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跟著其他人一起走下樓梯,在搖曳火光之中緩緩前行。


    地牢以石為壁,每過五步就有掏空成火把槽的空位,沿途的火把足有九對,這樣算來,通道挖得相當深。


    出遊十年一度,上次選拔的時候她尚且是個小孩,比她稍長幾歲的長姐倒是被允許在旁觀看,但對於塞拉菲娜和雙胞胎來說,他們都是首次進入選拔場地。


    她不知道諾堤家族的選拔以什麽形式進行,多拉蒂的考核是純粹實戰,參加者要在指定時間之內殺死一頭魔獸,首五個完成任務的人便算是入選,而每一次選用的魔獸都不一樣。作為合辦者,兩個家族事先會與對方說好選拔的形式,以確保彼此的難度相若,雙方實力不至於太過懸殊──出於某些原因,兩邊都同意這個條件必須被堅守。


    也就是說,參與過那個會議的諾堤成員,反而要比身在多拉蒂的參加者們更早知道選拔內容。護送資格者到法塔市的卡奧.諾堤顯然也是知情者之一,離開別館的時候他還在陽台上隔空對她說了一句“祝妳好運”。


    當時對方的表情實在是耐人尋味。


    一行人走到地牢盡頭,呈半月形的廣場之內,鑿開了二十條通往獨立房間的通道,有低沉的狗吠聲遠遠傳來。塞拉菲娜抬眸看了一眼,走往浮現著自己名字的小拱門底下,左邊是格列多,右邊則是奧戈哲。大概因為父親就站在身邊,正負手看著他們,那三個人都沒有再與她多加糾纏,而是專心地默念禱文。


    塞拉菲娜.多拉蒂把自己的目光收迴來,轉了轉那圈手繩,她不太習慣腕間被什麽東西束縛著,那種觸感讓她不自在。


    拱門上對應的名字一閃,擋在參加者與小路之間,呈透明水紋狀的止步屏便隨之消失。有幾個人為求最快到達房間,竟然全速跑進小徑裏,她見狀扯了扯唇角一笑,卻也沒有把自己的情緒表露得太明顯。


    對於魔獸來說,再沒有什麽比高速跑動中的活物更能激發起狩獵欲了吧。


    直至塞拉菲娜的身影完全消失於黑暗之中,男人才發現自己由頭到尾都在注視著她的背影,連一絲目光都沒有分給另外三個人。相比起毫不辜負多拉蒂之名的三名子女,塞拉菲娜是他接觸得最少,卻也最緊張的一個。


    作為父母,總會對弱勢或者偏激的孩子更重視一些,而她恰好兩項具是──那三個人會對她抱有如此之大的敵意,不斷地騷擾或者挑釁她,報舊仇的意味自然有,但他覺得事情未必這樣簡單。


    十年未見,當年那個衝動卻至少喜怒仍形於色的塞拉菲娜.多拉蒂,已成長為誰都無法捉摸的少女。他不知道她當初決定參與選拔是為了什麽,然而單論私心,男人並不願看見她成功。他到現在都不認為對方具備抵抗其他法師的能力。


    塞拉菲娜以盡量輕的腳步走進房間裏麵,地上大約是裝了什麽機關,她的腳尖甫踏上去,拴在烈火鬣狗頸上的金屬圈便自動鬆開。皮毛呈暗紅色的魔犬雙眸一閃,半刻都不耽擱,便要撲上她的大腿。


    眼看彎似新月的利爪快將觸及衣料,塞拉菲娜往後退了一步,伸出手格擋。


    “路迦……啊,永晝也在。”卡奧.諾堤敲了敲本就虛掩著的房間,走進一樓盡頭的房間裏。當初考慮到永晝會在這裏與他們會合,分配房間的時候給了路迦最大的一間,裏麵連書櫃都有兩個,論起舒適度來還是比不上遠在凡比諾的大宅,卻也足夠少年在裏麵消磨上幾天。


    對於諾堤家族而言,自由時間將會於明天公布出遊組合的時候完結,接下來便是相關的準備,在正式開始之前他們必須了解自己的旅伴,並且作出相應準備。另外四個資格者於今天相約到市中心遊玩,本就不喜觀光的路迦婉拒了邀請,這時候正靠在床上看書──但出乎男人的意料之外,永晝竟然也留守在多拉蒂山,正半蹲下身,拿著根草去逗一頭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奶貓。


    早在卡奧.諾堤走近的時候,永晝便已聞聲看著門邊,比人類敏銳太多的聽覺讓他早早就覺察到來人是誰。直至卡奧現身於他麵前,龍族少年又漠不關心地轉過頭去,仿佛再沒有什麽比把小草上下甩動、引貓來撓更加重要。


    卡奧早就習慣被永晝如此對待。全個培斯洛大陸都知道龍族有多倨傲,隻有最出色的法師才能讓牠們正眼以待。男人知道自己不在此列。


    “多拉蒂的選拔開始了,半個小時之內便會有結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觀賽?或許你會找到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


    聽上去有點意思,路迦想。他是指話語背後的深意。


    資格者不能出席分組討論,但若監督者願意聽他們的意見,沒人能夠指摘諾堤違反規定,更何況多拉蒂根本不會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路迦.諾堤合上書籍,隨手把袖子放下來,一邊招唿龍族少年,“永晝,收拾一下,我們得走了。”


    地牢裏潮濕強暗,水氣充足,本就不是適合烈火鬣狗生存的環境。這無疑會使鬣狗更加暴戾,卻也同時削弱了牠們的實力──攻擊力遠不如在野外遇上的同類。


    這明顯不是一個巧合,而是對參加者的小小偏袒。


    不這樣做的話,塞拉菲娜不認為多拉蒂能從從中抽出五人。


    水係魔法一直都偏重於醫療,極少數法師會將之應用於攻擊上,但隻要共鳴力足夠高,水魔法也可傷人,而且效果絕佳。作為親身受過一擊的人,沒有誰會比塞拉菲娜.多拉蒂更清楚它可以造成什麽破壞。


    女孩閃過身去躲開第一擊,然後倚上石壁與牠對峙。她不是沒想過受些小傷,營造出苦戰一番的情況,然而經過昨晚她已知道這不可行。奧戈哲那一刀割得並不算淺,如果她可以瞬間愈合的話,那麽烈火鬣狗能對她造成的損傷,也理應在她接受治療之前便已完全痊愈。


    相比起冒險被人識破秘密,所以要讓自己看起來以全力應戰,塞拉菲娜更寧願再次被人畏懼甚至鄙棄。


    暗紅色的身影掠過眼前,鬣狗的利爪深深勾在石壁的縫隙之間,以此支撐著身體的重量。牠站的位置相當巧妙,塞拉菲娜下意識把自己的身體轉過另一個角度,讓對方站出自己的視線死角之外,烈火鬣狗卻已洞悉了她的弱點,毫不猶豫地發起了第二次攻擊!


    三個人穿過樹林。


    “聽著,路迦,我需要你的意見。”卡奧.諾堤終於想好了該如何措辭,男人的語氣平淡得不帶一絲感情,說話時甚至沒看向他們兩個,而是直視著前方濕滑的小路,“之前一直找不到時間問,我猜現在算是個適當的場合……假設,請注意我說的是‘假設’,塞拉菲娜.多拉蒂將成為你的出遊夥伴,你覺得要用多久才解決她?”


    路迦眯起眼睛來,他沒想過事態會完全符合預想。


    但他仍然無意透露自己的計劃:“選拔還未完結,而她是個大冷門。”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沒人知道前五名會是誰,也沒人覺得她會是其中之一。但那是多拉蒂的想法,與我們無關。”他撥開了擋路的小樹枝,“我可以用一年傭金跟黃金家族打賭,她會是資格者,唯一無法確認的就隻有名次。不過也不是猜不出來。她隻能是第五名。”


    永晝沉默著聽他們說話。路迦知道他在想什麽。


    對於一個敵對家族的成員來說,叔父的信心未免太大。


    “聽上去很荒謬?覺得不可信?”卡奧發出一個不帶惡意的嗤笑,“半個世紀過去,我的預測從未出過錯,這也是為什麽我會來法塔市:調度一個對諾堤最有利的方案,確保家族的利益。別忘了,他們叫我‘先知’,並不是因為我懂得觀星或者占卜。”


    “你憑什麽如此肯定?”永晝終於忍不住插話,那天晚上隻有三個人在場,若果有第四個人隱匿起來的話他一定能夠發現。“別答我‘直覺’。”


    “你們覺得塞拉菲娜.多拉蒂會趕迴來參與一場注定失敗的比試?”卡奧.諾堤也眯起了眼睛,他做起這個動作來卻比路迦多了幾份狡詐,像是頭太過老練的狐狸,“我的意思是,她十年前可是差點殺死自己三個姐弟,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迴來之後會遭受什麽對待,除非她有非來不可的理由。你今天早上也見過她,路迦,瞧瞧她臉上的創口貼,就會知道──”


    底下根本沒有傷口。路迦把左手放進褲袋裏麵。


    “──她受了傷。你我具知塞拉菲娜.多拉蒂不可能白白受這個傷,她別有所求。或許是靠作弊,或許找到了什麽靠山,總之她敢迴來,肯定沒有空手而迴的打算。無論如何,她必定是今屆多拉蒂裏最大的未知。”


    所以交給他處理?仍然說不通。


    路迦皺起眉來:“我以為對手會是那個……我記不住她的名字,現任家主的長女?塞拉菲娜.多拉蒂的姐姐?”


    “他們怎麽可能敢賭?”卡奧指指他身邊的永晝,見路迦臉色一沉,又澄清道,“單論共鳴力你與她不相上下,多拉蒂是可以馭獸不錯,可是你我具知諾堤還有多少東西藏在袖子裏麵。或早或晚,她不會是你的對手。當然,永晝也是他們拒絕這個安排的主因之一,畢竟龍族從未與法師訂下契約,他們有理由懼怕。在這個情況下,還敢把下任家主推給你的話,那不叫勇敢,那叫愚昧。”


    的確能夠保全那個女孩,但這是以其他人的安危作為代價。


    更準確來說,是一命易一命的頂替。


    “一旦打亂次序,另外三個組合會更危險。”路迦指出,“那又如何解決?”


    “我可沒說過次序會被完全打亂。”卡奧.諾堤眨了眨眼睛,“把彼此的最後一名與對方的第一名組合起來,第二第四,第四第二,第三名正好維持原狀。問題解決了。”


    如此安排之下,雙方的第四和第五名都會處於劣勢,被迫對上等級完全不一樣的對手。以他們的資質,路迦確信那場生死戰不會拖得太久。


    曆屆的傷亡率底線都是四成,今屆情況特殊,但他們也想要堅守這道底線。


    ──以鮮血作為代價。


    “卡蓮和麗塔……”


    “噢,你不需要擔心她們,路迦。”男人深藍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冷酷,可是他臉上的笑容未曾消退,“任何人都是自願參與,從未有誰把刀抵在資格者背後讓她們出賽。你在出發前也簽了文書,不是嗎?”


    他當然簽過。來法塔市之前他足足簽了半個下午的保證書。


    作為出遊資格者,他們應該作好受傷甚至死於敵手的心理準備。縱使沒有人會公開宣告,誰都知道出遊是場冠以遊曆之名的困獸鬥,一場以大陸為疆界、以一年為限期,看起來不像戰爭的戰爭。


    有永晝在他身邊,路迦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有事。當下的培斯洛缺乏有能力屠龍的法師或者騎士,那些人早死在數百年前的一連串戰爭之中,黑暗紀過去之後,龍族再找不到能傷及它們的敵人。


    但路迦從未問過其他資格者,他們如何看待出遊。


    “我知道你對卡蓮一直不錯,我也知道為什麽。”卡奧繼續說下去,“此前十多年你與其他人一直被分隔開,要說感情深厚未免太過荒唐。或許你得問問自己,你真正在意的是卡蓮,還是已經安眠於女神懷裏的人?”


    路迦跨前一步,攔在叔父身前。他臉上沒有表情,但卡奧知道自己的話刺傷了他。


    “我的意思是……”男人把雙手放上路迦的肩頭,深深看進他眼底,試圖以言語寬慰,“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她也簽下了同樣的東西。你不必過份保護她,因為她大概比你更清楚肩上的責任是什麽。”


    鬣狗速度比她快,又找準了她的盲點,塞拉菲娜閃避不及,上臂被抓出了四道深深血痕,女孩低咒一聲。這是她最喜歡的其中一件衣服。


    傷口在下一秒鍾又長出了粉色的新肉,在她重新站穩之前便已完全愈合,連皮膚上殘存的傷口也不可見,就像是隻被魔犬抓破了衣袖一樣。


    足以證明她曾負傷的,隻有濺在上衣的點點血跡。塞拉菲娜仍然在避戰。前三名資格者已經成功殺死烈火鬣狗,她在等第四個人出現。


    “失敗者”這個標簽在多年之前便已牢牢貼在她身上,在多拉蒂眼中的塞拉菲娜不過是個無能的罪犯。建基於這個印象之上,即使她發揮出比其他人更強的實力,也隻可以“僥幸”取得第五個名額。一旦取得比這更好的名次,第五個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她。


    她迴來是想爭取一個機會,而不是別人的注目。


    出現了!


    空中浮現出第四個名字,塞拉菲娜.多拉蒂連看一眼的空暇都沒有,伸手便拍上了魔犬的頭頂。蒼藍色的光亮一閃而過,由頭部開始牠油亮的皮毛寸寸發灰,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冰層覆在血色雙眸之上,尖爪也由根部開始變藍發紫。


    ……當時父親沒停手的話,這便是她最終的模樣。


    serafina八個字母浮現空中,外麵有一瞬間寂靜如死,在他們眼裏,大概從未想過這個名字會有一席位。五名資格者已悉數完成任務,選拔自動結束,走進來的小路也亮起了燈光。


    剛剛目睹自己死法的塞拉菲娜.多拉蒂沿著原路走出去,佇立於小路盡頭的是她神色複雜的父親。女孩聽見了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為另外四人高聲歡唿,還有更多人一臉愕然地看向她,仿佛剛目睹了女神施行神跡。


    塞拉菲娜把左腕的手繩摘下,又塞迴了父親手裏。


    “這樣就結束了。”她說。


    直到冰涼的水晶珠子跌進他掌心,迪齊索.多拉蒂迴過神來,走向了屬於塞拉菲娜的房間。無論方才發生了什麽事,他都無法相信它確實發生過。


    自千年前的蒙恩之人起算,多拉蒂家從未出過一名無法施展魔法的族裔,這也是為什麽他始終不願意放手,至少在那個晚上之前。多少年來他都被告知、被說服塞拉菲娜的才能並不在此,現在她卻是代表黃金家族的五個資格者之一。


    就好像上一刻他還握著一個嬰兒的雙手引領她步步前行,下一刻她便跑得比所有人──好吧,三分之二的人──更快。他不知道康底亞鎮發生過什麽,也不知道塞拉菲娜的左眼是怎麽一迴事,然而她顯然從未放棄過自己。


    正正是這一點讓他尤其驚訝,也尤其動容。迪齊索急切地走到小路盡頭,唿吸比平常重了一點,但他知道沒人聽得見這小小的破綻。


    渾身發藍的魔犬伏屍於他腳邊。


    猶如被寒氣侵染,充斥於頭腦內的所有熱血於一刹那凝結成霜。相比起進入房間之前,他仍然無法如常思考,然而此刻他上揚的唇角經已迴到它們原本的位置。有什麽正霸道地吸去了男人的全部思緒。


    他沉默著站了片刻,慢慢地、慢慢地彎下腰去,以指尖翻弄烈火鬣狗的屍體,又不死心地檢查了一下牠冰藍色的虹膜。這的確是他當年用在她身上的那一招,那時候他中途停下了,現在她完成了整個過程。


    在六種共鳴力之中,塞拉菲娜.多拉蒂覺醒的偏偏是水元素;在水元素之中,她用來完成任務的偏偏是這個魔法。迪齊索無法想像她是以怎麽樣的心情、運用曾差點便殺死她的方法,去殺死身前這頭鬣狗。


    這絕非巧合,男人聽得見塞拉菲娜想要告訴他的話: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受害者,而是有能力傷害別人的加害者。


    “父親,諾堤家族的人想要見……”背後有人喚他,是長女桑吉雅。迪齊索扶著雙膝又站直了身,轉眼望向桑吉雅,她的表情同樣複雜得無從剖析。


    “我聽見了。召集其他人到主宅開會,我馬上會出去。妳和格列多他們留在這裏收尾……還有,通知神泉那邊。妳知道該說什麽的。”


    卡奧.諾堤拍了拍路迦的肩,在後者耳邊說了句“最好別讓永晝說話”之後,便跟著多拉蒂家的長女──路迦到現在還是記不住她的名字──到主宅裏參與會議。


    路迦目送對方離去,永晝把雙手放在褲袋裏麵,裝作聽不見那句忠告。落選的多拉蒂陸續走出地牢,臉色神色各異,話題卻環繞著同一個人。兩人聽了片刻,是在討論塞拉菲娜.多拉蒂作弊的可能性。偽先知的預言果然應驗,出乎大部份人的意料之外,她擠上了第五名的位置。


    在數十個金發的法師之中,兩個黑發的少年變得格外惹眼。路迦.諾堤保持著自己的撲克臉,一邊消化著叔父向他透露的訊息,一邊在等他們該見的人:作為龍族成員和諾堤半個資格者,於情於理,永晝都應要來拜訪迪齊索.多拉蒂。


    在參選者走了大半後,他們才看見了那兩個人。


    塞拉菲娜從樓梯底不疾不徐地現身,而她的父親跟在她身後兩步,過程全無交談,甚至連眼神交流也欠奉。永晝發出一個帶著笑意的鼻音,龍語的吐字含混得幾不可聞,“看她的左上臂。衣袖被狗抓破了,還留了一點血跡,但沒有傷口、甚至沒有帶疤。我就說我昨天晚上沒看錯。”


    倚在樹身上的路迦.諾堤沒有答話。隨著兩人走近,他直起身來,示意永晝與他一起去向法陣口。塞拉菲娜.多拉蒂大概不知道,但諾堤家族正提出一個分組方法,而這個計劃會得到多拉蒂家族絕大部份人的支持。事實上,迪齊索.多拉蒂不參與會議的話,路迦毫不懷疑,議案可以一致通過。


    他朝迪齊索點了點頭,“多拉蒂先生,這是之前向你提過的……參與者。他剛剛到達法塔市,特意過來拜會。”


    男人打量了永晝一眼,看後者沒有開口或者握手的意思,便很識相地僅以點頭迴應,“幸會,永晝先生。如信上所言,隻要你們能夠信守之前洽談過的條文,相關的文書不日便會批出。接下來我們還有事要做,請恕我們失陪。”


    塞拉菲娜並沒有問到底是什麽事非現在做不可。


    她已心中有數。作為被人傳誦成“黃金家族”的多拉蒂,他們的規矩與儀式不勝枚舉,當中有些僅僅是從前人處流傳下來的習俗,也有些是從精靈聯邦那裏學過來的小把戲,而他們等下要去完成的一個,是為數不多、真正有用處的儀式。


    所謂“有用”的意思,當然不是對她有用。


    路迦.諾堤和那個叫永晝的龍族少年已經離開。或許是她多想,這兩個人特地在選拔完結後過來,似乎並不是為了拜訪父親這種小事。


    迪齊索.多拉蒂轉身看了看地牢,以同樣的方式把法陣關上。塞拉菲娜不知道山裏還有多少個類似的裝置,然而下一次開啟這個法陣,應是十年之後了。


    “我們走吧。”男人這樣說,眯著眼睛抬頭,天空萬裏無雲,是個就算在法塔市也難得一見的好天氣。時近中午,陽光漸漸熾熱起來,照在人身上能把身體烘得暖暖的。“妳知道我們即將到哪裏去嗎?”


    塞拉菲娜閉上眼睛深唿吸一口氣。“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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