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溪總預感到,或許是“時間”到了。


    她也不是沒有試著走出去過,這些日子,她從孩子那學到了很多基礎的知識,可是現在,無論她走到哪都有人看著。


    無論散步去哪,都會遇到相熟的人。


    唯一的收獲,就是從無人的角落裏翻找到的幾把廢棄的沒有開刃的小刀,這種刀隻有成年人手掌的長度,大概是孩子們廢棄的玩具,刀柄已經開始腐爛。


    連溪將它們收進袖子裏。


    待無人之時,會對著一塊撿來的石頭,悄悄的打磨著。


    直到兩邊都開了刃,外形上看,反倒更像匕首些。


    第二把小刀隻開了一邊的刃,看似平靜的日子終於開始起了變化,這天黃昏,連溪看到了那隻熟悉的黑金色昆蟲,靠近連溪的掌心,賣萌求順毛。


    可連溪還沒有來得及詢問什麽,屋外一道黑影閃過。


    一張小網,從半空中飛來,將三兒兜走之後,青年提著網兜對連溪客氣的說:“連小姐,這是亞卡先生的侍蟲,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我先送它迴去,打擾了。”


    連溪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看著青年從樹上落下,又消失在了樹林間。


    待他走後,連溪關上窗戶,緩緩張開手。


    掌心赫然是一隻純銀的戒指。


    男方戒指。


    南方。


    窗戶再一次被風所吹開,連溪翻手收起戒指,感覺到潮濕的空氣打在臉上,知道這一夜——


    山雨欲來。


    嚴澤就是這樣踏著微雨而來的,半長的頭發淩亂的紮在腦後,大風將他的長袍吹的鼓鼓的,消瘦了許多的身體,像是撐不住寬鬆的長袍。


    骨節分明的手穩穩端著一隻碗,步伐卻有些虛浮,


    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來。


    連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裏麵情緒難辨,嚴澤避開她的視線,將碗遞了過去。


    連溪挑眉:“我病了麽?”


    嚴澤並沒有說話,拿著碗的手緊了緊,骨節露出駭然的蒼白來,像是藥將整個碗都生生捏碎。


    他半斂著眸:“剛剛那一隻,是亞卡的侍蟲,因為私自傳信,按照族規,應連同主人一起……”


    連溪接過碗,仰頭一口就將裏麵的藥喝的幹幹淨淨,沒有半分猶豫。


    咽下最後一口,連溪安靜的將碗遞了迴去,掩嘴打了個哈欠:“我想睡覺了。”


    嚴澤深深的看了一眼連溪,有什麽話想說,卻緊閉著唇,最後轉身離開,順手將門輕輕掩上。


    連溪坐在椅子上,手心都是汗水,掌心的戒指像是要被壓進血肉裏。


    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胸腔的心跳鼓噪著,掀起大腦神經一次又一次的抽搐。


    姚守。


    我大概,等不到你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完


    才怪。


    不鬧了,還有一兩章,我修完再發上來。


    還是覺得某一段太煽情了,我得推了重寫……


    ☆、第147章


    連河立在夜色中,裏麵穿著一件皺巴巴的囚服,外麵裹著一件不知道哪偷來的軍大衣。


    越獄的確有相當大難度。


    可要是對象是小城的警署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開了電子鎖,弄癱了他們的網路,順手將小城警署署長一些“私人交易”給公布了。


    連河想到這,嗬出一口霧氣,勾起嘴笑了起來,保證那現在亂成一鍋粥,沒有其他心思來追查他的下落。


    可是笑意剛剛達到眼底便落了下去,連河眼神中的沉痛越來越濃,慢慢的歸於一片沉寂。


    他手長腿長,不合身的大衣在身上袖子短了一截,腰身偏生又大了一圈,即使裹著,也能顯出肥來,就是這麽一件不倫不類的棉大衣,也讓他穿出了幾分落魄的帥氣。


    他立在偏僻的公路旁,幾乎要淹沒在了夜色中,眼神靜靜的看著公路盡頭,像是在等什麽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深夜的露水,將他的發梢一點點的染透,幾乎要將他眼睛一起濡濕。


    終於——


    夜的寧靜,被驚鳥的嘶鳴聲所劃破。


    陸行車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到了轉彎的盡頭,暗黑的世界終於被光束撕開一道口子。


    連河微眯著眼睛,看著車前刺眼的燈光越來越近,嘴角勾了起來。


    車子在連河的身前停下,降下了車窗,飛出一個背包來,連河下意識接住,車窗此時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換上,上車。”


    這張臉,連河差點沒有認出來。


    姚守外貌上其實並沒有發生多大改變,五官依舊是那個五官,而是身上怎麽也遮掩不住的淩厲,鋒芒畢露的有些不像他本身。


    姚守似是覺察到連河的視線,微微側過眼,身上的淩厲頓時消失了,讓旁人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來。


    連河低頭看著包裏的專業裝備,大到衣服鞋子,小到特製戒指手環……別看一些武器精致小巧到就像是武器倉庫的擺設,可說不定,普通一倉庫武器的殺傷力,還比不上他手中這一小包的。


    嘖嘖嘖……這編製內的和他們這種混打野的人,渠道就是不一樣,隨隨便便出手的一套,都是軍部特供。


    車上,兩個大男人一路上相顧無言。


    姚守是還在將腦海中的計劃一步步的完善,而連河,因為和自己這個便宜妹夫的確算不上熟悉,之前鬧的又有些崩,有些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說起。


    車廂內氣氛愈加尷尬的時候,連河率先開了口:“我之前沒有想過嚴澤……”


    “我也沒有想過。”車內的燈沒開,姚守從後視鏡上看不清連河的表情,不過想來,兩人的表情應該差不多,“杭躍跟我從小一起長大。”


    連河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有些頹廢的靠著椅背上,那天早上,嚴澤所做的並不是天衣無縫,迴想起來,可以發現很多疑點。


    可是再多的疑點,也抵不過他對嚴澤的信任。


    他甚至這樣堅信著,即使他有一天不信任自己了,也不會有一天不信任嚴澤。


    生活總會在這樣的不經意間,狠狠的抽你一記耳光,抽的你鮮血淋漓,抽的你打落了牙齒往肚裏咽。


    半點,由不得你自己。


    連河抹了一把臉,讓自己振作起來:“你現在,有什麽計劃?”


    “三兒,你跟大哥打聲招唿。”姚守突然開口。


    車前像是裝飾玩具一樣的昆蟲突然扇動了翅膀,在車廂飛了一圈,懸停在了連河的麵前,連河看了姚守一眼,試探著用手去順毛。


    大概他和連溪一直相處,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連溪的氣息,三兒對他並不排斥,自動靠近連河的掌心,蹭了蹭。


    “你還記得亞卡麽?”


    “那個住過我們家倉庫的天王巨星?”


    “對,是他。他是奉化族的前任族長,而三兒是他的侍蟲,這一路上有它的引路和提醒,忙了我很多忙。”


    連河:“……”他的世界觀在幾天之內不斷的被刷新,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還是因為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姚守接著說:“具體的事情,路上我跟你說……亞卡給我留下了很多信息,有了三兒的幫助,我們接下來的計劃會更加的嚴謹。”


    這種有備而來的姿態,總好過那種一臉生不如死然後一蹶不振的男人,連河看到到姚守的異常冷靜,反而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說說你的計劃。”


    姚守略微沉思了一下,將思緒整理清楚,用沉穩的聲音說:“我的計劃是這樣……”


    汽車飛速的在路上行過,沒有在夜色中留下一丁點痕跡。


    一周以後。


    兩人攀上了山頂,姚守蹲在地上,用手搓了一把濕潤的泥土,放在鼻端聞了聞,隨即拍了拍手站起來,看向不遠處連綿不絕的叢林。


    “我們到了。”


    他將戒指係到三兒的身上,也不論它是否能夠聽懂,輕生的說:“把這枚戒指帶給小溪,告訴她,我接她迴家了。”


    ***


    連溪突然睜開眼睛,一翻手,袖子中劃出刀片,攻擊淩厲而果斷。


    來人似乎愣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淩厲的風從麵前掠過,讓他清醒過來。


    連溪這全力一擊像是聚集了她多少天來一直保持住的體力,一擊不成,支持著身體的精神氣開始潰散,力道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淩厲。


    他反應很快,單手就抓住了連溪的手腕,一個反扭,就將她手中的武器打落。


    連溪被單手壓在椅子上不能動彈,別過頭,死死的咬住了嚴澤的手背,她此時所剩力氣不多,全憑心中一股怨撐到現在,在嚐到了鮮血的味道,從來到奉化之後,一直沒有哭過的連溪,突然紅了眼眶。


    嚴澤手頓了一下,靜靜的讓連溪咬著,直到連溪唿吸都不正常了,這才一掌敲在了連溪的後腦上,將她拍暈了。


    嚴澤抱著連溪,並沒有往屋子的方向走去,而是朝向了叢林中心。


    他黃昏用藥用的很足,所以並沒有想過,連溪會中途醒來,甚至有力氣爬到了這。


    是的,她後半程用的幾乎是爬。


    這麽倔的孩子,是他一手帶大的。


    他低頭,將連溪散亂的劉海整理好,別在了她的耳後。


    嚴澤手腕上蜿蜒的傷口還沒徹底止血,他卻毫無所覺,有一滴血落在了連溪的臉上,他用手擦拭掉後,看著她睫毛為不可聞的顫抖了一下,又輕輕的收迴手。


    於是想說的很多話,便堵在了口中。


    這一段路,說長也不長,但是極為難走,嚴澤對這的熟悉不亞於對自家屋子。


    每一步都踩的很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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