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修極有禮貌地對阮琉蘅頷首,而後道:“我最喜歡太和劍修,所以才把這位留在最後殺,他果然很值得,這處子的香氣,真是……可口啊……”


    他斜著眼睛看著阮琉蘅,然後伸出血紅的舌頭,像在品嚐什麽美味般,慢慢地在玉文真君俊秀白皙的臉頰上滑動。


    那眼神無比邪惡,他在做如此動作時,猶如毒蛇般一直盯著阮琉蘅。


    玉文真君屈辱至極,嘴裏咬出血來,可他不能自爆,這不是別的地方,這是朱門界內,這是彼岸之門!他若自爆,勢必會影響朱門界的穩定,讓長寧與南淮兩位神君的心血付之東流。


    而魔修的匕首就停在玉文真君丹田上方,阮琉蘅隻要有動作,想必這把帶著魔氣的匕首就會摧毀玉文真君的丹田,絞殺他的元嬰!


    “要怎麽做,你才會放人?”阮琉蘅直接問道。


    魔修不會告訴她是如何進入朱門界內,更不會老老實實放開玉文真君,她隻能先穩住這魔修,然後與之周旋。


    “哎呀,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名字呢,”魔修聲音悅耳動人,但語氣卻古怪,像姑娘家一樣嗔了一聲,然後貼在玉文真君耳邊道,“你快告訴那個狐狸精,我叫什麽名字。”


    玉文真君閉上眼睛,死也不肯吭聲。


    那魔修看他如此反應,似乎很開心,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又舔了一下玉文真君的耳垂,極是柔媚地道:“我芮棲尋偏偏好你這一口,你要是個軟骨頭,早已死上一萬次。”


    此話聽在阮琉蘅耳朵裏,如同晴天霹靂。


    棲尋棲遲,這兩人有什麽關係?


    阮琉蘅腦子裏瞬間閃過初遇芮棲遲的畫麵,那是在一個陰冷的邪修洞府,裏麵盡是不堪入目的穢物,她從那裏解救出芮棲遲,那之後,他從沒提起過自己有家人。


    眼前這魔修是他的什麽人?


    幾乎不做他想,阮琉蘅立刻問道:“你與芮棲遲有何關係?”


    芮棲尋聽到這名字,沒有任何變化,用手指緩緩地摩挲著玉文真君的喉結,輕聲道:“哦?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居然還沒死?”


    “芮棲遲是我的弟子,你……你知不知道他在來太和之前,過得都是什麽日子?你竟從來不關心……”


    “我不愛聽這個,”芮棲尋打斷了她,“你要是再說下去,我可不保證還會有這麽好的興致等你搬救兵。”


    他將一側長發撩到耳後,這個陰柔的動作被這個男子做出來,有一種妖異的美感,阮琉蘅才發現,他與芮棲遲一樣,耳垂都有一顆小小的紅痣,甚至他們臉部的輪廓,同樣尖削的下頜,精致的眉眼,都如出一轍。


    隻是棲遲盡管俊美,仍要多一些男子氣息,而眼前的芮棲尋,則是完完全全的中性化,這不僅僅體現在樣貌上,而是一個人的行為氣質。


    阮琉蘅心中替芮棲遲難過,當下喝道:“那便說出你的條件!”


    如果姬無惆此時與她聯絡,那麽麵對一個大概化神中期修為的魔修,他們是有絕對勝算的。但姬無惆恐怕已經起了異心,他一定會放任她與芮棲尋打鬥,然後再出來一網打盡,得漁翁之利。


    前有狼,後有虎。


    芮棲尋露出無趣的表情,拔出玉文真君腹部的匕首,然後將匕首上的鮮血抹在玉文真君的戰袍上。


    “我突然覺得,殺死你,會更好玩一些。”他那雙含俏帶魅的眼睛看向阮琉蘅,“這個人我已經膩了,反正他的靈力,已被我吸食得差不多了。”


    芮棲尋鬆手,玉文真君竟已撐不住自身的重量,立刻倒了下去,他這時才喘著粗氣,為了忍耐痛苦而一直緊閉的牙關鬆開,開始劇烈地嘔吐。


    芮棲尋不再看玉文真君,他兩手一翻,左手也出現一把同樣的匕首,被反手持著。


    上麵泛著黑色的魔氣,刃上刻滿複雜的法陣。


    “那麽……”


    那話音剛起了個開頭,阮琉蘅便感覺到耳邊已出現一道刃風,芮棲尋滑膩冰冷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脖子,一瞬間又放開了。


    “就讓我來領教下,師父大人的功夫吧。”


    ☆、第39章 夜行:玲瓏破風刃


    與芮棲尋一交手,阮琉蘅才知道為什麽與她同期,實力同樣出類拔萃的玉文真君為什麽會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擒住。


    這是一個以速度為主的體修,他的兵器輕盈,卻致命;他的動作瞬息便至,防不勝防。而更可怕的是,魔修中有許多吸食修士靈力的法門,吸血、抽靈、采補、煉成,甚至有的魔修會生食血肉……芮棲尋用的應當是吸血之法,他剛剛吸食了五個人,身體正是巔峰,如日中天!


    但芮棲尋並不是沒有弱點。


    在戰鬥中,阮琉蘅發現芮棲尋居然同她一樣,不敢妄動領域之力。可他不是人修,是以破壞朱門界為目的的魔修,完全不用擔心朱門界的穩定,那麽他為什麽會顧忌朱門界?


    不,不對,他顧忌的不是朱門界,而是其他!


    是什麽?


    阮琉蘅擋住芮棲尋迅猛的攻勢,數道劍意向他身後的濃霧擊去,卻看到芮棲尋的身影立刻出現在劍意麵前,用匕首接下。


    “師父大人……居然不專心啊,看來是我用力還不夠,嗯?”芮棲尋嘴角帶著危險的笑意。


    “不要叫我師父!”阮琉蘅怒斥。


    她這才想起,芮棲遲不過五百歲,那麽眼前這人年紀應當也不大,卻已經修成了化神期!他到底……害過多少修士?


    阮琉蘅沉了眉眼。


    芮棲尋又近身攻來,卻在剛要刺中阮琉蘅後心時,被一柄小劍擋住,他另一把割向阮琉蘅腰部的匕首也被攔了下來。


    阮琉蘅右手握著焰方劍,左手不斷掐法訣變幻劍陣。


    “師父大人還是有幾下子的嘛。”他嫵媚一笑,身形又變,幾股風刃從四麵八方襲來,被鎖天錦擋下。


    阮琉蘅一驚,這芮棲尋竟然是變異風靈根。


    她眉心紅光閃動,焰方劍散去劍身,而是變成一道劍光,脫手而出,向剛才的方位斬去!


    劍光卻遇到了一麵由旋風形成的透明壁壘,壁壘後麵隱隱有著黑色的濃霧。


    她向前方衝去,芮棲尋果然攔在她身前。


    “前麵,可不是師父大人該去的地方。”他陰測測說道。


    這一瞬間,一切線索都已經連了起來。阮琉蘅閉上眼睛,修士的心算何其快,她心裏飛快地過濾最近接收到的朱門界信息,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真相。


    “朱門界大戰,是你們早已經計劃好的,對不對?”


    “白渡城淪陷,魔獸群起而攻,這兩件事挑在太和祭典前後發生,讓人產生你們意圖衝擊朱門界的假象,但這,並不是你們的目的,對不對?”


    “朱門界大戰隻是一個煙幕彈,讓修真界以為你們專注於攻擊結界,卻不知道,你們居然早已經掌握到了進入朱門界內的方法,你們的目的已不僅僅是朱門界,而是……”


    “彼岸之門!”


    阮琉蘅一口氣說完,她苦澀一笑。


    “想必你是在這片區域做了什麽手腳,或是陣法、或是結界,但一定需要相當的時間才能發揮作用,所以你守在這裏,卻不想遇到了玉文真君一行。為了不讓這件事泄露,你幹脆用玉文真君做餌,引誘過往的修士前來查探——你根本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與我的打鬥,隻是在觀察我有沒有同伴而已,對嗎?”


    “我沒有同伴,所以,不用顧忌,來戰吧!”


    猜到答案的一瞬間,她甚至感謝姬無惆沒有一開始便與她一同出場。


    她知道姬無惆必定以某種法寶隱蔽了自己,不管九重天外天有什麽打算,但凡他現在還是修真界的一員,就一定不會放任魔修入侵朱門界。


    那帶來的,將是整個人間滅頂的災難!


    隻要姬無惆不出現,就有帶消息迴去的可能,所以當她說出“我沒有同伴”時,是一種幾近決絕的語氣。


    芮棲尋聽她說完,忍不住拍拍手。


    “不愧是師父大人,推斷不差,絲絲入扣,尤其你視死如歸的樣子……你就是這樣教導小棲遲的?是了,你們太和劍修都是如此,爭先恐後的送死,真是讓我都忍不住想流淚啊……”他將匕首貼在臉邊,有些陶醉地說著,“把你殺了,小棲遲會哭的吧?他從小就是那麽敏感的孩子,他哭起來的時候,非常漂亮……”


    阮琉蘅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揮袖布下“囚風陣”,結結實實地罩在玉文真君身上,然後低喝一聲——


    東南西北四角騰起蓮花柱,劍光流轉,將方圓三丈全部鎖死,那蓮心吐出火焰,釋放出巨大的靈力。


    阮琉蘅招迴焰方劍,無數劍意從地而起,向著芮棲尋斬去,而與此同時,她放出了靈獸手鐲中一直叫囂的嬌嬌。


    她把礪劍石放在嬌嬌嘴裏,一道劍氣禦在她的小爪子下。


    “跑啊,嬌嬌,跑出去!”


    嬌嬌嘴裏含著礪劍石,說不出話來,因為驚恐而瞪圓的貓眼裏劈裏啪啦地流著淚,嗚嗚咽咽的哭著不肯走。


    “蠢貓!快跑!”阮琉蘅拎起嬌嬌的脖子,把她甩出心蓮劍火陣。


    嬌嬌在空中便已經恢複原型,她本就是可以踏火而飛的赤焰獸,阮琉蘅為她加持的一道劍氣讓她這一甩又竄出幾丈,但她落了地,卻不願走,居然又立刻飛身往迴跑!


    她哪管得了什麽夏承玄,哪管得了什麽修真界——


    她隻是一隻靈獸而已,她什麽都不懂,她隻知道——


    嬌嬌的世界裏,從來就隻有一個阮琉蘅啊!


    阮琉蘅看到嬌嬌不顧一切地衝迴心蓮劍火陣,立刻怒氣攻心,劍招出現了漏洞。


    一直窺伺的芮棲尋隨即發現,他怎麽可能放棄大好機會,陰寒的風刃夾雜著匕首的攻擊,突破了戰袍的防禦,直接將她的肋骨擊碎!


    “快滾!”她迴頭喝斥嬌嬌。


    嬌嬌根本不聽,嘴裏也不管含著礪劍石,隻叫道:“蘅娘不要死!蘅娘不要離開嬌嬌!別不要嬌嬌!”


    芮棲尋一邊攻擊,還一邊笑道:“看來師父大人覺得那小獸麻煩,我幫師父大人處理了它吧。”


    阮琉蘅隻看到遠處飛來一道足有幾丈高的巨大風刃,她揮劍迎上去,一劍斬滅風刃,但那風刃卻沒有向以往的風刃一般消散,而是碎裂成無數細小的風刃,從她身邊唿嘯而過,直接奔嬌嬌而去!


    “不要!”


    心蓮劍火陣內立刻騰起丈高的火浪,截住風刃的攻勢,但仍舊有一些風刃穿透火焰!


    嬌嬌見到這一幕,爪子都嚇軟了,她何嚐見過這麽可怕的戰鬥,隻能呆呆地看著那風刃過來。


    芮棲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道:“這便是我的神通,知道嗎?這是專門為你們太和劍修而修煉的,名叫‘風有意,劍奈何’,哈哈,劍奈何!”


    這是阮琉蘅第一次體會到了無力感。


    她修道至今,除了失去記憶,平生經曆一直順遂,切磋之時有生死之險,卻隻對她自身。


    她篤定手中焰方劍,無有護不住的人,事。


    事實上她一直都做到了,劍廬祭典賀秋的挑釁,朱門界大戰獨頂魔獸群,甚至此次與姬無惆的博弈……


    可她仍然高估了自己,化神中期的高手麵前,她居然想以一己阻擋,真是可笑的天真!


    她是什麽時候,產生了自己什麽都能扛下的錯覺?


    但是不去扛,難道任憑雨打風吹去?不,她放不下!


    阮琉蘅望著朱門界內昏沉沉的天空,身上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下一秒,她人已不在原地。


    嬌嬌看著的那些快要飛到麵前的風刃,嚇得閉上了雙眼。然而撕裂的痛苦卻並沒有到來,她慢慢睜開眼睛。


    是阮琉蘅擋在了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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