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橫縱十九線,共有三百六十一點對不對?”陽淩笑著問向亭安。


    亭安一怔,這不太像是陽淩說出的話,她的迴答向來不是十線就是九線,反正不是十九線。


    “其他人呢?”逸飛塵問道。


    亭安道:“除了兩人可能通不過,其餘眾人具是很好。”


    逸飛塵點點頭,看向遮默安,淡淡道:“她雖然知道這些基礎的常識,隻怕跟著亭安複習一日也不成,不如今日我帶著程思他們修煉,你指點她一下,省的挨板子。”


    遮默安瞥了一眼陽淩,道:“好吧,你隨我來吧。”


    亭安不敢多言,徑自退下。


    遮默安帶著陽淩去了雲楊殿殿內一處別致的房間,雖是室內,卻生長著大片奇異茂盛的神仙竹,清風瑟瑟,滿室竹香,甚是風雅。


    “這邊。”遮默安道,引著陽靈在室內的通幽曲徑中左拐右拐,忽的豁然開朗。


    竹林中漫出一小片空地,空地當中設著一石桌棋盤,棋盤兩遍各是一缽棋子,一缽棋子彌漫著溫潤的藍色光暈,一缽棋子散發著紅色光暈,一看便知是寶物。


    “這是什麽?”陽淩驚訝問道。


    “這是青城派兩萬年來流傳下來的絕世寶物,這缽藍色棋子均是藍田暖玉打磨而成,紅色棋子則是東海珊瑚製成的,均是無價之寶。更令人稱奇的是,這每顆棋子大小重量皆是相同,手感也一模一樣。”遮默安介紹道。


    “有名字嗎?”


    “我不知道,”遮默安搖搖頭:“你當知道青城萬年前發生了什麽,那時候道行高的前輩全部寂滅,幸存的弟子法力低微,不曾到雲楊殿內修煉,因此無人知曉這棋盤棋子有沒有名字,典籍中更是沒有什麽記載。”


    陽淩微微惋惜,遮默安卻並不多說,徑自拉著她坐在石桌棋盤兩側的石凳上,道:“開始吧,你執藍子,你先下。”


    陽淩執子,與遮默安對弈起來,誰知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自己的藍子幾乎已被吃盡。


    “你這麽厲害!”陽淩大為驚歎,遮默安的棋藝實在是出神入化。


    遮默安輕輕一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我說大話,這仙界能與我對弈之人隻怕屈指可數,今日教你下棋,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陽淩驚詫:“誰教的你棋藝,是逸掌門嗎,那他是不是更厲害?”


    “不是,我自幼喜歡下棋,師父見我這般有天資,便破例許我提前看青城高深的棋學典籍。我大喜,要知道什麽品級看什麽書,我當時不過區區七品靈人,能看那些典籍自然是無上殊榮,便越發日夜苦學,終於花了百年功夫,將青城珍藏兩萬年的所有棋學典籍看了個遍。從那之後,仙界便再少有人能與我對弈了。”


    陽靈頷首,遮默安的氣質大有儒生之風,他這樣的人,合該執子下棋,風雅竹林。


    “再來一盤吧,你與我下個一日,想來棋藝能漲不少,應付季度仙試必然不是問題。”遮默安笑道。


    遮默安的棋藝實在是太高了,陽淩絞盡腦汁也掙紮不了多久就是慘敗,卻不知何故越發入迷。


    兩人下了良久,日頭也漸漸西沉。陽淩伸個懶腰,隨口問道:“你為何拜入青城派啊,不會也是被逸飛塵騙來的吧。”


    遮默安聞言好笑:“當然不是,我是被一位前輩高人帶來的。師父受他所托,哪怕我還隻是凡人之身,便已被師父收入門下。”


    陽淩一聽來了興致,問道:“前輩高人,誰啊?”


    遮默安琢磨一會兒,揣測說道:“應該是長白祖師爺,奇怪的是,他讓我喚他為師叔。”


    “你們怎麽認識的?”


    “說來話長了。”


    陽淩此刻好奇心已起,怎肯放下,連忙攛掇道:“那也說說唄,反正現在除了下棋也沒什麽別的事。”


    遮默安隨手將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輕描淡寫地說:“其實我本是人界皇族,我生母是前朝公主,卻不知為何未婚先孕,生下了我。”


    “什麽?你爹呢?”陽淩驚訝。


    遮默安瞥了她一眼,放緩語氣:“我不知道,我還在人界時,我娘從來不提我爹。宮中眾人因為我娘的身份不敢多說什麽,所以我也不清楚確切的事情。當年縱然我年紀尚小,卻也知道他們是看不起我的。我五歲時,我娘去世了。在她的喪事上,我隱約聽我外祖父,也便是前朝的皇帝提過幾句我爹與我娘的往事,原來他們隻有一夕情緣。”


    陽淩不意是這樣,心下也微微傷懷。她自小由陌上桑撫養,亦是沒有父母雙親的。


    “你娘雖然亡故,但你畢竟是皇族,想來衣食無憂,又緣何拜入青城門下?”


    遮默安輕歎一聲,沉聲說來:“我外祖父是人界那個朝代的最後一個皇帝,也便是亡國之君。我十歲那年,百姓不堪重負,起兵造反,不過半年便攻入京城。我外祖父,外祖母,還有數不清的親眷都被義軍殺了。我當時嚇得半死,以為必死無疑,誰知那些義軍仿佛看不見我,熊熊大火也燒不死我。我驚訝,四下一看,竟看到一位白衣仙人。”


    陽淩側首猜測:“他便是那個前輩高人?”


    遮默安點點頭:“我當日隻覺得他仙姿盎然,光華無雙。現在迴想起他的衣著打扮,還有他腰側那一派之祖才能佩戴的金令,我猜他不是別人,正是長白之祖。當日他讓我別怕,帶我飛出了皇宮,送我到了青城山。師父一見他,立即下跪參拜。他讓師父收我做徒弟,並讓師父好好照顧我,師父不敢違逆,我便是這樣拜入青城門下的。”


    陽淩輕歎:“抱歉,我不知道竟然是這樣,我讓你傷心了吧?”


    遮默安搖頭一笑:“你還有這樣客氣的一麵,真是嚇到我了。”


    陽淩轉而問道:“那逸飛塵呢,他爹是掌門,想來他從小便跟著掌門修道吧。”


    遮默安點點頭,笑道:“不錯,師父以前隻有他一個弟子,什麽好東西也都是留給他一個人的。那年我忽然入門,師父又對我特別好,他起初是不樂意的,時常找借口欺負我。師父得知後,總是大罵他一頓,他卻暗中變本加厲。他當時已經是八品飛仙,我隻是個凡人,吃了他不少苦頭,甚至好幾次想悄悄離開青城山。”


    “就知道他不是好人。”陽淩嗤之以鼻。


    遮默安輕笑,道:“也怪不得他,他當時不過十八、九歲,又被師父寵的不行,自然驕傲些。”


    “那你們從什麽時候關係緩和的?”


    “確切記不清了,總之過了沒多少年,因為我仙資甚好,他不得不服。”


    “啥?”陽淩嘴角猛地一抖,有這麽自誇的嗎?


    遮默安大笑:“真的,若非是我甚有資質,那長白祖師未必肯救我,師父也未必肯收。”


    陽淩上下打量他幾眼,陰陽怪氣說道:“真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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