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再抬頭,姚守臉上的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到底出了什麽事?”


    “生病了,手術成功的概率很低。”杭躍說的有些含糊。


    杭躍這人殺伐果斷,總攬全局,說一不二,一直是將領的最好人選,隨著他位置越來越高,底下趕來依附的人也越來越多。


    可是誰都知道,他的嫡係部隊才是他手中的王牌。


    他們從一支地方軍十三年成為了聯邦的玩牌軍,都是杭躍和姚守一手帶出來的,那時候為了軍費,兩人曾經給當地富商陪過笑,也被上級部門做過冷板凳,甚至兩家老爺子都冷眼旁觀。


    走到現在,他們榮耀無二,不僅立下赫赫戰功,也因為各種事情得罪過無數的人。


    可隻要杭躍還活著,那他們就是一把利刃,有杭躍為他們保駕護航,為他們掠陣……可一旦他死,杭二寶根本撐不起杭家,老爺子年事已高,早已經退出軍界。


    他的嫡係,會被各種派係瓜分,蠶食,這還是好的情況……更差的是,隻要有人從中作梗,隻要隨隨便便一場戰役,就能將這個王牌軍徹底打殘了。


    姚守顯然是最適合接手的。


    姚守有聲望,有軍功,對待嫡係的感情,不比杭躍自己差,這一次,姚守如此高調的迴來,隻要他從中推一把,老爺子推一把,姚家家主拉一把……


    姚守最少是個少將。,他還年輕,再給他幾年,未必不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種事情本來不用挑明的,授勳、升職,然後一切自然而然,可是今早姚守往上遞了退役申請。


    “什麽時候的事?”姚守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路燈上,眼眶有些泛酸。


    “兩個多月了,手術在半個月後。”杭躍口氣很平靜,很難在他臉上看出什麽波動,“他們什麽脾氣你知道,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壓得住,我不希望他們折在別人的手中。你的退役申請我給攔下了,如果你願意接手,趁我還活著,可以推你最後一把。”


    姚守的注意力顯然不再這,他抿著嘴唇,眼角眯起,轉過臉去,背靠著大門:“我不喜歡在非戰場的地方,聽戰友交代遺言。”


    杭躍反而笑了起來:“生死有命,更何況成功率也有兩成以上,聽說給我找了好的醫生,成功率能提到三成以上。”


    “那你最好祈禱自己不要死。”姚守勾起嘴角,“這麽多年,我替你收拾爛攤子收拾的夠多了,你要是死了,那就讓他們散了好了。”


    “很抱歉,我這次主要是來通知你,你的意見隻是參考。”杭躍聳了聳肩膀,笑容灑脫,“當然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


    “我說過,你結婚我給你當伴郎,替你做司機……”


    ***


    連溪將買的東西規整好之後,姚守推門進來。


    姚守雖然還是笑著,可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這種情緒太過明顯,以至於連溪隔著老遠就感覺到了。


    他一上前就把連溪擁進懷裏,下巴放在連溪的肩上,讓連溪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怎麽了?”連溪遲疑了一下,臉色白了起來。


    “沒有什麽事情。”姚守聲音顯得很平靜,“我退役申請書被打迴來了,短時間內,大概是退役不了了。”


    這件事姚守曾經提過,他本身對職業前途並沒有什麽企圖心,這些年為了軍隊,該做的都做了,經曆了這麽多後,有了新的人生目標和人生展望,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退役。


    連溪支持他對自己的任何選擇,無論是繼續為聯邦軍效力,還是選擇退役。


    所以杭躍今天,是為了說這件事麽?


    連溪鬆了一口氣:“有個過渡期也好,你之前的生活都是圍繞著軍部打轉,真的立刻退役了,未必能夠適應。”


    姚守沒有說話。


    夜裏,連溪從夢裏醒來,姚守並不在床邊。


    陽台的玻璃門被拉開了,夜風正涼,風吹起窗簾,露出了陽台上立著的修長影子。


    連溪一下子醒了過來,她下了床,找了一會兒沒有找到拖鞋,光著腳走到了陽台上。


    連溪很少見到姚守這個樣子,半倚在角落的牆上,看著天空,腳邊是一堆燃盡了的煙頭,聽見動靜,他下意識迴過頭來,夜色中,連溪有些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但是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外漏的情緒,低沉、複雜,甚至是悲傷?


    “我吵醒你了麽?”姚守想上前,但是想著自己一身煙味,又停在原地,“對不起……”


    連溪上前幾步,雙手還在他的腰上:“沒事,沒有大河管著,我明天可以睡到中午。”


    姚守指尖插丨入連溪的發間,感受著她發質的柔軟:“連溪,我們結婚吧。”


    連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想問的話吞了下去,隨即點了點頭:“好。”


    ***


    結婚這種事情,並不隻是兩個人的事情。


    姚守還好說,娶個媳婦,無論擺在哪一家,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極少有人反對。


    更何況,他以前在家,他想要怎麽做,基本上就會怎麽去做。你不答應,沒關係,我早已經自立門戶,你的意見僅供參考。


    現在,他那個尖銳別扭的性格被連溪磨掉了大半,可骨子裏的作風並沒有產生改變。


    姚家幾個叔叔有時候見了姚守,都想繞路走。


    現在麻煩的是連河這邊。


    姚守看著佇立在門口不動的連溪,低頭:“小溪?”


    連溪咽了咽口水,拉著姚守的袖子:“我哥如果揍你,挨不住了,你千萬記得要跑,別管我……”


    “這你就不懂了。”姚守笑了笑,一板正經的說,“如果你哥要揍我,我務必要原地不動,他打完左臉,我自動伸出右臉……這樣,以後我娶了你,他就不好意思翻舊帳了。”


    連溪翻了一個白眼,被姚守這一鬧,連溪心中的緊張感緩和了很多。


    姚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進去吧,放心,有我呢。”


    ***


    這是一個內部的醫院,其實說醫院也不全對,這基本上就是研究室和臨床醫院的合體。


    對麵,巨大的玻璃大樓,走廊沒有小跑著的醫護人員,也沒有自己散步著的病人,巨大的樓層裏,隔出無數個透明的玻璃室,裏麵的人穿著專業的服裝,或對著光腦,或對著試管,或對著顯微鏡……


    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雖然隔著上百米的距離,可是連溪還是能感覺到裏麵的肅穆。


    他和姚守所在的地方,倒是平常的多,有點像軍區醫院,裏麵的醫生白色大褂裏麵還套著件軍裝,雖然比起正規軍還是有些文弱,可比普通醫生多了幾分英氣。


    兩人順著走廊往前走,一個穿著醫生服裝的帥哥在走道上等著,和別的醫生氣質柔和不同,他身材筆直,硬生生把一身醫生大褂,給穿出了銳利的味道。


    連溪在一瞬間沒有認出來,直到對方走過來,連溪才發現,有些不可置信:“大河?”


    連河也覺得身上這身衣服有些別扭,所以走起路來感覺很維和,臉上倒是沒有露出什麽表情:“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連溪側過頭看了一眼姚守,連河瞬間明白了,他本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吐了一口氣:“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跟我來。”


    兩人才跟著連河往裏走,電梯到了17層後停下,從走廊繞到另外一台電梯,再上34層,期間三人做了三次檢查,兩次門禁解鎖。


    直到在一個房間門前,連河這才鬆了口氣停下打開門:“到了。”


    休息室配上下床,獨立的書櫃和浴室,有些像宿舍,看著簡單但是樣樣不缺,窗台上甚至還養了幾盆花,嚴澤喜歡的品種。


    “嚴哥呢?”


    連河坐在椅子上,扯開領帶就把襯衣領口解了,邊解扣子邊解釋:“去開研討會了,他一天會議比吃飯還準時,早中晚,從來不落下。早知道他活的這麽好,當初一堆軍痞摸上來要將他帶走的時候,我就不應該過來……”


    其實醫院的禁製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麽,他不喜歡束縛,卻又因為誤打誤撞闖進來,被當場給逮住了……他倒是可以帶著嚴澤馬上就跑,可連溪怎麽辦?


    本以為會坐牢什麽的,後來不知道誰壓下了,他不僅平安無事,還被軍方給看上了。


    所以,隻能暫時給醫院打工,給他們優化下係統什麽的。


    信息部那個老頭子,現在一天一趟雷打不動的過來招安,他是黑客好不好?


    有沒有一點自保的意識?(雖然那點意識對他也沒什麽用。)


    連河又不能翻臉,煩都煩死了。


    等連河抱怨完,這才記起來自家妹妹是來找自己有事的,他吐了一口氣收住話茬,掃了一眼兩人:“小溪,你今天來是?”


    “大河……”連溪第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連河打斷了。。


    連河笑了起來:“小溪,你隻要不跟我說,你要和少校同誌在交往,其他事情都好說。”


    說完,看著姚守的眼光有些帶著審視,也帶著挑釁。


    連溪的氣立馬就蔫了一半:“我和姚守……”


    姚守從容的站了起來,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希望您可以將小溪嫁給我。”


    語氣,動作,神態……沒有一個不到位的。


    連河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這是想繞過坑,直接就把白菜拱了啊。


    有想過他這個挖坑人怎麽想麽?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連河對姚守的印象,隻能算得上一般。


    他忘不了從星際荒原迴來的時候,連溪的樣子,眼底的倉皇和恐懼,無論什麽笑容都沒能掩藏住。


    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即使在最艱苦的時候,都會笑的像朵太陽花。


    那會兒,他甚至想過,如果男方真的對連溪造成巨大的傷害,他不惜親自手刃對方。


    事實上,他也做了,雖然陰差陽將杭躍誤認為了連溪配對的男人,可以看出,當初他的心情,是多麽的不好。


    兜兜轉轉,幾年過去了,很多心情都隨著時間慢慢消退,原本以為不會再交集的人,再一次因為命運,牢牢的綁定在一起。


    嚴澤曾經說過的,關於宿命信仰者所堅信的輪迴,他是不信的,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命運這兩個字,的確連解釋都解釋不清。


    不同的人,時過境遷之後,有了不同的看法。


    姚守性格沉穩,有些別扭和墨守成規,大概因為家世和一生教育所致,他的責任感遠遠超過同齡人。對待聯邦是這樣,對待軍隊是這樣,對待連溪也是這樣。


    要說以前,姚守對待連溪的態度,更像是在麵對一種責任,雖然生活的柴米油鹽,缺乏責任不可行,可是兩人的生活隻有責任,相處疏離客套。


    這種男人要他有何用?


    可目前,看過來……姚守的變化太大,他強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桎梏,好像都消失了。


    兩人之間一迴眸,一對視,周圍都恨不得往外冒粉紅色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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