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一把抓過在旁邊往身上貼防禦符的清故神君,而清故神君卻也不傻,他往嘴裏丟了一顆丹藥,登時隱蔽了身影,不知道躲藏在了那裏。


    行夜怒吼一聲,儲物戒中飛出六、七件極品法寶,擋住了這一劍,然而雪阿劍上的雪山冰種之力,卻依然來到了他身前。


    原本行夜不該懼這雪山冰種,可他如今身體中已經藏有無妄之火,當無妄之火感知到雪山冰種之力,立刻引發了共鳴。


    行夜隻覺得身體冰寒徹骨,而肺腑丹田卻在熊熊燃燒,那與他設想中的融合完全不同,未經他煉化的兩種力量不斷碰撞,似乎將他身體內當成戰場,正在決一死戰!


    無妄之火是自無妄中生,乃是世間最不穩定的火。


    雪山冰種是自雪山孕育而成,乃是世間最純淨最堅定之物。


    隻有兩者煉化,冰火相合,才能吸收二者的不世威力,成就渡劫修為。


    可如今行夜沒能馴服無妄之火,而僅僅是將其藏在丹田處,突逢冰種寒意加身,自是要痛苦異常。


    這兩種最霸道的元素之力往來衝撞,幾乎讓他氣為之閉,行夜趕忙從儲物戒中取出數枚法寶,然後伸手一抓,將躲在一邊的林續風捉在手上。


    “你這廢物,報答本座的時候到了!”行夜渾身哆哆嗦嗦,一手拎著林續風的脖子,另一手直接穿進他的丹田,在裏麵尋找鼎爐。


    林續風麵色蒼白,終於維持不住笑容,麵上全是扭曲,他顫栗哀求道:“求老祖饒命,老祖說過會以法門取出,饒我性命的啊!”


    “不過是個丹畜而已,反正你這身體也破敗得不堪大用,早早輪迴也是本座給你積德!”行夜根本就沒準備給林續風活路。


    夏承玄自然不會讓行夜有喘息的餘地,但行夜的法寶也十分難纏,畢竟是萬年的修真歲月中積累出來的保命家底。


    可在這時,林續風的嘴角卻漾起了一抹奇詭的笑容:“既然這樣,那就容在下,也為您老積個德吧。”


    行夜的手剛碰觸到林續風體內的鼎爐,便大驚失色。


    修士的丹田處,本是血肉之軀,然而在修煉之中,生出一方體內淨土,從中蘊養本命法寶及金丹元嬰。林續風的丹田處,與他人還不同,他並無真正的元嬰,而是因為修煉行夜的鼎爐法門,而在丹田處煉成一方熔爐。


    可這鼎爐卻發生了變異,產生了吞噬之力。


    吞噬之力在修真界算是最邪門霸道的一種能力,將他人之修為轉化為己用,是魔修最愛的功法。而這鼎爐卻是自然異變,若是行夜用了,自不必擔業障,也不入魔道,所以當他得知林續風的鼎爐異變後,才欣喜若狂。


    如今他隻能用這鼎爐來化解體內的無妄之火,以及被夏承玄牽引的雪山冰種之力。但讓他震驚的是,這鼎爐並沒有因為滴過行夜的精血而認他為主,卻反過來吸收他的修為。


    行夜的冷汗立刻便流了下來。


    “林續風,你竟然敢陰本座!”行夜怒吼。


    林續風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一邊的夏承玄,低聲說道:“老祖怕是貴人多忘事,我林家大小數百口,不也是被你做成了丹畜……所謂因果報應,不過如是啊。”


    但是夏承玄的心卻係在天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上空飛過的紫色彗星所吸引,那上麵傳來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讓他幾乎失控!


    那是成為魔尊後,飛赴太和的阮琉蘅!


    夏承玄渾身冰冷,他幾乎立刻就知道阮琉蘅在想什麽,成為魔尊後的她,怎麽可能與修真界為敵,必然是心死如灰,此時此刻竟然是要迴太和赴死!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心中已有決斷。


    夏承玄握緊了手中劍,看向夏涼,一字一句道:“我將與世為敵。”


    夏涼抖了抖身上的毛發,瑩潤的狐眼看著他,迴應道:“你將與世為敵。”


    兩個人都已經心生默契,生死與共。


    而此時,景熙宮廣場上空已經密密雲集了黑壓壓的劫雲,夏承玄的晉階天劫才剛剛準備落下。


    夏承玄再不言語,他看了看天空,收迴了行夜身上的雪山冰種之力。


    他將鐵馬冰河劍域縮至身前三尺絕對劍域,然後將雪阿劍祭起,縱身躍上。


    “林續風,你我舊賬,來日再算。”夏承玄丟下這一句話,便帶著夏涼,禦劍飛出景熙宮,向著上空的紫色彗星一路追去。


    此時的行夜,已經半癱在地上,因為要保持被鼎爐吸納的樣子,而被林續風拖著手,身體正在迅速老化。


    而林續風則是春風滿麵,他看向夏承玄禦劍飛去的方向,陰毒的眼神泛著綠光,仰天大笑,恐怖淒厲的笑聲綿綿不絕。


    ※※※※※※※※※※※※


    銘古紀4745年,未月二十三日。


    天穹上,紫色彗星向著太和山脈遙遙飛去,隻留下彗尾掃過淩亂的雲痕。


    而半空中,一道禦劍的身影,正撐起冰晶閃爍的絕對劍域,亦是追逐著彗星的軌跡,向著太和疾飛。


    那道身影的上方,正凝聚著一次次天劫,一方方天象,一道道法門。


    他竟然是在一邊禦劍飛馳,一邊迎戰天劫!


    絕對劍域核心處,夏承玄撐起了寒冰屏障,凍結了身畔的氣流,仿佛形成一條透明的水晶通道,隨著他的身影向前方蔓延。


    不管是元嬰期的天劫、心魔劫,還是化神期的雷劫,層層疊疊,往來交織,全都向著夏承玄劈了下來。


    若是心魔,斬了便是。


    若是天象,破了便是。


    若是雷劫,抗了便是。


    若是法門,捱了便是。


    夏承玄此時此刻什麽都顧不上,夏涼在他身邊禦使八相盾魄,從琉璃石中招出各種法寶,來減緩天劫的威壓,再不斷取各種丹藥幫他迴複創口。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修士都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見到過這種亡命的晉階,而且竟然元嬰期與化神期的天劫夾雜在一起往下劈,那道飛赴太和的身影究竟做了什麽?


    太和劍修,果真如此瘋狂!


    ……


    但是阮琉蘅並沒有感受到下方那道追隨她的身影,盡管手中的焰方劍不斷傳來熟悉的唿喚。


    因為她神識中的邪念一直在侵擾著她,無數悲傷、怨恨的情緒在折磨著她。


    阮琉蘅心碎欲裂,她此時眼中隻有一個目的地,心中隻有一個信念。


    迴太和,迴家!


    作者有話要說:阿玄一路開著水晶通道,扛著各種天劫天象法門雷劫追妹子,


    這景象,在修真文男主裏,也算獨一份兒了吧?


    有點小苦逼,有點小熱血……


    最重要的是,足夠爺們兒!


    ☆、第146章 5.08


    當魔尊的氣息出現在太和護山大陣之外,所有人都沒有驚訝。


    銘古紀與其他紀元不同,除銘古紀之外的每一個紀元,都至少有兩名以上的渡劫期修士可以與魔尊抗衡,隻有銘古紀,除了太和的“太和初開劍陣”,幾乎沒有能與魔尊的一戰的修士。


    太和早已開始備戰,飛在主峰之前的,是以太和四位大乘期老祖為首的太和初開百人劍陣。


    所有人嚴陣以待,下方百人皆為元嬰期以上修為,按照天罡地煞之位持劍而立,四位大乘期老祖各持四象方位,擎起一方劍域。


    那裏麵有掌門穆錦先,有劍閣長老們,有太和的峰主們。


    那一張張麵孔都如此熟悉。


    槐山神君、純甫神君、羅七神君、邵鎮神君……


    月澤真君、靈武真君、衝離真君,單不我,芩鬆……


    她的師父,她的師兄,她的戰友,她的同門。


    阮琉蘅遠在空中便已經感知到一道道熟悉的氣息,她心中激蕩,可越是臨近太和,她的情緒便越複雜。


    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嗎?


    不,她根本什麽都沒有做,這噩運便降臨到了頭上。


    像是歸家的遊子嗎?


    不,沒有一個遊子歸家,是為了給自己送葬。


    她滿腹的辛酸和委屈,可她已經知道,在太和不會再得到任何撫慰……


    因為她是毀天滅地的魔尊啊!


    阮琉蘅閉上眼睛,在護山大陣高空從天而降。


    此時的護山大陣已經辨不出她,向阻擋敵人一樣撐開結界,可她畢竟是魔尊,魔氣所到,護山大陣寸寸龜裂,紫色彗星貫穿障壁,直直墜落。


    太和十八峰重新出現在眼前,明明幾個時辰前還從這裏下山,可迴來的時候,已經恍若隔世。


    不,現在的她,應該已經不能算是隔世之“人”了。


    她很快便看到在主峰列陣的諸位同門,看到他們表情各異。


    用哀傷湛藍眼睛看著她的,是立於青龍位的師父滄海元君;嘴唇翕動,卻什麽話都說不出的,是立於玄武位長寧元君;目露不忍之色的,是立於朱雀位的季羽元君;故作淡漠的,是立於白虎位的真寶元君。


    失魂落魄的,是師兄穆錦先;不敢置信的,是三師兄止陽真君。


    其他人的神色更複雜,有人一直在搖頭,有人憤怒,有人彷徨,有人迷惑,有人眼含淚光……


    可她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到憎惡之色。


    阮琉蘅心頭一哽,她此時此刻竟然想的是——魔尊是我,而不是其他人,真是太好了。


    ※※※※※※※※※※※※


    太和初開劍陣無盤,但陣法之外有四位大乘元君的劍域,阮琉蘅極力收斂了紫微魔域和遍身威壓,如一道星光墜在陣法中心,靈力的摩擦帶起一陣漩渦。


    她終於來到劍陣之前,身形踉蹌,她此時腦海中仍然有各種聲音在拚命引誘她墮落,一陣陣殺意不受控製地從她身體中湧出。


    當她還欲再行一步,真寶元君卻持劍喝道:“棄劍止步!否則劍刃加身!”


    身後百人亦是齊齊發出一聲:“棄劍!”


    阮琉蘅麵色慘白,強忍殺念,用盡全力將手中焰方劍插在身前三尺處,單膝跪下,低頭道:“太和逆徒阮琉蘅,前來向諸位老祖前輩請罪,弟子自知罪無可恕,願在此伏誅,絕不反抗!”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滄海元君在陣法左翼,他手中持劍,看著眼前滿身魔氣,似是陌生似是熟悉的女子,半響才道:“你抬起頭來。”


    阮琉蘅緩緩抬頭,滿臉已是淚如雨下,低低喚了一聲:“師父!”


    滄海元君雙手發抖,那分明還是他的小徒兒,可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明白,此時,也已經不想明白。


    阮琉蘅叩首道:“師父,徒兒曾想過自戕,可這身軀已不是人身,我此時身上皆是魔氣,識海中滿是殺聲,卻無法傷害自己分毫,企盼迴到太和,能死在太和劍下,死在師父的劍下,蘅兒無怨無悔,此生能為太和劍修,能拜在師父門下,是蘅兒這一生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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