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l」誌茂文彥
這天早上，一走進教室，這樣的對話就傳入耳中。
「聽說隆顯大人變成小白臉了！」
我就這麽把手放在門上，停下腳步留在原地。
「別亂說，所謂的小白臉，是用臉蛋騙女人包養他的壞男人吧？」
「是啊，隆顯大人並沒有向女生拿錢！」
「既然這樣，與其說是小白臉，不如說是花花公子？」
「不是公子，應該是公主吧？」
「怎樣都無所謂了啦。總而言之，隆顯大人開始主動找不同的女生搭訕，這是事實喔！」
「聽說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呢！」
其中一名正在閑聊的女孩，在看到我之後向我說道：
「啊，你也聽說了嗎？關於隆顯大人的傳聞。」
我搖了搖頭。
「唔——沒有，我第一次聽到。這是真的嗎？石馬隆顯大人，居然會……」
「這是真的。像我們班的由美，昨天就有人看到她和學姐走得很近——」
「啊，由美來了！」
「由美，問你喔，是真的嗎？聽說你和隆顯大人約會？」
大家從我身旁經過，湧向剛來到走廊的由美。
醋意與好奇心表露無遺的班上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詢問著各種問題。雖然由美被人群淹沒，卻似乎很開心地答道：
「咦咦，已經傳開了嗎？沒錯，是真的。昨天放學之後，我和隆顯大人去約會了。嗯，是對方主動邀約的，而且對我好溫柔呢。比方說走到一半有水塘，她就會輕輕的像這樣，落落大方地牽起我的手，協助我越過那個水塘。還有像走進店裏的時候，她會先幫我開門，然後說——請進，我的公主。呀啊，羞死人了！」
「是去哪裏？你們去了什麽樣的店？」
「位於山丘上，一間可以欣賞夜景的餐廳。啊啊……當時的情景就像是一場夢。仰望可見繁星點點的星空，俯瞰亦有閃爍的萬家燈火。至於我和隆顯大人之間，則有搖曳的燭光……」
「唔！由美，你是隆顯大人的親衛隊吧？」
「同伴之間的不成文規定，你該不會已經忘了吧？」
「嚴禁偷跑！違背誓約的人將會遭到報複！」
「二年級的筒井穗佳學妹也已經火冒三丈了。對喔，說不定你已經遭殃了。」
「現在就打開書包看看吧！」
「不會吧，怎麽可能——呀啊！」
由美的書包裏，有一條好大的鰻魚扭動著身體跳了出來。這條鰻魚似乎很親人，就這樣將長長的身體卷在由美身上。不隻是由美，其他學生也驚叫著騷動不已。
我在教室窗口眺望這一幕的時候，學生會長誌木絢璃站到我的身旁。
「變成一場好大的騷動呢。這位石馬隆顯同學是受到全校學生信任的優等生，明明是一位眾人愛戴的老實人，為什麽會忽然……」
絢璃同學像是怱然察覺一樣向我問道：
「你不加入她們的行列嗎？」
「啊、是的。再說我也並沒有加入隆顯大人的親衛隊……」
明明是同年級的同學，語氣卻不禁恭敬起來，這是因為絢璃同學所散發的一股高貴氣質。
「你真是沉著冷靜呢。要是班上沒有像你這樣的人，那可就麻煩了。」
看到她向我投以笑容，我感到困惑。我並不是那麽了不起的人。
「關於石馬隆顯同學改變的原因，你知道什麽線索嗎？你也住在第二女生宿舍，和石馬同學的交情應該不錯吧？」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更何況，並沒有到交情不錯的程度——」
「不過無論如何，這下可傷腦筋了。要是大家都像這樣變得心情浮躁，校內的秩序就沒辦法維持了。」
「難道說，要對隆顯大人進行申誡或處分——」
絢璃同學笑了。
「不會做到那種程度的，事情並沒有這麽誇張。」
我鬆了口氣。我不希望隆顯大人受到處分。
由美的書包冒出了第二條與第三條鰻魚，使班上同學變得更加驚慌失措。
二
要是喜歡上某個人，就會像罹患某種疾病一樣，心中總是被那個人占據。
雖然這樣的用詞不甚妥當，不過就像是中毒或藥癮那樣。
有時候，會因為某人魅力出眾，而使許多人罹患這樣的疾病。
石馬隆顯大人也是其中一人。
——午休時間的餐廳。我在這裏目擊到這位傳聞中的隆顯大人陪伴一名二年級女生的場麵。
「我一直夢想著這一天。夢想著能和像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像這樣共度快樂時光。」
「咦？謝謝，那個……」
有隆顯大人相隨的這名女孩連耳根都染成通紅，一邊左右張望在意著四周。
至於隆顯大人，則絲毫不在意周圍的視線，以潔白的牙齒露出閃亮的笑容。
「在你的眼中，我是怎麽樣的人？」
隆顯大人將下巴放在交握的雙手上，筆直凝視這名女孩。
「咦？怎怎怎、怎麽樣是指……」
「像這樣怱然前來約你，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說完之後，隆顯大人悲傷地讓視線微微向下。
「沒那迴事！不會那樣的。我也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很仰慕隆顯大人……」
「真的嗎？我好高興。」
對方女孩的臉變得越來越紅了。
「嗬嗬嗬，你好可愛。」
隆顯大人大大方方地隨口說出這種話。
圍在四周的女孩們露出嫉妒、羨慕與憤怒的眼神。然而隆顯大人她們的甜蜜氣氛過於濃鬱，令人實在無法露骨地做出妨凝的舉動。
「唔……隆顯大人，居然又對新的女生下手了……」
「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真的就像是變成另一個人一樣。」
「不過那樣的隆顯大人，就某方麵來說也很棒就是了。」
「啊啊，我不甘心。既然會找那種女生搭訕，為什麽我就……」
就像是聽到了這樣的對話，隆顯大人朝這裏轉過身來，並且投以甜美的笑容。
一種光芒四射的感覺，使女孩們的臉同時染上紅暈，我的心情則變得極為——極為複雜。
在一瞬間，隆顯大人也對我投以一個別有含意的眼神——看似如此。
不過，或許是我多心了。
三
上完課迴到第二女生宿舍一看，這裏也發生了一場騷動。
「宮前同學，給我站住~！」
「你不是在和桐奈奈美同學交往嗎？」
「為什麽還要接受隆顯學姐的邀約！」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希望你可以解釋清楚！」
「不如，把這個權利讓給我們這邊的人吧！」
「啊唿伊啊伊伊！」
從樓梯上方傳來的，是宮前佳奈子的哀號。此外還有追她的腳步聲，以及以筒井穗佳為首、隆顯大人親衛隊那些學生們的說話聲。
隨著啪噠啪噠的聲音，佳奈子三步並成兩步，很有精神地跳下階梯。由於差點撞上我，她連忙停下腳步。
「啊，對、對不起！」
「怎麽了，佳奈子學妹？」
「隆顯學姐邀我到她的房裏，結果這件事被穗佳同學她們聽到——哇哇，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攔住了正準備逃走的佳奈子。
「躲進那邊的置物櫃吧。」
「咦？」
我把疑惑的
佳奈子塞進掃除用具櫃。下一個瞬間，穗佳學妹她們從階梯上跑了下來。
「午安，穗佳學妹。」
我露出甜美的笑容向穗佳打招唿，她像是有些尷尬地停下腳步。
「啊——哎呀，好久不見。我來打擾了。」
由於穗佳是第三女生宿舍的住宿生，所以會以「我來打擾了」這種方式打招唿。
「好熱鬧呢，怎麽了嗎？」
「我們正在找宮前佳奈子同學，剛才她應該是逃到這裏才對……」
「啊啊，如果要找她的話，她已經跑到外麵去了。」
「外麵是吧！謝謝學姐提供這個消息。各位，我們走吧！」
「好的！」
穗佳一聲令下，親衛隊的女孩們就朝我所指的方向快步離開了。
「可以出來了，佳奈子學妹。」
「啊~……嚇死我了。謝謝您，學姐。」
佳奈子打開置物櫃的門現身了。雖然比我小一個學年，個子卻比我高了許多。不過她的表情有一股孩子氣，使我不禁笑了出來。
「看來你惹上大麻煩了。隆顯大人約了你？」
「是的。她要我今晚偷偷去她的房間過夜——啊、沒啦，那個……」
佳奈子連忙三緘其口。
「嗬嗬嗬，這樣是違反宿舍規定的喔。不過沒關係，我不會告訴舍監老師的。」
「好、好的，謝謝學姐。」
由於住在同一間宿舍，因此我之前和佳奈子交談過幾次。雖然這麽說，卻也沒有到非常親密的程度，頂多隻能算是點頭之交而已。
不過像這樣重新審視就會發現，佳奈子是個相當可愛的女孩。表情千變萬化的她，會令人忍不住想和她打交道。
「不過真是意外，隆顯大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沒錯吧~~~？」
佳奈子緊握拳頭同意我的看法。
「聽說隆顯學姐的個性最近變了，看來是真的！我真是嚇了一跳！」
「所以，佳奈子學妹接受她的邀請了嗎？」
「那當然！」
佳奈子的拳頭握得更緊了，這股氣勢使我微微向後仰。
「這種機會千載難逢，我怎麽可以放過！畢竟最近和隆顯學姐交談的機會也減少了，我要趁這個時候一口氣增加親密度和好感度！」
「好、好感度？」
「隆顯學姐目前好像是住單人房，也就是說隻有一張床！藉由同床共枕，精神上與肉體上都猛然拉近距離，禁忌的花朵將會妖豔、唯美又華麗地綻放……噗波啪！」
佳奈子的鼻子以激烈的力道噴出血液。
「佳、佳奈子學妹，不要緊吧？」
這麽說來我曾經聽說，佳奈子的體質很容易流鼻血。或許她的身體不太好吧，經常會聽到她失神昏倒的消息……隻不過，看到她像這樣在迅速以麵紙塞住鼻孔之後還說得滔滔個絕的模樣，實在不像身體虛弱的樣子。
「總之！事到如今，就算會違反規定也不管了！」
佳奈子如此用力地說。
「即使會遭到舍監老師斥責，不過身為人類，有些時候是絕對不能退縮的。何況我原本應該會和隆顯學姐住同一間寢室才對，卻被鞠也害得必須換房間——」
「鞠也？」
佳奈子像是迴過神來一樣搖了搖手。
「啊、沒事，那是我自己的問題——話說迴來。真是不好意思，在隆顯學姐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之後，連我都開始產生動搖，各種無心的話就這麽接二連三脫口而出……」
會講出好感度或禁忌花朵這樣的字眼，原來是因為內心動搖的關係嗎？看來佳奈子有著纖細又敏感的性格。
「喂，你這個先天缺乏注意力的無腦粗心女！」
忽然間，一名身穿侍女服的女孩露臉了。是一年級的汐王寺茉莉花。
「哇，茉莉花，你聽到了？」
佳奈子變得慌張。
「不可以在這種公共通路，向學姐一五一十地招出自己那些丟臉的癖好，這樣對學姐是很失禮的。」
「對不起，學姐。」
緊接著，祇堂鞠也從茉莉花的身後出現了。她一如往常那樣溫柔賢淑，擁有連同性的我都不禁屏息的美貌。
「——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又失控造成您的困擾了，容我連同佳奈子學姐的份向您致歉。」
「也請佳奈子小姐道歉吧。」
「咿、嘰咿咿咿咿！」
佳奈子被茉莉花按住後腦勺強行往下壓。她身旁的祇堂鞠也同樣向我深深低下頭，讓我反而覺得過意不去。
鞠也不隻是外表美麗，她恭敬有禮而且很為朋友著想，會受歡迎也是可以理解的。能夠擁有這樣的朋友，佳奈子真是一個幸福的人。
「那個——剛才佳奈子學妹有提到她因為鞠也學妹而必須換房間的事情，請問這是怎麽迴事？」
聽到我如此詢問，鞠也將手抵在嘴角，露出高雅的笑容。
「沒什麽的。我們經常會編這些玩笑話來互相消遣，嗬嗬。」
「啊啊，原來隻是玩笑話嗎？」
「是的。佳奈子學姐這個人就像剛才那樣經常說溜嘴，會講一些不能講給其他人聽的玩笑話，所以必須隨時看著她才行。真是的，明明是個穢物，卻還造成主人這麽大的困擾……」
「啊？穢物？」
甜美的笑容裏忽然出現格格不入的兩個字，使我感到驚訝。
「沒有啦，這也是開玩笑的——不提這個，剛才兩位似乎有提到石馬學姐的事情……」
「是的，佳奈子學妹說她受邀到隆顯大人的房間過夜。」
「似乎是如此。我們也是聽到這個消息，才來尋找佳奈子小姐的。」
茉莉花說完之後，麵不改色地將目光投向佳奈子。
「難、難不成，你們應該不會不準我去吧？對吧、對吧、對吧？」
佳奈子含著淚水向鞠也哀求，那模樣就像是仆人哀求主人準許請假迴家采視生病的家人——不過，這應該也是朋友之間互相開玩笑的一環吧，她們的感情好到令我羨慕。
「當然不會這麽說，我們反倒還要建議你接受這個邀約。」
「真的嗎！」
「不過，我們也會暗中前往現場觀察狀況。」
「呃！」
我第一次看到人的臉上出現無數直線的那一瞬間。
茉莉花朝我的方向一瞥，接著向鞠也提議：
「接下來找個避人耳目——更正，找個不會造成其他人困擾的地方討論比較好吧？」
「也對。學姐，抱歉打擾您了。好啦，佳奈子學姐，我們走吧。」
「哇啊、別碰我別碰我，蕁麻疹會跑出來啦！」
她們開心說笑之後，鞠也與茉莉花從兩邊挽著佳奈子的手，就像是聯邦搜查官逮捕犯人一樣把她帶走了。
「那個……！」
我不由得叫住她們。
「剛才的事情——關於要到現場觀察的那件事，可以讓我加入討論嗎？」
四
結果，監視佳奈子與隆顯大人的人數增加到了十個人。
鞠也、茉莉花、我、穗佳，以及穗佳所率領的六名隆顯大人親衛隊成員。我們在討論今晚這件事的時候被其他學生聽到，後來消息傳到穗佳耳中，結果就變成這麽多人了。
由於實在沒辦法全部躲進室內，因此我們決定從天花板上麵窺視。天花板打造得很牢固，即使這麽多人站上去也是紋風不動。
「鞠也學妹，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怎麽爬上這裏呢。」
我對此感到佩服。迴應我這番話的是茉莉花。
「如果是宿舍與學校的事情，鞠也主人非得要全盤掌握才肯罷休。關於建築物的構造是如此，關於石馬小姐的異常變化也是如此，總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會想追根究底——」
「她這番話也是開玩笑的。」
說出這句話的鞠也露出甜美的笑容。即使是在暗處，這張笑臉依然充滿魅力。
「我是在擔心。我在擔心石馬學姐變成了什麽樣子，畢竟石馬學姐就像是我們大家的精神避風港……」
真是一位為學姐著想的女孩，我再度對鞠也感到佩服。我在一年級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想法。雖然鞠也是學妹，但我必須從她身上學習很多事情。
「……那個，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此時，穗佳像是有些在意地輕聲說道：
「鞠也學妹之所以會擔心隆顯學姐，就隻是因為你是和學姐住在同一棟宿舍的學妹吧？應該沒有抱持著更進一步的感情吧？」
「雖然我聽不懂這番話的含意——但我並沒有要和石馬學姐變得更為親近的想法。」
穗佳微微鬆了口氣。
我可以理解穗佳的不安。要是連鞠也都成為隆顯大人的粉絲，對穗佳她們而言，等於是出現了一名非常強勁的情敵。
在我想著這樣的事情看向穗佳的時候，穗佳察覺到我的視線，接著尷尬地移開目光。
雖然我想要開口講幾句話——然而在這個時候，房門打開了。從天花板的縫隙之間，看得到隆顯大人與佳奈子走進房間。
「今天的晚餐真是美味。」
「呃、什麽？您是說晚餐嗎？是在說隆顯學姐親自一口一口喂我吃的事情嗎？還是握著我的手對我情話綿綿的事情？等等，明明沒有這種事情的說，妄想跟現實混在一起了啦~~~~~！」
大概是因為緊張吧，佳奈子顯得不知所措。至於隆顯大人的聲音則隱含著笑意，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總之，放輕鬆吧。因為以原本的狀況來說，其實你應該要在這個房間和我攻讀宿舍生活的。」
「就是說啊，結果卻因為鞠也，因為鞠也~！……啊！」
佳奈子再度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並抬頭仰望天花板。她知道我們躲在這裏。
「不、沒事，當我沒說！我又稍微把妄想和現實搞混了。啊哈哈哈哈哈……」
隆顯大人筆直凝視著露出害羞笑容的佳奈子。
「最近，都沒有像這樣兩人獨處呢。」
「說、說得也是。不過我剛轉學進來的時候，您總是陪在我身旁就是了。」
「當時造成你不少困擾呢……」
「別這麽說，哪有造成什麽困擾！應該說，如果是那種困擾，我整年都很歡迎的！雖然最近沒什麽機會交談，不過我希望盡可能和隆顯學姐走得近一點！因為隆顯學姐這樣的類型，也非常合我的胃口！」
「非常合你的胃口？」
「哇哇哇，當我沒說，請當我沒說！」
「不過你和一個女孩很要好吧？好像是桐學妹？和她相處得還順利嗎？」
「啊、是的，我們相處得很和樂。」
「這樣啊……」
坐在床上的隆顯大人牽起佳奈子的手，並且將她拉了過去。佳奈子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
「我並不打算介入你和桐學妹之間。不過，可以讓我在你的朋友名冊末端占有一席之地嗎？」
「什、什、什、什麽？」
「嚇到你了嗎？」
「不，與其說是嚇到我——總、總覺得隆顯學姐變得不像之前的隆顯學姐，所以我猶豫了一下。像您給人的感覺也變了不少……」
滿臉通紅的佳奈子支支吾吾迴答著。
「有嗎？我哪裏變了？」
「因、因為，之前我們雖然也在同一個房間住過，但當時的您並不是這種感覺。之前您也不會像這樣隨口就邀約女生，言行舉止也像是換了一個人——」
「唔唿唿唿……我想也是呢。」
「咦？」
「沒什麽。坐我旁邊吧。」
「唔哇，居然貼得這麽緊……」
「佳奈子的身材真好。身高很高，胸部也很大，朋友們應該很羨慕你吧？」
「別這麽說，沒這迴事的。經常有人用東京鐵塔或杜拜塔這樣的譬喻挖苦我。」
「這可不行喔，拿女生的身體特征開玩笑是違反禮儀的行為。這種事情到底是誰做的？」
「那個~……就是，各式各樣的人……」
「不過，你的身高沒我高。像這樣並著肩，身高的比例看起來應該剛剛好吧？我覺得已經可以用佳偶來形容了。」
「別、別、別、別這麽說……」
「要是你當時成為我的室友，每天晚上就都可以過得這麽開心了。真是遺憾。」
「是——是的，我對此也一直一直深感遺憾。」
「不過，即使從現在開始也絕不算遲。」
「咦、哇啊！」
「你的身體好柔軟。」
「唔哇哇哇哇哇！」
「而且，好溫暖。」
「嘎、唔咕、勾咯嘎嘰！」
隨著「噗唰！」的這個聲音，佳奈子噴出了大量的鼻血。
佳奈子全身染成鮮紅倒在地上，隆顯大人連忙負責看護。
至於躲在天花板上麵的我們，則因為必須不動聲色，隻能就這樣保持僵硬的狀態，注視著室內發生的這場騷動。
佳奈子終究沒能恢複意識。
——這種說法聽起來就像是佳奈子死掉了一樣，不過並非如此。隆顯大人讓昏迷的佳奈子躺在床上，自己則睡在地板上。
熄燈之後，傳來了隆顯大人熟睡的唿吸聲，佳奈子也沒有醒來的征兆。由於繼續躲在天花板上麵似乎也沒有意義，所以我們悄悄離開了現場。
在屋頂空間以爬行的方式移動，打開倉庫的天花板，腳踩著置物櫃爬到地上。這就是鞠也教我們走的路線。
「隆顯學姐果然怪怪的。」
從倉庫走到外頭之後，穗佳的表情變得嚴肅。
「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該不會是和雙胞胎哥哥或是哪個人掉包了吧？」
「嘻嘻，穗佳學姐的這個想法真是有趣呢。」
鞠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在這麽多女生共同居住的這個地方，是不可能有男生混進來的，我覺得這種想法太不真實了。」
茉莉花點了點頭。
「我也持相同意見。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肯定是相當奸詐狡猾的人物，而且必須是萬一被某人發現真麵目，就會被對方脅迫乖乖就範的壞蛋才對。」
「確實如此……不過這麽一來，隆顯學姐到底為什麽會……」
「總之今晚要不要先解散呢？我們要是被發現不在寢室，就會受到舍監老師的責備。」
眾人點頭同意鞠也的提議，就這麽各自撤退迴寢室了。
五
隔天一大早，我們來到隆顯大人的房間察看狀況，不過從門後現身的隻有佳奈子。
「隆顯學姐已經去上學了嗎？」
穗佳瞪大眼睛表達驚訝之情。頭發依然亂七八糟的佳奈子答道：
「嗯。我醒來之後看到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先出門參加社團活動了』這樣。啊啊啊啊，明明可能是一輩子僅此一次的機會，我真是大意！大意！大意！」
佳奈子以額頭咚咚撞著柱子。鞠也冷靜地問道：
「——也就是說，從那之後就沒有發
生什麽可疑的事情吧？」
「關於這個……」
佳奈子的動作忽然停止。
「雖然我睡昏頭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有發生過一些挺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半夜的時候，隆顯學姐好像離開過房間。因為我半夢半醒，所以記憶並不清晰就是了，還有——」
佳親子取出好幾本書。
「我剛才把堆在地上的書翻了一下，結果在下層找到這樣的書。」
書名如下。
《黑暗瑪莉亞信仰》
《聖石秘本》
《亞雷斯塔·克勞利異見》
《反基督係譜學》
《八世紀羅馬文字暗號論》
《黑聖母之曆史》
《初期羅馬帝國惡魔崇拜之起源》
諸如此類。不隻如此，還有好幾本書是以我們看不懂的外國文字寫成的。
每本書都很厚而且年代久遠，古色古香，微微散發出一股黴味。
佳奈子以困惑的表情繼續說道：
「這是那個吧？像黑魔術、白魔術或是惡魔之類的，和靈異相關的專業書籍。」
「確實如此。而且內容看起來很紮實——」
鞠也點了點頭，佳奈子露出擔心的神情。
「隆顯學姐怎麽會有這種書呢？這種書一點都不適合她那樣的人。還是說，她從以前就對這種東西有興趣……咦？怎麽了，各位？」
佳奈子似乎察覺到我們正一起展露著不安的表情。
「佳奈子小姐或許不知情，不過——」
茉莉花慎重地開口說道：
「在這間學校，從以前就有著某個傳聞，不過很少有人提及就是了。」
「傳聞？怎樣的傳聞？」
穗佳與親衛隊的女孩們，展現出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關於這個，我們不方便啟齒……」
「畢竟不是什麽好事……」
「我也隻是稍微聽室友提過而已。」
「因為不太想記得，所以很快就忘掉了。」
我可以理解這種心情。可以的話，無論是誰都不希望與這種事情有所牽扯。
忽然間，從斜下方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她們所說的~，是關於惡魔崇拜的傳聞喔~！」
「呀啊！」
眾人異口同聲尖叫著。沒有尖叫的隻有鞠也與茉莉花。
「舍監老師！」
「大神！」
「老大！」
眾人各自以喜歡的方式稱唿她。順帶一提，我是以「舍監老師」來稱唿舍監老師。
是的，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的，是體型嬌小.身傳烹飪圍裙服，不知為何頭上還戴著貓耳，第二女生宿舍的舍監老師。
「原來宮前同學不知情啊~。那麽各位，可以由我來為她說明嗎~？」
舍監老師環視著眾人，沒有人提出異議。
「這是怎麽迴事？惡魔崇拜？這間學校有這種東西？」
「是的~。」
舍監老師開始述說。
「正如你所知，這座天妃女學院是教會學校。雖然很多人和信仰沾不上邊，不過虔誠的信徒也不少。而且在這些學生之間，代代相傳著一段與惡魔有關的傳聞喔~。」
佳奈子睜大眼睛。
「所謂的惡魔，是指撒旦那一類的惡魔嗎？」
「是的~，就是這種惡魔~。」
舍監老師以悠閑的表情點了點頭。
「基督教的信仰與惡魔存在的主張是表裏兩麵。隻要神存在，惡魔也是存在的——信徒之中也有人這麽認為。不隻如此，還有人信奉這種惡魔，在言行舉止上刻意輕視耶穌或瑪莉亞，甚至進行俗稱黑彌撒的邪惡儀式……傳聞就是這麽說的~。」
舍監老師讓語氣變得有點嚴肅之後繼續說道：
「不過，有一點必須請你們多加注意。那就是，世上存在著惡魔崇拜者的這個傳聞本身，是一種類似都市傳說的東西。似乎有人在信奉惡魔、某個城市似乎潛藏著惡魔崇拜者、某個搖滾樂團的專輯反過來播放就會成為讚頌惡魔的咒文——這種說法至今依然存在。不過要是走錯一步，就會害無辜的人被興師問罪，會成為現代的魔女狩獵事件喔~。也因此，『恐怖的惡魔崇拜者潛藏在某處』這樣的說法，我們非得慎重處理不可——然後，我希望你們可以基於這個前提繼續聽下去……」
舍監老師讓嬌小的身體往前傾。
「在這間學校，聽說也有相信惡魔存在還加以信奉的學生喔~。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學生，到了晚上就卸下偽裝召開聚會，並且舉辦詭異的儀式。這項傳統從學姐到學妹代代相傳，至今還是有某些學生暗自信奉惡魔或魔女——這算是一種『學校的怪談』呢~。」
佳奈子的喉頭發出咕嚕的聲音。
「該不會，隆顯學姐也沉迷於這種惡魔信仰吧……」
「不可以這樣斷定。但是，其實這間學校也有這樣的傳聞喔~。」
雖然鞠也與茉莉花的表情很平靜，穗佳與親衛隊成員們卻顯得不安。一大早就聽到這種與惡魔相關的話題，確實不是什麽令人舒服的事情。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舍監老師開始述說。烹飪圍裙服的打扮，令人感覺很適合講古。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間學校出現了一名女學生，她所在的地方就是這間第二女生宿舍。沒有人察覺別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從哪裏來到這裏的，隻知道在迴過神來之後，她就以學生的身分秈其他女孩寢食與共。這名學生甚至連姓名與身世都不詳。」
「就像是座敷童子之類的惡魔呢。」
佳奈子插嘴如此說著。
「從那個時候起，學生們就開始出現異常狀況。原本內向老實的優等生，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沉溺於玩樂之中，喜歡邀約其他女孩進行不正當的行為——」
「所、所謂不正當的行為，是、是怎樣的行為？」
佳奈子表現出非比尋常的關切之情。
「對惡魔一見鍾情的學生，會在每天晚上溜出宿舍，在墓地舉行黑彌撒儀式，並且會通宵以肉體進行寡廉鮮恥的行為，冒瀆天主以及聖母大人！」
「肉、肉體，寡廉鮮恥的，行為……」
佳奈子按住鼻子。好可憐，大概是噴鼻血的症狀又發作了。
「不過，有一名神父勇敢出麵，並且順利驅逐了惡魔……然而應該被封印的惡魔王今依然在學校徘徊、尋找活祭品，說不定她已經化為普通學生的外型，混進教室或宿舍之中了——就是這樣的故事。」
鴉雀無聲。無法言喻的沉默支配著這個空間。
我也沒有開口，一直保持著沉默。
即使沒有必要，親衛隊的女孩們還是壓低音量輕聲說道：
「隆顯學姐昨天半夜不在房裏對吧？」
「也就是說，難道是在墓地舉行黑彌撒……」
「隆顯學姐不會是被惡魔附身了吧……」
「還是說，被潛藏在某處的惡魔操縱了……」
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笑聲扭轉了現場的氣氛。
「嗬嗬嗬嗬，真是有趣的故事呢。」
鞠也宛如花朵一樣綻放笑容。
「不過我覺得不用擔心。隻要維持正當的心境與規律的生活，就不用擔心被惡魔盯上。各位不這麽認為嗎？」
她的開朗使安心的感覺在眾人之間擴散開來。
「可是先不提我們，問題在於隆顯學姐。要是隆顯學姐每天晚
上都沉溺於這種不正當的行為——」
佳奈子再度露出不安的模樣。
「既然這樣的話，今晚我就跟蹤隆顯學姐看看吧？」
「跟蹤？」
鞠也以外的眾人異口同聲這麽說著。
「要是正如傳聞會舉行黑彌撒的話，她肯定每天晚上都會溜出宿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有哪些同伴？目的又是什麽？隻要跟蹤她，查出真相讓事情明朗化，不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了嗎？」
親衛隊的女孩們紛紛說道：
「可是，這麽做太危險了……」
「萬一對方真的是惡魔的話——」
「鞠也學妹，或許你也會被惡魔附身的！」
說出這番話的穗佳露出真摯的眼神，並牽起鞠也的手。
不過，鞠也以潔淨無瑕的笑容環視眾人。
「謝謝各位的關心。不過如果是我的話就不用擔心了，因為神一定會保佑我的。」
「也對，如果是鞠也的話，或許惡魔會自己先逃走吧。」
「您剛才說什麽呢，佳奈子學姐？」
「沒、沒有，我什麽都沒說！」
「既然這樣的話，我也同行吧。」
茉莉花以平淡的語氣這麽說完，就麵無表情站到鞠也的身旁。穗佳也轉身看向親衛隊的女孩們。
「我們也去吧。對於隆顯學姐的異常狀況，身為親衛隊的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沒錯吧，各位？」
「好、好的，既然穗佳同學這麽說的話……」
「我們願意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而且隻要有這麽多人，應該就沒有那麽可怕了。」
「所以舍監老師，可以請您允許我們在熄燈之後外出嗎？」
舍監老師一口答應了鞠也的這個要求。
「好像很有趣呢，我知道了~。不過，我也要一起去喔~，因為在發生萬一的時候，我必須保護各位才行~。」
聽到這樣的迴答之後，鞠也滿足地露出微笑。毫無陰影與不安的這個笑容，令我聯想起位於校園的聖母瑪莉亞像。
六
就這樣，到了夜晚。
熄燈之後不久，隆顯大人就打開宿舍玄關的門，悄悄溜到了外麵。
我們躲在中庭草叢的暗處，一直觀察著她的行為。
「看來，果然是往墓地的方向走。」
茉莉花輕聲說著。為了避免在黑暗中過於顯眼，她換成以黑色為底的侍女服。舍監老師也改穿黑色的烹飪圍裙服，我們學生則一樣穿製服。
從校區走一段路之後，我們抵達了這座墓地。似乎大都是外國人的墓，十字架與西式墓碑井然有序，氣氛實在是無從挑剔。
視衛隊之中的某各女孩以害怕的語氣輕聲說道：
「居然會來到這種地方，隊顯學姐果然在進行黑彌撒嗎……」
「噓~，不可以亂說喔。」
受到舍監老師的責備之後，這名女孩就三緘其口了。
佳奈子赫然發現某個狀況並咽了口氣。
「你們看！」
墓地裏的廣場。
隆顯大人就站在廣場正中央。
地麵描繪著奇妙的星形紋樣。身穿製服的隆顯大人，握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短劍。
她把劍插在星形的正中央，口中詠唱著某種咒文，接著繼續朝四麵八方詠唱咒文，將雙臂舉成水平之後念念有詞。
「剛才，她是不是有說到基督教那位聖人的名字？」
佳奈子詢問著鞠也，鞠也就這麽繃緊表情沒有迴答。
隆顯大人高舉起劍，在半空中描繪奇妙的圖形。
——然後。
從黑暗深處，緩緩冒出了一團黑影。我感覺得到身旁的穗佳與親衛隊成員猛然繃緊全身。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全身打扮成黑色的人影。他似乎披著類似披風的東西，身影有一半融入了夜幕的黑暗之中。
「……看不到臉呢~。」
舍監老師輕聲說著。
「的確，不過前提是那個東西有臉就是了。」
茉莉花以平淡的語氣迴答。
「……吾響應你的唿喚，從地獄前來此地。」
黑影對隆顯大人開口說著。雖然音量不大，但是相當響亮。
「依照契約，今晚也和你一起執行黑彌撒吧。隻要持續執行這個儀式七天七夜，你的身心就會成為吾之眷屬。你就成為吾之手足，在你的學舍為吾創造更多的奴仆吧。」
「遵命，我的主人。」
「來到吾之懷抱，接受吾之鮮血吧。」
隆顯大人默默收起劍之後，黑影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
「休、休想得逞啊啊啊嗚嗚啊啊嗚哇啊啊啊啊！」
佳奈子似乎是再也無法忍受了，高舉著身上預藏的十字架衝了出去。
「那個笨蛋！」
大概是因為脫口而出吧，鞠也發出一個和平常不同的男性聲音。
「不可以隻讓加奈子同學遭遇危險！我們也上吧！」
「是！」
穗佳與親衛隊的女孩們，手裏也各自拿著像是十字架、大蒜、聖經以及畫有聖者的「聖像」等物品，跟在佳奈子身後跑了出去。
「沒辦法了。茉莉花，我們兩個也衝——」
鞠也說到一半，就像恍然大悟一樣看向我，然後更改語氣重新說道：
「我們兩人也一起過去吧！」
「知道了。」
鞠也與茉莉花也上前去追佳奈子她們了。鞠也在緊張的時候，說話的語氣就會變得比較陽剛嗎？如此心想的我，和舍監老師一起留在原地。
「惡靈，退散——！」
佳奈子就像是驅魔大法師一樣高舉著十字架向前衝。但她接下來的動作與電影裏的驅魔儀式有著很大的差異，劈頭就以手上的十字架朝黑影打去。
「不準你！帶壞！隆顯學姐——！」
佳奈子的臉已經抽搐得幾乎翻白眼了，連在這個位置的我都可以看得很清楚。直接拿十字架毆打惡魔的這種驅魔法，我幾乎沒有聽說過。她兇暴的程度令人搞不清楚究竟哪邊才是惡魔。
「佳奈子同學，我們也來了！」
「把隆顯學姐還給我們！」
「請清醒過來吧，隆顯學姐！」
「惡魔，給我退下！」
「哇啊啊啊啊、怎麽迴事、怎麽迴事、怎麽迴事！」
黑影發出哀號一屁股坐在原地。佳奈子她們以十字架與大蒜等物品繼續毆打黑影，並且以腳又踩又踹。
「快、快住手，佳奈子學妹。還有、咦、穗佳學妹？連祇堂學妹和汐王寺學妹都來了，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此時隆顯大人連忙上前阻止，然而處於激動狀態的佳奈子與穗佳她們似乎聽不到這樣的勸阻，繼續進行著暴力行為。
「請各位住手！」
一個高亢的聲音，使眾人像雕像一樣變得僵硬。
我也嚇了一跳。剛才那是誰的聲音？我驚訝地眨著眼仔細一看——
是鞠也。她佇立在那裏的身影無比潔淨，不過她以英氣煥發的表情注視著場中的眾人。
「佳奈子學姐，還有穗佳學姐等都請冷靜下來。還不能認定這一位就是惡魔吧？你們看，石馬學姐也被你們嚇了一大跳。」
「看來既然有鞠也同學在場，我其實沒必要跟過來呢~。」
舍監老師踱步定向眾人那裏。
「你還好吧，鼎神父？」
她這麽說著，取下這個人的黑披風。接著從披風底下現形
的這個人，是我們學生非常熟悉的國文老師，鼎神父。
「嘰耶！」
此時，佳奈子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向後退。鼎神父像是很痛似的，皺著端正的五官起身。
「看來我們的行動招致誤會了。不，宮前同學你們無須道歉。正所謂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注5：意指不要造成無謂的誤解，使他人懷疑自己犯下某種惡行。），行跡可疑的們也必須負起責任。」
「這、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佳奈子學妹和祇堂學妹等會在這裏？」
隆顯大人似乎無法理解現狀。舍監老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某個東西。
「這是演戲的劇本吧~。暫定的標題叫做『被惡魔附身之女孩的故事』。原來如此，果然是這麽一迴事嗎？」
這一句話，使一切謎底都揭曉了。
七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演練下一場舞台劇要飾演的角色。」
我們迴到宿舍並聚集到隆顯大人的房間之後，開始聆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隆顯大人與鼎神父並肩而坐，愧疚地看著我們進行說明。
「正如各位所知，我有加入戲劇社。下一場公演，社團打算以這間學校相傳的驅魔傳聞做為表演主題。所以我就以自己的方式進行各種研究，確認我是否能擔綱飾演被惡魔附身的學生。」
穗佳就像是接受了這種說法一樣點了點頭。
「所以您才會像換了一個人，向各式各樣的女生搭訕吧？」
「沒錯。依照傳聞，被惡魔附身的學生似乎會邀請各式各樣的女生約會。我是在測試自己是否能扮演這樣的角色。當然，無論是對佳奈子學妹，或是我曾經邀請過的女孩子們，我都會找時間說明這件事。這把劍是戲劇社的演出道具，此外那些與惡魔有關的書，是我從古書店買來的。我打算把這些書也當成表演用的道具。」
「既然這樣，隻要學姐說一聲，像是和學姐對戲念台詞之類的工作，我都很樂意幫忙的說……」
說出這番話的佳奈子，身體也縮得越來越小了。應該是在反省剛才劈頭就使用暴力的行徑吧。
「抱歉害你們操心了。不過，這部戲劇的企畫案我還沒有和社員們提過，我打算等我有自信飾演這種角色之後再提議這麽做。不過我對惡魔隻略知一二，所以——」
鼎神父接話繼續說道：
「接受三顧茅廬之禮（注6：意指為了得到賢能之士的協助，屢次登門拜訪、以禮相的行為。源於《三國誌》的故事。）的我，就成為她的顧問了。正如術業有專攻（注7：意指門從事某種行業的人對該領域最為熟悉，所以隻要交給專業者就對了。）這句話的含意，身為神父的我，多少擁有一些驅魔方麵的知識。溫故而知新（注8：意指隻要學習曆史，就可以中學習在現代也能通用的經驗。)從往事學習教訓的這種心態，我覺得是非常了不起的。」
接著他以嚴肅的表情讓目光向下。
「隻不過，在半夜前往墓地練習的做法實在是太過火了。所謂過猶不及（注9：意指事要是做得太過火都會與做得不夠一樣，皆不妥當。)，身為教師的我麵臨這種潛圖問鼎（注10：意指受到他人質疑自己所處的立場是否恰當。）的狀況也是難免的。」
隆顯大人也低頭致歉。
「並不是鼎神父的錯。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熱衷練習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我知道自己的行動受到眾人矚目，但沒想到居然害大家為我這麽操心，實在是非常抱歉。」
「別、別這樣，這並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吧……」
佳奈子安慰著隆顯大人。穗佳與親衛隊的女孩們，也圍在隆顯大人與鼎神父的身旁。
「就是說啊。雖然稍微緊張了一下，不過我們玩得很開心。」
「再怎麽說，我們也不會相信惡魔真的存在。」
「兩位，請抬起頭來吧。」
「我們很期待將來的公演喔。」
「謝謝，謝謝你們……」
受到大家的激勵，隆顯大人與鼎神父露出感動的表情。
「舍監老師，您打從一開始就察覺到這隻是在練習演戲嗎？」
聽到我這麽問，舍監老師啜飲著熱茶答道：
「我大致有猜到應該是這麽迴事。祇堂同學應該也和我一樣吧~？」
鞠也靦腆地點頭低調迴應。
「隻是隱約這麽猜想就是了，畢竟我知道石馬學姐是戲劇社的社員……」
佳奈子露出開朗的笑容。
「無論如何，已經知道並不是因為惡魔作祟。真是太好了！」
「說得也是。惡魔沒有造成任何風波就消失了……」
鞠也如此輕聲說著。
迴過神來，我發現鞠也從剛才就一直看著我。
看著把視線留在隆顯大人身上不動的我。
八
「惡魔走了。然而邪惡依然殘存——」
我知道鞠也這句話的出處。
「那是艾勒裏·昆恩的著作，《y的悲劇》中的一句話吧？」
「不愧是學姐，真是博覽群書呢。」
墓地騷動的隔天。現在是放學後的時間，我被鞠也找了出來，來到聖母瑪莉亞像所在的這個地方。
「隻要飽讀詩書，要寫戲劇的劇本應該就不會很困難吧？」
嘴角浮現出笑容的鞠也筆直地凝視著我。
「鞠也學妹，你這番話的意思是？」
「石馬學姐所用的那份劇本，《被惡魔附身之女孩的故事》。寫出那份劇本的人，是不是學姐？」
「…………」
「之前，我曾經在宿舍的學生傳閱板上看過學姐所寫的通知事項。學姐的字工整又漂亮，而且和劇本上的文字非常相像。」
我感到驚訝。原來鞠也不隻是擁有美麗的外型與心靈，更擁有敏銳的頭腦與觀察力。
「不過，石馬學姐並沒有多說什麽，所以那時候我也放棄了當場詢問的念頭——隻不過，我想知道其中有著什麽樣的隱情。」
「茉莉花學妹曾經說過，你想要掌握這間學校與宿舍的所有事情。因為你是前任理事長女士的孫女嗎？」
我小心不讓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挖苦，如此詢問著。
「或許是如此吧——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學姐明明也是石馬學姐的朋友，卻不像穗佳學姐她們那樣展現出嫉妒的模樣。即使看到石馬學姐和其他女孩很要好，也看不出有任何吃醋的樣子。」
「也對，我確實不會吃醋或嫉妒。」
「我曾經思考過其中的原因。是因為學姐心胸寬大嗎？還是您對石馬學姐，並沒有抱持那麽強烈的感情——但要是這麽推測的話，學姐對石馬學姐似乎也太過關心了。」
我露出了苦笑。我沒察覺到鞠也是以這種想法仔細觀察著我，因為我滿腦子都是自己與隆顯大人的事情。
「不過，在某種狀況之下，即使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與其他人要好，內心也不會出現嫉妒的感情。」
鞠也繼續說道：
「那就是，自己喜歡的人與其他人要好的這個行為本身，是按照自己的意圖所進行的一場戲。」
「…………」
「寫出那樣的劇本，並且設計讓石馬學姐找各種不同對象搭訕的人，就址學姐您吧？」
「這個嘛……我覺得你這麽說是對的。」
我點了點頭。鞠也是小我兩屆的學妹，不過如果是這個人，即使我說出心中的迷惘與煩惱，或許她也會願意幫我承擔吧。
「我的心中棲息著一個惡魔。」
我這麽說著，將目光投向
聖母瑪莉亞像。
「那是名為獨占欲的惡魔。隻要看到隆顯大人與其他女孩要好的樣子，我的內心就會覺得難受，並且想要把那個女孩拉離隆顯大人的身邊——不，我甚至會希望那個女孩遭遇某些不幸的事情算了。」
「親衛隊的那些人也是這麽想的吧？記得學姐在之前，也曾經——」
「是的，我的手機曾經被掉包成海牛。」
我輕聲一笑。當時抓住海牛的黏滑觸感，至今依然殘留在我的手上。不過事到如今，當然已經可以一笑置之了。
「所以穗佳學妹看到我的時候，似乎依然抱持著尷尬與過意不去的心情。不過我很能理解那些孩子的感受，因為我也一直仰慕著隆顯大人。」
如此表白的我，在內心大感意外。為什麽在鞠也麵前，我可以像這樣流暢地表露出內心的想法？
「隻要看著隆顯大人，我的身體就會像生病一樣發熱，胸口隱隱作痛。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和她成為朋友，想要和她說說話，可是一直都沒有契機——所以，去年我和隆顯大人編入同一間寢室的時候，我開心得無以複加。」
「然而，也因為其他女孩們的嫉妒，後來您又搬到其他寢室了。我是這麽聽說的。」
「沒錯——不過，真正的理由並不是隻有這樣而已。」
我讓目光微微向下。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因為我害怕。要是繼續陪伴在隆顯大人身旁，說不定我真的會不願意把她交給任何人，說不定我會做出什麽造成隆顯大人困擾的事情。」
「所以，你才會逃避……？」
「是的。」
在同一間寢室生活之後我就知道了。隆顯大人在的是一位很棒的人，她對任何人都很溫柔，所以也是以溫柔有禮的態度和我相處。
不過，越是受到如此溫柔的對待，心中的某一個我就越期望能夠得到更多。希望她眼中隻有我，不希望她和其他任何人相處融洽。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無論是在教室、在社團，隻要看到她與別人有說有笑，我就會因而變得心亂如麻。
是的。待在隆顯大人身旁的我，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後來我換了一間寢室，才總算讓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
不過，隆顯大人當然不知道我的這種想法就是了。
「前一陣子，隆顯人人曾經問過我，問我願不願意再和她住同一間寢室。」
鞠也不發一語專注聆聽。
「似乎有人告訴她了。與隆顯大人住在同一間寢室的人，會遭受其他女孩們的惡整，不得不搬到其他寢室，而且我也是受害者之一——隆顯大人很在意這件事。」
「…………」
「可是，我猶豫著是否要接受她的這個要求——」
我所迷惘的理由，在於我擔心自己是否會再度抱持相同的煩惱。
不過，隆顯大人似乎以為我在害怕受到其他女孩的惡整。
「……結果隆顯大人是這麽說的，『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對其他女孩們也一樣溫柔吧。這麽一來，你肯定就不會獨自受到惡整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該稱為妙計……不過隻要想到就馬上付諸實行，確實很像石馬學姐的作風呢。」
「隆顯大人說，『我正好要準備這種內容的戲劇表演，所以我決定搭訕各式各樣的女孩作為練習。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幫我編寫這出戲的劇本吧』——然後，我就決定幫忙了。」
「換句話說，石馬學姐之所以會找不同學生搭訕，並不隻是為了演練舞台劇的角色，也含有要保護你的意義——是這麽一迴事吧？」
鞠也的語氣很溫柔，這股溫暖使我得到救贖。
「其實我應該要馬上阻止她的。因為，隆顯大人將會為了我而被投以異樣的眼神。然而我卻什麽都沒有說，原因在於——」
「原因在於？」
「因為我很高興她為了我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是平常的話，看到隆顯大人與其他女孩有說有笑的樣子，就隻會讓我覺得難受而已。可是，如今她這樣的一舉一動全都是在演戲，而且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想到這裏……」
我讓視線落到地麵。
「……想到這裏，我的獨占欲和虛榮心，就滿足到一種連我自己都驚訝的程度。我覺得好滿足——說起來，這真是一種獨善其身的做法。」
鞠也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推測正確而感到驕傲，而是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她這麽做的原因，有一半是為了舞台劇吧？」
「我覺得這沒辦法當作借口。」
「是這樣嗎——即使如此，學姐還是很擔心這樣的石馬學姐，這是事實吧？所以才會一直和我們共同行動，共同守護石馬學姐對吧？」
「…………」
「而且，您也在尋找能夠說出一切事實的契機。是這樣沒錯吧？」
一切正如鞠也所說。
我一直想要向大家坦白這件事。「隆顯大人並沒有被惡魔附身，一切都是我的錯」這樣，我一直迷個著要在什麽時候說出來——
如今，我終於能夠像這樣向鞠也懺悔了。
「喂~，湖川同學！」
聽到這聲唿喚的我轉過身去。隆顯大人發現了我們，正朝我們這裏走過來。
「祇堂學妹也在這裏啊。兩位在做什麽呢？」
「我在向學姐請教各式各樣的事情。例如石馬學姐希望能再和湖川學姐住同一間寢室，以及您之前邀約女生也是為了這個之類的事情。」
隆顯大人露出苦笑。
「你說出來了嗎？我們不是約定過要對所有人保密嗎？」
「對不起。可是，我——」
「開玩笑，我是開玩笑的。咦？原來你這麽在意？」
隆顯大人的表情出現陰影。
「湖川學姐似乎一直都很擔心喔。她擔心石馬學姐的評價會不會因為她而降低，並且煩惱著是否應該把這個秘密吐露給其他人知道。」
「明明不是那麽嚴重的事情……不，是我的錯。」
隆顯大人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這是我的壞習慣。我會自己一個人想太多，結果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造成你無謂的擔心了，我向你道歉。」
「別這麽說……」
「如果要這麽做才能讓你安心，就在將來找個時間公開這件事吧。不過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等到舞台劇結束之後再說。因為我不希望在公演之前，就讓大家有各種先入為主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才應該要道歉，真的。」
「雖然我也是這樣——不過你似乎也挺勞碌命呢。我們真像。」
隆顯大人笑了。我也終於在久違好幾天之後，能夠打從心底露出笑容了。
不知何時，鞠也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應該是貼心地為我們著想而先行離開吧。
而且，廣場的聖母瑪莉亞像，就像是代替了鞠也，正慈祥地俯瞰著我們。
——從那之後，隆顯大人就沒有再邀約其他女孩了。得知這一切都是在進行舞台劇的演練之後，學生們動搖的情緒也得以平息。
我還在猶豫。猶豫著是否要接受隆顯大人的提議，再度和她住同一間寢室。
要是能夠這樣的話，我的獨占欲當然就能夠獲得滿足……可是，或許我又會產生與之前一樣的煩惱。
希望有人，能夠聆聽我的這份煩惱。
或許在這種時候，人就會尋找祈禱的對象吧。
如今的我，正待在自己的房間等待鞠也。
為了和她商量自己是否該接受隆顯大人的提議。
要是找她談這件事情，應該會造成她的困擾吧——如此心想的我依然試著去拜托鞠也，結果她露出笑容一口就答應了。
茉莉花與佳奈子或許也會來。這麽一來，就可以征詢到更多意見吧。
鞠也明明是小兩屆的學妹，為什麽隻要和她交談，心情就會變得如此輕盈呢——或許，鞠也真的是聖母瑪莉亞派遣降臨地麵的使者吧，我不禁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鞠也同樣是一個普通的高一女孩，所以當然也會有煩惱吧。或許她有著不為人知、會令我們驚唿的一麵。
我至今一直受到隆顯大人的吸引。隆顯大人現在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未曾改變。
不過，如今我有另一名重要的人了。
她美麗純真，聰慧可靠。是願意接納我的迷惘與煩惱，宛如聖母的一名學妹。
看來，我似乎也成為鞠也的俘虜了。
完
[creator"sent]誌茂文彥fumihikoshimo
敬啟者衹堂鞠也小姐
初次寫信給您，我是撰寫<被惡魔附身之女孩的故事>的誌茂文彥，平常主要以撰寫動畫劇本維生。
因為職業的關係，我經常有機會以其他老師們創造的世界與角色撰寫故事，不過這次的工作我做得特別開心。隆顯大人原本就是會引發各種故事情節的人，而且我也非常喜歡舞台是女生宿舍的這個設定。（其實我也有在mf文庫j撰寫《菖蒲的少女革命！》，這是以女生宿舍為舞台，由許多女孩歡樂上演的百合小說。以上打個小廣告，敬請見諒）
雖然這麽說，但我內心其實感到戰戰兢兢。鞠也小姐似乎是一位律己甚嚴的人，所以我很擔心您是否會因為「我不會做出這種事」或是「我不會說這種話」而生氣，若是造成您的不滿，也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在最後，我非常感謝能夠有參加這個有趣企畫的機會。請容我再度向遠藤海成老師、擔任監修的日日日老師以及編輯部的各位致謝，同時也謝謝以鞠也小姐為首，在本篇故事登場的各位。
今後我將期待著在漫畫單行本再次與您相見的那一天，也期待「瑪莉亞?狂熱」的世界能夠更加豐富、有趣。
謹啟
這天早上，一走進教室，這樣的對話就傳入耳中。
「聽說隆顯大人變成小白臉了！」
我就這麽把手放在門上，停下腳步留在原地。
「別亂說，所謂的小白臉，是用臉蛋騙女人包養他的壞男人吧？」
「是啊，隆顯大人並沒有向女生拿錢！」
「既然這樣，與其說是小白臉，不如說是花花公子？」
「不是公子，應該是公主吧？」
「怎樣都無所謂了啦。總而言之，隆顯大人開始主動找不同的女生搭訕，這是事實喔！」
「聽說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呢！」
其中一名正在閑聊的女孩，在看到我之後向我說道：
「啊，你也聽說了嗎？關於隆顯大人的傳聞。」
我搖了搖頭。
「唔——沒有，我第一次聽到。這是真的嗎？石馬隆顯大人，居然會……」
「這是真的。像我們班的由美，昨天就有人看到她和學姐走得很近——」
「啊，由美來了！」
「由美，問你喔，是真的嗎？聽說你和隆顯大人約會？」
大家從我身旁經過，湧向剛來到走廊的由美。
醋意與好奇心表露無遺的班上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詢問著各種問題。雖然由美被人群淹沒，卻似乎很開心地答道：
「咦咦，已經傳開了嗎？沒錯，是真的。昨天放學之後，我和隆顯大人去約會了。嗯，是對方主動邀約的，而且對我好溫柔呢。比方說走到一半有水塘，她就會輕輕的像這樣，落落大方地牽起我的手，協助我越過那個水塘。還有像走進店裏的時候，她會先幫我開門，然後說——請進，我的公主。呀啊，羞死人了！」
「是去哪裏？你們去了什麽樣的店？」
「位於山丘上，一間可以欣賞夜景的餐廳。啊啊……當時的情景就像是一場夢。仰望可見繁星點點的星空，俯瞰亦有閃爍的萬家燈火。至於我和隆顯大人之間，則有搖曳的燭光……」
「唔！由美，你是隆顯大人的親衛隊吧？」
「同伴之間的不成文規定，你該不會已經忘了吧？」
「嚴禁偷跑！違背誓約的人將會遭到報複！」
「二年級的筒井穗佳學妹也已經火冒三丈了。對喔，說不定你已經遭殃了。」
「現在就打開書包看看吧！」
「不會吧，怎麽可能——呀啊！」
由美的書包裏，有一條好大的鰻魚扭動著身體跳了出來。這條鰻魚似乎很親人，就這樣將長長的身體卷在由美身上。不隻是由美，其他學生也驚叫著騷動不已。
我在教室窗口眺望這一幕的時候，學生會長誌木絢璃站到我的身旁。
「變成一場好大的騷動呢。這位石馬隆顯同學是受到全校學生信任的優等生，明明是一位眾人愛戴的老實人，為什麽會忽然……」
絢璃同學像是怱然察覺一樣向我問道：
「你不加入她們的行列嗎？」
「啊、是的。再說我也並沒有加入隆顯大人的親衛隊……」
明明是同年級的同學，語氣卻不禁恭敬起來，這是因為絢璃同學所散發的一股高貴氣質。
「你真是沉著冷靜呢。要是班上沒有像你這樣的人，那可就麻煩了。」
看到她向我投以笑容，我感到困惑。我並不是那麽了不起的人。
「關於石馬隆顯同學改變的原因，你知道什麽線索嗎？你也住在第二女生宿舍，和石馬同學的交情應該不錯吧？」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更何況，並沒有到交情不錯的程度——」
「不過無論如何，這下可傷腦筋了。要是大家都像這樣變得心情浮躁，校內的秩序就沒辦法維持了。」
「難道說，要對隆顯大人進行申誡或處分——」
絢璃同學笑了。
「不會做到那種程度的，事情並沒有這麽誇張。」
我鬆了口氣。我不希望隆顯大人受到處分。
由美的書包冒出了第二條與第三條鰻魚，使班上同學變得更加驚慌失措。
二
要是喜歡上某個人，就會像罹患某種疾病一樣，心中總是被那個人占據。
雖然這樣的用詞不甚妥當，不過就像是中毒或藥癮那樣。
有時候，會因為某人魅力出眾，而使許多人罹患這樣的疾病。
石馬隆顯大人也是其中一人。
——午休時間的餐廳。我在這裏目擊到這位傳聞中的隆顯大人陪伴一名二年級女生的場麵。
「我一直夢想著這一天。夢想著能和像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像這樣共度快樂時光。」
「咦？謝謝，那個……」
有隆顯大人相隨的這名女孩連耳根都染成通紅，一邊左右張望在意著四周。
至於隆顯大人，則絲毫不在意周圍的視線，以潔白的牙齒露出閃亮的笑容。
「在你的眼中，我是怎麽樣的人？」
隆顯大人將下巴放在交握的雙手上，筆直凝視這名女孩。
「咦？怎怎怎、怎麽樣是指……」
「像這樣怱然前來約你，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說完之後，隆顯大人悲傷地讓視線微微向下。
「沒那迴事！不會那樣的。我也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很仰慕隆顯大人……」
「真的嗎？我好高興。」
對方女孩的臉變得越來越紅了。
「嗬嗬嗬，你好可愛。」
隆顯大人大大方方地隨口說出這種話。
圍在四周的女孩們露出嫉妒、羨慕與憤怒的眼神。然而隆顯大人她們的甜蜜氣氛過於濃鬱，令人實在無法露骨地做出妨凝的舉動。
「唔……隆顯大人，居然又對新的女生下手了……」
「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真的就像是變成另一個人一樣。」
「不過那樣的隆顯大人，就某方麵來說也很棒就是了。」
「啊啊，我不甘心。既然會找那種女生搭訕，為什麽我就……」
就像是聽到了這樣的對話，隆顯大人朝這裏轉過身來，並且投以甜美的笑容。
一種光芒四射的感覺，使女孩們的臉同時染上紅暈，我的心情則變得極為——極為複雜。
在一瞬間，隆顯大人也對我投以一個別有含意的眼神——看似如此。
不過，或許是我多心了。
三
上完課迴到第二女生宿舍一看，這裏也發生了一場騷動。
「宮前同學，給我站住~！」
「你不是在和桐奈奈美同學交往嗎？」
「為什麽還要接受隆顯學姐的邀約！」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希望你可以解釋清楚！」
「不如，把這個權利讓給我們這邊的人吧！」
「啊唿伊啊伊伊！」
從樓梯上方傳來的，是宮前佳奈子的哀號。此外還有追她的腳步聲，以及以筒井穗佳為首、隆顯大人親衛隊那些學生們的說話聲。
隨著啪噠啪噠的聲音，佳奈子三步並成兩步，很有精神地跳下階梯。由於差點撞上我，她連忙停下腳步。
「啊，對、對不起！」
「怎麽了，佳奈子學妹？」
「隆顯學姐邀我到她的房裏，結果這件事被穗佳同學她們聽到——哇哇，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攔住了正準備逃走的佳奈子。
「躲進那邊的置物櫃吧。」
「咦？」
我把疑惑的
佳奈子塞進掃除用具櫃。下一個瞬間，穗佳學妹她們從階梯上跑了下來。
「午安，穗佳學妹。」
我露出甜美的笑容向穗佳打招唿，她像是有些尷尬地停下腳步。
「啊——哎呀，好久不見。我來打擾了。」
由於穗佳是第三女生宿舍的住宿生，所以會以「我來打擾了」這種方式打招唿。
「好熱鬧呢，怎麽了嗎？」
「我們正在找宮前佳奈子同學，剛才她應該是逃到這裏才對……」
「啊啊，如果要找她的話，她已經跑到外麵去了。」
「外麵是吧！謝謝學姐提供這個消息。各位，我們走吧！」
「好的！」
穗佳一聲令下，親衛隊的女孩們就朝我所指的方向快步離開了。
「可以出來了，佳奈子學妹。」
「啊~……嚇死我了。謝謝您，學姐。」
佳奈子打開置物櫃的門現身了。雖然比我小一個學年，個子卻比我高了許多。不過她的表情有一股孩子氣，使我不禁笑了出來。
「看來你惹上大麻煩了。隆顯大人約了你？」
「是的。她要我今晚偷偷去她的房間過夜——啊、沒啦，那個……」
佳奈子連忙三緘其口。
「嗬嗬嗬，這樣是違反宿舍規定的喔。不過沒關係，我不會告訴舍監老師的。」
「好、好的，謝謝學姐。」
由於住在同一間宿舍，因此我之前和佳奈子交談過幾次。雖然這麽說，卻也沒有到非常親密的程度，頂多隻能算是點頭之交而已。
不過像這樣重新審視就會發現，佳奈子是個相當可愛的女孩。表情千變萬化的她，會令人忍不住想和她打交道。
「不過真是意外，隆顯大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沒錯吧~~~？」
佳奈子緊握拳頭同意我的看法。
「聽說隆顯學姐的個性最近變了，看來是真的！我真是嚇了一跳！」
「所以，佳奈子學妹接受她的邀請了嗎？」
「那當然！」
佳奈子的拳頭握得更緊了，這股氣勢使我微微向後仰。
「這種機會千載難逢，我怎麽可以放過！畢竟最近和隆顯學姐交談的機會也減少了，我要趁這個時候一口氣增加親密度和好感度！」
「好、好感度？」
「隆顯學姐目前好像是住單人房，也就是說隻有一張床！藉由同床共枕，精神上與肉體上都猛然拉近距離，禁忌的花朵將會妖豔、唯美又華麗地綻放……噗波啪！」
佳奈子的鼻子以激烈的力道噴出血液。
「佳、佳奈子學妹，不要緊吧？」
這麽說來我曾經聽說，佳奈子的體質很容易流鼻血。或許她的身體不太好吧，經常會聽到她失神昏倒的消息……隻不過，看到她像這樣在迅速以麵紙塞住鼻孔之後還說得滔滔個絕的模樣，實在不像身體虛弱的樣子。
「總之！事到如今，就算會違反規定也不管了！」
佳奈子如此用力地說。
「即使會遭到舍監老師斥責，不過身為人類，有些時候是絕對不能退縮的。何況我原本應該會和隆顯學姐住同一間寢室才對，卻被鞠也害得必須換房間——」
「鞠也？」
佳奈子像是迴過神來一樣搖了搖手。
「啊、沒事，那是我自己的問題——話說迴來。真是不好意思，在隆顯學姐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之後，連我都開始產生動搖，各種無心的話就這麽接二連三脫口而出……」
會講出好感度或禁忌花朵這樣的字眼，原來是因為內心動搖的關係嗎？看來佳奈子有著纖細又敏感的性格。
「喂，你這個先天缺乏注意力的無腦粗心女！」
忽然間，一名身穿侍女服的女孩露臉了。是一年級的汐王寺茉莉花。
「哇，茉莉花，你聽到了？」
佳奈子變得慌張。
「不可以在這種公共通路，向學姐一五一十地招出自己那些丟臉的癖好，這樣對學姐是很失禮的。」
「對不起，學姐。」
緊接著，祇堂鞠也從茉莉花的身後出現了。她一如往常那樣溫柔賢淑，擁有連同性的我都不禁屏息的美貌。
「——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又失控造成您的困擾了，容我連同佳奈子學姐的份向您致歉。」
「也請佳奈子小姐道歉吧。」
「咿、嘰咿咿咿咿！」
佳奈子被茉莉花按住後腦勺強行往下壓。她身旁的祇堂鞠也同樣向我深深低下頭，讓我反而覺得過意不去。
鞠也不隻是外表美麗，她恭敬有禮而且很為朋友著想，會受歡迎也是可以理解的。能夠擁有這樣的朋友，佳奈子真是一個幸福的人。
「那個——剛才佳奈子學妹有提到她因為鞠也學妹而必須換房間的事情，請問這是怎麽迴事？」
聽到我如此詢問，鞠也將手抵在嘴角，露出高雅的笑容。
「沒什麽的。我們經常會編這些玩笑話來互相消遣，嗬嗬。」
「啊啊，原來隻是玩笑話嗎？」
「是的。佳奈子學姐這個人就像剛才那樣經常說溜嘴，會講一些不能講給其他人聽的玩笑話，所以必須隨時看著她才行。真是的，明明是個穢物，卻還造成主人這麽大的困擾……」
「啊？穢物？」
甜美的笑容裏忽然出現格格不入的兩個字，使我感到驚訝。
「沒有啦，這也是開玩笑的——不提這個，剛才兩位似乎有提到石馬學姐的事情……」
「是的，佳奈子學妹說她受邀到隆顯大人的房間過夜。」
「似乎是如此。我們也是聽到這個消息，才來尋找佳奈子小姐的。」
茉莉花說完之後，麵不改色地將目光投向佳奈子。
「難、難不成，你們應該不會不準我去吧？對吧、對吧、對吧？」
佳奈子含著淚水向鞠也哀求，那模樣就像是仆人哀求主人準許請假迴家采視生病的家人——不過，這應該也是朋友之間互相開玩笑的一環吧，她們的感情好到令我羨慕。
「當然不會這麽說，我們反倒還要建議你接受這個邀約。」
「真的嗎！」
「不過，我們也會暗中前往現場觀察狀況。」
「呃！」
我第一次看到人的臉上出現無數直線的那一瞬間。
茉莉花朝我的方向一瞥，接著向鞠也提議：
「接下來找個避人耳目——更正，找個不會造成其他人困擾的地方討論比較好吧？」
「也對。學姐，抱歉打擾您了。好啦，佳奈子學姐，我們走吧。」
「哇啊、別碰我別碰我，蕁麻疹會跑出來啦！」
她們開心說笑之後，鞠也與茉莉花從兩邊挽著佳奈子的手，就像是聯邦搜查官逮捕犯人一樣把她帶走了。
「那個……！」
我不由得叫住她們。
「剛才的事情——關於要到現場觀察的那件事，可以讓我加入討論嗎？」
四
結果，監視佳奈子與隆顯大人的人數增加到了十個人。
鞠也、茉莉花、我、穗佳，以及穗佳所率領的六名隆顯大人親衛隊成員。我們在討論今晚這件事的時候被其他學生聽到，後來消息傳到穗佳耳中，結果就變成這麽多人了。
由於實在沒辦法全部躲進室內，因此我們決定從天花板上麵窺視。天花板打造得很牢固，即使這麽多人站上去也是紋風不動。
「鞠也學妹，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怎麽爬上這裏呢。」
我對此感到佩服。迴應我這番話的是茉莉花。
「如果是宿舍與學校的事情，鞠也主人非得要全盤掌握才肯罷休。關於建築物的構造是如此，關於石馬小姐的異常變化也是如此，總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會想追根究底——」
「她這番話也是開玩笑的。」
說出這句話的鞠也露出甜美的笑容。即使是在暗處，這張笑臉依然充滿魅力。
「我是在擔心。我在擔心石馬學姐變成了什麽樣子，畢竟石馬學姐就像是我們大家的精神避風港……」
真是一位為學姐著想的女孩，我再度對鞠也感到佩服。我在一年級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想法。雖然鞠也是學妹，但我必須從她身上學習很多事情。
「……那個，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此時，穗佳像是有些在意地輕聲說道：
「鞠也學妹之所以會擔心隆顯學姐，就隻是因為你是和學姐住在同一棟宿舍的學妹吧？應該沒有抱持著更進一步的感情吧？」
「雖然我聽不懂這番話的含意——但我並沒有要和石馬學姐變得更為親近的想法。」
穗佳微微鬆了口氣。
我可以理解穗佳的不安。要是連鞠也都成為隆顯大人的粉絲，對穗佳她們而言，等於是出現了一名非常強勁的情敵。
在我想著這樣的事情看向穗佳的時候，穗佳察覺到我的視線，接著尷尬地移開目光。
雖然我想要開口講幾句話——然而在這個時候，房門打開了。從天花板的縫隙之間，看得到隆顯大人與佳奈子走進房間。
「今天的晚餐真是美味。」
「呃、什麽？您是說晚餐嗎？是在說隆顯學姐親自一口一口喂我吃的事情嗎？還是握著我的手對我情話綿綿的事情？等等，明明沒有這種事情的說，妄想跟現實混在一起了啦~~~~~！」
大概是因為緊張吧，佳奈子顯得不知所措。至於隆顯大人的聲音則隱含著笑意，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總之，放輕鬆吧。因為以原本的狀況來說，其實你應該要在這個房間和我攻讀宿舍生活的。」
「就是說啊，結果卻因為鞠也，因為鞠也~！……啊！」
佳奈子再度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並抬頭仰望天花板。她知道我們躲在這裏。
「不、沒事，當我沒說！我又稍微把妄想和現實搞混了。啊哈哈哈哈哈……」
隆顯大人筆直凝視著露出害羞笑容的佳奈子。
「最近，都沒有像這樣兩人獨處呢。」
「說、說得也是。不過我剛轉學進來的時候，您總是陪在我身旁就是了。」
「當時造成你不少困擾呢……」
「別這麽說，哪有造成什麽困擾！應該說，如果是那種困擾，我整年都很歡迎的！雖然最近沒什麽機會交談，不過我希望盡可能和隆顯學姐走得近一點！因為隆顯學姐這樣的類型，也非常合我的胃口！」
「非常合你的胃口？」
「哇哇哇，當我沒說，請當我沒說！」
「不過你和一個女孩很要好吧？好像是桐學妹？和她相處得還順利嗎？」
「啊、是的，我們相處得很和樂。」
「這樣啊……」
坐在床上的隆顯大人牽起佳奈子的手，並且將她拉了過去。佳奈子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
「我並不打算介入你和桐學妹之間。不過，可以讓我在你的朋友名冊末端占有一席之地嗎？」
「什、什、什、什麽？」
「嚇到你了嗎？」
「不，與其說是嚇到我——總、總覺得隆顯學姐變得不像之前的隆顯學姐，所以我猶豫了一下。像您給人的感覺也變了不少……」
滿臉通紅的佳奈子支支吾吾迴答著。
「有嗎？我哪裏變了？」
「因、因為，之前我們雖然也在同一個房間住過，但當時的您並不是這種感覺。之前您也不會像這樣隨口就邀約女生，言行舉止也像是換了一個人——」
「唔唿唿唿……我想也是呢。」
「咦？」
「沒什麽。坐我旁邊吧。」
「唔哇，居然貼得這麽緊……」
「佳奈子的身材真好。身高很高，胸部也很大，朋友們應該很羨慕你吧？」
「別這麽說，沒這迴事的。經常有人用東京鐵塔或杜拜塔這樣的譬喻挖苦我。」
「這可不行喔，拿女生的身體特征開玩笑是違反禮儀的行為。這種事情到底是誰做的？」
「那個~……就是，各式各樣的人……」
「不過，你的身高沒我高。像這樣並著肩，身高的比例看起來應該剛剛好吧？我覺得已經可以用佳偶來形容了。」
「別、別、別、別這麽說……」
「要是你當時成為我的室友，每天晚上就都可以過得這麽開心了。真是遺憾。」
「是——是的，我對此也一直一直深感遺憾。」
「不過，即使從現在開始也絕不算遲。」
「咦、哇啊！」
「你的身體好柔軟。」
「唔哇哇哇哇哇！」
「而且，好溫暖。」
「嘎、唔咕、勾咯嘎嘰！」
隨著「噗唰！」的這個聲音，佳奈子噴出了大量的鼻血。
佳奈子全身染成鮮紅倒在地上，隆顯大人連忙負責看護。
至於躲在天花板上麵的我們，則因為必須不動聲色，隻能就這樣保持僵硬的狀態，注視著室內發生的這場騷動。
佳奈子終究沒能恢複意識。
——這種說法聽起來就像是佳奈子死掉了一樣，不過並非如此。隆顯大人讓昏迷的佳奈子躺在床上，自己則睡在地板上。
熄燈之後，傳來了隆顯大人熟睡的唿吸聲，佳奈子也沒有醒來的征兆。由於繼續躲在天花板上麵似乎也沒有意義，所以我們悄悄離開了現場。
在屋頂空間以爬行的方式移動，打開倉庫的天花板，腳踩著置物櫃爬到地上。這就是鞠也教我們走的路線。
「隆顯學姐果然怪怪的。」
從倉庫走到外頭之後，穗佳的表情變得嚴肅。
「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該不會是和雙胞胎哥哥或是哪個人掉包了吧？」
「嘻嘻，穗佳學姐的這個想法真是有趣呢。」
鞠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在這麽多女生共同居住的這個地方，是不可能有男生混進來的，我覺得這種想法太不真實了。」
茉莉花點了點頭。
「我也持相同意見。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肯定是相當奸詐狡猾的人物，而且必須是萬一被某人發現真麵目，就會被對方脅迫乖乖就範的壞蛋才對。」
「確實如此……不過這麽一來，隆顯學姐到底為什麽會……」
「總之今晚要不要先解散呢？我們要是被發現不在寢室，就會受到舍監老師的責備。」
眾人點頭同意鞠也的提議，就這麽各自撤退迴寢室了。
五
隔天一大早，我們來到隆顯大人的房間察看狀況，不過從門後現身的隻有佳奈子。
「隆顯學姐已經去上學了嗎？」
穗佳瞪大眼睛表達驚訝之情。頭發依然亂七八糟的佳奈子答道：
「嗯。我醒來之後看到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先出門參加社團活動了』這樣。啊啊啊啊，明明可能是一輩子僅此一次的機會，我真是大意！大意！大意！」
佳奈子以額頭咚咚撞著柱子。鞠也冷靜地問道：
「——也就是說，從那之後就沒有發
生什麽可疑的事情吧？」
「關於這個……」
佳奈子的動作忽然停止。
「雖然我睡昏頭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有發生過一些挺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半夜的時候，隆顯學姐好像離開過房間。因為我半夢半醒，所以記憶並不清晰就是了，還有——」
佳親子取出好幾本書。
「我剛才把堆在地上的書翻了一下，結果在下層找到這樣的書。」
書名如下。
《黑暗瑪莉亞信仰》
《聖石秘本》
《亞雷斯塔·克勞利異見》
《反基督係譜學》
《八世紀羅馬文字暗號論》
《黑聖母之曆史》
《初期羅馬帝國惡魔崇拜之起源》
諸如此類。不隻如此，還有好幾本書是以我們看不懂的外國文字寫成的。
每本書都很厚而且年代久遠，古色古香，微微散發出一股黴味。
佳奈子以困惑的表情繼續說道：
「這是那個吧？像黑魔術、白魔術或是惡魔之類的，和靈異相關的專業書籍。」
「確實如此。而且內容看起來很紮實——」
鞠也點了點頭，佳奈子露出擔心的神情。
「隆顯學姐怎麽會有這種書呢？這種書一點都不適合她那樣的人。還是說，她從以前就對這種東西有興趣……咦？怎麽了，各位？」
佳奈子似乎察覺到我們正一起展露著不安的表情。
「佳奈子小姐或許不知情，不過——」
茉莉花慎重地開口說道：
「在這間學校，從以前就有著某個傳聞，不過很少有人提及就是了。」
「傳聞？怎樣的傳聞？」
穗佳與親衛隊的女孩們，展現出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關於這個，我們不方便啟齒……」
「畢竟不是什麽好事……」
「我也隻是稍微聽室友提過而已。」
「因為不太想記得，所以很快就忘掉了。」
我可以理解這種心情。可以的話，無論是誰都不希望與這種事情有所牽扯。
忽然間，從斜下方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她們所說的~，是關於惡魔崇拜的傳聞喔~！」
「呀啊！」
眾人異口同聲尖叫著。沒有尖叫的隻有鞠也與茉莉花。
「舍監老師！」
「大神！」
「老大！」
眾人各自以喜歡的方式稱唿她。順帶一提，我是以「舍監老師」來稱唿舍監老師。
是的，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的，是體型嬌小.身傳烹飪圍裙服，不知為何頭上還戴著貓耳，第二女生宿舍的舍監老師。
「原來宮前同學不知情啊~。那麽各位，可以由我來為她說明嗎~？」
舍監老師環視著眾人，沒有人提出異議。
「這是怎麽迴事？惡魔崇拜？這間學校有這種東西？」
「是的~。」
舍監老師開始述說。
「正如你所知，這座天妃女學院是教會學校。雖然很多人和信仰沾不上邊，不過虔誠的信徒也不少。而且在這些學生之間，代代相傳著一段與惡魔有關的傳聞喔~。」
佳奈子睜大眼睛。
「所謂的惡魔，是指撒旦那一類的惡魔嗎？」
「是的~，就是這種惡魔~。」
舍監老師以悠閑的表情點了點頭。
「基督教的信仰與惡魔存在的主張是表裏兩麵。隻要神存在，惡魔也是存在的——信徒之中也有人這麽認為。不隻如此，還有人信奉這種惡魔，在言行舉止上刻意輕視耶穌或瑪莉亞，甚至進行俗稱黑彌撒的邪惡儀式……傳聞就是這麽說的~。」
舍監老師讓語氣變得有點嚴肅之後繼續說道：
「不過，有一點必須請你們多加注意。那就是，世上存在著惡魔崇拜者的這個傳聞本身，是一種類似都市傳說的東西。似乎有人在信奉惡魔、某個城市似乎潛藏著惡魔崇拜者、某個搖滾樂團的專輯反過來播放就會成為讚頌惡魔的咒文——這種說法至今依然存在。不過要是走錯一步，就會害無辜的人被興師問罪，會成為現代的魔女狩獵事件喔~。也因此，『恐怖的惡魔崇拜者潛藏在某處』這樣的說法，我們非得慎重處理不可——然後，我希望你們可以基於這個前提繼續聽下去……」
舍監老師讓嬌小的身體往前傾。
「在這間學校，聽說也有相信惡魔存在還加以信奉的學生喔~。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學生，到了晚上就卸下偽裝召開聚會，並且舉辦詭異的儀式。這項傳統從學姐到學妹代代相傳，至今還是有某些學生暗自信奉惡魔或魔女——這算是一種『學校的怪談』呢~。」
佳奈子的喉頭發出咕嚕的聲音。
「該不會，隆顯學姐也沉迷於這種惡魔信仰吧……」
「不可以這樣斷定。但是，其實這間學校也有這樣的傳聞喔~。」
雖然鞠也與茉莉花的表情很平靜，穗佳與親衛隊成員們卻顯得不安。一大早就聽到這種與惡魔相關的話題，確實不是什麽令人舒服的事情。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舍監老師開始述說。烹飪圍裙服的打扮，令人感覺很適合講古。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間學校出現了一名女學生，她所在的地方就是這間第二女生宿舍。沒有人察覺別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從哪裏來到這裏的，隻知道在迴過神來之後，她就以學生的身分秈其他女孩寢食與共。這名學生甚至連姓名與身世都不詳。」
「就像是座敷童子之類的惡魔呢。」
佳奈子插嘴如此說著。
「從那個時候起，學生們就開始出現異常狀況。原本內向老實的優等生，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沉溺於玩樂之中，喜歡邀約其他女孩進行不正當的行為——」
「所、所謂不正當的行為，是、是怎樣的行為？」
佳奈子表現出非比尋常的關切之情。
「對惡魔一見鍾情的學生，會在每天晚上溜出宿舍，在墓地舉行黑彌撒儀式，並且會通宵以肉體進行寡廉鮮恥的行為，冒瀆天主以及聖母大人！」
「肉、肉體，寡廉鮮恥的，行為……」
佳奈子按住鼻子。好可憐，大概是噴鼻血的症狀又發作了。
「不過，有一名神父勇敢出麵，並且順利驅逐了惡魔……然而應該被封印的惡魔王今依然在學校徘徊、尋找活祭品，說不定她已經化為普通學生的外型，混進教室或宿舍之中了——就是這樣的故事。」
鴉雀無聲。無法言喻的沉默支配著這個空間。
我也沒有開口，一直保持著沉默。
即使沒有必要，親衛隊的女孩們還是壓低音量輕聲說道：
「隆顯學姐昨天半夜不在房裏對吧？」
「也就是說，難道是在墓地舉行黑彌撒……」
「隆顯學姐不會是被惡魔附身了吧……」
「還是說，被潛藏在某處的惡魔操縱了……」
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笑聲扭轉了現場的氣氛。
「嗬嗬嗬嗬，真是有趣的故事呢。」
鞠也宛如花朵一樣綻放笑容。
「不過我覺得不用擔心。隻要維持正當的心境與規律的生活，就不用擔心被惡魔盯上。各位不這麽認為嗎？」
她的開朗使安心的感覺在眾人之間擴散開來。
「可是先不提我們，問題在於隆顯學姐。要是隆顯學姐每天晚
上都沉溺於這種不正當的行為——」
佳奈子再度露出不安的模樣。
「既然這樣的話，今晚我就跟蹤隆顯學姐看看吧？」
「跟蹤？」
鞠也以外的眾人異口同聲這麽說著。
「要是正如傳聞會舉行黑彌撒的話，她肯定每天晚上都會溜出宿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有哪些同伴？目的又是什麽？隻要跟蹤她，查出真相讓事情明朗化，不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了嗎？」
親衛隊的女孩們紛紛說道：
「可是，這麽做太危險了……」
「萬一對方真的是惡魔的話——」
「鞠也學妹，或許你也會被惡魔附身的！」
說出這番話的穗佳露出真摯的眼神，並牽起鞠也的手。
不過，鞠也以潔淨無瑕的笑容環視眾人。
「謝謝各位的關心。不過如果是我的話就不用擔心了，因為神一定會保佑我的。」
「也對，如果是鞠也的話，或許惡魔會自己先逃走吧。」
「您剛才說什麽呢，佳奈子學姐？」
「沒、沒有，我什麽都沒說！」
「既然這樣的話，我也同行吧。」
茉莉花以平淡的語氣這麽說完，就麵無表情站到鞠也的身旁。穗佳也轉身看向親衛隊的女孩們。
「我們也去吧。對於隆顯學姐的異常狀況，身為親衛隊的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沒錯吧，各位？」
「好、好的，既然穗佳同學這麽說的話……」
「我們願意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而且隻要有這麽多人，應該就沒有那麽可怕了。」
「所以舍監老師，可以請您允許我們在熄燈之後外出嗎？」
舍監老師一口答應了鞠也的這個要求。
「好像很有趣呢，我知道了~。不過，我也要一起去喔~，因為在發生萬一的時候，我必須保護各位才行~。」
聽到這樣的迴答之後，鞠也滿足地露出微笑。毫無陰影與不安的這個笑容，令我聯想起位於校園的聖母瑪莉亞像。
六
就這樣，到了夜晚。
熄燈之後不久，隆顯大人就打開宿舍玄關的門，悄悄溜到了外麵。
我們躲在中庭草叢的暗處，一直觀察著她的行為。
「看來，果然是往墓地的方向走。」
茉莉花輕聲說著。為了避免在黑暗中過於顯眼，她換成以黑色為底的侍女服。舍監老師也改穿黑色的烹飪圍裙服，我們學生則一樣穿製服。
從校區走一段路之後，我們抵達了這座墓地。似乎大都是外國人的墓，十字架與西式墓碑井然有序，氣氛實在是無從挑剔。
視衛隊之中的某各女孩以害怕的語氣輕聲說道：
「居然會來到這種地方，隊顯學姐果然在進行黑彌撒嗎……」
「噓~，不可以亂說喔。」
受到舍監老師的責備之後，這名女孩就三緘其口了。
佳奈子赫然發現某個狀況並咽了口氣。
「你們看！」
墓地裏的廣場。
隆顯大人就站在廣場正中央。
地麵描繪著奇妙的星形紋樣。身穿製服的隆顯大人，握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短劍。
她把劍插在星形的正中央，口中詠唱著某種咒文，接著繼續朝四麵八方詠唱咒文，將雙臂舉成水平之後念念有詞。
「剛才，她是不是有說到基督教那位聖人的名字？」
佳奈子詢問著鞠也，鞠也就這麽繃緊表情沒有迴答。
隆顯大人高舉起劍，在半空中描繪奇妙的圖形。
——然後。
從黑暗深處，緩緩冒出了一團黑影。我感覺得到身旁的穗佳與親衛隊成員猛然繃緊全身。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全身打扮成黑色的人影。他似乎披著類似披風的東西，身影有一半融入了夜幕的黑暗之中。
「……看不到臉呢~。」
舍監老師輕聲說著。
「的確，不過前提是那個東西有臉就是了。」
茉莉花以平淡的語氣迴答。
「……吾響應你的唿喚，從地獄前來此地。」
黑影對隆顯大人開口說著。雖然音量不大，但是相當響亮。
「依照契約，今晚也和你一起執行黑彌撒吧。隻要持續執行這個儀式七天七夜，你的身心就會成為吾之眷屬。你就成為吾之手足，在你的學舍為吾創造更多的奴仆吧。」
「遵命，我的主人。」
「來到吾之懷抱，接受吾之鮮血吧。」
隆顯大人默默收起劍之後，黑影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
「休、休想得逞啊啊啊嗚嗚啊啊嗚哇啊啊啊啊！」
佳奈子似乎是再也無法忍受了，高舉著身上預藏的十字架衝了出去。
「那個笨蛋！」
大概是因為脫口而出吧，鞠也發出一個和平常不同的男性聲音。
「不可以隻讓加奈子同學遭遇危險！我們也上吧！」
「是！」
穗佳與親衛隊的女孩們，手裏也各自拿著像是十字架、大蒜、聖經以及畫有聖者的「聖像」等物品，跟在佳奈子身後跑了出去。
「沒辦法了。茉莉花，我們兩個也衝——」
鞠也說到一半，就像恍然大悟一樣看向我，然後更改語氣重新說道：
「我們兩人也一起過去吧！」
「知道了。」
鞠也與茉莉花也上前去追佳奈子她們了。鞠也在緊張的時候，說話的語氣就會變得比較陽剛嗎？如此心想的我，和舍監老師一起留在原地。
「惡靈，退散——！」
佳奈子就像是驅魔大法師一樣高舉著十字架向前衝。但她接下來的動作與電影裏的驅魔儀式有著很大的差異，劈頭就以手上的十字架朝黑影打去。
「不準你！帶壞！隆顯學姐——！」
佳奈子的臉已經抽搐得幾乎翻白眼了，連在這個位置的我都可以看得很清楚。直接拿十字架毆打惡魔的這種驅魔法，我幾乎沒有聽說過。她兇暴的程度令人搞不清楚究竟哪邊才是惡魔。
「佳奈子同學，我們也來了！」
「把隆顯學姐還給我們！」
「請清醒過來吧，隆顯學姐！」
「惡魔，給我退下！」
「哇啊啊啊啊、怎麽迴事、怎麽迴事、怎麽迴事！」
黑影發出哀號一屁股坐在原地。佳奈子她們以十字架與大蒜等物品繼續毆打黑影，並且以腳又踩又踹。
「快、快住手，佳奈子學妹。還有、咦、穗佳學妹？連祇堂學妹和汐王寺學妹都來了，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此時隆顯大人連忙上前阻止，然而處於激動狀態的佳奈子與穗佳她們似乎聽不到這樣的勸阻，繼續進行著暴力行為。
「請各位住手！」
一個高亢的聲音，使眾人像雕像一樣變得僵硬。
我也嚇了一跳。剛才那是誰的聲音？我驚訝地眨著眼仔細一看——
是鞠也。她佇立在那裏的身影無比潔淨，不過她以英氣煥發的表情注視著場中的眾人。
「佳奈子學姐，還有穗佳學姐等都請冷靜下來。還不能認定這一位就是惡魔吧？你們看，石馬學姐也被你們嚇了一大跳。」
「看來既然有鞠也同學在場，我其實沒必要跟過來呢~。」
舍監老師踱步定向眾人那裏。
「你還好吧，鼎神父？」
她這麽說著，取下這個人的黑披風。接著從披風底下現形
的這個人，是我們學生非常熟悉的國文老師，鼎神父。
「嘰耶！」
此時，佳奈子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向後退。鼎神父像是很痛似的，皺著端正的五官起身。
「看來我們的行動招致誤會了。不，宮前同學你們無須道歉。正所謂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注5：意指不要造成無謂的誤解，使他人懷疑自己犯下某種惡行。），行跡可疑的們也必須負起責任。」
「這、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佳奈子學妹和祇堂學妹等會在這裏？」
隆顯大人似乎無法理解現狀。舍監老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某個東西。
「這是演戲的劇本吧~。暫定的標題叫做『被惡魔附身之女孩的故事』。原來如此，果然是這麽一迴事嗎？」
這一句話，使一切謎底都揭曉了。
七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演練下一場舞台劇要飾演的角色。」
我們迴到宿舍並聚集到隆顯大人的房間之後，開始聆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隆顯大人與鼎神父並肩而坐，愧疚地看著我們進行說明。
「正如各位所知，我有加入戲劇社。下一場公演，社團打算以這間學校相傳的驅魔傳聞做為表演主題。所以我就以自己的方式進行各種研究，確認我是否能擔綱飾演被惡魔附身的學生。」
穗佳就像是接受了這種說法一樣點了點頭。
「所以您才會像換了一個人，向各式各樣的女生搭訕吧？」
「沒錯。依照傳聞，被惡魔附身的學生似乎會邀請各式各樣的女生約會。我是在測試自己是否能扮演這樣的角色。當然，無論是對佳奈子學妹，或是我曾經邀請過的女孩子們，我都會找時間說明這件事。這把劍是戲劇社的演出道具，此外那些與惡魔有關的書，是我從古書店買來的。我打算把這些書也當成表演用的道具。」
「既然這樣，隻要學姐說一聲，像是和學姐對戲念台詞之類的工作，我都很樂意幫忙的說……」
說出這番話的佳奈子，身體也縮得越來越小了。應該是在反省剛才劈頭就使用暴力的行徑吧。
「抱歉害你們操心了。不過，這部戲劇的企畫案我還沒有和社員們提過，我打算等我有自信飾演這種角色之後再提議這麽做。不過我對惡魔隻略知一二，所以——」
鼎神父接話繼續說道：
「接受三顧茅廬之禮（注6：意指為了得到賢能之士的協助，屢次登門拜訪、以禮相的行為。源於《三國誌》的故事。）的我，就成為她的顧問了。正如術業有專攻（注7：意指門從事某種行業的人對該領域最為熟悉，所以隻要交給專業者就對了。）這句話的含意，身為神父的我，多少擁有一些驅魔方麵的知識。溫故而知新（注8：意指隻要學習曆史，就可以中學習在現代也能通用的經驗。)從往事學習教訓的這種心態，我覺得是非常了不起的。」
接著他以嚴肅的表情讓目光向下。
「隻不過，在半夜前往墓地練習的做法實在是太過火了。所謂過猶不及（注9：意指事要是做得太過火都會與做得不夠一樣，皆不妥當。)，身為教師的我麵臨這種潛圖問鼎（注10：意指受到他人質疑自己所處的立場是否恰當。）的狀況也是難免的。」
隆顯大人也低頭致歉。
「並不是鼎神父的錯。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熱衷練習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我知道自己的行動受到眾人矚目，但沒想到居然害大家為我這麽操心，實在是非常抱歉。」
「別、別這樣，這並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吧……」
佳奈子安慰著隆顯大人。穗佳與親衛隊的女孩們，也圍在隆顯大人與鼎神父的身旁。
「就是說啊。雖然稍微緊張了一下，不過我們玩得很開心。」
「再怎麽說，我們也不會相信惡魔真的存在。」
「兩位，請抬起頭來吧。」
「我們很期待將來的公演喔。」
「謝謝，謝謝你們……」
受到大家的激勵，隆顯大人與鼎神父露出感動的表情。
「舍監老師，您打從一開始就察覺到這隻是在練習演戲嗎？」
聽到我這麽問，舍監老師啜飲著熱茶答道：
「我大致有猜到應該是這麽迴事。祇堂同學應該也和我一樣吧~？」
鞠也靦腆地點頭低調迴應。
「隻是隱約這麽猜想就是了，畢竟我知道石馬學姐是戲劇社的社員……」
佳奈子露出開朗的笑容。
「無論如何，已經知道並不是因為惡魔作祟。真是太好了！」
「說得也是。惡魔沒有造成任何風波就消失了……」
鞠也如此輕聲說著。
迴過神來，我發現鞠也從剛才就一直看著我。
看著把視線留在隆顯大人身上不動的我。
八
「惡魔走了。然而邪惡依然殘存——」
我知道鞠也這句話的出處。
「那是艾勒裏·昆恩的著作，《y的悲劇》中的一句話吧？」
「不愧是學姐，真是博覽群書呢。」
墓地騷動的隔天。現在是放學後的時間，我被鞠也找了出來，來到聖母瑪莉亞像所在的這個地方。
「隻要飽讀詩書，要寫戲劇的劇本應該就不會很困難吧？」
嘴角浮現出笑容的鞠也筆直地凝視著我。
「鞠也學妹，你這番話的意思是？」
「石馬學姐所用的那份劇本，《被惡魔附身之女孩的故事》。寫出那份劇本的人，是不是學姐？」
「…………」
「之前，我曾經在宿舍的學生傳閱板上看過學姐所寫的通知事項。學姐的字工整又漂亮，而且和劇本上的文字非常相像。」
我感到驚訝。原來鞠也不隻是擁有美麗的外型與心靈，更擁有敏銳的頭腦與觀察力。
「不過，石馬學姐並沒有多說什麽，所以那時候我也放棄了當場詢問的念頭——隻不過，我想知道其中有著什麽樣的隱情。」
「茉莉花學妹曾經說過，你想要掌握這間學校與宿舍的所有事情。因為你是前任理事長女士的孫女嗎？」
我小心不讓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挖苦，如此詢問著。
「或許是如此吧——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學姐明明也是石馬學姐的朋友，卻不像穗佳學姐她們那樣展現出嫉妒的模樣。即使看到石馬學姐和其他女孩很要好，也看不出有任何吃醋的樣子。」
「也對，我確實不會吃醋或嫉妒。」
「我曾經思考過其中的原因。是因為學姐心胸寬大嗎？還是您對石馬學姐，並沒有抱持那麽強烈的感情——但要是這麽推測的話，學姐對石馬學姐似乎也太過關心了。」
我露出了苦笑。我沒察覺到鞠也是以這種想法仔細觀察著我，因為我滿腦子都是自己與隆顯大人的事情。
「不過，在某種狀況之下，即使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與其他人要好，內心也不會出現嫉妒的感情。」
鞠也繼續說道：
「那就是，自己喜歡的人與其他人要好的這個行為本身，是按照自己的意圖所進行的一場戲。」
「…………」
「寫出那樣的劇本，並且設計讓石馬學姐找各種不同對象搭訕的人，就址學姐您吧？」
「這個嘛……我覺得你這麽說是對的。」
我點了點頭。鞠也是小我兩屆的學妹，不過如果是這個人，即使我說出心中的迷惘與煩惱，或許她也會願意幫我承擔吧。
「我的心中棲息著一個惡魔。」
我這麽說著，將目光投向
聖母瑪莉亞像。
「那是名為獨占欲的惡魔。隻要看到隆顯大人與其他女孩要好的樣子，我的內心就會覺得難受，並且想要把那個女孩拉離隆顯大人的身邊——不，我甚至會希望那個女孩遭遇某些不幸的事情算了。」
「親衛隊的那些人也是這麽想的吧？記得學姐在之前，也曾經——」
「是的，我的手機曾經被掉包成海牛。」
我輕聲一笑。當時抓住海牛的黏滑觸感，至今依然殘留在我的手上。不過事到如今，當然已經可以一笑置之了。
「所以穗佳學妹看到我的時候，似乎依然抱持著尷尬與過意不去的心情。不過我很能理解那些孩子的感受，因為我也一直仰慕著隆顯大人。」
如此表白的我，在內心大感意外。為什麽在鞠也麵前，我可以像這樣流暢地表露出內心的想法？
「隻要看著隆顯大人，我的身體就會像生病一樣發熱，胸口隱隱作痛。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和她成為朋友，想要和她說說話，可是一直都沒有契機——所以，去年我和隆顯大人編入同一間寢室的時候，我開心得無以複加。」
「然而，也因為其他女孩們的嫉妒，後來您又搬到其他寢室了。我是這麽聽說的。」
「沒錯——不過，真正的理由並不是隻有這樣而已。」
我讓目光微微向下。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因為我害怕。要是繼續陪伴在隆顯大人身旁，說不定我真的會不願意把她交給任何人，說不定我會做出什麽造成隆顯大人困擾的事情。」
「所以，你才會逃避……？」
「是的。」
在同一間寢室生活之後我就知道了。隆顯大人在的是一位很棒的人，她對任何人都很溫柔，所以也是以溫柔有禮的態度和我相處。
不過，越是受到如此溫柔的對待，心中的某一個我就越期望能夠得到更多。希望她眼中隻有我，不希望她和其他任何人相處融洽。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無論是在教室、在社團，隻要看到她與別人有說有笑，我就會因而變得心亂如麻。
是的。待在隆顯大人身旁的我，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後來我換了一間寢室，才總算讓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
不過，隆顯大人當然不知道我的這種想法就是了。
「前一陣子，隆顯人人曾經問過我，問我願不願意再和她住同一間寢室。」
鞠也不發一語專注聆聽。
「似乎有人告訴她了。與隆顯大人住在同一間寢室的人，會遭受其他女孩們的惡整，不得不搬到其他寢室，而且我也是受害者之一——隆顯大人很在意這件事。」
「…………」
「可是，我猶豫著是否要接受她的這個要求——」
我所迷惘的理由，在於我擔心自己是否會再度抱持相同的煩惱。
不過，隆顯大人似乎以為我在害怕受到其他女孩的惡整。
「……結果隆顯大人是這麽說的，『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對其他女孩們也一樣溫柔吧。這麽一來，你肯定就不會獨自受到惡整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該稱為妙計……不過隻要想到就馬上付諸實行，確實很像石馬學姐的作風呢。」
「隆顯大人說，『我正好要準備這種內容的戲劇表演，所以我決定搭訕各式各樣的女孩作為練習。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幫我編寫這出戲的劇本吧』——然後，我就決定幫忙了。」
「換句話說，石馬學姐之所以會找不同學生搭訕，並不隻是為了演練舞台劇的角色，也含有要保護你的意義——是這麽一迴事吧？」
鞠也的語氣很溫柔，這股溫暖使我得到救贖。
「其實我應該要馬上阻止她的。因為，隆顯大人將會為了我而被投以異樣的眼神。然而我卻什麽都沒有說，原因在於——」
「原因在於？」
「因為我很高興她為了我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是平常的話，看到隆顯大人與其他女孩有說有笑的樣子，就隻會讓我覺得難受而已。可是，如今她這樣的一舉一動全都是在演戲，而且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想到這裏……」
我讓視線落到地麵。
「……想到這裏，我的獨占欲和虛榮心，就滿足到一種連我自己都驚訝的程度。我覺得好滿足——說起來，這真是一種獨善其身的做法。」
鞠也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推測正確而感到驕傲，而是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她這麽做的原因，有一半是為了舞台劇吧？」
「我覺得這沒辦法當作借口。」
「是這樣嗎——即使如此，學姐還是很擔心這樣的石馬學姐，這是事實吧？所以才會一直和我們共同行動，共同守護石馬學姐對吧？」
「…………」
「而且，您也在尋找能夠說出一切事實的契機。是這樣沒錯吧？」
一切正如鞠也所說。
我一直想要向大家坦白這件事。「隆顯大人並沒有被惡魔附身，一切都是我的錯」這樣，我一直迷個著要在什麽時候說出來——
如今，我終於能夠像這樣向鞠也懺悔了。
「喂~，湖川同學！」
聽到這聲唿喚的我轉過身去。隆顯大人發現了我們，正朝我們這裏走過來。
「祇堂學妹也在這裏啊。兩位在做什麽呢？」
「我在向學姐請教各式各樣的事情。例如石馬學姐希望能再和湖川學姐住同一間寢室，以及您之前邀約女生也是為了這個之類的事情。」
隆顯大人露出苦笑。
「你說出來了嗎？我們不是約定過要對所有人保密嗎？」
「對不起。可是，我——」
「開玩笑，我是開玩笑的。咦？原來你這麽在意？」
隆顯大人的表情出現陰影。
「湖川學姐似乎一直都很擔心喔。她擔心石馬學姐的評價會不會因為她而降低，並且煩惱著是否應該把這個秘密吐露給其他人知道。」
「明明不是那麽嚴重的事情……不，是我的錯。」
隆顯大人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這是我的壞習慣。我會自己一個人想太多，結果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造成你無謂的擔心了，我向你道歉。」
「別這麽說……」
「如果要這麽做才能讓你安心，就在將來找個時間公開這件事吧。不過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等到舞台劇結束之後再說。因為我不希望在公演之前，就讓大家有各種先入為主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才應該要道歉，真的。」
「雖然我也是這樣——不過你似乎也挺勞碌命呢。我們真像。」
隆顯大人笑了。我也終於在久違好幾天之後，能夠打從心底露出笑容了。
不知何時，鞠也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應該是貼心地為我們著想而先行離開吧。
而且，廣場的聖母瑪莉亞像，就像是代替了鞠也，正慈祥地俯瞰著我們。
——從那之後，隆顯大人就沒有再邀約其他女孩了。得知這一切都是在進行舞台劇的演練之後，學生們動搖的情緒也得以平息。
我還在猶豫。猶豫著是否要接受隆顯大人的提議，再度和她住同一間寢室。
要是能夠這樣的話，我的獨占欲當然就能夠獲得滿足……可是，或許我又會產生與之前一樣的煩惱。
希望有人，能夠聆聽我的這份煩惱。
或許在這種時候，人就會尋找祈禱的對象吧。
如今的我，正待在自己的房間等待鞠也。
為了和她商量自己是否該接受隆顯大人的提議。
要是找她談這件事情，應該會造成她的困擾吧——如此心想的我依然試著去拜托鞠也，結果她露出笑容一口就答應了。
茉莉花與佳奈子或許也會來。這麽一來，就可以征詢到更多意見吧。
鞠也明明是小兩屆的學妹，為什麽隻要和她交談，心情就會變得如此輕盈呢——或許，鞠也真的是聖母瑪莉亞派遣降臨地麵的使者吧，我不禁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鞠也同樣是一個普通的高一女孩，所以當然也會有煩惱吧。或許她有著不為人知、會令我們驚唿的一麵。
我至今一直受到隆顯大人的吸引。隆顯大人現在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未曾改變。
不過，如今我有另一名重要的人了。
她美麗純真，聰慧可靠。是願意接納我的迷惘與煩惱，宛如聖母的一名學妹。
看來，我似乎也成為鞠也的俘虜了。
完
[creator"sent]誌茂文彥fumihikoshimo
敬啟者衹堂鞠也小姐
初次寫信給您，我是撰寫<被惡魔附身之女孩的故事>的誌茂文彥，平常主要以撰寫動畫劇本維生。
因為職業的關係，我經常有機會以其他老師們創造的世界與角色撰寫故事，不過這次的工作我做得特別開心。隆顯大人原本就是會引發各種故事情節的人，而且我也非常喜歡舞台是女生宿舍的這個設定。（其實我也有在mf文庫j撰寫《菖蒲的少女革命！》，這是以女生宿舍為舞台，由許多女孩歡樂上演的百合小說。以上打個小廣告，敬請見諒）
雖然這麽說，但我內心其實感到戰戰兢兢。鞠也小姐似乎是一位律己甚嚴的人，所以我很擔心您是否會因為「我不會做出這種事」或是「我不會說這種話」而生氣，若是造成您的不滿，也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在最後，我非常感謝能夠有參加這個有趣企畫的機會。請容我再度向遠藤海成老師、擔任監修的日日日老師以及編輯部的各位致謝，同時也謝謝以鞠也小姐為首，在本篇故事登場的各位。
今後我將期待著在漫畫單行本再次與您相見的那一天，也期待「瑪莉亞?狂熱」的世界能夠更加豐富、有趣。
謹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