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內所有物品都被熔成一團團的焦黑物,而地上兩具屍體,都不成樣,像是被猛獸撕咬過一般……


    那弟子不敢再多想,他臉色發白地服下丹藥,開始收拾起殘局。


    而另一邊,當行夜迴到寶殿,林續風已經垂首等旁邊。


    行夜抬眼看向這個不管遇到什麽事,臉上都會掛著謙和笑意的青年,一掌括了過去!


    林續風被抽得如同破敗的木偶,然而還半空中時,又被行夜抓了迴來,一把折斷了手臂,再拖著他已經骨折的手臂往後殿走去。


    而林續風的臉上,依舊是不變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已經他臉上凝固,又像是已經成型了的麵具,再也摘不下來。


    所以也不會有知道他的疼痛,他的喜悅。


    進了後殿,便有迎了上來,那弟子喜上眉梢,口中匯報道:“稟報師尊,此次新製的一批丹藥竟得了四成,且丹品都不錯,成色上佳!”


    行夜冷冷“哼”了一聲,並不見喜色,那弟子也是個機靈的,知道此時師父心情不好,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這名弟子名叫清故,是行夜從衍丹門挖過來的狠角色,亦有化神期修為,曾經因為修煉邪丹而被衍丹門不容,是行夜私下救了他及其一脈逃出衍丹門,如今行夜座下研製丹藥,是除了清吾清臨之後,最為得力的弟子。


    行夜將林續風丟了後殿中央,他自己慢慢踱步坐上方主位,斜倚作為上,用手背托著腮,看上去似是極不意地問道:“體內的鼎爐練得如何了?”


    林續風答道:“迴稟老祖,已煉出了三方印,六厚土。”


    行夜臉色陰沉了下來。


    林續風看不到行夜的臉色,但他依然繼續說道:“雖然速度不快,但小修煉中有了奇遇,雖然達不到老祖要求的八方印,十六厚土,但卻發生變異,恐怕比以前更有助於老祖的計劃。”


    “哦?什麽變異?說來聽聽。”行夜不緊不慢地說道。


    林續風臉上肌肉突然扭動了下,或許是他想做一個其他的表情,又或是想到了什麽,他更謙卑地迴道:“吞噬之力。”


    景熙宮的上空傳來一聲如同夜梟聲的長笑。


    “林續風,若是好好修煉鼎爐,本座這座下首徒之位,便為而留!”


    ※※※※※※※※※※※※


    蒼梧一役,阮琉蘅身心俱疲,連禦劍的靈力也難以維係。辭別了蒼梧諸弟子之後,夏承玄便離蒼梧山最近的燕國尋了一處小城鎮,暫時安置下來,讓阮琉蘅能安定下來迴複靈力。


    嬌嬌繼續靈獸鐲中沉睡,阮琉蘅入定的過程中,夏承玄、阿鯉、夏涼三幾乎是足不沾地外麵跑動。


    夏承玄和夏涼是忙正事,而阿鯉則是……


    如魚得水。


    夏承玄托付他照顧阮琉蘅,因此給了他一大筆靈石。一入夜,阿鯉便化了形,出去買了許多好吃好玩的,像是拚命往家搬運糧食的倉鼠,看到阮琉蘅從入定中醒過來,立刻從儲物袋裏掏出寶物,一一羅列阮琉蘅身前,討好地看著她。


    醬肉包、糖葫蘆、話梅糖、炸餛飩、烤魚串、糯米糕、紅豆餅……


    紙鳶、風車、木牛流馬、油紙傘、糖、拐杖……


    “凡間真是太好玩了,剛一到傍晚,夜市就開了起來,入了夜,鎮子的東北角還搭起了戲台,唱的戲是漂亮的田螺姑娘報恩的故事,可吾覺得田螺哪有鯉魚漂亮,鯉魚又哪有們橫公魚漂亮!白送給吾,吾都不要!”他討巧賣乖,特意緩和阮琉蘅情緒,“不過鎮子裏的姑娘,沒一個比主更好看,主比所有橫公魚都好看!”


    所以放心吧,夏承玄那小子不會出去采野花的!


    要是他敢找,吾就一尾巴拍死他!


    阮琉蘅伸出手,摸了摸阿鯉的頭,卻是不想說話。


    她是修士,不會為了生死過多傷感,但不停推演蒼梧命運的同時,卻因果上有了頗多體悟。


    一飲一啄。


    有因必有果。


    她歎了口氣,遙遙看向窗外。隻是不知道這果究竟應何時,何地,何,唯有祈盼蒼梧弟子重新振作,能夠將明潛真君的風骨傳承下去。


    “阿鯉,們這個鎮子呆了多久?”


    阿鯉海底生活慣了,其實時間概念並不強,他想了想自己最近吃了多少次夜市,說道:“吾已錢婆婆那裏買過七碗豆花,想來應該是過了八天。”


    “阿玄可有迴來?”


    “中間迴過兩次,前次迴來的時候,說已經派暗中保護蒼梧弟子,叫不要多想。”


    阮琉蘅定下心來,又看了看阿鯉和嬌嬌的傷勢,都恢複得不錯,便安心小鎮裏等夏承玄歸來。


    ※※※※※※※※※※※※


    又過了三日,夏承玄隻身迴到客棧。


    阮琉蘅問道:“夏涼可好?”


    夏承玄雙眸看著她,帶著些凝重地說道:“他沒什麽大礙,因為想盡快迴到巔峰狀態,所以已經陷入深眠開始加速修煉。倒是,隻知道關心別,卻不想想自己是否安全嗎?”


    阮琉蘅倒是被他問住了,奇道:“已有百年不出靈端峰,怎麽會有問題?”


    夏承玄看她困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辛苦畢竟沒有白費,如果不是他去調查,也不會知道這麽多秘聞。


    他便似笑非笑地用手點點桌麵,沉吟了片刻,開始說道:“遇到之前,雖然秘境也經曆過衝突,卻大體順風順水,萬事順遂,更很少受傷。”


    “而遇到之後,的災難才真正開始。”


    “劍廬祭典被三重天賀秋挑釁,至此,莫名其妙被九重天外天的修士盯上;劍廬祭典之後,出發去往朱門界應援,既要應對九重天外天的發難,又被魔修重傷,導致進入心魔境;立危城十年後,迴到太和,又被派往大秘境琉璃洞天,而那裏竟然有一條大乘期修為的魔龍等著;因失誤,百年禁足,卻其間被召喚去無常小鏡;此次與同來蒼梧,因為族泄露行蹤,害受到連累。”


    “這些跡象,除了無常小鏡卻為偶然,其他竟都被查到了蛛絲馬跡。”


    “九重天外天為何劍廬祭典突然發難?”


    “為何八重天姬無惆要算計於?”


    “朱門界的魔修是誰放進去的?”


    “心魔境時,如不是季羽老祖相救,會不會就此入魔?”


    “為什麽會有從格物宗泄露出大秘境琉璃洞天與羅刹海有關?”


    “為什麽蒼梧發生這麽大的滅門慘劇,卻無一門派相助?”


    ……


    阮琉蘅被問得心中震驚,啞口無言。


    夏承玄皺眉道:“世間似乎被一隻巨大的手操縱著,一步一步把們推上一條詭秘的道路。”


    阮琉蘅沉吟半響,用天演術把與夏承玄相遇至今的故事推演一遍,默默點頭。


    “如所說,這一係列遭遇看似獨立,但絕非偶然。太和成長了兩千多年,並未遇到如此頻繁地異狀,直到相遇……莫非其中有什麽?難道是行夜幕後所為?阿玄現可有眉目?”


    夏承玄看著她清澈的眼睛,搖了搖頭,說道:“暫時的線索還不足以讓觸碰到核心,僅僅能判斷這一切應有聯係,而九重天和行夜似乎沒有瓜葛,看起來並不單純是因而起,或是與有關。需要進一步收集更多的信息,也許才能找出幕後黑手。等過幾天的靈力大體恢複後,們就迴靈端峰,繼續收集消息,水落石出之前,們暫且不要離開太和。”


    因為這天下,恐怕沒有比太和更安全的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阿鯉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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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阮琉蘅看他擰緊的眉間,安撫道:“並非脆弱之,如有想打的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至少有自信護得靈端峰弟子周全。們暫時留太和,也並非膽小怕事,而是盡量不打草驚蛇,待查探清楚,必定要將黑手擒入玄武樓,永世鎮壓。如若這件事並非僅僅關係們,而是危害修真界安危的話,必要時可以請宗門協助,務求蒼梧派的悲劇不再重演!”


    她說得真誠,一臉正氣凜然,目光堅定,令動容。


    夏承玄抬眼看她,臉上神情又有些似笑非笑,星眸燈光下燦爛異常,流轉了一些情意。


    “倒是……真的很信任啊。”


    阮琉蘅微微一笑道:“因為阿玄是看著長大的啊。”


    這話一出,夏承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追求心上的路上,大概沒有比聽到這一句更受挫折的了,可眼前卻毫不知情,仿佛天經地義,他還是她眼裏的那個少年。


    “胡說什麽,爺來到靈端峰的時候就已經十五了,凡間十五歲知道意味著什麽嗎?要不是夏家家訓,房裏都能放了!”


    阮琉蘅不太理解,她眨了眨桃花眼,似乎是詢問:“房裏放幹嘛呀?”


    夏承玄一時語噎。


    他有一種調戲阮琉蘅卻被對方反調戲了一把的錯覺,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好燈光下並不明顯,他咳了一聲。


    “這裏麵還有一點很詭異,查過近兩年前魔修的動向,發現魔修進了銘古紀後,活動與曾經無異,卻直到最近幾百年才開始活躍起來,原因當然大家清楚——他們掌握了可以掩蓋身上魔氣與墮魔印的法門,而且如今他們雖並不比曾經肆虐,卻有的放矢,幾乎魔修的每一次大動作,都與相關。”


    客棧的桌子上有陶製的茶壺茶盅,他隨手取了三個出來,手指凝了絲劍氣,茶盅上刻下代號。


    然後手輕輕一晃,指尖出現一朵冰雕桃花,放這些茶盅中間。


    他手指蘸水,這些茶盅和桃花中間劃了幾道線。


    阮琉蘅一下子看明白了。


    寫著“修”字的茶盅代表以太和為首的修真界,寫著“九”字的茶盅代表獨立於間之外的九重天外天,寫著“魔”字的代表魔教。


    這三方勢力中,都與阮琉蘅有了一些微妙聯係,而且互相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不知道身上有什麽,可以讓九重天與魔修同時覬覦,而他們又似乎並不合作……”夏承玄緩緩推演道,“這其中,最可怕的便是,魔修已經滲透入修真界的高層,他們潛藏們身邊,對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從而布下一個個局。”


    阮琉蘅不由得站起身,她轉過身,推開客棧的窗戶,看著外麵一輪殘月,定了定心神後才道:“不知道究竟身上有什麽值得去覬覦,羅刹海並非稀罕秘境,其中也無寶藏,而本身失去十三歲前的記憶,可那時候隻是個凡,又能做什麽?”


    “也莫要想太多,他們遲早都會露出馬腳的。”夏承玄似乎是想道了什麽,眉間帶了些狠戾之色道,“這世間,隻要有所求,就必有所失,會讓傷害的失去一切。”


    她一聲歎息。


    “阿玄,恐怕永遠都不會懂得,為什麽有要以殘害他作為手段來得到力量,絕不會束手待斃,必將與之周旋到底。修煉之一途,有明潛真君那樣怡然自得的大道,也有等太和劍修的兵刃之道,可殊途同歸,們所期盼的,都是天下太和。阿玄,身負大機緣,一定要記住,即便有事,也要……”她心底有深深的擔憂,“以大局為重。”


    夏承玄所展示出的力量越來越可怕,阮琉蘅自信有生之年可以將他歸攏正道,可一旦她有什麽意外,恐怕就再也沒能壓製住他心中的戾氣。


    而夏承玄比她還懂這一點,他隻是撇嘴笑笑,說道:“不會有事的。”


    “阿玄……”


    夏承玄抬起手,打斷了她,堅定說道:“這修真界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一塵不染,修士為什麽修煉?大多數,除了冠冕堂皇的大道之說,便是要求個長生。所以貪生怕死不過修士。不過同時,他們也是最趨利避害的,隻要有利益,即便是同門也會撕破臉。大家自掃門前雪,蒼梧被滅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大部分修士之冷漠自私,超乎想象。魏國大乘修士行夜除了不以魔氣為生,又與魔修何異?可正道隻因為需要他的力量,便對他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是太和,也被條條框框所束縛,無法幹預。”


    “阿阮,總有一天,也要去管這些修士不去管的事,遵循太和畢生三斬的戒律,可心中之不義,卻比們都要嚴苛,所以這天道究竟是否懲罰,便要看一看,試一試。”


    “的大道,必將重建天地秩序,還,還蒼梧一個公道!”


    阮琉蘅定定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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