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氣息奄奄,淩亂的白發下,眼神帶著幾許驚疑。


    與記憶中的麵相不同,但少年的身形舉止,像極了一位故人。


    輕喚了一聲,可惜少年毫無反應,這讓他有些懷疑,莫非自己看花眼了不成?


    少年其實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隻不過自認為與他無關罷了。


    李長安是什麽東西?


    反正他是沒聽說過。


    收迴目光,少年轉向薑開。


    “我們可以發誓,絕不會泄露關於此事的半個字。”


    聽著少年天真的話語,薑開都笑了。


    出來混的,誰不知道隻有死人才最值得相信,發誓保密這種話,也隻能騙騙小孩子了。


    “你太過天……嗬,有點意思。”


    薑開剛想嘲諷一句,少年雷霆驟起,拾起地上的柴刀就殺了過來。


    那速度著實快得驚人,薑開甚至感覺,在地上比拚速度的話,自己或許還不如他。


    一瞬間,他似乎懂了,為何大長老會死在這小子手中。


    眨眼之間,柴刀已到眼前,薑開很享受碾壓敵人的快感。


    右手伸出兩個指頭,後發先至,穩穩夾住柴刀,使其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少年心中大駭,毫無保留的動用自己力量。


    可任由他用多大的力氣,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兩根指頭。


    仿佛,一座大山擋在身前。


    前進不了,也無法抽出柴刀,一個嚐試讓少年看清了兩人的差距。


    當下毫不猶豫舍棄掉柴刀,迅速退到龔偉傑身前,滿臉警惕。


    薑家眾人則個個隨意,從始至終都沒擔心過自家家主,看著少年仿佛在看困獸之鬥。


    或許,在他們心中少年都不算猛獸,更像是貓玩老鼠一般。


    腦子飛快轉動,少年思索著生路,可環顧四周,後麵無門,前麵有薑開阻擋。


    似乎怎麽看都是十死無生。


    就在少年眉頭緊鎖時,旁邊十字架上被綁的男子猶如舊疾發作,低聲輕咳起來。


    不大的聲音,在安靜的地牢中聽起來卻是那麽響亮。


    少年心頭微動,強忍著看過去的衝動。


    他不知道這人是有意還是無意,是他想多了還是男子在暗示他。


    從薑家對此人的態度,把他視為最大秘密,種種作為無不在說明,他們對這個男子很忌憚。


    也有可能是顧及男子背後的勢力。


    但不管哪種,薑家心存憂慮是真的。


    由此少年可以大膽猜測,這人多半沒那麽簡單。


    可就憑著自己的一個猜測,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少年又覺得太過草率了些。


    心裏努力盤算著,很快,少年露出了釋然的笑意。


    哪需要想那麽多,此時此刻,自己已經是甕中之鱉,還有比這更差的結果嗎?


    “哦?放棄不反抗了嗎?”


    見到少年突然笑了,薑開把玩著手裏的柴刀打趣。


    人之將死,有什麽奇怪舉動在他看來都不足為奇,哭的笑的,絕望無神的,他見過太多太多。


    少年深吸一口氣,將龔偉傑挪到角落,以免待會兒遭受二次傷害。


    迴頭看向薑開,拳頭握緊,像一個熱血的少年。


    “天堂太遠,人間正好,放棄,不可能!”


    大喝一聲,當即提拳打了過去。


    有武器都沒法威脅薑開,更別提如今赤手空拳了。


    薑開隨手一掃,少年都還沒來得及近身便倒飛了出去,狠狠砸在牆壁上,大口咳血。


    尋常凡人,這般傷勢足以致命。


    可少年卻仿佛沒事人一般,一軲轆爬起,連嘴上的鮮血都懶得擦拭,繼續攻殺。


    氣勢洶洶,卻絲毫改變不了結果。


    一個唿吸後,再度飛了出去。


    少年依舊未死,兩次受傷,也隻是讓他爬起來的速度慢了一絲絲而已。


    仿佛在用行動來證明自己話,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便不會停止攻擊。


    薑開很樂意看到這種局麵,能夠讓自己大發神威,每次少年攻來,輕鬆化解,盡顯強者之姿態,就差說一句無敵是多麽寂寞了。


    一次次衝上來,一次次砸飛。


    少年像個皮球一般,衝過來,飛出去,周而複始。


    更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鮮血都不知吐了多少,滿身血汙卻始終能夠站起來。


    看著他如此執著不屈,薑家眾人臉上的譏諷也慢慢消失了,略有些動容。


    就像某些魔頭一般,不想做好人,覺得老好人很蠢,可這絲毫不妨礙他們敬佩好人。


    此時的少年在他們眼中,就值得尊敬。


    即使,他弱小如蟻。


    即使,他注定要淒慘收場。


    一次次的衝撞,整座地牢都被少年的身軀砸得歪歪斜斜,看上去隨時可能坍塌。


    轟!


    又一次被打飛,方向好巧不巧的正是那白發男子隔間。


    巨大的衝擊力,撞斷了小腿粗細的木頭,徑直落在了男子腳下。


    這一次,少年猶遭重創。


    在地上躺了好幾個唿吸才揪著男子褲腿艱難的站起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熟悉的氣息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少年為何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沒有了記憶,沒有了修為。


    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如此,少年亦是如此。


    好在,這家夥還算機靈,能明白他的意思。


    嘴角微動,同時說了一句微不可聞的話。


    少年心中微喜,又有些無語。


    距離那麽近,他都差點沒聽清。


    你可真是看得起我啊!


    要不是聽力過人,誰能知曉你特麽在嘀咕啥。


    深深喘息幾下,少年不再猶豫,繼續想薑開打去。


    結果與先前如出一轍。


    甚至於,因為他力量變小的原因,這次飛得還更遠一些,徑直落在了男子後側方。


    男子的十字架成了他的借力點,很快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攻擊,被打飛,攻擊,再被打飛……


    又重複了四五次,薑開都忍不住搖頭了。


    很勇,可惜注定慘淡收場。


    一個凡人做到這種地步,已經足夠讓他高看一眼了。


    眼看著少年再度殺來,薑開習慣性的揮手想要將他打飛。


    然而,就在這時,少年藏於身後的左手突然襲出!


    握緊的拳頭指縫間,四根黝黑長釘閃爍著滲人的寒光。


    薑開心中一驚,不得不動用靈力,一巴掌將少年打出去,狠狠的摔落在地牢角落中。


    “好小子!你硬挨了那麽多打,就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再行發動致命一擊是吧?不得不說,你很讓我吃驚,如果是個一般人,還真有可能被你算計成功,可惜,你不知曉天玄境的強大。”


    薑開臉上笑容燦爛,輕鬆破除了少年的陰謀詭計,成就感滿滿。


    可笑著笑著聲音就戛然而止,冷汗瞬間布滿額頭。


    “該死的小子,誰讓你拔出噬魂釘的!”


    靈力運轉全身,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角落,奪過四根噬魂釘,甚至都就來不及一掌拍死少年,隻想立刻馬上把噬魂釘給插迴去。


    然而,剛迴過頭來就撞上了一個人。


    披頭散發,白發如雪。


    瞬間,薑開呆立當場,身軀劇烈顫抖,自詡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強者,此刻卻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有些幹枯的蒼白手臂搭在肩上,男子開口迴答了他的問題。


    “我讓他拔的。”


    嘶啞的聲音很是刺耳,卻比先前奄奄一息的模樣精神了百倍。


    見此,少年如釋重負。


    這老頭,沒讓他失望,也不枉他費勁心思抗了那麽久的揍。


    少年很開心,薑開卻無比絕望。


    他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此人到底意味著什麽。


    即便是麵對道境強者,被逼無奈他都敢拚死一搏。


    可麵對此人,他完全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心。


    哪怕他狀態不在,較之巔峰一身實力百不存一。


    冷汗已經打濕後背,薑開身子一顫,放下手中的噬魂釘,直接匍匐在男子腳下。


    “前……前輩,此事……此事是我……一人所為,我死有餘辜,但還……還請前輩放過其他人,他們是無辜的。”


    明知自己必死,薑開不敢奢望太多,隻希望能夠給薑家爭取一線生機。


    聽著薑開的乞求,男子一語未發。


    少年靠在角落大感驚奇。


    這人有這麽恐怖嗎?竟然能讓薑開如此害怕。


    更讓他不解的是,這般人物,怎麽會落在薑家手中?


    也就在少年疑惑時,入口處的薑家眾人忽然一陣騷動,有七八人靈力湧動,沒有任何猶豫,爭先恐後的往外衝去。


    給少年的感覺,就好像這座地牢變成了絕地一樣,讓他對男子的身份實力更加好奇了。


    眼看著幾人逃離,男子也不追趕,僅僅是側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出口就成了幾人此生都無法逾越的距,定身站在了原地。


    繼而,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幾個想要逃離的人,就這麽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仿佛被那片空間給吞噬一樣,從頭到腳,逐次而下。


    沒有一滴鮮血流出,可幾人就好像被切片一樣消失。


    幾人詭異的死亡,如同陰雲籠罩眾人心頭。


    再也扛不住壓力,個個麵色煞白,撲通撲通的跪倒在地,顫抖著身子等待審判。


    親眼見到這駭人一幕,少年總算理解了薑開的舉動。


    麵對這種非人的怪物,確實沒有反抗的必要了。


    原來,真的可以用眼神殺人。


    男子也不管跪成一片的人,轉身將沾滿自己鮮血的十字架輕輕放平在地,當作椅子坐下。


    旁若無人的伸手拔出背上刺蝟一般的噬魂釘,因為紮得太深,每拔出一根都會發出嗤嗤的聲響。


    看他自己處理有些艱難,少年起身過去想要幫他一把。


    然而,男子卻抬手阻止了,屁股往右挪了個位置讓他坐下。


    拔出半數噬魂釘,腳下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


    男子的精氣神明顯拔高了一個檔次,這才看向跪在地上汗如雨下薑開。


    “家族與宗門一樣,身為家族子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家族昌盛,他們可以享受榮光,遇到了事情,又哪有逃避的道理,承其榮耀,必擔其禍患,這句話,你應該能懂。”


    “我與人為善,不代表著我不會殺人,隻是一般情況下,很少有人會讓我動怒,而你們薑家,做到了這一點。”


    “所以,你們必死無疑!”


    “我還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會讓你們死得痛快,千年前我做過一次嚐試,開辟了一片六禁空間,結果失誤了,那裏規則變得很奇怪,進入裏麵的人理智存在,身體卻會被殺性所控製,遇到生靈哪怕心中不願,也隻有廝殺的可能,直至一方死亡為止,最後活下來的人無人可殺,便會自己啃食自己,一直以來六禁空間都空置著,如今倒是便宜你們了。”


    男子拔著噬魂釘,聲音平淡,仿佛在訴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可誰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恨意。


    聽著男子的闡述,薑開仿佛看到了家族子弟一個個死在自己手中的場景,包括自己的子孫後代。


    他不懷疑男子話語的真實性,也不想變成那樣,心中發狠,一巴掌就朝自己額頭拍去,想要自我了斷。


    可惜,身體瞬間失去控製,巴掌停在額前分毫卻再也落不下來。


    想要自斷經脈,發現靈力都被禁錮了。


    其餘薑家人也有同樣想法的,可全都與薑開一樣,盡皆僵直當場。


    “我要你們活,你們就死不了。”


    一個人努力了好久,男子終於把所有噬魂釘拔了出來,蹲在地上數了一下,一共一百九十根。


    “我關你們一萬九千年,如果你們能活到那個時候,我不再為難。”


    薑家眾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少年能夠說話卻很無語。


    一萬九千年,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活那麽久嗎?


    即便真的有,他相信這些人也肯定不在隊列當中。


    似乎是察覺到少年心思,男子將散亂的頭發攬到身後,露出了一張俊美無比的臉。


    也是到這時候,少年才發現,這人也就是頭發白,並不是老頭,相反看上去還是個年輕的美男子。


    “你覺得這樣殘忍嗎?”


    這個問題不太好迴答,不過靠男子對自己也沒敵意,少年微微點頭,實話實說。


    “有點。”


    男子卻是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我遠不如你。”


    男子很熟悉的舉動,讓少年眉頭微皺。


    “你認識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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