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時候起了風,安小魚和趙子誠就在這個時候迴到了“他們的”家——中關村的某個小區,他們上學的時候同居的地方。


    安小魚站在熟悉的樓道前,看著半舊的電話亭以及石凳,半黃的葉子在風裏亂飛。安小魚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大大方方的上了樓:這可是自己掏錢買的房子呢!這次迴北京,也要借機把自己當初的房產處理下,都簡單收拾下然後掛到中介租出去,等到2010年就把它們賣了:為什麽要等到2010年呢?因為安小魚就是在那一年重生的,之後的房價如何她可不知道,誰知道後來房地產泡沫是不是破裂了呢?但那之前房價倒是一直在漲沒錯。


    趙子誠提著安小魚的行李跟在後麵,視線沒有片刻離開過她嬌美的背影,目光黑沉不知在想些什麽。一直等到了門口,安小魚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準備這間房的鑰匙——也許在那個收納零碎東西的梳妝盒裏吧!趙子誠走過來拿出鑰匙開了門,率先走了進去——這是什麽世道,自己的房子反倒讓他像個主人一樣!


    趙子誠放下行李之後並沒有開燈,而是轉過身,幽幽的看著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似乎泛著綠油油的光芒?安小魚傻傻的與他對視,感覺自己已經被他的氣息包圍,這一刻隻聞彼此的唿吸與心跳聲,良久,趙子誠才輕笑一聲,心情很好的挽起袖子進了廚房——安小魚受到蠱惑的樣子可真是可愛,但他還是不要過於急進,把她惹毛了,受罪的還不是自己?


    安小魚懊惱著自己定力不足。微紅著臉打開了燈。小屋的一切都還和她記憶裏一無二致:田園風格的布藝沙發,米黃色的落地窗簾,電視機上熟悉的水晶天鵝擺件,甚至,過道裏,還顯眼的貼著那張她當初剛學素描時的作品,惟一不同的是經過了裝裱,可惜有句話叫“穿上了龍袍也不像太子”,就是用來形容她的畫的,她那副拙劣的素描。就是放進盧浮宮,恐怕也賣不上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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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魚忐忑的走進臥室,床單和被罩依然是她熟悉的花型,都已經洗得有點發白了,安小魚這才發現剛剛心裏的怪異感出自哪:這實在不像一個總裁的臥室啊!要不是趙子誠前幾天痛快的把一千萬打進她的帳戶。安小魚都要懷疑,趙子誠究竟是當上了總裁了呢,還是破了產。怎麽一點值錢的東西也不見添置啊?


    她卻不知道,在她走後的無數個漫長的日子裏,趙子誠隻有這間充滿她氣息的房間裏才能獲得片刻的寧靜,所以他倒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宿在這邊的。為了始終保持“有她”的樣子。床品更是一件也舍不得換。


    安小魚這時候才覺得有點不自在:看這樣子顯然他平常住在這兒的,自己跑來住合適嗎?還是趕緊把產權什麽的都弄弄清楚吧。說起來,這套房雖然是安小魚出的錢,但當時似乎是落在他名下的啊!一開始他還想著等自己18歲了就來落戶,可是後來事兒一樁一樁的,也就丟到腦後了。


    不過問題也不大,想必憑趙子誠今天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貪自己這個五十平米的小房子,如果他實在喜歡的話,賣給他也無妨,隻要價格公道……


    廚房裏很快飄來陣陣香味。就像當年一樣。明明安小魚的廚藝早就在趙子誠之上,但隻要趙子誠在的時候,總是由他來動手做飯。而且做得總是她愛吃的,光聞味道安小魚就可以分辨得出。今天的菜至少有一道蔥淋魚和一道蒜香茄子……


    當然,但是當年,也同樣是在這所房子裏,趙子誠一本正經的遞過一個小瓶藥,讓她每天吃一粒……


    站在陽台上的安小魚努力咽下心中的酸澀,又掏出手機來跟陳昊明貧嘴。自己迴來之後發生的許多事,讓她的心裏一片混亂,幸好陳昊明迴來了。陳昊明今天剛到他父母家,過兩天就會來北京看爺爺,本來在他的計劃中之後就要到安市去看安小魚的,恰好安小魚來了北京,倒省了他一趟跑。


    安小魚跟陳昊明貧了幾句嘴,沒有開燈的陽台隻有手機顯示器幽幽的綠光,趁做飯間隙跑出來看她的趙子誠站在臥室門口,靜靜享受著這溫馨的一刻:多少次,他麻醉自己,假裝安小魚就在身邊,可等他把飯菜擺上桌,滿屋剩的仍是蕭索……可是今天她在這裏,雖然她仍然別扭的不跟他說話,雖然她對著手機屏幕傻笑讓他嫉妒得心絞成一團,雖然……但隻要她在,就好。


    安小魚很快發現了趙子誠的身影,他的白襯衣外麵罩著一件舊圍裙,笑得溫潤如玉。安小魚自然想到剛剛在門口那曖昧的一幕,不自在的咳了聲:“這屋裏倒沒大變啊。”


    趙子誠搭在門上的手無意識的握緊,眼神中似乎有鋒利的痛楚閃過:“你就想說這個?”


    安小魚雖然一向覺得錯在趙子誠這邊,但看著他的樣子,無來由的好像有點心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好在趙子誠又主動開口:“為什麽你不問問我,這四年過年好不好?”


    安小魚果然從善如流:“哦,那你這四年過得好不好?”


    趙子誠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卻仍不可避免的帶著激動的顫音:“你知道你走的時候我在幹什麽嗎?我在準備給你一個驚喜,我每天都在忙著裝修公寓的事情,事事親曆親為,因為我想在那裏向你求婚。”說到這裏時他想做出一個笑的表情,卻終究失敗了,笑得反倒像哭。安小魚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件事還是她頭一迴聽說呢!難怪那時候打電話給他,他總說在忙、在加班的,原來……


    趙子誠卻繼續說下去:“那一天,你說你手機沒電不要聯係了,我一直忍啊忍啊,忍到第二天傍晚,估摸著你該到家了,才朝你家打電話,你爸說,說你已經飛到美國去了,你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嗎?”他說著說著聲音大起來,卻在看見安小魚含著淚花的雙眸時又音量又低了下去,一同低下去的還有他的頭:“後來我知道了,你家賀喜時的事,原來你是知道了藥的事情,才生氣走掉的,我知道,那不怪你,隻怪我自己太自私了,隻是自私的想留住你,我該死……”


    安小魚忍不住安慰他:“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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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子誠苦笑:“後來,我想盡了辦法的找你,卻怎麽也找不到,我那時候還一直抱著期望,期望你會給我隻言片語的消息,哪怕是打我罵我,也比那樣沒了蹤影的強,我還擔心你在國外過的不好,會被人欺負,看見國外槍擊事件什麽的我都睡不著,”說到這裏的時候趙子誠眼裏有薄薄的亮光閃過,他別扭的把臉扭向一邊:“有一段時間,我過得很頹廢,公司的事全丟到一邊,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隻有喝醉了的時候,好像才能看見你。”


    安小魚聽到這裏已經滿眼是淚,可惜很快她便破啼為笑,因為一股難聞的焦糊味傳過來,趙子誠萬分懊惱的趕迴廚房去收拾他燒焦了的菜——他以自己血淚的經曆告訴大家一個深刻的道理:表白心意這種事,萬萬不可以在炒菜間隙做,一不小心菜燒糊了,什麽氣氛都沒了……


    趙子誠雖然奔迴廚房了,但他的話一句句還似乎留在安小魚的腦裏,盤旋不去,四年的光陰,她在異鄉艱難適應著沒有他的日子的同時,他也不好過,不是嗎?如果,當初……


    唉,再多的假設又有什麽用呢?四年的光陰過去,沒有誰還停在原地。老實說,以前和趙子誠在一起的時候,安小魚心裏頗不踏實,總覺得自己是個再平庸不過的女人,而趙子誠卻是經過上輩子證實的人中龍鳳,她憑借著一點重生優勢跟他在一起,真的合適嗎?他也許將來會嫌棄自己?而如今趙子誠一有了新的女朋友,安小魚痛苦失落之餘卻有了一種奇異的鬆了口氣感:我就知道他不會喜歡我的嘛……


    趙子誠把他精心烹製的紅燒肉全部當成垃圾倒了,也沒有了繼續做飯的心情,便喊安小魚去吃飯。安小魚看著簡單的四菜一湯,有點不安的說:“就咱們兩個嗎?被你女朋友知道了不好吧?”趙子誠拿筷子的手頓了下,專注的看她,仿佛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麽蛛絲馬跡,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吃飯吧。”她坐了一下午的車,想必早就餓了,像這種“說來話長”的事情,還是等吃過飯慢慢再聊也不遲。


    安小魚卻因為他這近乎於逃避的話,而頓時覺得所有的飯菜失去了滋味。趙子誠這樣算什麽呢?他今晚的種種表現,無一不帶著曖昧的氣息,卻對自己的女朋友避而不談,他把自己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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