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曆五年夏


    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當我還這麽想時,已經躲不掉了。


    碰。


    我變成某個重物的緩衝墊。


    整個人麵對天空倒在地上。


    柳也:痛痛痛。


    聲音:為何汝會待在這種地方?


    那重物說話了。


    聲音:汝該不會看見了吧?


    柳也:我隻有看見天空啦。


    柳也:要是有說話的空閑的話,就趕快起來啦。


    那從天而降的東西,慌張地站了起來。


    而我也邊揉揉被撞到的腰,緩緩地站起來。


    有個少女。


    一副纖細的身軀。


    穿著似乎很高級的絹布製巫女裝。


    垂下來的長發用響無鈴纏著。


    不知為何,少女正在將腰際的裙帶重新綁好。


    少女:


    柳也:


    我們四目相對。


    少女:汝在看什麽?


    柳也:妳是在空中換衣服嗎?


    少女:


    氣氛突然變得很糟的沉默。


    少女:汝是新來的嗎?


    她將視線移往我腰間掛著的鐵鞘長刀。


    柳也:啊啊。我是今天早上才剛上任的。


    少女:名字是?


    柳也:正八位衛門大誌,柳也。


    少女:沒有姓嗎?


    柳也:因為太趕了,所以隻給了名而已。


    少女:從哪兒來的?


    柳也:來這裏之前是在若狹(注:今福井縣西部)一帶吧。


    柳也:要身家調查的話,我也不太清楚。


    少女:是嗎?餘會記住的。


    她呢喃般地說完後,又繼續埋頭拚命綁著帶子。


    那動作看起來十分笨拙。


    看來是個相當不靈巧的女孩吧。


    柳也:妳這樣從別人頭上降下來,連句道歉的話都不說嗎?


    少女:為何餘非得道歉不可?


    柳也:真是相當不懂人情世故的家夥呢。


    柳也:再說,妳問了別人姓名後不打算報上名字嗎?


    那正在綁帶子的手,停了下來。


    少女:汝不知道餘的名字嗎?


    柳也:不知道。我們才剛見麵吧?


    少女:是嗎?竟然會有不知道的人啊


    她似乎覺得很有趣地呢喃著。


    少女:神奈。


    少女如此說著。


    柳也:神奈?


    柳也:那可真巧啊。


    柳也:我所奉命要守護的翼人的大名正好就是神奈。


    神奈:汝可真是奇怪的男人呢。


    神奈:汝認為翼人是什麽樣的人?


    柳也:這個嘛。再怎麽說都是神的使者。


    柳也:唐天竺稱之為鳳翼,又名風司。古名則為空真理。


    柳也:其肌白似天鵝絨,其眸類於瑪瑙,其淚恍若金剛石。


    柳也:那高貴之姿宛如天仙。


    神奈:說得還真是瑰麗呢。


    她似乎出神地呢喃著。


    神奈:話說迴來,汝在這個地方做什麽?


    柳也:沒什麽。隻是到處晃晃而已。


    柳也:再怎麽說,這裏也是挺廣闊的。


    柳也:要是想順利達成護衛的工作的話,至少也該知道在哪裏有什麽吧。


    神奈:汝這種態度值得嘉許。


    她沒什麽誠意地說完後,又繼續綁起帶子。


    柳也:神奈。


    神奈:以第一次見麵來說的話,未免也叫得太直接了吧?


    柳也:是妳叫我這樣叫妳的啊。


    神奈:那,有什麽事?


    我才剛抱怨一下,就被催促繼續說重點。


    柳也:神奈妳熟悉這裏嗎?


    神奈:那當然。


    神奈:這世上有不了解自己住的房子的人嗎?


    柳也:那就帶路吧。


    神奈:為何餘得要帶路?


    柳也:這裏妳很熟吧?


    神奈皺起了眉頭。


    神奈:餘再問汝一次。


    神奈:為何,餘,非得,為汝,帶路?


    柳也:理由有兩個。


    柳也:第一是妳似乎滿熟悉社殿裏的。


    神奈:另一個呢?


    柳也:雖然聽起來有點頑固,但我覺得被看起來普普的女人帶路會比較爽快。


    她露出複雜的表情看著我。


    似乎是無法判斷我說的普普是褒還是貶。


    神奈:餘帶路就是了。跟過來吧。


    柳也:那可真是感謝。


    柳也:啊,普普是指還不會太差的意思。


    柳也:不要想太多喔。


    神奈:囉唆。


    我們在可以看見中庭的走廊上走著。


    那是個被整齊地修整過,相當適合高貴者居處的庭院。


    但神奈完全沒有笑容,隻是揮了一下衣袖。


    神奈:隻有衣服看起來最象樣而已。


    神奈:事實上過的生活和在牢獄中沒什麽兩樣。


    神奈:連庭院都不能隨意走動。


    神奈:為何餘得被關在這裏呢?


    神奈:餘就算隻有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我似乎是被誤會了。


    我從那從未見過的衣服樣式注意到這名少女的背部是有羽翼的。


    看來我似乎是找了自己該守護的翼人的碴了。


    但了現在也沒什麽的辦法了。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繼續了談話。


    柳也:可是,妳的羽翼呢?砍掉了嗎?


    神奈:不要說些沒來由的話。


    神奈:隻是收起來而已。平常看起來和一般人一樣。


    流也:什麽啊,是這樣子啊?


    柳也:虧我還期待著可以看見什麽特殊的東西。


    神奈:真是抱歉哪,餘是個不斷破滅汝期望的女人。


    確實她的樣子是和我印象中的翼人差滿遠的。


    不隻這樣。


    摸摸摸。


    我試著觸摸神奈的臀部。


    神奈:汝做什麽!


    她慌張地退開身體,臉紅地瞪著我。


    反應也和附近一般的少女沒什麽不同。


    柳也:不,因為妳的曲線滿棒的。


    神奈:汝隻要看到很棒的曲線就會去一一確認嗎!?


    柳也:曲線棒的臀部可沒那麽常見。


    柳也:所以平常也沒什麽機會摸。


    神奈:


    神奈:餘從未見過像汝這般無禮的男人。


    柳也:彼此彼此吧?


    神奈:汝說什麽!?


    柳也:妳剛剛用那臀部把我壓住了吧?


    神奈:


    她一副想說什麽的樣子,呆呆地看著我。


    神奈:和汝在一起,餘都快忘記餘有羽翼了。


    柳也:什麽意思?


    神奈: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在屋子深處有間排列整潔的房間。


    神奈:餘平常就是住在這裏。


    柳也:


    神奈:怎麽啦?快進來無所謂啊?


    就算我再沒禮數,還是會卻步於直接進入高貴者的住處。


    聲音:神奈大人,打擾了。


    突然響起了一位女性的聲音。


    我右手馬上握住了刀柄。


    因為完全感覺不到氣息。


    一轉過身,是個像女官的人拿著行


    李站著。


    我將握著刀的手鬆開,和神奈咬起耳朵。


    柳也:她是誰?


    神奈:是這裏唯一誠心在侍奉餘的人。


    裏葉:小女子名叫裏葉。就請這麽稱唿吧。


    說著,便將行李輕輕放在附近的地板上。


    是件材質似乎很柔軟的夏裝,大概是神奈的替換用衣吧。


    裏葉:神奈大人,請問,那位是?


    神奈:不必想太多,隻是個可疑人物罷了。


    柳也:這算什麽介紹啊?


    神奈:汝方才偷摸了餘的臀部吧?


    柳也:想摸的衝動上來了我也沒辦法啊。


    柳也:不想被摸的話就好好遮住就好啦?


    裏葉:神奈大人,您剛剛究竟是什麽樣的打扮


    神奈:不對不對不對啦。


    神奈:餘有遮好的,餘剛剛確實有好好遮住的。


    她在一陣慌亂辯解後,注意到我在笑。


    神奈:就如汝所見,彼乃怪人兼傻蛋,裏葉汝也得多加注意才是。


    她咳了一下,擺出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裏葉:嘻嘻嘻嘻


    神奈:怎麽?有什麽好笑的嗎?


    裏葉:就是神奈大人您害羞的樣子啊。


    神奈:誰害羞了啊?餘是感到很憤慨而已。


    裏葉:可是,您的麵容相當泛紅呢?


    被一語道破後,她的臉更紅了。


    神奈:反、反正汝要好好教導這個人的禮數就是了。


    接著神奈便飛也似地跑出房間。


    那大大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柳也:到底是誰該教誰啊?


    裏葉:這個嘛


    我變得和裏葉兩人獨處後,才發現我還沒報名字。


    柳也:我叫柳也。職稱是正八位衛門大誌,今天早上剛上任的。


    但她卻沒什麽反應。


    隻是一直盯著我的臉看,讓我感覺頗不舒服。


    正當我這麽想時,她突然問了我。


    裏葉:衛門大人您,為什麽會去摸神奈大人的臀部呢?


    柳也:因為我覺得她跟到處可見的小女孩沒什麽兩樣。


    裏葉:您說的是呢。


    她似乎很安心似地點了幾次頭。


    裏葉:其實我也很想摸摸神奈大人的臀部呢。


    裏葉:要是我剛剛有在場的話,應該也會這麽做吧?


    她用一副沒什麽的表情說著驚人的事。


    柳也:下次我幫妳吧。


    裏葉:如果有機會的話。


    隔天早上。


    我被正式受封為神奈備命的警衛。


    我的職位是叫「大誌。


    算是指揮社殿的身份。


    而在形式上,是受到禦命而從衛門府被派遣過來的。


    雖然是這麽說,但下屬卻不到二十人,而且也常在做雜事。


    就連我最初被授與的任務,也是站崗。


    簡單說就是把風啦。


    我和看起來頗認真的年輕武士一起守著正門兩側。


    附近是一片青翠的夏天山峰。


    吹過來的風,對汗濕的肌膚來說也挺舒適的。


    結果才不到半個時辰,那年輕武士便開始打起困兒來了。


    我苦笑著,但心中卻思考著完全不同的事。


    雖然說運氣好沾到了一官半職,但我還是算個無賴漢。


    要是發生什麽事的話,也是有可能會被部下或是上司背叛的。


    要能清楚正確地掌握自己所處的立場。


    這對像我這種身份的人來說,是生存的必須條件。


    我利用排班外的時間,到處觀察社殿的狀況。


    社殿的範圍全部被杉木板給圍住。


    正門不用說,連到裏麵的入口都有全天候守衛。


    以守護高貴者來說是當然的。


    但我覺得人員的配置滿奇怪的。


    連看守必備的眺望用高台也沒有。


    似乎並不是假想會有外敵侵入。


    感覺上反而像是為了戒備從裏麵出去的配置。


    最初幾天我隻是一直站崗。


    不用說神奈本人了,連陪侍她的女官也都沒機會看見。


    差不多過了五天吧。


    有個見過的女官找我。


    而我正在值班室一個人處理事務。


    或者該說是正在為文書的內文痛苦掙紮中比較正確吧?


    裏葉:衛門大人。


    柳也:嗚喔哇!


    差點被嚇到把墨汁給撞出硯台。


    裏葉:您真是喧鬧呢。


    柳也:是妳太過安靜的錯吧?


    這次也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息。


    雖然說和我正專心處理事務有關,但以一個武士來說,這不是件好事。


    裏葉看著我前方純白的紙,不知為何瞪大了眼。


    裏葉: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柳也:怎麽了?


    裏葉:衛門大人是用烤墨紙來寫文宣狀的嗎?


    柳也:烤墨紙?


    裏葉:如果用這種紙沾柑橘汁液來書寫的話


    裏葉:萬一就算被外人奪去,也會很神奇地。


    柳也:不,不是什麽很神奇地吧。


    柳也:要是用柑橘汁液書寫的話,連要送達的對象也無法閱讀吧?


    裏葉:那就隻要用墨水注上這篇文書是用柑橘汁液書寫的就好了啦。


    柳也:


    總覺得完全沒意義。


    我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裏葉的臉。


    但很恐怖的是我完全看不出她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柳也:算了,有事嗎?


    我一迴複正常口吻,裏葉也跟著迴複端正的坐姿。


    裏葉:其實是希望能勞煩您親自前往社殿內戒備


    她言語含糊地,用隱喻含意的眼神看了看走廊。


    柳也:可是


    裏葉:這是神奈備大人的直接指示。


    柳也:我了解了。


    這樣形式上就沒什麽問題了。


    我放下筆,從地板站起來。


    柳也:還有,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衛門大人啊?


    裏葉:請問這是為什麽呢?


    柳也:我不喜歡被這樣約束地稱唿。


    裏葉:那麽,請問該怎麽稱唿您比較好呢?


    柳也:叫我柳也就好了。


    裏葉:那麽柳也大人,這邊請。


    柳也:啊啊。


    神奈:動作真是慢吞吞的。


    神奈一看見我,就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著。


    神奈:汝這五天都看不見人是上哪兒去做了什麽事啊?


    柳也:我是在工作,工作。


    神奈:那種無聊的事放著不管就好了啊。


    柳也:


    神奈:真是個沒路用的家夥。


    柳也:沒用的是妳的頭吧!?


    神奈:喲,不過是個可疑的傻瓜竟然敢對餘大唿小叫的啊?別笑死人了!


    裏葉:算了算了啦神奈大人。


    裏葉看見我們的狀況,插了進來。


    裏葉:柳也大人也太不成熟了。


    被委婉地指責後,我才冷靜下來。


    打從第一次見麵以來,每次一和神奈對話我都會變得怪怪的。


    柳也:真是慚愧。


    神奈:嗯。知道就好。


    柳也:我可不是在向妳道歉。


    神奈:不用再隱瞞了沒關係,餘會赦免汝一切的無禮的。


    神奈:餘是多麽寬大為懷啊。


    柳也:


    看來再說下去也沒用了,所以我試著轉移話題。


    柳也:那,找我有什麽事啊?


    神奈:就先坐下再說吧。


    我當場盤腿坐了下來。


    裏葉也按著和服的裙擺,坐在我身邊。


    神奈:是因為裏葉囉唆地說隻有和餘兩個人太無聊了。


    神奈:所以餘特別把汝給叫來,汝得心懷感激才是。


    柳也:真的是這樣嗎?


    裏葉:當然是隨便說說的。


    裏葉:是因為神奈大人這幾天一直都在談著柳也大人。


    裏葉:三不五時地說著那個人沒有來嗎?。


    所以似乎是裏葉注意到了,才來叫正在值勤中的我吧。


    神奈:事、事情才不是這樣子的。


    神奈:是裏葉汝搞錯了吧?


    裏葉不管忙著辯解的神奈,用奇妙的表情問我。


    裏葉:果然還是給您添麻煩了嗎?


    柳也:不,我是無所謂啦


    這樣的三個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什麽呢?


    我試著想象一下。


    在間類似寢室的房間私下見麵。


    一旁的是有著美麗秀發的女官,和位高貴者。


    我看了一下神奈的臉。


    與其說是高貴者(kizin)不如說是怪人(kizin)還好一點吧?


    神奈:汝是不是剛剛在想什麽無禮的事啊?


    柳也:我是在想反正行為舉止就算了。


    柳也:至少妳也該把那個奇怪的語氣改一下吧?


    神奈:餘的語氣哪裏奇怪了?


    柳也:首先就是那個餘很奇怪。


    神奈的語氣,可以說是一種混合王宮貴族和武門的獨特語調。


    雖然以身份來說是不奇怪,但是奇怪在她用的是男性語氣。


    裏葉:在我開始侍奉時就已經是這樣說話了。


    裏葉苦笑地說。


    神奈:那麽,餘該如何稱唿餘呢?


    柳也:多半是我或是妾身之類的吧?


    神奈:餘就是餘。既不是我也不是妾身。


    柳也:這不能當理由吧?


    神奈:並不需要理由。


    裏葉:唉


    柳也:為什麽是妳在歎氣啊?


    裏葉:因為我很羨慕。


    柳也:羨慕什麽?


    裏葉:羨慕能和神奈大人這樣親密地交談的柳也大人。


    柳也:妳覺得我們這樣看起來像是在親密地交談嗎?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她還滿樂天的。


    裏葉:是的,看起來就是這樣。


    果然這樣迴嗎?


    裏葉:而且也隻有柳也大人會這樣。


    裏葉:即使知道了神奈大人的身份,還是維持一樣的態度。


    神奈:的確。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柳也:我可不想被妳這樣說喔。


    嘴巴上這樣說,但裏葉的話讓我想起了工作的事。


    柳也:我差不多該迴去了。


    我才一站起來,裏葉也跟著站了起來。


    裏葉:是否能請您再稍微待一下呢?


    柳也:傳信者還在等我喔。


    雖然要交給他的文書還是白紙一張。


    神奈雖然一直默默不語,但最後終於說了。


    神奈:有空再過來吧。


    柳也:要是這樣簡簡單單地來這裏,我可是會被懷疑工作態度的。


    正當我行個禮要離開時。


    我聽到了神奈的聲音。


    神奈:餘會很奇怪嗎?


    柳也:大概和我一樣怪吧。


    我這麽迴答。


    神奈似乎很安心的樣子。


    神奈:知道了嗎?要再過來喔。


    她說了這些話後,便馬上轉了過去。


    我注意到自己在和神奈交談時,都忘記她有羽翼這件事了。


    我繼續無趣的工作。


    習慣了之後,也總算能掌握社內的氣氛。


    有件事我很在意。


    就是擔任守護的人員全體士氣太低落了。


    站崗是虛應故事,連巡邏都是輕率了事。


    連女官們也是一樣。


    連在神奈身邊的事務,也是令人懷疑有好好在做嗎?


    很明顯在社殿辦事的人都沒有想好好認真盡職的意願。


    而這樣對該守護者的不關心,對我來說正好。


    我變得每天去拜訪神奈居處一次。


    柳也:神奈,妳真的是翼人嗎?


    神奈:一來就問這什麽奇怪的話啊?


    柳也:我看著大家的樣子,總覺得搞不太懂。


    翼人應該是被視做從天上被派遣下來的存在。


    要是有饑荒或瘟疫傳布時,可以運用靈力加持祈禱來救世。


    真要說的話,等於是可以直接和神交涉的存在。


    就算是穿著巫女裝束,也和一般巫女有天壤之別才是。


    柳也:這和我所聽過的待遇可完全不同呢。


    神奈一副想說「是在說這個啊?的樣子歎了口氣。


    神奈:餘也不太清楚,似乎從以前就是這樣了吧?


    神奈:而且,餘也不是什麽神的使者。


    柳也:但是妳有羽翼吧?


    神奈:又不是隻要有羽翼就是神的使者吧?


    柳也:說的也是。螽斯和蟋蟀也是有羽翼嘛。


    神奈:汝的比喻聽起來很刺耳喔!


    裏葉:蚊子和果蠅也是有羽翼呢。


    神奈:更糟!


    裏葉在神奈轉過去的方向笑容滿麵地看著我們。


    和之前一樣,完全地察覺不到氣息。


    她跪坐在地板上,將捧著的高腳盤輕輕放著。


    上麵裝得滿滿的是純白的雪片。


    柳也:這個冰是從哪來的?


    裏葉:我剛剛經過酒殿前時,看見那裏麵有釋放著恐怖冷氣的小屋。


    裏葉:進去一看,神奇的是明明正值酷暑卻有著這樣的冰。


    神奈:喔。這可真是奇怪呢。


    裏葉:我是想這非得報告守護的人才行,所以就這樣帶過來了。


    柳也:那叫冰室。是為了能儲存冬天所降的雪而設置的小屋。


    裏葉:啊,是這樣子啊。


    柳也:另外未經許可擅入冰室可是重罪一條喔。


    裏葉: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神奈:真危險真危險。


    這兩人完全沒有悔改之意。


    柳也:真是的,明明還要再過一陣子才能開啟冰室的。


    裏葉:這原本就是為了神奈大人而儲存的。


    裏葉:而且,就算現在拿迴去,也會在放迴冰室前融化的。


    雖然她一副很困擾的樣子說著,但想當然爾都是已經計算過了的。


    柳也:算了。


    我一允許後,裏葉便正對神奈端正坐好。


    她先將雪片含一點在口中,再將高腳盤放置於神奈前麵。


    裏葉:來,神奈大人。請用。


    神奈:嗯。辛苦了。


    柳也:果然是妳指使的吧?


    神奈:那當然,連這種酷暑時候都不開那還要什麽冰室啊?


    她用手指沾了一些冰,就這樣送入口中。


    那薄桃色的雙唇,喊了起來。


    神奈:真冰。


    神奈:柳也汝也試試吧。餘特別允許可以汝這樣做。


    再怎


    麽說都是不可以去食用供奉給神奈備大人的貢品。


    但現在這樣再說明也滿白爛的,所以我老實地低下了頭。


    柳也:感謝賜恩。


    我拿起些雪片,享受著手指觸碰著的舒適感。


    外麵又悶又熱。


    從垂簾外吹過來的風,讓人感到莫名火大。


    我將雪片放入口中。


    那強烈刺激的冰冷感,讓我稍微忘卻了不安。


    裏葉:像這樣三個人一起吃著冰,簡直像是


    柳也:像個沒有為寒冬儲糧,用屋下的雪在充饑的瀕死家庭呢。


    裏葉:真是個相當風趣的譬喻呢。


    柳也:不要用那麽認真的表情迴玩笑話啦。


    神奈:


    柳也:怎麽啦?冰吃太多肚子痛嗎?


    神奈:家族到底是怎麽樣的東西呢?


    先迴話的是裏葉。


    裏葉:說的也是呢。


    裏葉:真硬要說的話


    (觸碰)


    裏葉:應該是像這個樣子吧?


    她從神奈的背後將身體貼了過去。


    神奈:喂喂,這麽熱的天氣不要貼過來啦。快放開。


    裏葉:


    她垂頭喪氣地準備離開房間。


    神奈:慢著慢著,也不需要離這麽開。


    (觸碰)


    神奈:所以不是說不要貼過來嗎?


    裏葉:


    神奈:慢著慢著慢著,不要一直要離開啦,迴來,靠過來一點。


    (觸碰、觸碰)


    神奈:為何連汝也一起湊過來貼著餘?


    柳也:不,隻是不知不覺就跟著做了。


    神奈:汝等都退開餘身邊啦。


    裏葉:


    柳也:


    神奈:所以餘不是叫汝等都離開啦!


    柳也:一下這樣一下那樣的真麻煩呢。


    裏葉:就是啊,就是啊。


    神奈:汝等是一起聯合起來戲弄餘嗎?


    裏葉:這是哪兒的話?


    裏葉:所謂的家族,就是像這樣貼在一起生活的。


    神奈:是這樣子的啊。


    柳也:是這樣子的嗎?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裏葉:就是這樣子的。


    她再一次靠過去,將有點害羞的神奈的臉用袖子包住。


    神奈:快、快不能唿吸了啦。


    裏葉:像這樣貼近到快不能唿吸了的才是真正的家族喔。


    (緊抱)


    看著正在掙紮的神奈和露出燦爛笑容的裏葉。


    的確是勉勉強強可以看出是感情和睦的母女吧?


    神奈:嗯嗚嗚。嗚嗯嗯嗚-嗯嗯嗚嗚


    裏葉:您這麽說太過誇獎了,讓我受寵若驚了。


    柳也:我聽起來比較像是痛苦到不能唿吸了,快放手啦吧?


    裏葉:那是因為柳也大人您的耳朵有問題吧?


    裏葉:對吧?神奈大人。


    神奈:


    裏葉:神奈大人?


    神奈:噗哈!


    裏葉:哎呀哎呀,您的臉真是紅呢。


    神奈:汝以為,是誰的錯啊?


    對神奈氣喘籲籲的樣子,裏葉很快地說了。


    裏葉:都是因為神奈大人太過可愛的錯啊。


    神奈:真是的,裏葉所說的話真是不能盡信呢。


    似乎是羞於被如此稱讚吧?神奈小聲地如是說著。


    我悄悄地重新認知了看護著神奈的裏葉。


    裏葉:您又擺出一副相當複雜的表情呢。


    柳也:我天生就是這樣。


    神奈:真沒意思。在餘麵前換張別的臉吧。


    柳也:不要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我看了一下神奈。


    越了解她,越覺得神奈和一般女孩沒什麽兩樣。


    柳也:神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過這樣的生活的?


    裏葉:是自從柳也大人上任後,便過著如此活潑的生活


    柳也:不是說這個啦。我是說她什麽時候開始住在社殿裏的?


    神奈:不記得了。當餘開始有認知時,就已經被關起來了。


    神奈的雙眸忽然蒙上一層陰霾。


    似乎是不想談及的事吧?


    柳也:是嗎?


    我放棄繼續問下去,重新坐好。


    高腳盤的冰早已化作水,泛起了波紋。


    等我聽到奇怪的傳言時,已經是當天黃昏。


    我在太陽快下山時,接手了內側的守衛。


    山上的夜晚來得特別早。


    都可以看見日落到對麵的山,而整個社殿覆滿黑暗時,也才不到下午4點半。


    我在將火給點起時,注意到守衛的不安。


    柳也:你在扭扭捏捏什麽啊?


    柳也:你接下來就沒排班了,沒什麽好擔心的吧?


    守衛:衛門大人,您不知道嗎?


    他那畏懼的口氣,讓我感到不對勁。


    守衛的態度有兩種。


    隨隨便便混水摸魚的,和似乎在畏懼著什麽而屏氣凝神奉公職守的。


    這個守衛是後者。


    柳也:說吧。我不會傳出去的。


    我一說完後,他便邊注意著四周開始說了。


    守衛:大家都沒有注意到。


    守衛:神奈備大人她那個。


    守衛:其實不是人。


    守衛:所以我很害怕是否會被亂下天罰。


    柳也:可是,就我看來,相信會有天罰的人挺少的吧?


    那守衛似乎想了些什麽後,更加壓低聲音地說了。


    守衛:我有聽說過以前在比這裏更南的社殿裏有囚禁著一對翼人母女。


    柳也:有囚禁著?


    我忍不住迴話問道。


    因為囚禁著這種話不是守護翼人的人該說的話。


    但守衛繼續說著。


    守衛:聽說那母親和人有所交心,而化作惡鬼


    當天晚上。


    守完大夜班的我,正在迴值勤室的途中。


    但卻看見應該已經沈入睡眠中的本殿新點起了燈。


    我覺得怪怪的,便過去一探究竟。


    走出來醒著的,是神奈。


    她將小小的燭台被放在一旁,坐在階梯上。


    神奈似乎正在賞月吧?


    那為冰冷的月光所照映的麵孔,宛若白瓷一般。


    柳也:怎麽了嗎?


    神奈:是柳也嗎


    柳也:離天亮還有點時間,這樣會著涼的,快去睡吧。


    神奈:今天隻有汝一個人嗎?


    她不聽我的忠告,反過來詢問我。


    柳也:值班的生病了下不了床,所以便是由我來守大夜班。


    神奈:是這樣子啊。


    神奈說了這些後就沒有開口了。


    而我也開不了口。


    因為她的神情看起來是如此虛無飄渺。


    神奈:柳也,汝會作夢嗎?


    柳也:作夢嗎?


    神奈:沒錯。


    柳也:偶而吧。有時也會夢見過去的事。


    神奈:是怎麽樣的夢呢?能夠說來聽聽嗎?


    我的腦海中朦朧地浮現過去所做的夢。


    柳也:是旅行時的天空。


    柳也:偶而還有在各地所遇見的風俗人情。


    神奈:旅行嗎。是汝自己一個人旅行嗎?


    柳也:沒錯。


    神奈:這樣子啊。


    神奈的眉毛在月


    光下微微地動了一下。


    神奈:那夢會快樂嗎?


    柳也:是滿難受的吧。如果真要問的話。


    神奈:做完難受的夢後,汝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柳也:像是烏雲吧。


    神奈:烏雲?


    柳也:就是那種快要下雨時的雲。


    神奈:那,汝是如何驅逐這種心情的呢?


    柳也:烏雲會隨時間而流逝的。所以我都隻是等著它過去而已。


    神奈:或許是這樣吧。


    她微微地露出笑容,看著我。


    她那像孩子般的雙眸,在燭光照映下看起來像是在搖曳著。


    神奈:有時候也會下很久的雨吧?那這種時候汝會如何?


    柳也:下很久嗎?說的也是哪


    柳也:那我會找人聊聊,消除鬱悶吧?


    神奈:那汝就聽好。


    神奈:現在正下著雨。


    柳也:我倒是覺得今天是個還滿幽雅的夜晚吧。


    神奈:餘隻是打個比方而已。


    柳也:


    我一沒迴話,就聽到粗魯的聲音命令著我。


    神奈:在那裏會聽不到,靠過來一點。


    神奈:但是不要整個人貼過來。


    柳也:知道啦。我才不會在這種時候亂來的啦。


    叩!


    神奈:這不就做了嗎!?


    柳也:是因為太暗看不見而已啦。


    神奈:真是的,一點用都沒有。


    柳也:在這裏可以了吧?


    神奈:可以。


    她似乎很滿足地點了點頭。


    之後抬起頭仰望月亮,開始說了起來。


    神奈:餘年幼時,曾坐在像這樣的黑暗中。


    神奈:餘什麽都看不見,連自己是否存在都不確定。


    神奈:餘很害怕,又很寂寞,但餘卻不能哭。


    神奈:因為即使餘再怎麽哭鬧也沒人理會。當時就是這樣。


    她停頓了一下,安靜地注視月亮。


    神奈:但,卻有個看見了溫暖光輝的時候。


    神奈:那是個模糊浮現的人影。


    神奈:當餘一接近,那光變消逝了。


    神奈:餘也跟著要追上去。


    神奈:餘一直都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神奈:不止一次,這個夢餘已經做了好幾次了。


    和話題的內容迥異地,神奈微笑著。


    笑容被認為具有驅逐兇相的力量。


    若是這樣的話,神奈的笑容,看起來也隻是做個樣子以求其效果罷了。


    在永恆的黑暗中所燃起的溫暖光輝。


    是即使再怎麽尋求也絕無法獲得的東西。


    神奈:柳也汝認為那人是誰呢?


    柳也:大概是神奈的家慈吧?


    神奈大概也預期我會這樣說吧?


    風吹了起來,燭台的火也跟著搖曳。


    神奈黑潤的長發,也像是在拂去黑暗般地飄揚。


    神奈:餘根本不記得餘的母親的臉。


    柳也:所謂的夢,是在迴憶曾經見過的景物。


    柳也:所以即使妳不記得也一定有看過。


    神奈:是曾見過的景色嗎?


    神奈傾著頭。


    柳也:神奈也是家慈所產下的吧?


    柳也:所以雖然不記得是何時分開的,但卻忘懷不了。


    說著,我也苦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父母的長相。


    連夢裏都沒出現過。


    但神奈笑了。


    神奈:汝是指餘的身體還記得嗎?


    她將手掌輕輕放在胸口。


    神奈:那就不算是個惡夢了吧。


    風又吹了起來。


    沉默像是伴隨事實地逐漸經過。


    神奈突然說了。


    神奈:餘好想見見餘的母親


    神奈:這份心意,以餘的身份來說太過強求了嗎?


    那並不是對任何人說的細語。


    我也什麽都沒說,隻能裝作沒聽到。


    神奈:罷了。這並不是汝的錯。


    或許是察覺到氣氛不對吧,神奈安慰我說。


    神奈:柳也也隻是盡著自己的職守罷了。


    柳也:啊啊


    神奈:餘也得盡盡自己的職守了。餘要迴寢室去了。


    我行了個禮,往值勤室走去。


    但背後卻沒有傳來移動的感覺。


    我一轉身,神奈還是佇立在那裏。


    柳也:怎麽了?


    沒有迴話。


    柳也:會寂寞嗎?


    或許是月光的關係吧,她的雙眸看起來相當濕潤。


    柳也:妳在哭嗎?


    神奈:自己一個人會很難受。


    神奈:餘從未想過這竟會是如此難受的事。


    神奈:守護的工作,辛苦了。


    這麽說完後,神奈便前往了寢室。


    隔天早上。


    正要準備工作時。


    上麵的人卻傳達了出乎意料外的事。


    官差:神奈備命為祈願五穀豐碩,將移居北方社殿。


    官差:出發日訂在農業曆的大暑。


    官差:各位在下個命令頒布前一樣得處理好所有事物。


    在他言畢,快收完命令狀時,我才總算發現事情的重大。


    是說神奈要從這裏移到別的社殿去吧。


    這話讓我整個人醒了過來。


    柳也:有疑問。


    官差:說吧。


    柳也:吾等也須隨同神奈備命共赴新社殿嗎?


    官差:不,還是得處理莊園。所以吾等皆須留下,靜候並遵守開墾的指示。


    周圍的人都鬆了口氣般的樣子。


    這些人除了像我一樣的無賴漢外,幾乎都是百姓出身。


    原本就沒什麽人是願意擔任翼人的守護吧。


    柳也:我無法接受。我是受到守護翼人的命令才前往這裏上任的。


    官差:那份命令已經被撤迴了。


    柳也:為何?


    官差:就像我之前所說的。


    我們持續了無意義的爭論。


    但我的意願完全沒被接受。


    擔任守護的也沒人支持特立獨行的我。


    通知傳達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但我無視於此,直接跑向神奈身邊。


    柳也:神奈,妳知道嗎?


    神奈:吵死了,有什麽事?


    柳也:吵死了就算了。有通知要妳移往北方社殿。


    神奈:喔,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啊?


    神奈毫不吃驚地迴答道。


    柳也:這是怎麽迴事?


    神奈:每年都會這樣的。


    柳也:但是我卻是到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在上任時,我就沒被決定任期。


    我相當後悔自己太草率沒有搞清楚狀況。


    但就算我再怎麽反駁,也無法改變決定的事實吧。


    神奈:決定了就是決定了。就算柳也汝再怎麽樣的無濟於事的。


    神奈似乎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帶點諷刺地說。


    柳也:但再怎麽說,這樣的待遇也太


    神奈:隨身侍者另外分發,社殿的人就待在這裏是這樣對吧?


    柳也:妳已經知道了嗎?


    神奈: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空虛地笑著。


    神奈:要離開這裏了啊。什麽時候出發?


    柳


    也:農曆大暑。


    神奈:那也沒剩幾天了嘛。


    柳也:妳無所謂嗎?


    我一問,神奈的眼神動了一下。


    神奈:汝是指什麽事?


    柳也:我是在問妳就這樣分離也無所謂嗎?


    神奈:沒辦法啊。


    簡直像是在迴答別人的事般地了無生氣。


    柳也:妳會和我跟裏葉分開喔?


    神奈:唷?汝不想和餘分開嗎?


    她挑高音調挑釁地說著。


    但那努力裝出來的威勢,隻會讓我感到心痛罷了。


    神奈:那裏也會有奇怪的人吧。


    柳也:但不會有我和裏葉。


    神奈:不用這麽囉唆!餘看起來像是這麽軟弱的人嗎!?


    柳也:


    神奈:即使沒有汝,餘也能活下去的。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時說過的話。


    餘就算隻有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我知道了說著這話的神奈的另一個麵貌。


    我在月光下的院子裏,所見到的她意外的脆弱麵。


    神奈大概在那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吧?


    自己總有一天會要自己一個人出發。


    柳也:不要逞強了。


    神奈:汝說什麽!


    柳也:妳不是很寂寞嗎?


    神奈:不對。


    柳也:那為什麽要對我吐露心聲呢?


    柳也:不就是因為妳很寂寞,想要見妳母親嗎?


    神奈:餘可沒這麽說過!


    神奈:餘隻是說想著冀望也無法獲得的事物隻是在白費力氣而已。


    柳也:為什麽妳會認定見不到?


    柳也:難道妳母親死了嗎?


    神奈的表情在一瞬間整個變了。


    神奈:才沒有死呢!


    柳也:為什麽妳能這麽肯定?


    神奈:絕對沒有死的。絕對不可能的!


    她整個臉都紅紅的,像孩子一般拚命搖著頭。


    我也能體會神奈的心情。


    在夢中所見到的淡淡的,溫暖的光輝。


    若是連那也是幻覺的話。


    神奈:母親大人一定


    神奈:一定還在哪裏看著餘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


    她用袖子遮住快崩潰的威嚴。


    神奈:給餘退下!餘不想看見汝的臉!


    我則默默地行了個禮,辭別神奈的房間。


    擦身而過的女官,被嚇得往我這邊看著。


    我的怒氣沒有消去。


    我不太清楚自己在憤恨些什麽。


    在換夜班前,我去找了裏葉。


    隻見她在東西散亂一地的房間中忙東忙西的。


    柳也:妳在做什麽?


    她被嚇得抖了一下肩膀,往我這邊轉過來。


    知道聲音的主人是我後,裏葉鬆了口氣。


    裏葉:現在我正在忙,如有事情請稍候。


    她冷淡地說著。


    裏葉似乎是在做旅行的準備吧。


    她往黑色的背箱中不斷塞著折好的衣物。


    柳也:喂。


    裏葉:請不要管我。


    柳也:妳有要去哪裏嗎?


    裏葉:是的。是這樣沒錯。


    她認真的表情帶著強烈的怒氣。


    裏葉:為什麽非得和神奈大人分別才行呢?


    柳也:妳知道了嗎?


    裏葉:我才侍奉她不到半年而已。


    裏葉:我正才想好好繼續服侍的,這種處置太不合理了!


    柳也:妳想跟過去嗎?


    裏葉:那是當然的啊。


    不知為何,我想這麽說。


    柳也:雖然說離出發沒剩多少時間了,但也不可能是這兩天就走吧。


    裏葉:所以才得在那之前將她帶走啊。


    柳也:想逃走嗎?


    我被嚇呆了。


    應該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逃不逃得出去才是吧。


    柳也:守衛還沒天真到會讓一個女人逃掉喔。


    裏葉:不用擔心,好歹我也是跑得很快的。


    我歎了口氣。


    總覺得最近好像常常在歎氣吧。


    柳也: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裏葉:請問是什麽事呢?


    柳也:妳為什麽要這麽在意神奈呢?


    裏葉:同樣的話,我也想請教柳也大人呢。


    我被她笑容滿麵的反問搞到不自覺地啞口無言了起來。


    柳也:為什麽呢


    柳也:勉強說的話。


    裏葉:勉強要說的話?


    柳也:大概是因為沒有像她這麽有調侃價值的人了吧?


    裏葉:您說的是呢。


    我們一起笑著。


    柳也:那是昨天天亮前的事了。


    裏葉:是?


    柳也:神奈正賞著月。


    柳也:她說過想見她母親。


    裏葉:是這樣子啊。


    裏葉: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


    裏葉:神奈大人真的相當喜歡柳也大人的。


    柳也:說不定隻是在調侃我吧?


    裏葉:絕不會有這種事的。


    她充滿自信地說。


    裏葉:因為神奈大人的個性十分強硬。她不喜歡的人是絕對見不到她的。


    柳也:這樣啊。


    我注意到已經過了該做事的時間了。


    柳也:我好像待太久了。我要去值夜班了。


    裏葉:好的。請多加注意安全。


    我要離開房間時,想起了重要的事。


    我指著散亂一地的衣堆,低聲說著。


    柳也:我不會亂來的。妳也多自重一點吧。


    裏葉:您有想要做什麽嗎?


    柳也:不,隻是要稍微取得個約定罷了。


    裏葉:是為了神奈大人嗎?


    柳也:不,是為了我自己。


    裏葉:是為了您自己嗎?


    我沒有迴話,隻是笑笑而已。


    一直找不太到可以見到神奈的機會。


    之前也說過要裏葉自重,所以我也不想要她幫忙。


    我雖然找過適當的理由,要前往房間,但每次都被女官阻止。


    女官:今天神奈備大人的身體有點不適,不宜接見。


    柳也:我知道了。


    柳也:還在鬧別扭嗎


    女官:啊?


    柳也:不,沒什麽。


    我慌張地瞞混過去,退迴了值勤室。


    一直見不到神奈,而日子逐漸過去。


    守護職務結束的通知,讓社殿全體的緊張感都消失了。


    社殿中的人們都像是放下重擔般地笑著,或是彼此開玩笑閑聊。


    在神奈出發的三天前。


    上麵的人像是怕被竊聽般地,悄悄跟我說。


    官差:在這兩天內,將和這個社殿及神奈備命相關的文件和數據


    盡量全部收集起來。


    柳也:也就是說要在神奈備大人出發前嗎?


    官差:不用問太多。


    柳也:為什麽要這樣做?


    對於更加追問的我,官差隻是冷淡地丟下一句。


    官差:你不用知道也無所謂。


    我邊在走廊走著,邊思考著某件事。


    太過薄弱的守備。


    以及放任士氣低落不加以訓練的長官。


    和神奈要離開時同時要收集的文書


    在得知神奈的遷移時所產生的


    疑問,已經在我心中化作了確信。


    這背後絕對有什麽事。


    在大暑的前一天。


    我做完當天的工作後,迴去了自己的房間。


    明天神奈就要離開這間社殿。


    是個沒有隨身侍者和餞別的寂寞出發。


    我也不知道會到哪裏去。


    帶著濕氣的風像是要吹開屏風般地吹了進來。


    到了半夜應該會下雨吧。


    柳也:


    我拿起放在枕邊的長刀,拔了出來。


    看得出來那銀色的刀身,正在吸著昏暗。


    我在心中整理著今晚要做的事。


    所有的事應該都已經準備好了。


    突然有邪念闖了進來。


    在我腦海中耳語著你現在正在做傻事喔。


    還竊笑著為什麽要讓自己去背負重荷?


    說著你到現在都是一個人活過來的,以後也一個人活下去吧


    我閉上雙眼,將刀入鞘。


    鏮。


    那響起的清脆聲音,讓我下定了決心。


    我開始行動時,是在太陽下山後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


    守衛:衛門大人,辛苦您了。


    柳也:啊啊,你也辛苦了。


    我等值班的守衛離得夠遠後,便不被發現地潛入社殿內。


    目標是神奈的寢室。


    我自己也知道我在做莽撞的事。


    能夠進入神奈寢室的,隻有包含裏葉在內的幾個女官而已。


    白天的話還可以打混過去,晚上可不行。


    被發現的話就會被當場斷頭。


    這可不是指被炒魷魚,而是指我真正的頭會被斷。


    我壓抑腳步聲,謹慎地前進。


    之後總算沒被發現地侵入到神奈的寢室內。


    似乎為了能讓風吹進來而沒有降下門簾。


    取而代之地用了屏風來讓外麵看不見裏麵。


    光照照了進來。


    我往她睡覺的地方前進。


    如我所料地,燈火還點著。


    一定是維持到很晚才會熄滅的設計吧。


    我蹲在枕邊,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柳也:喂,神奈,快起來。


    棉被下的身體動了一下。


    在她很不耐煩地轉過身後,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的眼睛微微張開地看著我。


    柳也:早啊。


    神奈: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迴看看房間。


    看見了在自己眼前不該出現的東西。


    也就是我。


    神奈:有、有可疑人物啊!


    柳也:是我,是我啦!不要大聲嚷嚷!


    我慌張地遮住她的嘴。


    柳也:不要這樣鬧啦,我有話要跟妳說。


    神奈:姆-!姆姆姆!姆姆姆嗚姆嗚姆


    似乎還夾雜了一些想到的罵人的話和廢話吧。這我還聽得出來。


    柳也:我不是來做奇怪的事的。


    柳也:至少妳也不要再大聲叫了,可以吧?


    神奈:姆嗚姆嗚


    柳也:懂了的話就點點頭。


    她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


    正當我一放手。


    叩!


    就突然被k頭。


    神奈:竟然敢做夜襲餘這種放肆的事


    柳也:所以我說過不是來夜襲的啦。


    神奈:不要想狡辯。


    柳也:就說不是了嘛。


    神奈:那汝為什麽要這樣做


    柳也:為了取得約定。


    我隻說了這樣。


    而神奈大概是從我的聲音中聽出了什麽吧,整個臉色都變了。


    神奈:你是說約定嗎?


    柳也:我是在這間社殿奉公的人,所以不能觸犯社殿的法令。


    柳也:但隻有在一種場合下


    柳也:那就是我絕對不可以因為這樣違背神奈備命直接下達的命令。


    柳也:雖然至今已經被抱怨過很多次了。


    我苦笑著自我調侃。


    但神奈卻沒有笑。


    似乎是在推測我要說什麽吧。


    柳也:所以呢。


    柳也:隻要妳說讓我和我母親見麵,我就會拚命完成它的。


    柳也:神奈。


    柳也:妳能以身為侍主的身分,授予我這道命令嗎?


    我知道神奈很驚訝。


    或許在我聽到神奈要離開這裏時我就暗自下定了決心吧。


    一句話就夠了,隻要能讓我聽到她真實的心情。


    就算是要我千刀萬剮也無所謂。


    神奈:


    柳也:選擇權是在妳,我不會再多說什麽了。


    我當場坐下,等待她的迴複。


    風吹得燈火搖曳,燈蕊也微微響著。


    雨已經快到了。


    似乎過了相當漫長的時間。


    之後,神奈說了。


    神奈:那麽,餘特在此命汝。


    神奈:將餘帶到餘的母親身邊。


    似乎有點害羞吧,她說完後便將頭轉到一邊去。


    這麽一來就決定一切了。


    我將掛在腰上的長刀放地板上。


    膝蓋跪好,將雙拳展至與肩同寬,低下頭……


    柳也:衛門正八位大誌柳也。在此宣示絕不違反神奈備大人的諭令。


    柳也:好歹在形式上嘛。


    神奈:餘知道了。一切就托付給汝了。


    儀式就這樣結束。


    我把腳放迴原樣,覺得滿疲勞的。


    我將先放好的包裹取出,交給神奈。


    裏麵有女用的草鞋。


    柳也:看要把這個藏在哪裏吧。


    柳也:盡量睡一下吧。過一個時辰後我會來叫妳的。


    神奈:為什麽?


    柳也:等下就會下雨了,警衛應該也會比較鬆懈。


    柳也:而且不睡的話體力會不夠的。


    神奈:未必吧?


    神奈:汝認為能逃得出去嗎?


    柳也:我好歹也是刀法有個段位的喔?


    神奈:還是不要說謊比較能保命吧。


    柳也:是嗎?


    神奈:餘並不認為汝會很強。


    既然都被說得這麽絕了,我也隻能苦笑而已。


    柳也:我是侍奉妳的人。


    柳也:所以絕對會實現妳的心願的。


    我瞇起了眼,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神奈:為何汝要為餘做到這種地步?


    柳也:這個嘛。為什麽呢


    這是我真正的心情。


    神奈則什麽都沒說,隻是看著我的臉。


    柳也:那麽,待會見了。


    正當我在注意屏風的另一側,要到走廊時。


    神奈似乎想說什麽。


    柳也:幹嘛?


    神奈:餘會等汝的。


    柳也:還挺老實的嘛。


    柳也:迷上我了嗎?


    神奈:誰這麽說了啊!?


    柳也:但是真的要快點睡了,會越來越難熬喔。


    神奈老實地點點頭。


    我邊注意著腳步聲,邊離開寢室。


    還有一個要去的地方。


    是裏葉的寢室。


    因為神奈附近的事物,幾乎全部是交給裏葉負責的。


    所以裏葉的房間也被設在靠近神奈的地方。


    我壓抑腳步聲,進入了寢室。


    在空蕩的房間中,放置著棉被


    。


    但卻沒有人。


    柳也:裏葉,妳在嗎?


    我定起神,來迴巡視著無人的房間。


    裏葉:我等您很久了。


    柳也:嗚喔哇!


    裏葉彷佛融化在黑暗中般地微笑著。


    我知道服侍在高貴者身邊的女官平常是被要求不能有所妨礙。


    但都能把氣息壓抑到這種程度嗎?


    柳也:妳似乎知道我會來嘛。


    裏葉:要是會發生什麽事,一定是在今晚而已的。


    她笑著說。


    裏葉: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指著在裏葉身後朦朧可見的小山。


    柳也:那些全部都是行李嗎?


    裏葉:是的。


    裏葉:全部都是神奈大人的衣服。


    裏葉:因為我不知道會用到哪一件。


    有十個背箱,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那之中,還有個甚至可以裝進一個小孩的大型箱子。


    柳也:那個大的箱子是?


    裏葉:是一套十二單衣。


    裏葉:重合許多件衣服的美麗設計,相當適合神奈大人。


    附帶一提的是全部穿好的話,會比雜兵的基本武裝還重。


    柳也:都給我留下。


    裏葉:為、為什麽呢?


    她抱住大的箱子,認真地反問我。


    裏葉:我是想說在神奈大人和母親見麵時一定要穿這一件的。


    裏葉:連樣式色調都特別選了比較涼爽的了~


    她當場仆了下去,誇張地大哭。


    柳也:想哭的是我好不好?


    柳也:等一下。


    柳也:我應該還跟妳沒說過要帶神奈去見母親的事吧?


    裏葉:柳也大人的想法我都已經看透了。


    果然是假哭的嗎?


    就在這時候。


    我們同時感覺到有人的氣息。


    在屏風障蔽的另一側,有人躲著。


    裏葉靠了過來。


    裏葉:被偷窺了呢。


    她對我耳語著。


    柳也:似乎是呢。


    我也壓低聲音說。


    偷窺的,大概是裏葉的同事吧。


    似乎是有打算消去氣息,但完全沒用。


    柳也:似乎是以為我是來夜襲的吧。


    裏葉:好像是吧。


    柳也:要怎麽趕走她啊?


    裏葉:那麽


    裏葉將臉貼到我的胸口。


    裏葉:請用手摟住我的腰吧。


    雖然是她自己這麽說的,但還是會讓人很猶豫。


    但是現在不是挑選手段的時候了。


    我照她的話,伸出右手從衣服外摟住她。


    裏葉:啊啊,柳也大人。我等這個時候等了好久啊。


    柳也:到天亮前還有很多時間,我們一起來樂一下吧。


    裏葉:柳也大人


    她那撒嬌的語調,聽起來頗誘人的。


    難得有機會,我就稍微摸摸屁股吧。


    摸摸摸。


    裏葉:啊啊,不要那麽急嘛。


    柳也:沒關係啦,有什麽關係呢?


    裏葉:那麽我也


    她為了報複我,從我褲子外麵直接一把抓住我那裏。


    柳也:嗚咕喔!


    裏葉:嘻嘻嘻嘻。


    她邊露出嬌豔的笑容,邊動著袖子。


    之後停了下來。


    柳也:怎麽啦?


    裏葉:


    裏葉將視線停在我的跨下,用輕蔑的語氣說。


    裏葉:真是沒有用的東西呢。


    那無可挽迴的冰冷語調,響徹整個房間。


    柳也: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累了而已,會比較慢起來嘛。


    我狼狽地解釋。


    裏葉:哎呀真遺憾呢,今晚連事都辦不成,隻能像個母親一樣陪睡而已。


    裏葉:唉呀真遺憾呢,真是遺憾呀。


    從屏風另一側傳來微微的聲音。


    接著傳來往走廊離去的氣息。


    柳也:似乎走掉了吧。


    裏葉:應該是吧。


    柳也:不要真的捏下去啦。


    裏葉:這是我想說的。


    柳也:保險起見我先說好,我該起來時還是會起來的喔。


    裏葉:有機會的話再讓我見識一下吧。


    柳也:


    裏葉:


    柳也:迴到剛剛的話題吧。


    裏葉:是的。


    柳也:再過半個時辰,我要帶神奈逃離這裏。


    裏葉:我也要一起前往。


    柳也:但是,真的沒問題嗎?會是趟艱辛的旅程喔。


    裏葉:我早就有所覺悟了。


    她用和平時一樣的聲音說著。


    但還是有必要確認她到底有多少覺悟。


    我用右手握住刀柄。


    取出刀刃。


    將刃麵靠著裏葉的脖子。


    柳也:被發現的話,就會像這樣。


    我的刀和儀式用的裝飾品不同。


    是已經染過數次人血的刀刃。


    柳也:懂嗎?很容易就會招致死亡的。


    再怎麽有膽識的女子,都不可能在刀前還是一樣有膽識。


    但裏葉隻是微笑著。


    裏葉:無所謂。


    裏葉:我早已發過誓,就算要賠上我這條命,也要侍奉著神奈大人。


    結果不要說有所動搖,她連發個抖都沒有。


    裏葉:若是為了神奈大人的話,這條命不算什麽的。


    裏葉:如果這樣能讓神奈大人稍微感到寬心的話。


    她隻用著一樣平穩的笑容,和澄清的眼神便壓過了我。


    隻會在一旁笑著的無瑕遲鈍女子。


    我一直都是這麽看裏葉的。


    我將刀收迴去鞘內。


    像這樣服輸倒也感覺不差。


    柳也:我知道了,一起來吧。


    裏葉打從心底高興地笑著。


    裏葉:這麽一來我就能一直待在神奈大人的身邊了。


    柳也:但是,行李要給我重新整理。


    裏葉:果然還是不能這樣帶去嗎


    她依依不舍地看著身後的大行李。


    柳也:隻要隨身輕便的衣物就夠了。外衣隻要一件,鬥笠也不用帶了。


    柳也:還有要帶水、幹飯、鹽、醃肉,有藥的話更好。


    裏葉勉強地點點頭。


    柳也:我等會兒會再過來,在那之前快點準備好吧。


    裏葉:我知道了。


    柳也: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衣物。


    裏葉:哎呀哎呀真是的真是的。


    裏葉:我完全都沒注意到呢。


    她笑著迴答。


    柳也:


    果然我還是找了個派不上用場的搭檔嗎?


    我想起剛剛的偷窺的事。


    明天大概就會傳滿整個社殿吧。


    前去夜襲的衛門大人,結果一件衣服都沒脫地和女子共枕。


    柳也:


    我忍不住抱住頭。


    男人沒有比這件事更丟臉的了。


    柳也: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呢。


    裏葉:那真是不錯呢。


    柳也:拜托不要認真地尋我開心吧。


    我一出去,已經在下雨了。


    我被周遭的濕氣逼出了不少汗。


    柳也:


    我邊在屋簷下避雨,邊眺望著遠處朦朧的山影。


    目的地,是在翻過那座山之後再過去的地方。


    沙啊啊啊啊啊。


    雨勢突然增強了。


    柳也:時間差不多了吧。


    我迴到自己的房間,拿起行李。


    裏麵放著幹飯和一些藥,以及幾本文書。


    我在黑暗和大雨的掩護下,再一次前往神奈的寢室。


    燈火依然點著。


    但那作響的聲音已經沒了。


    神奈:唿唿唿(打鼾聲)


    柳也:


    算了,總比因為不安和興奮而睡不著好多了。


    柳也:神奈,起來了。


    我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神奈:唿嘶(打鼾聲)


    但卻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樣子。


    搖搖。


    我試著搖搖她的肩膀。


    但她隻是很不耐煩地打開我的手,繼續縮成一團。


    柳也:還不起來啊?喂!


    捏。


    我捏住了她的臉頰。


    拉~~~。


    還亂軟一把地,似乎可以愛拉多長就拉多長。


    啪!


    柳也:痛。


    手被打掉了。而且是她還在睡眠的狀況下。


    以敵人來說真是了不起的攻擊。


    我才正這樣想而已,這次她開始說起了夢話。


    神奈:嗚嗯


    神奈:拜托放過餘吧。


    神奈:不要再塞就說不要再塞了


    神奈:原諒餘吧嗚咕


    神奈:餘已經再也


    神奈:已經再也吃不下了


    她邊動嘴咀嚼著,邊轉過身去。


    還隔著薄睡衣,抓了抓屁股。


    柳也:


    柳也:給我起來別再抓屁股啦!


    抓抓抓。


    神奈抓了另一邊的屁股迴應我。


    柳也:既然這樣的話


    我捏住她的鼻子。


    掐。


    過了一會兒,她開始痛苦地掙紮起來。


    碰啪!


    碰啪碰啪!


    碰啪碰啪碰啪!


    咕啪!


    大概真的很痛苦吧,她把棉被整個踢飛。


    把頭抬起,整個人坐了起來。


    睜開像個小孩般的雙眼,看著我。


    柳也:早啊。


    我放開手,麵露微笑地打個招唿。


    神奈:


    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吧?


    她緩緩地轉動頭部,環顧四周。


    看著在眼前的我。


    神奈:


    碰!


    柳也:不要給我又倒下去睡啦!


    她又坐起來。


    看看房間內。


    神奈:


    碰!


    柳也:再一次也一樣啦!


    裏葉:柳也大人,您的方法太溫和了。


    柳也:喔嗚哇啊啊啊!


    裏葉:噓!太大聲了啦。


    柳也:裏葉,妳從什麽時候就在了?


    裏葉:差不多是您在捏臉頰的時候吧。


    柳也:我不是叫妳在我過去前乖乖等著嗎?


    裏葉:我是想時間差不多了。


    裏葉:而且,讓神奈大人自己一個人換衣服太花時間了。


    柳也:妳這樣說也對。


    我看了看到了這時候還睡死在那裏的神奈。


    柳也:總之,先把這家夥叫起來再說吧。


    裏葉:那要用裏技了。


    柳也:怎麽做?


    裏葉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將雙手伸到神奈頭下。


    咚!


    神奈的頭響起厚重的聲音,整個撞到地板。


    神奈:好痛。汝做什麽啊!


    雖然隻是拔起枕頭,但效果絕佳。


    裏葉:神奈大人今天一早就相當神清氣爽呢


    神奈:這樣看起來像神清氣爽嗎?


    裏葉:是的。


    神奈:真是的,汝不能再溫柔一點叫人起床嗎?


    裏葉:那麽,下次卑職會在力道上多加費心的


    神奈:是叫汝不要把枕頭拔起來啦!


    柳也:要抬杠等下請自便,先快點準備吧。


    神奈雖然還是在碎碎念,但卻老實地開始準備。


    但她的手忽然停下,瞪著我。


    神奈:汝還想待在這裏嗎?


    柳也:那當然。


    神奈:汝知道餘接下來要做什麽事嗎?


    她揮著薄睡衣的袖子問我。


    柳也:是要換衣服吧?我會幫妳看著的,快點換吧。


    神奈:


    喀!


    有個很硬的東西飛過來,直接敲到我的頭頂。


    柳也:~~~!!


    真的亂痛一把的。


    我摸摸頭,一看,是神奈的枕頭。


    柳也:我剛剛被角給砸到了喔!被這邊這個角喀!一聲地!


    神奈:給餘滾出去!汝這個大白癡!


    我們三個人邊確認有無人影後,在雨中走著。


    我不發出聲音地小碎步沿著牆壁走著。


    神奈和裏葉也跟著模仿我這麽做。


    她們兩個都沒有抱怨雨勢,讓我安心許多。


    神奈仰望著設得高聳的木欄說了。


    神奈:汝想怎麽樣越過這個地方?


    柳也:這我早想好了。


    我謹慎地指著做好標記的地方。


    啪的一聲,就簡單地拆開了一枚木板。


    裏葉:您什麽時候動過手腳的?


    柳也:前一陣子就準備過了。為了能隨時逃走。


    神奈:真是熱心工作呢。


    柳也:少囉唆。


    在木欄的對麵是座深山。


    如人身高的暗色樹叢,和包含水氣的黑暗混雜在一起。


    柳也:神奈,妳先出去。注意有落差喔。


    雖然不過是不足二尺的落差,但因為完全不知道地麵的狀況。


    神奈: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不要把人當傻瓜。


    神奈迅速地跳了過去。


    一陣沙沙聲響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樹叢中。


    柳也:裏葉,過去吧。


    裏葉站在穴前。


    看著一片黑暗,她在一瞬間猶豫了。


    柳也:快點。


    裏葉:是的。


    裏葉跳到了對麵。


    之後我將木欄迴複原狀。


    然後我攀上在木欄附近的樹。


    邊注意著不要發出聲音地,邊往她們那邊移過去。


    我翻開如人高的樹叢,突然整個視野變了。


    神奈:看起來像個猴子一樣。


    神奈的聲音,完整地表達出她看完的感想。


    柳也:妳沒有別的講法了嗎?


    神奈:餘可是在稱讚汝喔。該高興一點吧。


    柳也:那可真是感謝喔。


    我適當地迴話後,確認腰間的刀。


    柳也:接下來會一陣子沒有鋪路。注意腳下。


    神奈:這點小事,看餘輕鬆地嗚哇!


    啪!


    似乎是才剛說就跌倒了。


    裏葉:哎呀哎呀,您沒事嗎?


    神奈:餘這樣看起來像沒事嗎?


    裏葉:卑職看不見,實在太暗了。


    裏葉:要是衣服沒有髒了就好


    神奈:汝是覺得衣服比主人重要嗎?


    裏葉:哎呀,已經都這麽黏答答了啊。


    神奈:喂!不要摸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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