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牧三人很早就繼續出發了,三人從赫爾利斯出發時因為羅牧的傷情已晚了三天,在路途上也耽誤了些時日,按照伊格尼茲的要求,三個人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按照羅牧模糊記憶中的路線,三人進入了了馬裏蘭城外廣袤的森林,此刻已是深秋,森林中高聳入雲的樹木借著風飄灑下片片落葉,在那樹葉的鋪就下,森林中本坑坑窪窪的土路竟也平坦了不少,從樹木間的空隙看去隻能看到一片不大的天空,或許是前方就是一望無垠的大海的緣故,哪怕僅僅是小小的一塊都好像比赫爾利斯鱗次櫛比中的天空高上了幾分。


    班克輕輕揮著馬鞭,羅牧和繆雲坐在車廂裏誰也沒有說話,可看的出繆雲的眼光一直在羅牧身邊憑空多出來的一雙白色舞鞋上打轉,能從繆雲無數次微微張開的嘴上知道,她真的很想掐住羅牧的脖子惡狠狠的問他“她是誰?!”可繆雲每次都忍住了。


    灰灰就臥在羅牧腳邊,眼巴巴的看著繆雲,繆雲心不在焉的拿著一塊蘋果,灰灰再忍不住,用頭拱了拱繆雲的胳膊,繆雲趕忙又往灰灰嘴裏喂了一塊,灰灰這才又享受的嚼著蘋果趴了下去。


    羅牧抱著伊格尼茲今早傳來的函文看著,葬軍的速度要遠比他想象的快的多,身騎白馬的柯瑞手持一把近兩人高的碩大蒼白弓弩竟一箭將申徹麗爾的厚大城牆直接洞穿,無數的惡魔順著那孔洞向著申徹麗爾發起了根本不計傷亡的攻擊,申徹麗爾被攻破眼下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羅牧心下不禁出現了少有的急迫心情,羅牧揉了揉眉心放下了函文,伊格尼茲一刻不停對科爾沃的攻陷,羅牧心裏很清楚,如果伊格尼茲真的攻破了赫爾利斯將整個科爾沃納入囊中,那麽再想阻止來自地獄的攻勢就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這種危機可能其他帝國要比羅牧更加清楚,但是伊格尼茲以難以置信的推進速度讓所有國家都來不及反應,現在的岌岌可危的處境並不是針對僅僅科爾沃一個國家而已,整個世界都已經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陰影,科爾沃不過是首當其衝罷了。


    “我要做什麽呢?”羅牧無數次的問自己這個問題,在與亞當斯一戰中,羅牧清楚自己的實力在真正強大的人麵前實在是不堪一擊,亞當斯甚至沒做多餘的攻擊,不過一瞬就能夠置羅牧與死地,禦魂師難以逾越的階級鴻溝讓從未有過恐懼的羅牧也不禁升起了幾分無可奈何之感。


    亞當斯不過是魂爵初階,那魂爵中階,高階甚至魂王、魂聖究竟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呢?羅牧很清楚,在亞當斯這種層次上,哪怕每升一小階或許都是要經過不知多少年的積累和難以描述的機遇才能做到,而每一小階所能帶來的早已不是單純地魂力激增,而是代表著實力的質的飛躍。


    不過讓羅牧略微心安的是從伊格尼茲的函文上來看,代表伊格尼茲在人間最強戰力的四位騎士隻有他被召喚至這科斯特海邊,其餘三位都在葬軍前線中浴血廝殺著,但是羅牧自己清楚,自己的實力根本算不上這四位騎士中的合格一員,他本應該得到的力量一部分被卡茜歐佩亞所奪,而另一部分應該由灰灰帶給他的也並未實現。


    魂啟所能帶來的實力已經被羅牧發揮至極限,可現在的他心裏仍升起了一股深深地無力感,這樣的自己究竟能做什麽呢,雖然這般想著,可羅牧的眼神依舊堅定,即使麵前就是死亡,可他何曾退過一步。


    三人在這森林中已經前進了近五個時辰,前方就是青禾了。


    坐在馬車外的班克卻漸漸皺起了眉頭,三人自馬裏蘭出發是清晨,而現在本應是中午,可越向前走,天色卻越暗,天空之上並未有深厚的雲層,可太陽的光芒卻仿佛在此刻根本照射不到這片區域,突然一片晶瑩雪花飄在了班克臉上,班克抬頭向前望去,三人已經走出了這片森林,班克微微拉住韁繩,馬車停在了一片微高的山坡上,遠方就是羅牧的故鄉,青禾了。


    羅牧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走了下來,他在一個夜晚永遠的離開了這裏,他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迴來。


    羅牧向前望去,記憶中的小鎮早已消失不見,隻剩下了一片廣闊平坦的地麵,而三人仿佛踏入了另一片寒冬中的世界,天上飄灑著雪花,而視線所及之處盡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而太陽居然也消失了,在天空中竟掛著一個巨大無比的滿月,那月亮仿佛已經要接觸到海麵一般,而就在那海麵上,月亮之前,竟然矗立著一座高聳的巨大黑色城堡,城堡有著對稱的兩座哥特式屋頂,尖尖的屋頂仿佛就要捅破那滿溢的月亮。


    而在海岸邊,一座寬闊的黑色大橋憑空而立通向那黑色城堡,大橋兩邊每隔數百米就是一對極高的尖塔,尖塔也為黑色,頂部掛著晶瑩的白色雪花,這個世界似乎從未有過四季,而是永遠是死一般寂靜的寒冬。


    言語根本無法形容三人心中的震撼,這真的是往日那片寧靜的青禾小鎮麽?繆雲跳下馬車,抱著膀子打了個冷戰,可剛向前望去瞳孔也是猛地放大,癡癡地再發不出聲音,灰灰就跟在繆雲身後也跳了下來,可灰灰好像很喜歡這個環境,冰冷的就仿佛羅牧的體溫,它踢了踢地麵上的積雪,有些愉悅的發出了幾聲哼哼聲。


    羅牧又望了望前方,並未多說什麽,便抬腳向前走去,這片空間中安靜極了,三人的腳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可不過轉瞬間就又被漫天飄舞的雪花所掩蓋了,轉瞬間三人就來到了那大橋前,就在海岸的最邊緣,大橋起始的地方,兩道厚重的門塔坐落在大橋兩邊,門塔也是極深沉的黑色,而兩座門塔同樣有著高高的尖聳塔頂,在兩座門塔間有著無數根粗壯的黑色鐵鏈連接著,那鐵鏈上已經落滿了厚厚的積雪,可仍被不知哪裏傳來的風吹拂的微微晃動著,發出碰撞時鏗鏘的聲音。


    走近海邊,羅牧能清楚的看到,此刻的海麵竟然已經被凍結上了一層薄薄的浮冰,就在三人在黑色大橋前站定時,一名穿著黑色長袍看不清麵孔的人突然出現,他仿佛已經在這裏等待許久,黑色長袍上已滿是雪花,他略微抬頭打量了一眼,就低下頭,伸出手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羅牧微微點頭,那黑袍人雙手相交叉,雙手食指與拇指構成一個狹長的圓形,剩餘六個手指筆直向兩方伸出,這是伊格尼茲的象征,黑袍人低聲說道“路西菲爾!”


    羅牧三人也一般做出了手勢,低聲說著“路西菲爾!”就在羅牧時隔多年又喊出這個音節的時候,壓抑在心底數年的信仰種子又開始發芽,竟令羅牧一瞬間精神恍惚,可羅牧脖頸後的白色印記微微亮了起來,熟悉的熱流竟又從那傳至四肢百骸,讓羅牧醒過神來。


    繆雲感覺到了羅牧的異樣,離近了羅牧幾分,羅牧搖了搖頭,邁步踏上了大橋,就在三人踏上大橋的那一刻,無數似嬰兒啼哭又像惡魔低吼的聲音在三人耳邊驟然炸響,三人心智卻早非同一般,就這麽在黑色大橋上向前而進,越向著那高大無比的黑色城堡前進,越能感受到它的巨大壓迫感,仿佛這就是一尊來自地獄最深處的龐大惡魔般,三人甚至像能感受到似被猙獰的血色瞳孔注視著的感覺。


    走到黑色城堡前,一座尖狀的巨大城門立在兩個哥特式高聳黑塔中央,那巨大城門僅有黑色高塔的一半左右,卻也足足有數百丈高,此刻站在這城門前,甚至已經看不到那兩邊的黑色高塔的上半部分,亞努斯就站在那城門前方,仍身著這三人第一次見他時穿的那件華貴灰色雙排扣燕尾服,他背著雙手打量了三人一眼,說道“請進”


    亞努斯走到一邊,微微抬手,黑色大門就悄無聲息的向後打開了一條縫隙,在門內居然透出劇烈的黃光,伴隨著那黃光的還有霧蒙蒙的白氣,羅牧點了點頭,就從那巨大的門走了進去,繆雲和班克兩人就緊隨著羅牧身後也走了進去,進去之後,大門又無聲的閉合在一起,顯露在羅牧三人眼前的那巨大的黑色城堡裏有著極為華美的裝飾,碩大的華麗吊燈將屋內照的通透,走進大門就是極為寬敞的大廳,無數根直達城堡穹頂的巨大柱子分立在大廳兩側。


    此刻城堡中已經站了數百名黑袍人,黑袍人都束著雙手站在大廳兩側,在極遠的大廳前方,聳立著一個巨大的高台,那高台上放著一個極盡華美的王座,王座的靠背竟有數米之高,王座上鋪著不知名動物的皮毛,整個王座似是一體而成,並未有任何鏈接的地方,而視野能看見的地方都鑲嵌著光芒璀璨的寶石。


    在高台左下角站著一名老者,老者也同樣穿著黑袍,但是老者將兜帽摘下,露出一張蒼老滿是皺紋的麵孔,可老者的眼睛極為明亮,在這光亮的大廳中仍顯奪目,老者的眼睛居然沒有半絲眼白,均是黑色,他看見三人走進大門,便低沉的說道“開始吧”


    而後,所有黑衣人都向著王座低下了頭,雙臂舉過頭頂,雙手交叉成象征著路西菲爾的手勢,那老者也深深地彎下了腰,繆雲和班克兩人見狀忙走到了大廳一側,整個大廳中央隻剩下了羅牧一人,所有人都高聲唿著“路西菲爾!”


    大廳實在太龐大了,這音節在大廳中帶起了巨大的迴聲,伴隨著所有黑袍人的聲音,無數道灰色的光芒從這數百黑袍人身上逸散而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灰色氣團,直衝那王座而去,而就在這灰色光芒出現的時候,那數百黑袍人居然同時如同灰塵般消散了,隻剩下高台邊的老者一人。


    王座在吸收了那光團後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能量爆發帶起的氣旋吹拂的羅牧用雙臂擋住麵前,仍張不開眼睛,片刻之後,能量漸漸平息,而羅牧卻隻望了一眼就深深地弓下了腰,此刻那王座上居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影並不是實體,微微波動著,可仍絲毫不影響那凡人永遠難以企及的氣勢,仿佛他一出現,就會讓所有人心甘情願稱他為王。


    人影穿著一身灰白色的王袍,皮膚是晶潤的蒼白,他有著一頭向後梳去極為整潔的金發,那人影有著極為英俊的臉龐,臉上每一處都幾近完美,他有些慵懶的斜靠在王座上,一隻手臂彎曲著,撐著臉頰一側,他的名字至今仍不敢被那高階天堂隨意提起。


    路西菲爾臉上帶著難以言明的淡淡笑容,可那傲慢卻仿佛深入骨髓,他微微垂下眼瞼,看向了大廳中央深深鞠躬的羅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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