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琉蘅突然有點恍惚,扭過頭去。


    夏承玄知道她害臊,也不再作惡,指尖引出一滴心頭血,滴這玉墜上,瞬間不見,隻是原本透明的玉墜,如今變成了血紅色。


    他再將玉墜放這枚無花果之上,輕輕鬆手。


    這玉墜染了夏承玄的心頭血,便真的如同一滴血,落入了無花果中消失不見。


    隨後無花果樹開始抖動起來,樹葉沙沙作響,不停掉落,引起一陣旋著無數綠葉的風。


    當風過後,無花果樹下,空餘一地落葉。


    ※※※※※※※※※※※※


    七國聯盟,魏國,都城丹平,景熙宮。


    景熙宮坐落皇宮正中,甚至比魏國帝王的居所更像是丹平城的中心。雖然宮殿並不大,但入了宮殿內部,開啟了機要開關,才會發現其中另有乾坤。


    一個穿著黑袍,臉罩兜帽的修士自東方疾飛而至,皇宮上空形成一道黑色的煙霧,幾乎看不清身形。待他飛到景熙宮上空,收了神通,足下閃過結界的光芒,才進入了景熙宮。黑袍修士掐法訣驅使大殿上方懸掛的金色陣盤,機關輕微的叩嗒聲後,一道幽暗的入口靜悄悄地出現旁邊。


    順著密道走下去,裏麵才是景熙宮的真正所。


    那是比地上皇宮更富麗堂皇、規模宏偉的地下宮殿群。


    但這繁華景象卻透著一股死氣,偶爾傳來一聲聽不出是男是女的慘叫聲,還有一些讓聽了頭皮發麻的奇怪咀嚼聲。


    黑袍修士對這些司空見慣,他目不斜視地順著通道向前走著,一直走到中央最大的寶殿,清咳了一聲,翻下兜帽,露出英俊年輕的麵容,隻是右側眼角下方一道傷疤,壞了整張臉的美感,顯得有些猙獰。


    他極恭敬地門外說道:“弟子清臨,迴來複命。”


    裏麵傳來行夜淡淡的聲音:“進來。”


    清臨並沒有推開門,他身形化作一陣煙,飄進了寶殿內,而後殿內成型。他一進來,便感到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一個趴地上的粉衣女子,一臉蒼白惶恐,扭動著身體爬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黑袍,哭叫著:“救救,救救,實是受不住了,求求們放過!”


    清臨像是有些憐惜,又像是有些興奮,他右側眼角抽動了下,那傷疤扭動了一下,像是條會跳動的蜈蚣。他柔聲哄道:“哭什麽,伺候道爺不開心?又不會死,看這樣子,至少還能用上幾十次,乖乖的孝敬道爺,來世投個好胎。”


    他使了個眼色,旁邊一個麵帶微笑的僮兒便扯著那女子的頭發把她拖開,口中道:“清臨師叔就是好脾氣,其他師伯可不耐煩,早就一腳送她入輪迴了。”


    後麵又過來一個白衣僮兒,端著托盤,上麵一丸紅藥,笑道:“誰不知道清臨師叔的手段,過一會兒怕是要她巴不得入輪迴呢!”


    清臨拿起紅丸,看了看成色,一口服下道:“最近丹畜存貨如何?一會連同這個,一起送入殿中。”


    “但憑師叔吩咐。”兩個僮兒齊聲道。


    清臨笑了笑,眼角下的傷疤便又跳了跳,看著十分駭,兩個僮兒垂下眼睛,後頸上都是冷汗。


    這位小師叔可是個傳奇物,他入行夜門下之前,曾是黑市擂台裏赫赫有名有名的殺王。後來修道,明明可以去掉滿身傷疤,可他偏偏不,甚至元嬰期重塑身體時,也完好地複製了從前的傷疤。


    他對傷疤很著迷,所以也喜歡身上製造傷疤。寶殿侍奉的僮兒不少都給他毀過容,現這兩個是比較得他歡心,最主要是相貌也平平,勉強算是清秀,所以還是原來樣子。


    清臨繼續往後殿走,一路兩邊都綁縛著嘴巴被塞了東西的,有男有女,但都是青壯年,麵帶痛苦地看著他,有的是哀求之色,有的充滿恨意……他很享受這樣的目光,看到角落裏還有一個目光已經呆滯的漂亮少女,心立刻一動。


    當他自少女身邊走過後,那少女的臉上,再也看不出是的樣子。


    ……


    越是臨近後殿,則越是安靜,兩邊的丹畜漂亮得像是標本,他的手便有些癢,正想留下點什麽時,後殿的門開了,一個五官比女子還精致,氣質如竹如蘭的年輕男子施施然出來,拱手道:“清臨真君,這些擺設可是老祖最喜歡的,您可手下留情,”他不卑不亢地道,“別讓老祖等急了。”


    清臨不輕不重的一腳踹過去,輕蔑地說道:“林續風,竟然叫這麽個丹畜爬了上來,別雞毛當令箭,滾一邊去。”


    林續風生生挨了一腳,嘴角溢出了血,默默退到了一邊。


    清臨整理了下衣冠,進了後殿,便看到行夜正捧著一卷丹譜研究,兩邊各起三座一高的丹鼎,每個丹鼎配了兩名弟子負責控火煉丹,後麵還有一些備用的丹畜正等著試藥。


    清吾神君坐行夜元君下首,正觀察一名中年丹畜的反應。


    他跪下行禮道:“見過師父。”


    “嗯。”行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清臨起身,再行禮道:“見過大師兄。”


    清吾並不看他,隻是頷首道:“師弟有禮。”


    跟清臨身後的林續風則是默不作聲地走到角落看著那些丹畜,自從他脫離了丹畜行列,行夜給他的任務便是看管這些丹畜。


    丹畜,丹畜……明明都是,進了這景熙宮,就成了丹畜。


    他抹了把臉,順耳聽清臨真君迴報道:“弟子此行不負師命,立危城附近捉到一名夏家子弟,一路上弟子也有拷問,但夏家孽障鐵口鋼牙,撬不出什麽話來,如今還請師尊定奪,可是要搜魂?”


    他從衣袖掏出一個小袋,林續風看得清楚,那是可以裝的擒拿袋。袋口鬆開後,裏麵滾出一個滿身是傷,臉上被劃了幾道翻肉血口的高壯漢子。


    那是立危城中曾經與夏承玄接頭的東海散修夏啟悟。


    行夜放下丹譜,冷冷打量了夏啟悟一眼,從座榻上下來,走到他身前,淡漠地說道:“別以為們最近的舉動本座不知道,隻當們是跳梁小醜而已,無論們是想反撲,還是要護住夏承玄,都隻是白費勁。”


    夏啟悟喉頭動了動,吐出一口鮮血,咬牙切齒地說道:“老畜生……”他被下了禁製,否則早就自爆內丹了。


    行夜對辱罵已經無動於衷,他也懶得再廢話,一手握住夏啟悟的天靈蓋,另一手施展法訣,一道陰毒的靈力滲透進他的神識,夏啟悟便渾身抽動起來。


    這是修真界最陰毒的秘術——搜魂術,可以得到被施術的所有記憶。


    隻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行夜的手離開了夏啟悟的頭顱,旁邊自有僮兒遞過溫熱的手巾,他擦了擦手,嗤笑道:“想去找夏家秘藏來對付本座?正好把們一網打盡!清吾,可願意走這一趟?”


    清吾神君立刻起身道:“弟子領命!”


    行夜元君此時似乎想起了什麽,麵上泛起惡毒的笑意,他看著一向得力的座下首徒,字字誅心地說道:“清吾,本座門下也不少年了,想當年,如同一隻喪家野犬,是本座收留了,這次蒼梧之行,該怎麽做,就不必本座教了吧?”


    清吾神君立刻跪下,叩首道:“請師尊放心,弟子定當竭盡全力,拚死也要帶迴雪山冰種,以報師尊知遇之恩。”


    行夜丟了手中白巾,冷冷道:“先前太和月澤手上吃了個虧,這次本座允許找迴場子。”他停頓了下,舔了舔嘴角道,“殺,即便殺盡天下,也要把雪山冰種給帶迴來,但辦事務必幹淨,不要給露出馬腳。”


    “弟子謹遵師命。”清吾神君起身正要出去。


    “慢著!”行夜又突然說道,他看向旁邊站著的清臨,“帶著清臨一同去。”


    清吾神君心頭湧起一陣悲哀,他行夜門下經營多年,竟還得不到信任,不過……行夜恐怕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任何吧……


    旁邊的清臨立刻眉飛色舞,立刻行禮道:“謹遵師命。”


    “此次任務,清吾啊,”行夜元君玩味地看著他,“如果們師兄弟有什麽爭執,以清臨的意誌為主。”


    清吾神君麵色再次變爹慘白,而清臨真君眼角下的蜈蚣又跳了起來。


    殺啊,他最喜歡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寫壞人戲份便如有神助~默默鄙視下自己~


    ☆、第107章


    藏無花果樹禁製中的,是一處巨大的山洞,洞中並沒有像阮琉蘅想象中那樣陳列著寶物,也沒有堆積如山的靈石。


    而是浮動著一個個發光的圓球。


    一眼看過去,恐怕有數百個,像是一個個星子,將兩一狐簇擁空地中央。


    夏涼揮了揮爪子,隨意牽引下一顆靈球,對他們說道:“現修真界有已經很少見這種法門,這叫‘百納不息’,用遠古水晶保存物品,乃是吾等青丘狐族的秘傳,”他搖晃著尾巴,“其實近些年,也不知道到底存了多少寶藏,總之家主是知道的本事的,覺得好的玩意兒,都放這裏了。”夏涼對結界的操控隱隱淩駕於宗師級結界師之上,他的本事,細思恐極……


    阮琉蘅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其中一顆光球,問道:“這是靈力構成的?裏麵都裝了些什麽?”


    夏涼眯起狹長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些百納靈球,除了活物,都能裝得一些。”


    他飛了起來,半空中用小爪子挨個點那些百納靈球,慢慢說道:


    “這裏放了一條靈脈,大概有兩萬年曆史,現可采集的靈石大概有四百萬左右,算是個中型靈脈。”


    “那是十王墓,之前被修士挖掘得不成樣子,但他們不知道裏麵最值錢的其實是建造墓穴用的九紋石,便整個搬了迴來。”


    “這個家主要小心,裏麵全都是毒瘴,放出來的話直接滅殺一個山頭不成問題。”


    “這一顆封印了一件法寶,實兇極,出來便要見血,氣息又霸道,隻能單獨裝起來。”


    “這裏也是一條靈脈,略小,五百年內的產出也隻有八十多萬,但勝有伴生的靈泉,值得好好打理一番。”


    “這是一座鬼城,用途不大清楚,隻覺得此地可以隔絕輪迴道,有趣得緊。”


    “這裏大概有三十來件上品法器,唔,還有一點遠古留下的十品符籙,其實最古早的符籙並不分品級,而是以顏色區分,這是上等紅符兩百張……”


    “還有一座靈植園,年份不好計算,最輕的年份大概也有六七百年,裏麵好多草都不認得,反正這園子是溯古紀的大宗門神農庭傳下來的,裏麵還有許多裝著草種的儲物袋。”


    ……


    阮琉蘅突然覺得夏涼太自謙了,這何止可以支撐一個小宗門,一個大型宗門也使得了。


    夏承玄一點點將這些百納靈球收進琉璃石中,他握了阮琉蘅的手,說道:“反正也不著急迴宗門,與一起整理這些寶藏吧,把這些放進琉璃洞天,到時無論是得道飛升上界,還是身死道消,都將這些重新迴饋間。”


    這些機緣同樣也是前輩修士以這種信念傳承下來的。


    “好。”阮琉蘅應道,與他一同進了琉璃石,打理這些百納靈球。


    當這些靈脈、寶地、法寶等等,都陸續搬進琉璃洞天後,原本的秘境靈力更為充沛,而曾經秘境主留下的境界限製也破而後立,按照這樣下去,很可能再過若幹年休養生息,便會從築基期級別的秘境,升級到金丹期秘境。


    移山填海的工作是阮琉蘅來完成的,這一點上,元嬰期修士當仁不讓,對天地規則的掌控比金丹期的夏承玄嫻熟很多,而夏承玄則負責歸納安置,公子哥的講究又出來了,有山必定有水,有寶穴必定有靈脈,有園林必定有禁製……將這些秘藏錯落有致地安排妥當,如同打理自家後花園。


    這一忙,便忙了半個月有餘。


    ※※※※※※※※※※※※


    蒼梧派極少有外來訪,他們養靈獸,卻很少遇到嬌嬌這樣早開靈智的赤焰獸,而嬌嬌有了蓬蓬魚吃,心滿意足,整日黏會釣魚的少年小五身邊,毫不吝惜地讚美他出神入化的釣魚技巧。


    明潛真君座下十三徒,並非以修為實力排名,而是以入門時間,小五入門早,但修為卻很一般,隻得築基後期。


    他喜歡垂釣,疏於修煉,這樣的,放其他宗門裏,一定會被批為“不學無術”、“玩物喪誌”等等,然而蒼梧派,明潛真君卻並不多加幹涉,完成每個月的修煉心得,如無大礙,便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小五雖然於別的事不大上心,而且性格內向,卻是極愛釣魚。自從身邊跟了嬌嬌,小五恨不得住水邊,一邊水邊盤腿垂釣,一邊將熟睡的嬌嬌抱懷裏,柔柔地愛撫她軟乎乎的皮毛,隻是短短十多天,嬌嬌愣是被小五喂得大了一圈,但縮小後還是可愛如昔。


    今天的收成也不錯,小五翻了翻儲物袋,大大小小的魚大概釣了幾十條,其中有四條蓬蓬魚,別說是嬌嬌,宗門其他還未辟穀的弟子也有了口福,自從嬌嬌來了之後,他們的夥食改善極大,本來日日青菜葉子,如今也見到葷菜了。


    又收了一杆,小五捏捏嬌嬌的耳朵,輕聲喚道:“嬌嬌快醒來,要吃魚啦!”


    嬌嬌迷迷糊糊醒過來,甩了甩耳朵,一邊舔著爪子一邊問她最關心的事:“小五哥,今天收成好不好?”


    小五笑眯眯地道:“四條蓬蓬魚,都是嬌嬌的。”


    嬌嬌歡喜地叫:“小五哥真好,除了蘅娘和南淮神君,小五哥是對嬌嬌最好的了,以後小五哥要經常來靈端峰看嬌嬌呀……”


    一聽到這話,小五的眼眸暗淡了下,等紫蘅真君完成任務,嬌嬌就要離開蒼梧了,他心下舍不得,但還是很開心地迴道:“好,到時候,一定會去太和看嬌嬌。”


    等他收拾好漁具,嬌嬌跳上小五的肩頭,準備隨著他一同迴主殿。


    然而半路上,小五發現蒼梧山的天空上閃過一道閃電,隨後烏雲傾軋,發出沉悶的轟鳴聲。


    小五自小蒼梧長大,從沒見過這樣的天象,他立刻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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