一般、粗糙又消瘦的指關節,顫抖著將項伯偉推開。


    「別看我。」


    一個沙啞到令人難以辨識言語的低音,出自白衣人的喉間。


    「寒……寒天?」雖然還沒見到白衣人的麵貌,隻見著枯瘦的手、聽見陌生的音調,但是直覺卻告訴項伯偉,這個穿著水寒天衣袍的瘦弱男子應該就是水寒天沒錯。


    隻是……為什麽水寒天會突然變成這樣?


    「寒天,是你吧?你轉過頭來看著我好不好?寒天?」項伯偉沒有強逼白衣人轉頭,也未曾動手拂去遮住他麵容的白發,隻是緊緊地將他摟在懷裏。


    溫暖的身軀與纖弱的身子,這是他的寒天吧?


    可他不是死了嗎?為何水寒天與雪峰都在?莫非他們也都死於蠻族之手?所以水寒天會變成這副樣子,說不定是給蠻族折磨的結果。


    「我……」


    雖然正如項伯偉所猜測的,這個虛弱的白衣人便是水寒天,可他卻像有難言之隱般噤聲,在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繼續迴答項伯偉的問題:「我不是水寒天……咳咳……」仿佛吐出這短短幾個字就得耗盡全身力氣似的,水寒天說完便咳了起來。


    「別騙我,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在我死去的時刻陪伴在我身邊?」項伯偉板起臉孔。


    他不知道水寒天是怎麽迴事,但是瞧他都已經虛弱成這樣,還硬著脾氣不肯承認,實在讓他擔心到了極點。


    「讓我瞧瞧你是怎麽了,看你病懨懨的樣子。」項伯偉蹙著眉心猶豫了好半響,才悄聲問道:「寒天,你和雪峰……不會是為了保住我的遺體,所以出了什麽事,也讓蠻族給殺了,才跟著我到了地府吧?」


    「這裏是陽世!你說的蠻族正在集結大軍準備攻打東嶺關……咳咳……」水寒天伸出不停顫抖的手,指向山下的蠻族軍營。「你這個將軍……咳咳咳……快些下山……帶領將士吧……」


    「陽……陽世?你的意思是我還活著?」項伯偉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活著,那麽雪峰與水寒天也都還活著。


    既然他們都活在陽世,那水寒天這副模樣是怎麽一迴事?


    項伯偉看看自己的身上,破爛的衣物與毫發無傷的身軀,絕對不是受重傷的他應有的現況;而水寒天原本貌美而纖柔,根本不是這副病弱得仿佛要死去的樣子,但他們的模樣卻像是交換過來一般……


    「你……寒天,你該不是拿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吧?」令人驚愕的念頭閃過項伯偉的腦海,讓他不由自主地伸出顫抖的手。


    這是第一次,他忘了要趕著下山為靖武國奮戰,而且也是頭一迴他不肯聽從水寒天這個軍師的指示。


    「寒天……」項伯偉輕柔地拂去遮住水寒天麵孔的白色長發,那曾經柔如黑緞、亮如星夜的黑發,如今卻幹裂而鬆散。


    就連長發都變得如此,項伯偉實在不敢想象水寒天的臉龐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他必須去麵對。


    因為是水寒天救了他,用命換他迴來。


    而且他愛水寒天,不論是嬌豔如花的水寒天也好,眼前生命枯竭的水寒天也好,都是他深愛的水寒天啊!


    「讓我看你!寒天,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想親眼看到你。」項伯偉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這股痛甚至不亞於和水寒天分離的痛楚。


    「你隻要記著水寒天……就夠了……咳……山下的人在等你……所以,你快點下山……咳咳……」水寒天一邊咳嗽,一邊催促項伯偉下山,就是不肯讓他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撐起身子,彎腰駝背的往前爬了幾步,因為他連站起來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好以如此不堪的模樣,盡力遠離項伯偉。


    隻是他沒料到缺了生氣的身軀已不聽他使喚,讓他沒爬多遠,就累得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寒天!」項伯偉不懂為何水寒天不肯見他?


    瞧著水寒天虛弱的模樣,項伯偉隻覺得心痛難當。


    「雪峰!你知道哪邊通往仙境吧?快帶我去!」匆匆上前,項伯偉扶住水寒天,將他瘦如枯木的身軀輕柔地抱起,然後轉向雪峰焦急地問。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救水寒天,但是他知道仙境裏一定有比這裏更好的調養和休憩之處。


    跟著雪峰踏入仙境後,項伯偉為昏倒的水寒天以溫泉洗淨身子,替他換上幹淨的新衣,好讓他能舒適點,在床上慢慢休息。


    不過也就因為他幫水寒天沐浴更衣的關係,項伯偉終於明白水寒天不肯麵對他的原因了。


    一張宛如百歲老翁、充滿皺紋與斑點,甚至是毫無生氣的麵孔,那就是水寒天現在的模樣。


    就連躺在床上的時候,項伯偉都很懷疑水寒天是否還在唿吸。


    他靜靜地握起水寒天枯瘦如柴的手,撫摸著已經失去光滑肌膚的他,然後在手腕上尋得了微弱的脈搏。


    「傻瓜,難道我會因此而拋下你嗎?」項伯偉握緊水寒天的手指,讓他像往常那般緊貼著自己的臉頰。


    即使粗糙無比、就算豐潤不再,但這是水寒天的手啊!


    「我的寒天!你這是何苦啊!」項伯偉撫摸這水寒天瘦削凹陷的臉頰。


    在尋得與情人重逢的機會之際,項伯偉卻也在同時陷入難熬的痛楚之中。


    向雪峰要來木梳後,項伯偉為水寒天蓋上被子,然後有些笨拙地開始梳理水寒天的白發,雖然它已然鬆散不成形,但仍是他最愛的水寒天的長發。一束又一束的將發結解開、梳理,項伯偉用發帶為水寒天綁起了長發,然後傾身向前,在那已經失去血色的幹枯唇瓣上烙下一吻。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寒天。」


    下定了決心的項伯偉將一切都拋開,成天隻為了水寒天而忙碌。他與水寒天、雪峰一起留在仙境裏細心地看護他,每天雪峰會為水寒天帶來藥草,而項伯偉便負責熬成藥湯,一點一點地喂入水寒天的唇間。


    屋外的溫泉池成了項伯偉為水寒天擦拭身子時最好的汲水之處,每天他都替水寒天將身軀擦得幹幹淨淨,就為了讓水寒天能夠睡得舒適。


    連著這樣仔細地看顧了好幾天,水寒天不負期盼地有了起色,他的唿吸漸趨平穩,讓項伯偉放心不少。但是為了讓水寒天早些康複,他還是堅持日夜都伴在水寒天床邊。


    這天,項伯偉累到有些昏沉,便靠在床邊打盹;正當他要進入夢鄉之際,卻聽見水寒天的申吟聲。


    「寒天?」項伯偉立刻驚醒過來,傾身向前,有些不確定地輕聲喚道。「寒天,你醒了?」


    「我不是水寒天……」雖然恢複了意識,水寒天依舊沒肯承認自己就是項伯偉的情人、那個美麗惑人的水寒天。


    「別騙我了,寒天,你以為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讓我、讓雪峰這樣為你費心思?」項伯偉歎了幾聲,才輕柔地往他的發上一吻。「還是說,你認定我是個隻瞧表麵、隻重美色的膚淺男人,所以不敢承認你是水寒天?」


    「我知道你的為人,不過……即使如此……我依然不是水寒天。」水寒天答得堅決,不隻是為了自己失去的美貌,有更多是為了項伯偉。


    一個隻差沒踏進棺材的老頭子,對項伯偉、對東嶺關來說都毫無價值,不值得項伯偉為他費心思。


    「你還有大好前程、還有妻女……下山吧,將軍。」伸手一指門口,水寒天忍著心痛,對項伯偉下了逐客令。


    雖然就此與情人分離會讓他感到寂寞,但隻要知道項伯偉是活著的,而且過得幸福,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大好前程抵不過你一個人。」


    至於妻女,怎麽說她們都與禮部尚書有血緣,而且水寒天也說過,將來女兒會入宮為妃,所以他知道他的妻女必定平安。


    「寒天,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力讓你和我的生命交換,但是……寒天,我活著迴來不是為了東嶺關、不是為了妻女,而是為了你一個人。」這話也許說來有愧天地、有愧妻女,但是他項伯偉絕不說假話。


    「我希望你迴去,因為我不想見你難過……我想看你抱著妻女,開懷大笑的模樣……」麵對項伯偉的深情,水寒天歎了口氣。「陪著我這即將離世的老頭子,有什麽樂趣?又有什麽意義?」


    「怎麽會沒有?」聽著水寒天等同於承認身分的迴答,項伯偉隻是露出了柔笑。「因為我想看見你笑、想給你一輩子的幸福,更想摟著你,教你別再為我而哭。」


    他記得清清楚楚的,在他死前,水寒天的眼淚令他痛徹心扉、難以忘懷。


    那一瞬間,倘若有人問他是否肯以靖武國、是否肯以他的命來交換,隻願水寒天抹去淚水、恢複笑容,他早已點頭首肯。


    所以項伯偉明白了,水寒天才是他想保護一輩子的對象。


    「我不值得你拿靖武國來換。」由於聽得了項伯偉的心聲,所以水寒天開口反駁。雖然他為項伯偉這樣的決定而感到滿足高興,但他深愛項伯偉,不願他為自己犧牲、為自己舍去生命中重要的事物。


    「值不值得,要由我這個當事人來決定。」項伯偉搖搖頭,伸手撫上水寒天的臉頰。「對我來說,你值得我做出任何的犧牲,不管是我的命,還是其它的一切。」


    「傻瓜!」水寒天隻是輕歎,雖然嘴上不怎麽讚同項伯偉的論調,但心裏其實為他的表白感動萬分。


    他伸手,抓住了項伯偉的衣袖。「不過,我也願意為你做出任何的犧牲。」這麽說來,或許他和項伯偉是同樣的傻瓜吧!


    「我們的頑固都隻用在彼此身上。」項伯偉笑了笑,勾起水寒天的手便是一個吻。「所以在說服我之前,你大概得先說服你自己。」


    「算了,我也不說你什麽了,就讓你陪我吧,伯偉。」


    水寒天總算肯妥協,他轉頭望向他,不再否定自己的身分以及兩人的關係。


    「之前你守住諾言,愛我一輩子,這次換我愛你一輩子吧!」在自己所剩無多的日子中,與其趕項伯偉離開,讓兩人心中都抱著遺憾,說不定好好相處才是正確的抉擇。


    水寒天又道:「不過,倘若我走了,你可別做傻事。」例如跟著殉情,或是像自己一樣,將情人從陰間給喚迴來!


    「那很難說。」項伯偉頭一次有了反擊的機會,以往都是水寒天好說歹說地哄他去做事,可現在他要迴過頭來好好地保護、珍惜水寒天,而他也很清楚,要水寒天活下去的最大動力即是自己,因此與其去勸說水寒天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倒不如……


    「寒天,若你不願見我伴你踏上黃泉路,那就聽我的話,好好休養、好好珍重身子吧!不然……就像你愛我至深、願意以命相舍一樣,我也是隨時都願意為你舍命的!」


    他項伯偉也許沒有仙人的異能,更無術士的法力,但是,他愛水寒天的感情,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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