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慘叫後,悲劇就展開序幕,葉紫容清楚記得,自己所在的毅嘉市是全國人口死傷最慘重,將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全數滅亡,感染的感染、死去的死去,聽說絕大部分都是在被車輛塞爆的公路上被攻擊,形成的大批屍潮也順著公路往各地的城市移動,演變成末世初期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一次“大潮”。


    而他們葉家有幸成為低於五%的幸存者全都有賴於他們的大伯,葉明。


    葉明是高階軍官,具體的葉紫容記不起來,隻記得前世他們就是靠著葉明的照顧,坐上了一位難求的軍車,一路平安的開到了基地。


    所以比起車裏的氣氛詭異死寂,葉紫容倒是不顯得擔心,她現在比較在乎是……


    “停車!”葉城叫了一聲,開車的小兵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照著葉城的吩咐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兩個女的擠了上來,葉紫容低下頭,極力掩飾住自己的憤怒。


    葉嶽安還搞不清楚狀況,葉城解釋道:“這是我朋友的妻女,她們跟我們一起行動。”


    騙子!葉紫容咬牙切齒,幾乎目眥欲裂。


    林意涵聲音柔美,她第一次見到葉城再婚的兩個兒女,雖然心頭苦澀還是語氣溫柔道:“麻煩你們了,你們就是紫容和嶽安吧?我是你們的林阿姨。”


    葉悅安不宜猶他地點點頭,一旁的葉紫容在心底吸了一口氣,抬頭已經換上親切的笑臉:“林阿姨好,這位怎麽稱唿?”


    林悅城和林意涵生得有五六分像,都是那種柔柔弱弱,容易激起男人保護欲的小白花,被葉悅安突然一問,林悅城害羞地垂下頭,比同齡的葉悅安還要顯得內向可愛:“我叫悅城,請多多指教。”


    悅城!悅城!悅城!她前世到底是多蠢才沒有發現裏頭的深意!


    一如葉城,林意涵從來都沒有忘懷過與葉城六年的婚姻,林悅城的名子就是鐵證,稍微深想就能看出其中包含著多麽厚顏無恥的暗示和思念!


    看著扭扭捏捏的林悅城,葉紫容快吐了,但麵上還是維持親切的微笑,拚演技她不會再輸給林悅城。


    葉紫容完全沉浸在恨意中,所以並沒有聽到遠方的公路傳來的第一聲淒厲慘叫。


    葉菲凡再度恢複意識時,是被臉上的濕熱給刺激醒了。


    葉菲凡下意識張開眼睛,眼前是在熟悉不過的黑暗,但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隻會閃現迴憶和想象的腦海中顯現了一個突兀又詭異的形體,就在自己身上,胖嘟嘟的,似乎還毛茸茸?葉菲凡很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想。


    “多多?”


    多多興奮地又甩了她一臉口水。


    葉菲凡確定自己還是瞎子,她站起身,視線黑暗,但腦海中的影像卻無比活耀。


    天生的盲人沒有顏色和影像的概念,耳朵和鼻子取代了眼睛,成為他們認識世界的窗口。他們借著聽覺和嗅覺去記憶、去分辨,自然而然,腦袋中的想象和夢境也都是以嗅覺和聽覺構成的——是一個相對簡單明了的世界。


    但葉菲凡不同,她不是生來就是盲人,在十歲前她還勉強能視物,還能像一個常人的小孩一樣去感受世界的多采多姿,待她完全看不到後,那些影像和物體成為了大腦最珍藏的迴憶,不時被葉菲凡拿出來迴味,盡管隨著歲月流逝,其中一部分開始模糊、甚至解體,但大部分都還完整保留了下來。


    細細數過,葉菲凡記得紫色的熏衣草、粉紅色的冰淇淋、圓形的黑巧克力蛋糕、那些顏色和味道都曾令小女孩深深沉醉,但最清晰的影像還是與多多初見時——那隻金黃色的小狗還很怕生,試探性地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小女孩伸過來的小手。


    而此刻葉菲凡感覺著腦中的“形體”—— 那是多多的輪廓,和記憶中的小狗一樣,隻是大了好幾號,可惜她依舊看不到金黃色的柔毛和粉紅色的舌頭,隻能將記憶中的顏色硬是套上去。


    葉菲凡準確地伸手摸了摸多多的頭,稍稍安撫牠的焦躁,然後才認真去感覺腦中的“影像”。


    後方長方形堅固的物體是她的餐桌,原本在下麵奄奄一息的布布已經不見了。腦中的影像繼續往西方延展,那裏是她的客廳,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東西:長形的應該是沙發、另一個靠牆的長形應該是櫥櫃,裏頭有各種形體不一的物件。


    葉菲凡走出了餐廳,來到了客廳,同時,腦中所能感覺到的形體範圍也在移動,像是一個以她為中心的圓形玻璃罩。葉菲凡徹底被自己的腦袋給弄胡塗了,她依然看不到,但腦中卻感應到恍若解剖圖的構造——鋼筋鐵泥有如虛設,周遭所有物體的位置和形狀都清晰出現在她的腦袋裏。


    她甚至不需要拐杖,就可以踏著穩重的步伐,準確地走到了沙發,然後避開一個堅硬的玩具骨頭,安然坐下。她聽到一個很細微的聲音,不是人聲,吱吱吱的,像是把肉片放在鐵板上烤的聲音——沙發上一個小小的方盒子正發出這種奇怪又細小的噪音。


    她拿起發出噪音的小方盒,覺得摸起來很熟悉,下意識按下上頭其中一個小小的凸起形狀。


    平板直述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的軍方廣播,這是收音機?


    誰告訴她這是怎麽迴事?葉菲凡來不及深思,耳朵下意識豎起。


    窗台有動靜!


    葉菲凡警覺地抬起頭,沒有時間驚訝自己突飛猛進的聽力,葉菲凡快步往窗台走去。


    沒有東西隻有鳥籠,但葉菲凡感覺到腦中有種陌生的灼熱感,她依循著直覺往鳥籠探去。


    一顆顆粗糙似砂礫的東西從籠子裏被掏了出來,葉菲凡確定之前沒有這些東西,但她顧不得細想,因為那些似顆粒的東西正在她手上發燙。


    腦海好似有一股熱流在移動,直覺告訴她這些是好東西,她必須留下。依稀聽見遠處傳來令人不安的嘶吼,葉菲凡立刻關上窗戶,隔絕外頭的噪音。


    她正想好好打量手上的東西,一旁的多多卻急切湊上前,葉菲凡好奇地將手上的東西在牠們麵前晃晃,誰知多多舌頭一伸,竟迅速卷了幾顆下肚。


    葉菲凡反應過來,急忙掐住多多的下顎,逼牠吐出來,但已經來不及了,葉菲凡感覺到腦海中多多的形體有了些變化,幾道不同顏色的奇怪波流在多多的形體裏流竄,然後沒入四肢,徹底消失不見。


    對此,多多似乎十分饜足,還發出了一聲飽嗝,心滿意足地離開還給葉菲凡一個安靜的空間。直覺告訴葉菲凡這是好東西,但葉菲凡懷疑是不是隻對動物有用。


    葉菲凡感覺著手上蘊含的熱度,心中遲疑不定。


    吃不吃?


    葉紫容最後一個下車,他們一行人已經平安的到達了基地,守門的人員特別讓他們從長長的人龍中優先出來檢查,然後就有人領著他們去分配的營地。


    因為是臨時將軍用基地擴建,所以沒有多餘的房子,許多人都是搭了一個簡單的棚子,暫時將就將就,葉紫容他們待遇比較好,葉城先是帶著他們和葉明打了聲招唿,一行人就分配到一間有些老舊的公寓裏。


    公寓有五層,葉紫容他們在第三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對此,葉紫容很滿意,她到了自己的房間,不顧林悅城熱切想交流的眼神,硬是關上了門。


    房間隻有自己一個人,葉紫容不禁失笑出聲,她的手裏,緊握著一枚玉佩,沒錯,那是從葉城那裏偷來的小古玩,前世葉城把它送給了林意涵,林意涵又轉送給林悅城,所以玉佩裏的東西自然都被林悅城給享受了。


    葉紫容那麽清楚這枚玉佩的妙處,還要感謝前世為了暗殺林悅城而跟蹤她,恰好看見她拿出玉佩,平空消失,再出現手裏已經多了一包食物。


    葉紫容越想越恨,但感覺到冰冷的玉佩正逐漸被自己握熱,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把妳的一切都奪走!


    “扣扣扣!”


    突兀的敲門聲讓葉紫容迴過神,她收迴玉佩,滿臉警戒,打開門發現是自己的弟弟,瞬間雨過天晴,真心笑了起來:“怎麽了?不害怕了?”


    葉嶽安一直很不平衡,為什麽自家姊姊永遠比自己還要聰明冷靜,連遇到這種事也一樣。


    他苦笑了一笑:“姊姊,大伯說要介紹幾個人給我們認識,妳去不去?”


    葉紫容眼睛一亮,葉明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他介紹的那些人後來都成為末世裏拔尖的人才和異能者,前世她因為和大伯不親,所以給林悅城鑽了空隙,這次她不會在給林悅城任何機會了。


    葉紫容捉過葉嶽安的手,兩人急急往門口走去,坐在沙發上的林悅城想說什麽,卻跟不上葉紫容迅速的動作,房間隻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葉嶽安掙脫葉紫容的手,不解道:“姐,你這是在趕投胎阿?大伯又不是不等我們。”


    葉紫容不能說破,隻能稍稍暗示道:“你以後少跟林悅城來往,我覺得爸爸和林阿姨的關係很不單純。”


    葉嶽安其實也注意到了,爸爸對這位朋友的妻子也表現太殷勤了,但他一個男孩子不喜歡想這種陰私的事,所以也沒什麽深入追究。


    葉紫容怕弟弟少根筋,又接著道:“一會大伯介紹的人應該都是有前途的,我們要好好跟他們熟識。”


    “喔……”


    葉紫容看弟弟聽話的模樣,滿意地點點頭,同時腦袋裏又開始迴想前世的種種,那些高階異能者有哪些呢?


    對了,如果那個馴獸師在其中就好了。末世裏最可怕的就是變異動物,可是前世有一人就從眾多強者中脫穎而出,那人的能力似乎就是控製變異動物,甚至讓它們去吃喪屍,硬是替人類殺出了一條血路。


    必須認識更多強者!葉紫容在心中暗暗期許。


    ☆、第六章 家人


    葉菲凡沒有吃那些顆粒,她隻是不斷反複查看,希望已經變成解剖器的大腦可以幫她看出什麽端倪。


    感覺到氣溫下降,已經到晚上了。葉菲凡打開冰箱,慶幸自己先見之明存備了一個禮拜的糧食,目前的生計還算充裕,隻是一個禮拜後……


    葉菲凡搖了搖頭,不敢細想,隨便拿了一袋麵包果腹。


    簡單填飽了肚子,身體下意識開始進行每天的例行工作,葉菲凡想起幾米和布布牠們都還不見蹤影,心情忍不住又低落了下來。


    多多自從吃了那些顆粒後,就變得懶洋洋的,現在正舒服地在沙發上打困;月光膽子大,竟跑到外頭晃了一會,迴來後卻像是吃飽喝足一樣,乖乖窩進自己的貓床裏睡覺。


    葉菲凡整夜難眠,隻是一直把玩著顆粒發呆,一貓一狗的鼾聲在寂寥的夜中格外清晰,偶而傳來幾聲嘶吼,卻始終聽不到人聲,小區似乎已經沒有活物,葉菲凡又想到失蹤的幾隻寵物,心頭更是焦躁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葉菲凡聽到細微的答答答聲,那是肉墊上的爪子踩在走廊的石磚上會有的腳步聲,聽起來無比熟悉,葉菲凡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


    她感覺到了,門外的形體,跟多多一樣!是布布?


    同時多多也醒來了,牠輕聲來到她身旁,卻是對著門口發出恐嚇意味的低吼。


    葉菲凡感覺到小夥伴的不安,覺得奇怪,再仔細感應門外的形體,她突然了解多多的異常了。


    門口,幾乎與多多一樣的形體卻在肚腹間詭異地膨脹了起來,像是有人往狗的腸胃灌了無數的空氣,門外的狗整個身體渾圓得詭異,脖子幾乎消失不見,而肥胖的身軀現在就卡在狗門口那,死命想鑽進來!


    瞬間,葉菲凡的腦海閃過廣播的警告聲:被病毒感染的人和動物外表都會出現明顯的變異,像是人類就會退化成屍體一樣腐敗僵硬,動物卻會像打了十幾針類固醇一樣,表現強烈的食欲和攻擊性。


    葉菲凡“觀察著”門口那隻可疑的圓球,注意力不自覺集中在牠渾圓的形體,然後,慢慢穿透了表皮的輪廓,皮下的器官竟然在大腦中被清楚地解剖顯現,甚至隱約可以看到肚子裏裝有疑似人類和動物的四肢殘骸。


    盡管再怎麽疑惑,葉菲凡此時不打算追究她大腦新裝的功能。


    胸膛附近的位置有一顆拳頭大小的物體在跳動,那是心髒的位置,但是葉菲凡驚訝它跳動的速度,彷佛火光閃爍,快得幾乎跟不上節奏,甚至,葉菲凡還能直接聽到牠的心跳聲,幾乎響徹屋內——那絕對不是一隻正常的狗!


    那隻狗表現得很躁動,四肢抓著地麵,一直想鑽進來,但葉菲凡很確定牠不是急著想和她親近,因為她聞到了血和腐肉的味道,就在門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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