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偏西,倦鳥歸。


    宓妃得知穆長勝和小丫今天會來一大早就開始收拾花園裏的卷棚。


    林若玉抱著一床厚厚的被子進來,“咪咪,媽不讚同你把人家的爺爺接來咱家住,不是媽吝嗇給人住,而是不合適,你不是嚷著要和穆宏毅離婚的嗎,你到底怎麽想的。”


    宓妃接過被子放在床尾,“媽,婚要離,離婚的目的不是和他撇清關係而是要給他治病,治他的疑心病。媽,我覺得和他生活在一起很舒服,他能容忍我的任性霸道,接受我有時候的……好吧,就算是公主病吧,他還很聽我的話,縱著我寵著我,在上梨村那麽艱難的時候,他都沒讓我幹一點農活和家務,甚至我的……”


    宓妃有點羞赧,“我的小衣裳都是他給我洗的,我來那個的時候弄髒了他都從不嫌棄。媽,他除了有疑心病,而且這個疑心病隻針對徐誠這一點,他是我覺得的最好的丈夫,就因為他這點毛病如果我就毫不猶豫的放棄了他,我覺得我會後悔,媽你放心,什麽時候他的疑心病治好了,我什麽時候再和他在一起,我不會那麽糊塗的。”


    “他真那麽好?”林若玉想象了一下穆宏毅那麽個五大三粗,長的又一臉嚴酷深沉的男人,蹲水盆邊,兩隻大手洗那麽點小衣裳的情景……


    那畫麵太美,林若玉擰著的眉緩緩鬆開,不知怎的就笑了,“他真給你洗?你也是,怎麽好意思讓人家給你洗那個。”


    宓妃臉紅紅的甜笑,“來那個的時候我難受的厲害,不想動一下,扔那裏他自己要洗的,一開始我也害羞來著。”


    林若玉點了宓妃額頭一下,“要真像你說的這樣,如果沒有他關你那一出,那媽也覺得這個女婿好,可我就是擔心,我每迴想起他關你那把大鎖,那間屋,媽這心裏就難受。”


    “那媽你再往裏想想,那屋裏布置的是不是很舒適,有電視有書架還有單獨上廁所的小房間,我雖然被關了可也沒吃苦呀,他沒動我一個指頭,他關了我我也抗議了,在那期間我沒跟他說一句話,我好吃好睡哄著霆哥兒玩,不知不覺你們就來找我了,他倒自我折磨幾天幾夜沒合眼,他鎖的仿佛不是我,是他自己似的。媽,從這裏就能看出他並不是黑心的。”


    林若玉沉思起來。


    宓妃接著又勸,“媽,他有這個病我也能理解,誰叫‘我’之前喜歡過徐誠呢,而且宏毅也知道,我和徐誠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在咱家遭難期間又是徐誠一直護著我,他沒有信心自己抵不過徐誠也能理解。媽,我一定逼他離婚,我要讓他知道,即便離了婚我也不會和徐誠在一起,那樣他就會知道,徐誠不是他的威脅。”


    林若玉點了點頭,“既然你心裏放不下他,那就按你說的辦。不過媽提醒你一句,反正徐誠就在那裏,也不能把人徐誠弄死弄沒,既然他的疑心病是針對徐誠的,那在他沒放下之前你不許和他……聽見沒有?”


    宓妃點頭,梨渦淺淺泛著紅暈。


    “媽也是為了你好,要是你最終治不好他的毛病,你有霆哥一個還好,還能繼續找個好的嫁人,可你要再和他生一個,將來幸福的可能就低一點。”


    宓妃趕緊點頭,摟著林若玉的胳膊撒嬌,“我知道媽都是為了我著想,媽最好了。”


    林若玉笑了,“你知道就好。”


    “行了,這裏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去看看你爸弄好了沒有,今天咱吃羊肉火鍋。”


    說到吃羊肉火鍋林若玉就歎氣,“圓圓最愛吃羊肉火鍋,可她太倔了,說來住就來住,說走就走,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我還沒追究她下鄉後對你做的那些事呢,我原本衡量著,雖然心裏不舒服,可她到底看顧你了,也沒枉費咱們家拿她當親閨女一樣養那麽多年。我想開了,她倒過不去走了,走就走吧。等這個月分了紅,媽去醫院找人說說,讓他們留心給你找些血存著以防萬一。”


    “媽,也不用著急,我不會那麽倒黴,才因為生孩子鬼門關走一趟又有血光之災,我運氣好著呢。”


    經曆過上梨村,見過那許多不幸的女子,宓妃可知道自己兩世有多幸運,她惜福亦感激。


    母女倆閑聊著走進主院,這時候連著大門口的大鈴鐺響了。


    因為暫時還找不到可靠的人看門,宓家就弄了這個,門口的人一拉鈴鐺,主院這邊的鈴鐺也跟著響,他們就知道有人來了。


    “我去開門,一定是爺爺來了,小丫肯定也來了,我的徒弟來了,就有人給我看孩子做糕點了。”


    說話宓妃就去了,林若玉搖了搖頭。


    堂屋裏宓玉珂已經把火鍋弄好了,一邊脫圍裙一邊道:“是親家?”


    “咪咪說是,要不咱迎出去?”


    宓玉珂點頭,“不管他們小口子結果怎麽樣,咱都不能失了禮數,走。”


    門口,宓妃一開門先驚後樂,“爺爺,你收拾他了?”


    穆長勝見了宓妃很高興,點點頭,“兔崽子做的不對,爺爺讓他給你和你爸媽負荊請罪。”


    “嫂子,還有我還有我,我也罵我哥了。”小丫一下撲上來抱住宓妃就高興的蹦跳,“嫂子我好想你啊。”


    宓妃抱了一下小丫,“我也想你。”


    “爺爺你快進來,我都給你收拾好住的地方了,你以後就住宓園,我說過要給你養老的。”


    穆長勝滿是褶子的臉上笑容更深了一些,背手在後牽著背負荊條的穆宏毅走了進來。


    宓妃在前引領,中間是穆長勝和穆宏毅,後麵跟著小丫和穆宏遠。


    穆長勝一進來就被宓園柱子迴廊上雕刻的花紋吸引住了,遠遠看了好幾眼,但他還沒有忘了此行的目的,猛的一拽穆宏毅,“兔崽子,走。”


    宓妃故意落後和穆宏毅並排走著,瞥見他光裸的背上那一道道的血痕有些心疼,低聲問,“爺爺抽的啊?”


    穆宏毅點頭。


    “你活該。疼吧?”


    穆宏毅笑著搖頭,眼睛一直看著宓妃,他很喜歡看宓妃為他擔心的樣子。


    宓妃碰了一下帶刺的荊條,“真的啊,我可算見識了一迴負荊請罪。”


    宓妃偷偷跟穆宏毅說,“我勸我媽了,我媽鬆口了,你放心。而且我爸媽都是文人,肯定不會拿這帶刺的荊條抽你的。”


    前頭牽著穆宏毅的穆長勝笑的眼袋抖了抖,懸著的心放下了。


    得了,問題不大。


    此時宓玉珂夫妻攜手迎了出來,就見,一個穿了一身灰色中山裝的老人,光頭,留著花白的山羊胡子,神色威嚴,看似不好接近,眉眼之間卻給人很是正派的好感。


    宓玉珂夫妻一見就心生敬意,宓玉珂笑問,“是親家爺爺吧?”


    穆長勝點頭,把宓玉珂夫妻打量了幾眼,所謂相由心生,他一早就猜能養出他長孫媳婦的父母不會差了,果然不差。


    “我是穆宏毅的爺爺,兔崽子做錯事給我長孫媳婦委屈受了,我帶他來給你們請罪。”


    穆長勝迴過頭來眼神就是一厲,“臭小子,還不趕緊過來給你嶽父嶽母下跪請罪。”


    穆宏毅應聲膝蓋一彎就要跪,宓玉珂夫妻又驚訝又是哭笑不得,宓玉珂忙扶住穆宏毅,“使不得使不得。”


    此時林若玉的心裏忽然就暢快了不少,原本堵的那點氣散了,笑著道:“親家爺爺,現在不興下跪了,您真是太嚴重了。趕緊屋裏坐,我們正要吃火鍋,正好大家一起吃。”


    穆長勝人老成精,知道適可而止,過猶不及的道理,“打擾親家了,那我們一家子就厚著臉皮在你們這裏吃一頓。”


    “請請請。”宓玉珂很是高興。


    宓妃趁機把穆宏毅拉東廂裏去,讓他卸了背上的荊條,拿手絹輕輕給他擦,“你這出苦肉計算是成功了。”


    穆宏毅疼的咧了下嘴,心裏也很高興,“那你呢,不和我離婚了吧?”


    宓妃笑眯眯的瞥他一眼,“離。就像你當初一而再再而三的問我‘憑什麽’一樣,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你‘離婚’,你也想想原因,什麽時候你悟透徹了什麽時候咱們歡歡喜喜的把家還。”


    穆宏毅一咬牙,“不離。”


    “那你就繼續憋屈吧,憋屈死你算了。”宓妃把手絹往他懷裏一扔就走了出去。


    飯後,穆長勝和宓玉珂夫妻聊了聊家常,又陳了陳情,天色不早,穆長勝帶著小丫和穆宏遠順勢在宓園就住下了。


    兩方親家初次見麵,都心生好感,聊的很是愉快。


    宓玉珂夫妻沒想到農村出來的來人家這麽通情達理,大智若愚,穆長勝也沒想到,做那麽大官的宓玉珂夫妻那麽平易近人,待他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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