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初雪都快下了,您要出門還是披件外衣吧。」慎島貞睦跟了平見正弘三個月,對平見正弘的毛躁個性依然無法習慣,對他的注意和關心倒是與日俱增。


    「天氣又不冷,等下雪了我再加吧。」平見正弘已經適應慎島貞睦的囉唆,所以漸漸地不以為意,反正若把這些嘮叨想成是慎島貞睦的關心就不會感到煩躁。


    「倒是你,身子說不定比我還要差,我看該加衣服的人是你。」平見正弘瞥了慎島貞睦一眼,一把將慎島貞睦手裏的外衣搶了過來,然後披到慎島貞睦的肩上。


    「少主……」慎島貞睦無奈的搖搖頭,接著像想到什麽似的,露出一抹詭笑。


    慎島貞睦伸手攀住平見正弘的肩,「若是少主乖乖披上外衣,帶著便衣的侍衛出門,我就帶少主去個地方。」


    「你越來越會算計人了。」平見正弘瞪視慎島貞睦,總覺得他有什麽陰謀,但是……


    「好吧。」他壓不過自己的好奇心,所以隻能妥協。


    「我原本就是這樣的個性,隻是少主沒發現而已……」慎島貞睦把臉湊近平見正弘。「怎麽知道真麵目後,對我沒興趣了。」他半眯著眼睛,對著平見正弘厲道。


    慎島貞睦原本就長得漂亮,甚至可說是豔麗,這樣的神情更替他添了幾分嫵媚。


    麵對慎島貞睦異樣的誘惑表情,平見正弘隻差沒看傻眼。


    「哼!想得美,你的本性隻會讓我想占有你。」平見正弘對近日來越發吸引人的慎島貞睦有著更加強烈的欲望,隻不過……還是老話一句,他要等慎島貞睦接受他。


    所以對於慎島貞睦這不時散發足可逼人窒息的惑人魅力,他看在眼裏,實在是比誰都難熬。


    「少主還真是堅持。」慎島貞睦勾起嘴角,露出連跟他相處十多年的平見千正都未看過的柔媚笑容。


    畢竟撇開身分,平見正弘隻不過是個迷戀他至深的男人,一旦認清這點,他和平見正弘相處起來也自然多了,所以才會露出平常不輕易顯現的情緒和各種表情。


    平見正弘這下不隻是傻了眼,連心跳都差點停了。


    「誰堅持了!」平見正弘一把抓過慎島貞睦,就著他那朵笑容尚未消失之前便吻了上去。


    他將舌尖試探性地伸入慎島貞睦的唇縫之間,巴不得能夠反被動為主動地挑逗慎島貞睦,隻不過……


    「你也太不為所動了吧!我那麽認真……」平見正弘舔舔嘴唇,在發現自己的吻勾不動慎島貞睦的欲望時,他便早早放棄。


    「少主的技巧算不錯了。」慎島貞睦笑著替平見正弘披上外衣。「可以出門了嗎?」


    其實慎島貞睦不是沒感覺,隻不過平見正弘在他欲望即將被勾起的前一秒停手,所以平見正弘才沒發現他漸趨急速的唿吸。


    像這樣的情況,到底該說好還是不好其實……慎島貞睦自己也不甚確定。


    「聽你這麽誇讚還真是讓我高興不起來。」平見正弘有些意猶未盡地瞄著慎島貞睦的嘴唇。


    不過……來日方長嘛!


    「走吧,你要帶我去哪?」


    「一個好地方,但……說不定您已經去過了。」畢竟平見正弘沒事就往外跑,河洛的每一寸土地,大概都讓平見正弘踩過了吧。


    慎島貞睦牽了兩匹馬來,把韁繩交到平見正弘手上。


    「如果跟得上我,等會兒就給少主一點甜頭。」慎島貞睦說完跨上馬背,沒等平見正弘就衝了出去。


    「這可是你說的!」平見正弘急急地催馬趕上慎島貞睦。


    他跟著慎島貞睦騎了許久,越過他熟悉的街道,漸漸往山區而去,由於平時鮮少上山,所以附近大半是他沒見過的景致,讓他感到新鮮極了。


    馬兒越過枯樹、踩平落葉,在泥地上踏下一個又一個蹄印,冷風自耳邊唿嘯而過,帶著幾分沁涼,訴說著初雪即將來訪的事實。


    縱馬追著慎島貞睦來到山頂後,平見正弘將馬停在樹旁,然後走到慎島貞睦身邊,本想問他為何來這裏,卻在瞥見眼前的風景時看得出神……


    由山上往下望去,可以見到親水城的全景,整齊的街道與屋宇呈現熱鬧的景象,往來人群成了一個個的黑點,看不見臉孔與身材,倒像群小蟲子在道路上移動。


    「真有趣,我平時不來這裏的,沒想到這麽漂亮!」平見正弘欣賞著山下的風景,笑得極為開懷。


    「這是我原本的目標。」慎島貞睦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親水城。


    平見正弘迴頭望著慎島貞睦,「你是指繼承親王的事?」


    「倒不是親王的位置,我想自己當主子……」慎島貞睦憶起少年時的往事,忍不住皺起眉頭。


    隻因他的母親是平民,他的身分就不被承認。


    若是一定要有權勢和地位才能讓別人看得起,那他會極盡所能地往上爬。


    所以……他想當主子,取得自主的權力,不再受人指使或任人利用。


    「可是,父親不是想讓你繼承嗎?」這兩件事有什麽地方不同?


    「服侍大人隻是出人頭地的途徑之一,是不是繼承親王之名我無所謂,隻要能脫離……」慎島貞睦話說一半又吞了迴去。


    反正都是一些過去的舊事,沒必要說出來影響平見正弘的心情。


    「我可以理解啦,誰都不想一輩子出不了頭,不過——」平見正弘可沒漏聽慎島貞睦的最後一句話。「你剛才說想脫離什麽?」


    慎島貞睦看了看平見正弘,心知若是他沒把話說完,平見正弘想必會追問下去,這就是平見正弘的個性。


    ****


    「三豐慶島。」慎島貞睦的口中吐出一個名字。


    上河親王的臣子、親水裏的判事,還有外人所不知道的——三豐慶島就是慎島貞睦的親祖父。


    「那個家夥跟你有什麽關係啊!你又不是三豐家的人。」平見正弘納悶道。


    「我是他的孫子。」慎島貞睦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個秘密他鮮少對外人透露,除了三豐慶島和他的生父、養父母之外,知道這件事的就隻有平見千正了。


    多年來,他對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竟然對個小他許多的少年吐露心事。


    「什麽?可是你姓慎島,不姓三豐啊!」平見正弘一聽,腦袋裏更加混亂。


    「我的母親是平民,所以他不認我這個孫子,隻是覺得我長大後會有點用處,才把我送往慎島家,學劍、學禮法,還有……」慎島貞睦沉默了一會兒,「取悅男人。」


    當初他還年少,無力反抗自己的命運外,對於自己隻能任由旁人擺布的殘酷現實,他除了將恨意往腹裏吞,毫無辦法可想。


    雖然曾經想過要離開三豐與慎島家,但還是個孩子的他,離家根本無法找到工作,隻能等死或被人賣到娼館去,那與留下無異。


    所以他忍了下來,除了接受他們的教導之外,更試著對一切淡漠以待,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甚至冷眼旁觀世事,如此一來,他才能張起一麵無形的網,減少自己內心的傷害,令自己平心靜氣的處事,不然成天想著要手刃三豐慶島的他,或許早已經被這股恨意給逼瘋了吧!


    當然,他蟄伏了這麽久,為的是有一天能夠擺脫這可笑的命運,甚至是起而抗之。


    而在當時,是平見千正伸手拉了他一把。


    平見正弘隻覺得自己的手心突然刺痛起來。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緊握著長刀的刀柄,鑲嵌著圖案與雕刻的起伏線條已經烙進他的掌心。


    「所以你本來是到我父親身邊……當侍僮。」這就是慎島貞睦為何會如此適應男人的原因……


    想必當時父親應該是發現他有異於侍僮的才能,所以才讓慎島貞睦升格為家臣。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慎島貞睦斂起憂鬱的神色,然後轉向平見正弘。「抱歉,讓少主聽這些無聊的往事。」


    「沒這迴事!」平見正弘咬著下唇,「不管你是誰的孩子、曾經有過什麽想法,或者以後如何打算,你就是你,我喜歡你!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少主就是這樣的人。」慎島貞睦笑了笑。


    或許正因為平見正弘這種不知該說是大而化之抑或是粗線條的個性,才讓他能夠坦然說出埋藏許久的心事,甚至是不知不覺的向平見正弘吐苦水吧。


    他靠向平見正弘,在平見正弘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便吻上他的唇,舌頭還鑽入他雙唇當中。


    對平見正弘來說,這樣的親吻或許是種誘惑,但事實上慎島貞睦尋求的,卻隻是再單純不過的慰藉——一個能與他分攤迴憶的重擔,又能包容他的人。


    雖然平見千正幫了他許多,卻無法接受、迴應他這份沉重的心情,不過……或許愛戀他許久的平見正弘會有辦法安慰他!


    這麽做雖然對平見正弘有些不公平,但是……此刻他也隻能希冀平見正弘這個依靠了。


    ****


    平見正弘有些錯愕,但隨即又受到慎島貞睦的吸引,他探出舌尖與慎島貞睦糾纏,雙手環上慎島貞睦的頸項,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裏。


    這一次,慎島貞睦伸手抱住平見正弘,手指順著平見正弘的背脊往下滑。


    「貞睦……」平見正弘試探性地讓手掌滑下慎島貞睦的頸子,沿著他的背部逐漸往下挪動。


    「這時候還叫您少主的話,似乎有些掃興。」慎島貞睦沒推開平見正弘,放任平見正弘的手掌撫過他的身子,「正弘……」


    「貞睦!」平見正弘欣喜若狂地摟緊慎島貞睦纖瘦的軀體,嘴唇順勢吻上他的頸項,讓舌尖沿著白晰的肌膚滑過。


    他朝思暮想許久的貞睦!


    慎島貞睦拉開平見正弘的腰帶,稍稍拉下他的長褲,握住平見正弘挺立的欲望。


    「慎島貞睦!」平見正弘感覺到慎島貞睦掌心的熱度,欲望跟著不自覺地膨脹,他握緊了慎島貞睦與自己同樣火燙的欲望中心,唇邊逸出淺聲喘息。


    他盡己所能的寵愛、傾盡所有的膜拜,在慎島貞睦的軀體上烙下屬於他的烙印、加上名為愛情的封印,為的不是吞噬他的一切,而是他未曾替任何人開啟的真心……


    「真是……」慎島貞睦微微喘息,靠在樹幹上皺起眉頭。


    「真是什麽?」平見正弘拉了拉微敞的外衣,又順道替慎島貞睦把衣服披上。


    「每次都弄得這樣頭昏腦脹的。」慎島貞睦用手壓著額頭說道。


    他並不排斥與人交歡,畢竟他是個成年男人,就算平時對性欲的需求不高,卻多少會有些本能的需求,但是……


    為什麽每迴歡愛後,腦袋總是會神智不清、發疼脹痛呢?


    這樣他根本無法立刻迴去工作,實在是有些困擾。


    「每次是什麽意思?」平見正弘跟著皺眉,「你是說,那老頭叫來的人也這麽對你。」該死,一想到這事就讓他火大。


    「反正是過去的事了。」慎島貞睦笑著拍了拍平見正弘的肩膀,「別介意這種事情,不然保證多到讓您氣死。」


    「很難不介意!」平見正弘咬咬牙,一臉不屑。「靠這種伎倆貪圖升官的家夥,一想到就討厭!」他直來直往慣了,雖然自己是親王之子,但是他對於逢迎諂媚的事情向來厭惡,再加上三豐慶島危害到的人又是他視若珍寶的人兒。


    「怪不得父親派給他個虛職,不讓他有實權,原來是這個原因。」


    「大人身邊才有貞睦容身之處,所以我會守著大人。」慎島貞睦看了遠方的親水城一眼。


    「我身邊也有啊!別忘了你也得守在我身邊。」平見三弘說著,頓了下又補上一句,「當然我也會信守承諾守著你。」


    慎島貞睦睜大了眼睛愣了一會兒,隨即進出狂笑,而且還蹲下身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說句實話,雖然慎島貞睦沒打算成家立業,或是與其它人談情說愛,可是平見正弘追求他這件事著實讓他嚇了一大跳,但不能否認,讓別人重視、捧在手心裏嗬護的感覺倒真的不錯,所以他也慢慢動搖了,隻是……


    平見正弘的直言總是過分單純,每每令他錯愕不已。


    「你在笑什麽啊!」平見正弘以為慎島貞睦嘲笑自己天真,忍不住漲紅臉低叫起來,「別笑,我可是認真的!」


    「是貞睦失禮了。」慎島貞睦抬起頭來看著平見正弘,嘴角仍掛著笑意。


    他看了平見正弘十幾年,一直當這個少主是個脾氣毛躁的小鬼,今天卻覺得平見正弘可愛。


    平時鮮少有事情能讓慎島貞睦如此失態,他自認什麽事都能冷靜處理,但不知道為什麽,跟著平見正弘這幾天讓他脫離平時的步調,明明很普通的事,卻讓他笑出淚來。


    「算了,總比你成天把命令和父親大人掛在嘴邊好。」平見正弘做了個深唿吸,吐出一口長歎。


    「話說迴來,我講的話有那麽好笑嗎?瞧你笑得前俯後仰的。」平見正弘瞥了慎島貞睦一眼,納悶道:「平常你老是一本正經的,我還當你不會笑。」


    自從慎島貞睦跟在他身邊後,他發現慎島貞睦笑的次數多了,不知道是因為他這個少主老做些令人發笑的舉動,還是慎島貞睦的性情變了。


    「我現在不就笑了。」慎島貞睦拉著平見正弘一塊兒坐下。


    「我指的是常——笑——」平見正弘特意扯長了尾音,還順手把慎島貞睦往自己懷裏拉,將外袍半覆到慎島貞睦身上,好替他擋去部分寒氣。


    雖然慎島貞睦與他一般高,但大概是因為臉蛋長得絕豔,加上身材纖瘦,所以才會讓他感覺慎島貞睦小自己一圈。


    ****


    「少主和大人挺像的。」慎島貞睦也沒閃躲,就讓平見正弘摟著他。


    「像,哪裏像?」平見正弘不覺得自己與父親有什麽相像的地方,「你是指我們都愛上男人這迴事。」


    「當然這點也頗像的。」慎島貞睦又笑了起來,「以前大人也叫我常笑,或許我真的很嚴肅吧。」


    「你是挺嚴肅的,跟你的認真程度有得比。」平見正弘聳聳肩,滿不在乎地應道。「或許是因為你想走出自己的路、想有自己的生活,不想永遠活在陰影之下,所以才會這麽拚命,但是你現在有我、有父親的認可,我覺得你該休息一下,替自己好好打算。」


    「打算什麽,結婚生子還是加官晉爵兩樣我都沒興趣。」慎島貞睦不以為然。


    誓死效忠平見千正、盡心輔佐少主,這就是他的打算,若不是平見正弘突如其來的告白亂了他的步調,想必這些將會是他的終生職誌。


    「當然不是那些,我指的是跟著我一輩子,接受我的心意,像我愛你一樣地愛我。」平見正弘將手探入慎島貞睦的腰際,一邊汲取著慎島貞睦身上的溫熱,一邊若有似無地摸索著。


    「我會跟大人一輩子,也會跟少主一輩子。」慎島貞睦是平見家的臣子,跟著主子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若論個人感情……


    「我接受少主的心意,但現在還無法愛少主。」


    「你肯接受我,我已經很欣慰了。」平見正弘往他的耳根子吻了下,笑道:「愛情這迴事隻能慢慢來,強求不得,過去是我太強迫你、太過一廂情願,卻沒能顧及你的感覺,所以你不用在乎我,隻要依照你自己的步調慢慢來就好,畢竟我喜歡的是你的全部,並不想改變你什麽。」


    這些是水蓮曾經告訴過他的話,雖然他之前無法完全接受或了解,但是在與慎島貞睦互相理解、相處之後,他終於能夠明白水蓮講這些話的道理何在。


    這算是他的成長嗎?


    所以就如同水蓮所言,慎島貞睦開始試著接受他了……


    慎島貞睦看著平見正弘笑了起來,「少主,您變體貼了。」


    「是嗎?」平見正弘被慎島貞睦誇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幹笑了幾聲,「其實,這是水蓮臨走前告訴我的話,他說我跟你不是完全沒機會,隻是要改改我的脾氣跟個性。」


    「水蓮啊,他跟我有這麽像嗎?聽說少主叫他貞睦……」就慎島貞睦對水蓮的匆匆一瞥,他和自己根本不像。


    「想法跟感覺有些類似吧,其實你們長得並不像。」平見正弘有些難為情地拉了拉衣服,試圖把慎島貞睦抱得更緊些。


    「我會去找他,是想確定自己到底是喜歡上男人還是喜歡你。」他仰望著天空,視線轉了一圈,又低頭迴到慎島貞睦身上。「結果我發現,我非你不可。」


    對平見正弘的深情告白,慎島貞睦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他曾經向父親三豐唯誌尋求過親情,但因為三豐慶島從中阻撓,讓他甚至連喊三豐唯誌一聲父親都不行。


    至於平見千正,他不否認自己對平見千正的感情帶著一點淡淡的愛戀,但平見千正心有所屬,不可能迴應他的感情。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填補他心靈深處的空虛,滿足了他的企求,卻沒想到對象竟然是年紀小他許多的少年,而且還是他將來要侍奉的主子,這點著實讓他有些無法接受,甚至感到啼笑皆非。


    他沒打算當個讓平見正弘保護照顧的小情人,再怎麽說,主子的命都該由他守護,這是他身為平見家臣的職責,也是身為男人的自尊。


    他站起身子,脫下袍子甩了甩再重新穿迴身上,打算在天黑以前趕迴親王府。


    「等等!」平見正弘在慎島貞睦脫下袍子的瞬間,他一把將那衣袍從肩上拉開來。


    「這個傷是……」平見正弘不舍的問,他剛剛在與慎島貞睦歡愛時就看到這道傷痕烙印在慎島貞睦的左肩上。


    從愈合的痕跡看來,這道傷的時間應該已經很久了。


    「小時候練劍時傷到的。」慎島貞睦淡漠地迴答。


    當時三豐慶島因為他的劍術始終無法進步而動怒,為此甚至取來真刀,親自指導他劍術,所以他的身上才會留下這道疤痕。


    「練劍傷到。」平見正弘露出質疑的眼神,天底下有哪個笨蛋會用真刀練習啊!「是誰傷到你的這傷可不淺。」


    「親水判事。」慎島貞睦雖然不太想說,但平見正弘在得到滿意的答案前,必定會一再追問。


    親水判事又是三豐慶島!就是他派人數慎島貞睦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傷了慎島貞睦。


    「那個死老頭!」平見正弘氣得口不擇言了,「他不要你,我可是把你當寶,該死的!」


    「不是叫少主別介意這些事情了嗎?」慎島貞睦歎了一口氣。


    「我也說過很難不介意啊!」平見正弘低吼了一句。


    雖然他真的很想不管那個臭老頭,但是一想起慎島貞睦受到的傷,他就沒辦法立刻平靜下來。


    「那就別問了。」慎島貞睦眉頭一皺,方才的溫和笑容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讓人難以親近的冷漠。


    看平見正弘怒氣衝衝的模樣,慎島貞睦也跟著動了肝火。


    他好不容易才將這些往事沈封在記憶深處,若不是平見正弘問起,他也不想提。


    不過人一旦陷入迴憶的漩渦,就很難在一時半刻之內爬出來,所以慎島貞睦也忍不住跟著生起怒氣,此時的他不是親王身邊冷靜能幹的隨身侍從,隻是個想從三豐慶島的鉗製中掙脫出來的孩子;一個內心充滿憤怒,對三豐慶島抱著滿腔憎恨的少年。


    「好吧!」平見正弘閉眼再張眼,努力把脾氣吞迴腹內,他也不想惹得慎島貞睦不愉快,加上這些畢竟是陳年往事,他再生氣都於事無補。


    「你的身體還好吧,可以騎馬嗎?」平見正弘若有所指地瞥了慎島貞睦的下半身一眼。


    「習慣了。」慎島貞睦冷冷的說著。


    「你在生我氣?」平見正弘歎了口氣。


    他是有些不對,明知道慎島貞睦不喜歡提往事還拚命追問。


    但是他沒辦法不去想啊!畢竟他愛慎島貞睦愛了十來年,卻遲鈍到現在才發現,所以他想一口氣追迴之前未能與慎島貞睦相處的時光,這也算人之常情吧?


    慎島貞睦微微低下頭沉默了許久,在撫平情緒、交自己從這些不堪迴首的記憶中拉迴來後,才開口輕聲道歉。


    「貞睦逾矩了,請少主原諒。」


    不管誰對誰錯,怎麽說都沒有叫主子忍耐家臣脾氣的道理,慎島貞睦對自己一時惱怒把氣發在平見正弘身上相當自責。


    「你沒錯,是我不對,我不會再問了。」一直去挖舊傷口其實沒什麽意義。


    平見正弘伸出雙臂,輕輕地摟住慎島貞睦,柔聲低語道:「我不知道你受傷的時候有沒有人照顧你、安慰你,不過……就算是一點補償吧!雖然我遲到了,但總比沒來得及愛你好。」


    「少主……」慎島貞睦的態度緩和下來。麵對一個年紀小他許多的孩子的安慰,慎島貞睦隻覺得哭笑不得,不過看平見正弘努力的樣子,他心裏還是挺感動的。


    「抱歉。」沒來由的,慎島貞睦突然道起歉來。


    「為什麽?惹你生氣的人是我呀?」平見正弘鬆開雙臂,他將兩人之間拉開一點距離,好讓自己能夠看得見慎島貞睦的臉孔。


    他不以為然地挑了下眉,疑惑道:「還是說,你覺得我是主子,所以才跟我道歉?」


    「不是。」慎島貞睦說完把頭靠到平見正弘肩上,「暫時借我一下……」


    這才是慎島貞睦道歉的主因,雖然他明知不該把自己的私人煩惱加在主子身上,但畢竟從來沒有人像平見正弘這樣毫不保留的寵他、愛他,因而也讓他不自覺的想要依賴。


    「不用借了,以後這個就是你專用的!」平見正弘再度摟緊慎島貞睦,說出的話不像安慰,倒像是允諾。


    「好累……」慎島貞睦喃喃說道。


    他背著這些舊傷十年來,學著任何事都淡漠以對,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冷漠、夠堅強了,但直到方才他才發現,其實他無時無刻都記著這些往事,甚至被這堆加快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果然累了。」平見正弘拍拍慎島貞睦的肩和背,哄孩子似地應道:「那就靠著我休息吧,看你要休息多久都沒問題。」


    「也許是該打算……」慎島貞睦把臉埋在平見正弘的肩膀輕歎。


    「打算什麽?」平見正弘被慎島貞睦沒頭沒尾的話給弄得有些迷糊。


    「替自己打算……過去的事該放下了。」慎島貞睦淡淡說著。


    這一瞬間,慎島貞睦突然有種想坦然接受平見正弘的心情,因為如果是正弘的話,說不定真能將他從泥沼裏拉出來吧!


    「放下吧!沒事背著一堆迴憶幹什麽?還不如把腦子空下來,多裝點我跟你的記憶。」平見正弘咬咬他的耳垂,朝他耳邊嗬了口氣,笑道:「我想你八成不知道什麽叫作玩樂,過些日子我帶你出趟遠門吧。」


    在經曆多次衝突後,平見正弘發現,與其用強硬的語氣跟慎島貞睦辯駁,不如改采迂迴的方式,因為貞睦吃軟不吃硬。


    不過看著慎島貞睦的態度逐漸軟化,最高興的還是平見正弘,甚至讓他忍不住要做起慎島貞睦親口說愛他的白日夢來……


    隻是慎島貞睦根本沒把平見正弘後半斷的話給聽進去,他靜靜的在平見正弘肩上靠了好一會兒,突然兩腳一軟,整個人自平見正弘的懷抱裏滑落。


    「貞睦!」平見正弘嚇了一跳,他趕忙將慎島貞睦抱住,這才發現懷中人兒不知在何時已經昏厥。


    「真是的,不舒服就要說啊!你為什麽這麽頑固?」平見正弘一邊喃喃自語地抱怨,一邊緊張地將慎島貞睦打橫抱起。


    幸虧慎島貞睦剛才已經穿好衣服,所以平見正弘隻消將他抱上馬便能離開山頂。


    他牽過慎島貞睦的馬,讓兩匹馬的韁繩纏在一塊兒,然後把慎島貞睦抱上馬背、自己也跟著跳了上去。


    平見正弘抱緊慎島貞睦,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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