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天真是倒黴”喬伊一張胖臉在月光的照耀下也沒顯得會蒼白瘦削幾分,可他此刻臉上的擠成一團的肉卻表明了他心中的愁苦已經到了什麽地步。


    今天與喬伊起衝突的保拉,羅牧也略有耳聞,是昔蘭尼加一家小有名氣的服裝廠老板家的兒子,家境殷實,雖未和私立中學中的那幫大富大貴家族中的孩子達到一個水平,可在西塞羅高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而保羅正是西奧多的跟班之一,這些家庭的孩子自然有著自己的圈子,但是以西奧多的身份無論在哪都是當之無愧的規則製定者,這些略有家境的孩子無論是否真的願意服服帖帖的跟在西奧多身邊,但是他們的家庭一定會要求他們這麽做。


    而西奧多也從不拒絕別人的熱情,自然很快就在西塞羅中學建立起了一個小團體,團體中的人無一不是西塞羅中學中有權有勢家庭的孩子,以這些孩子的家境,任意一個單獨拿出來就幾乎可以算的上在西塞羅中學橫著走了,更遑論有了西奧多這個領頭人之後,將他們聚成了一團。


    西奧多已經在這個學校待了整整三年,這個小團體中的人大多性格張揚,自從入學以來麻煩事就從未斷過,可無論是老師甚至是學校的高層領導人都一直對西奧多保持了足夠的尊敬,因為在科爾沃,階級是永遠不可能逾越的鴻溝,任是何人也不敢真正將西奧多激怒,因為或許歐格斯特侯爵的一句話,就能讓他們萬劫不複。


    西奧多也並非純粹的不學無術之輩,良好的貴族基因讓他仿佛天生就是領導者,他的的確確為他手下的人解決了數不清的麻煩事,甚至是讓他們的家庭都得到了不小的益處,不知是西奧多有心而為,或者是他睚眥必報的性格使然,但凡是招惹到他和他手下的人,無一例外,均沒有什麽好下場,或許,最好的下場就是退學。


    所以喬伊的擔心並非多餘,今天發生的事情若是他被保拉幹脆的揍了一頓可能也就沒什麽事了,但是羅牧的突然出現雖然讓喬伊免去了肉體之苦,但是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喬伊根本想都不敢想,可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羅牧害了喬伊,但是誰又能忍心怪罪一個肯為自己出頭的人呢。


    羅牧躺在床上沒有出聲,喬伊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似乎在給自己打氣似的說道“牧哥,我還是去跟爸爸說一下這件事吧”羅牧聽到這句話坐起身看向喬伊問道“他今天為什麽要找你麻煩?”羅牧知道喬伊還沒有跟家裏說這件事,因為他知道就算說了也於事無補,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喬伊怕被罵。


    喬伊的眼光有些躲閃,他沒敢直視羅牧的眼睛,低聲說著“因為…因為我洗完手著急去教室,不小心把水甩到了保拉的衣服上”羅牧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僅此而已?”喬伊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看向羅牧,而後點了點頭說道“嗯,然後他罵了我幾句,要不是上課鈴響了可能當時他們就要打我了”


    羅牧沒再說什麽,又躺迴到了床上,喬伊又歎了口氣,這種悲傷的情緒很少會出現在這個樂天的孩子身上,喬伊看羅牧不再說話以為羅牧又恢複了平常的狀態,可現在的情緒讓喬伊實在沒有再和羅牧聊天的興致了,他站起身,把凳子放迴桌邊,就要開門出去,喬伊拉開門,肥胖的身影在黑暗中向外挪動著,等到喬伊站到了門外,突然又小聲的和羅牧說道“牧哥,你不要擔心我,我去和爸爸談談,應該不會有事的”


    喬伊說完,看羅牧仍沒有動靜,心下略有些失望,剛要把小木門帶上,突然聽到羅牧的聲音“先不要和家裏說”喬伊愣了愣,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要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點了點頭,他內心裏其實也是不想和家裏說的,因為喬伊很明白,喬希爾雖然是昔蘭尼加的一名營造官,可營造官實在算上不上什麽要職,這樣的職務在昔蘭尼加沒有八十也有一百,想通過父親的力量解決這件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喬伊拉上門走下了樓,羅牧甚至能從他的腳步中聽出他此刻的失落和一絲絲絕望,喬伊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他樂觀開朗,事事為人著想,幾乎從未給家裏惹過什麽麻煩,可這次的事雖是他的無心之過,但是現在卻可能會給他甚至他的家庭帶來巨大的禍事,這種巨大的壓力根本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能承擔的。


    剛才聽完喬伊的敘述,羅牧的沉默並非是不願再和喬伊交流,而是他在想究竟應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是去把保拉殺了?還是把西奧多殺了?或者是把他們兩個都殺了?羅牧猶豫了,他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雖然自己現在魂力全失,但是在亡者之森中鍛煉的技巧仍舊讓他不會懼怕任何一場戰鬥,並且在羅牧記憶恢複後,那重複了無數次的技巧和能力就像是一層層的烙印在了他腦海裏,變得更加嫻熟和流暢,而且羅牧的身體在暗質衝刷下雖然看起來骨瘦如柴,但仍然如往前一樣蘊藏著巨大的力量,現在的他要比以往不運用魂力時的他更加強大。


    並且伊格尼茲的刺客訓練從本質上就是為了讓自己培養的刺客在與禦魂師的戰鬥中也能夠不落下風,雖然羅牧是一名參與了魂啟後的刺客,但是寒脊的訓練模式並未與其他未參與魂啟的人的訓練有任何的不同,因為畢竟世界上真正的禦魂師太過稀少,用鳳毛麟角來形容也不過分,甚至是殘魂都很並不多見,所以伊格尼茲的主要的訓練課程仍舊是以訓練普通人作為基礎的。


    憑借羅牧這段時間的觀察,在學校之內,西奧多身邊至少有三個實力極為強大的護衛,羅牧如果暴起殺人,他能保證可以一擊得手殺死西奧多,但他能夠成功逃生的幾率絕對不會超過一成,而保拉身邊根本沒有任何護衛,羅牧能夠保證自己悄無聲息的殺死他後不被任何人發現,可現在,作為西奧多的首席跟班,今天在餐廳發生的事情,西奧多肯定已經知道了,殺死保羅隻有可能激化現在的矛盾而不會解決任何問題。


    羅牧望著黑黝黝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終於他歎了一口氣坐了起來,他伸手在床下撥動了兩下,兩塊磚頭就翹了起來,羅牧從裏麵掏出了一個布袋子,布袋子裏有一件黑色的長袍和一塊盾形的牌子,牌子上雕刻著一個展翅的鷹,而牌子的背後隻有幾個數字“0319”,在數字下有一行流暢的小字“迪賽德裏斯公會”


    自伊格尼茲的攻勢被羅牧等人以極快的速度擊垮後,整個科爾沃都在慢慢地恢複過程中,而伊格尼茲帶來的影響卻並未隨著葬軍的全軍覆沒而消失,以柯瑞為首的三騎士在戰爭中甚至沒受到一絲傷害,而後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音訊,盡管斯蒂芬妮女皇下令舉全國之力搜尋他們,但是仍舊沒有絲毫收獲,很顯然,若不是這三名騎士實力過於強大讓人無法發現,那麽就隻有一個解釋,他們此刻早已處在了威爾霍斯城牆之外。


    而科爾沃境內的空間仿佛一天變得比一天不穩定,地獄裂縫總會悄無聲息的張開,在幾個窮兇極惡的惡魔從中爬出之後,就轉而消失不見,在這第一個年頭的最開始,科爾沃的防衛力量被這些零散的惡魔折騰的精疲力竭。


    當然羅牧對發生這件事情的原委要比任何人更清楚,不僅是新生的地獄裂縫,或是上次赫爾利斯城外大戰中僥幸活下來的惡魔,最重要的是科斯特海域邊的深淵裂縫,繆雲的魂技將所有惡魔和地獄裂縫一掃而空,但同時,也將奎恩的魂陣完全粉碎,這完全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如果伊格尼茲教會再來一次這樣的儀式,地獄隨時有可能再次集合起和那場首戰一般的大軍。


    當然這種儀式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的施展,上一次的施展幾乎已經耗空了伊格尼茲不知多少萬年的積蓄,但是羅牧更擔心的是仍不知所蹤的柯瑞和其他兩名騎士,現在科爾沃疆域內的地獄裂縫一天比一天增多,怎麽看也不是什麽好兆頭。


    “不知道科爾沃的北方現在是什麽情況了”羅牧默默地想著,可此刻羅牧現在想的實在是太少了,不僅限於科爾沃,整個世界上其他國家本隱藏的很深的地獄裂縫都開始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當然其他帝國疆域內要比科爾沃此刻的情況好上很多,而科爾沃帝國早已開始與其他帝國接觸,整個世界已經開始為了地獄勢力和路西菲爾的卷土重來默默做起了準備,所有人都知道,之前發生在科爾沃的戰鬥不過是這場大戰的序幕而已。


    麵臨著科爾沃如此情況,女皇斯蒂芬妮一條極為英明的舉措,讓科爾沃此刻這種情況大為改觀,斯蒂芬妮號召國內各公會,對惡魔進行剿殺,無論是任何人,隻要掛名在了公會之下,並且成功擊殺了惡魔,不僅會得到公會的獎勵,並且還會得到國家直接撥款的一部分獎勵。


    而獎勵也隨著惡魔的等階逐級遞增,在國家的扶持下,僅僅一年時間,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公會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在重金的獎勵之下,甚至無數有一把力氣的普通人都拿起家裏的柴刀加入了公會成為了一名惡魔獵人,而在一些頂級的公會中甚至能看到禦魂師的身影。


    國家隻要求了擊殺惡魔的獎勵,而對惡魔的屍體並未做任何要求,惡魔的屍體對於一些有著奇特愛好的人,甚至是煉金術師來說都是極為難得的材料,一條龐大的產業鏈悄然成型。


    羅牧所加入的迪賽德裏斯公會是昔蘭尼加幾十所公會中不大不小的一所,算不上最頂尖的公會,但是也擁有著數百個獵人,當然這些公會不僅有著獵殺惡魔的任務,也有著其他各種各樣的任務,例如獲取情報,捕捉某樣生物,交易某些物品,甚至是擊殺某個目標,隻要是在公會發布的任務,隻要你的賞金夠多,就永遠不用擔心你的任務會沒有人領取,公會中的獵人們或許缺少很多東西,但是他們永遠不會缺少富貴險中求的勇氣。


    羅牧將黑色長袍拿了起來,在長袍之下居然有著數不過來的金燦燦的金幣,那一大袋子金幣在此刻略有些暗淡的月光下仍舊發散出了奪目的光彩,這當真算得上一筆不小的財富了,幾乎抵得上一家三口幾年的口糧,羅牧看著那些金幣眼神中又露出了猶豫的色彩,這些金幣不僅有以前在伊格尼茲中積攢下來的,餘下的都是在羅牧來到昔蘭尼加後完成公會任務得來的,其中最主要的來源就是獵殺惡魔。


    伊格尼茲的訓練並未教授羅牧如何擊殺惡魔,可在亡者之森走出來後,羅牧接觸的惡魔或許比一些人一輩子見過的都多,而羅牧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麽,所以了解這些惡魔是極為重要的一環,以羅牧所謂的了解,就是要知道如何殺死他們,可以說,此時的羅牧對於如何擊殺惡魔甚至比如何殺掉一個人都要認識的更加深刻。


    每次擊殺惡魔都會給羅牧帶來巨大的收益,雖然一共也沒出過幾次任務,再加上羅牧實在是沒有什麽開銷,所以近半年來羅牧仍舊積攢下了這數量不扉的金幣,可這些金幣對於羅牧來說有著另外極為重要的作用。


    灰灰突然從羅牧的胸膛裏探出了腦袋,咕嚕一聲將最後一塊饅頭吞下了肚子,眨巴著眼睛望向羅牧,一人一馬靈魂相通,它能感受到羅牧的猶豫,歪了歪頭,羅牧伸出手幫灰灰擦掉了嘴邊的饅頭渣,他當然知道灰灰是怎麽想的。


    羅牧站起身一甩手,黑色長袍便籠罩住了他整個身子,甚至連臉都遮住了大半,羅牧提起那裝著銘牌和金幣的袋子,輕輕一躍就從那小氣窗中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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