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實,這些變化都在情理之中,可以預期,怪隻怪自己太嫩了,思慮不周。


    現如今,白牙隨時可能脫困而出,那邊刺血也絕不能放他們走。


    無關青株,實在是白牙死在此地的事絕不能外傳,這群妖匪與青藤村是敵非友,翌日必定會將白牙折損在此地的事宣揚出去,屆時就是青藤村的舉村之難。


    然則白牙他們都沒把握能對付得了,再添上這群悍匪,隻能說是雪上添霜。


    任冉隻覺得自己計窮,沒有絕對的實力來壓製,這樣大的場麵,終究不是她能hold住的!


    “唉……”


    一聲幽幽的輕歎聲響起,諸人瞬間落入一片流光交織的網絡之中。


    流光如絲如線,有同實質,又婉約纏綿,絲絲絡絡,相交相纏。又有不少小傘一樣的花朵悠悠飄蕩,或遠或近,或大或小,一色純白,花瓣邊緣還淺淺流蘇。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任冉一怔:“莬,你醒了!”


    “瞬息。”


    莬不答,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如同魔力一般,白牙、刺血,還有所有的妖匪,瞬間陷入了沉眠,又或者說陷入了安息之中。


    任冉心中震撼,她為之束手無策的這些人,莬竟然這樣輕輕鬆鬆地就擺平了,修為方麵的絕對壓製,高境界舉手投足之間碾殺低境界者的自然,這一刻以一種無比直觀的方式讓她了然於胸。


    要想在這世界安身立命,要想不因為生存提心吊膽,要想守護好自己所在意的人,要想堅守自己心中的道義,這些都需要達到莬這個高度吧。


    不,就算是莬,不也被人打得狼狽無比,隱匿逃命麽,否則她們根本不會遇見,也不會有今天的這一幕。


    一時間,任冉不禁向往起更加高深的修為來。


    下一瞬間,莬的識海輕輕一晃,眾人又都迴到了現實當中。


    莬一身青衣,廣袖流仙,慵懶自在地坐在地上,衣擺鋪開了一片。


    他挖著耳朵對村長說:“偽造出一個他們同歸於盡的現場來,這不用我教你吧。”


    村長默然而退,自去指揮一眾青藤村的族人偽造現場,乃至對台詞、編故事,以致剛才的事絲毫不得泄露。


    莬悠悠閑閑地坐在地上,看著他們忙碌,突然對任冉說:“多謝你了。”


    任冉知他是在說把他從萬劍塚中帶出的事,毫不客氣地迴答:“你是要謝我。”


    說著她也學他,懶懶地坐到了地上,抱著白露,有一下沒一下地順它的毛。


    此刻塵埃落定,諸事解決,她這才發覺自己有多累,剛才那一擊炎鳳舞還好說,之前一直關注整個局麵的緊張,還有火箭的不斷消耗,雖然細微,積累起來也很可觀。


    尤其是那種整個過程的緊張,直接導致的是精神上的疲憊,多少丹藥都補不迴來。


    不料莬那裏臉一變,嗔怪道:“可是我也要怪你。”


    “啊?”


    任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們當時都到哪裏去了,要不是一直在想你們怎麽沒跟上,我也不會被那老鬼偷襲到。”


    莬憤而指責。


    特麽這是逗比屬性又出來了麽?


    任冉一抹臉:“你又沒讓我們跟你一起走。我還怪你呢,當時說都不說一聲,自己一個人就走了,這能怪誰?”


    “要說什麽,你們不是理所當然應該跟我走嗎?”


    莬不以為然道。


    任冉:“……”


    這是誰給他的自信,為什麽他們理所當然就要跟他走!


    任冉鄙夷地看他:“你是我們什麽人?”


    “這個問題問得好!”


    莬一打響指:“你說我給你做師尊怎麽樣。”


    “免談,我就早有師尊了!”


    任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莬詫異道:“你一直在人類修士世界裏生活,找誰拜的師?”


    “天劍門門主。”


    任冉驕傲地說。


    “不是吧,你忘了你是妖族了?”


    莬提醒任冉。


    “狹隘!”


    任冉表示鄙視。


    頓了頓,任冉忍不住問莬:“你說,人族和妖族為什麽一直這麽征戰不休呢?”


    “這還不簡單,爭資源。”


    莬漫不經心地說:“統共九千世界,生滅循環,資源的總量一直維持在那個範圍內,修仙的人卻有這麽多,資源不夠用隻好去搶。不好意思跟自己人去搶,那麽就隻好去搶外人的,搶來搶去,惡性循環,就變成如今這個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任冉無言以答,就如同前世的能源危機一樣,資源的有限而需求的無限,必然導致無休止的紛爭。


    這種矛盾,除去徹底解決根源問題,無法調和。


    可根源問題,它解決得了嗎!


    莬看了看任冉:“我說,你不是被人類養出感情來了吧?”


    “是又怎樣?”


    任冉挑眉問莬。


    “其實吧……”


    莬撓了撓頭:“你這也算情有可原,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又其實,人妖兩族內部未嚐沒有這種爭搶的。這種搶來搶去的最沒意思了,要不你到時候兩不相幫好了。”


    莬大方地對任冉說。


    任冉翻了個白眼:“我該謝謝你麽。”


    “怎麽,這還不滿足?”


    莬挑眉:“難道你還想做妖奸不成?”


    接下來任冉跟莬就“妖奸”和“人奸”這兩個看上去很有道理,聽起來卻怎麽聽怎麽不順的詞展開了討論,爭了一會兒,任冉突然問:“我們怎麽說起了這個來了?”


    “話趕話的,就趕到這兒了。”


    莬托腮迴答。


    “我們還是說說接下來的安排吧。”


    任冉琢磨著,息壤到手,藥材不再成為問題,接下來就隻剩下一件事了。


    任冉問莬:“你知不知道怎麽能迴去?”


    “迴去?”


    “迴天劍門?”


    莬似笑非笑地看向任冉。


    “你的立場跟我不一樣,這我能理解,但怎麽說我對你也有救命之恩,你不會恩將仇報吧?”任冉心平氣和地看莬。


    莬糾結了,他還真不能說任冉說得不對,而他吧,雖說有時候混蛋了點,恩怨還是分明的。


    “你就非得迴天劍門,不能跟我迴流光界?”


    莬努力遊說任冉:“我是真心想給你做師尊的。”


    “我對你尊不起來!”


    任冉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也許從他們一開始相遇就錯了。


    那時候的莬,龍遊淺水,虎落平陽,雖然任冉和任歌被他拘禁在識海中,完全無計可施,但他後來輕輕鬆鬆地就被他們一個結丹期的前輩給逼退了,這樣的弱勢,咳咳,讓人怎麽都沒法看得起。


    倒是後來,他留下了一堆玉簡讓她心中生了些好感,甚至還為此包庇了他。


    可正因為此,讓任歌失陷在了萬劍塚中,那時候的她對他隻有怨。


    他巴巴地找了她之後,又經過一段日子的相處,自己漸漸從那種怨天尤人,義憤填膺的情緒裏解脫出來了,清楚這一切其實隻是巧合,誰都不是有意的,實在怨不得誰。這時候莬的逗比屬性又完全暴露了出來,以致於她今天親眼目睹了這麽震撼的一幕之後,心中還是生不起半點敬畏。


    沒有敬,又哪來的尊?


    任冉衝莬擺手:“你要拿我當朋友,我舉雙手歡迎,壓我一頭什麽的,你是想都不要想了。”


    莬咕噥:“是誰叫我大叔的,那難道不算壓你一頭。”


    任冉:“……”


    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做不成你的師尊,那我們結個異姓兄妹怎麽樣?”


    莬眨著眼睛看任冉。


    “行……吧。”


    任冉跟著眨了眨眼。


    他們其實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當日她把他從萬劍塚中帶出來,救了他的命;今天莬於千鈞一發之際出手,相當於救了她的命。


    又及,就算他剛才懷疑她要做“妖奸”也沒將她怎麽樣,其實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的情誼已經比他們想象的要深。


    嗯……應該是這樣吧?


    任冉不確定地看了莬一眼,喚道:“莬哥?”


    莬清了清嗓子:“冉妹。”


    “得,你還是直接叫我任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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