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策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隻見一葉扁舟立在水麵上。


    一位披著蓑衣的枯瘦老人撐著船在海麵上慢慢悠悠的渡著,他的腰間掛著一個蛇皮袋,裏麵有光暗流動,正是執念在其中飛舞,他的雙手好像擁有魔力,舞動之間,船槳在搖擺,釋放出一輪輪玄波,那些執念遇到他的槳,仿佛一個個吃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如石頭一樣跌墜,被他用漁網撈起,直接扔進蛇皮袋內。


    巫策難以想象,十分震撼,因為這個老人身上分明沒有任何境界的氣息,可是…他能渡劫念!


    “天地之間,並不是隻有仙道可以讓人擁有莫測偉力,還有一種人,與生俱來便擁有特殊的能力,我們家族世代傳承,血脈中有這種特殊的功能,可以捕捉海中的劫念。”


    “但是劫念,捕捉了有什麽用?”巫策大為詫異,甚至超過了他對這一位老人說的苦海無邊,迴頭是岸的疑惑。


    “年輕人,你這便不知道了,這世間萬物皆有用處,就像星辰各居其位,日月各司其職,這執念也是有作用的。”老人撐著船槳,笑嘻嘻的看著巫策,從蛇皮袋中抓出一個劫念來,用手一揉,便成了一小撮藍色的粉末,隻聽他道:”不同的劫念,因為蘊含的過去不一樣,或善,惡,執,貪,恨,忘,嗔,怒,愛,他們可以提煉出的念芯也是不同,這藍色的粉末便代表著愛,愛是…很奇怪的一種念芯,唔,沒什麽特殊的作用,然而用它做燈芯,可以一夜之間轉換七種色彩,照映出屋子美麗富貴,是這天地之間那些貴人最喜歡的奢侈品。”


    巫策大為愕然:“怎麽…可能!”


    他也和劫念打過很多交道,但是從來不知道它還有這種作用,並不是為它的作用驚訝,而是對老人的手段感到驚奇:“這也是你家傳的手段?”


    老人笑了一笑,什麽都沒說。


    指了一下漁船,對著巫策道:“載你一程,願意麽?”


    “可要報酬?”


    “別人或許要,你就算了吧。”


    “這是為什麽?”巫策上了漁船,擰幹腳上的水漬。


    “因為看你順眼。”老人一邊撒網,一邊道:“這世道仙尊大多涼薄,你倒是特殊,願意為老百姓出頭。”


    “心有不順,信手使然罷了。”


    “能做到這一點便是不易了。”


    漁船在海中搖擺,仿佛隨時都會


    熄滅的燈火,太薄弱了,在這滾滾仙海裏,真的一個大浪打來,都會因為東搖西晃,失去平衡而栽倒。


    “葬山那麽可怕,你真的敢載著我去?”一路上巫策見到了老人有些神乎其技的手段,但仍然沒能從他身上感應到境界的氣息,不由得打趣道:“那些血蝠靈對你可能不感興趣,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嘖嘖,有趣的年輕人。”老人笑了,從懷中摸出一打煙葉,卷著吸。


    須臾,才順著漁船的顛簸,晃悠悠的講述起來:“過去,我也載過幾個人去往葬山,他們給的代價其中一位是一件八劫仙寶,其中一位是七劫仙丹,還有一位是是一座仙府,在你之前的那一位給的最特殊,是一顆種子。”


    “然後呢?”巫策來了興致:“看你這樣子好像渡了很多人過海。”


    孰料老人搖頭:“我能渡他們過海,但他們卻不能走過葬山,結局非常有意思,那個送了我一顆種子的人…嗯,走了進去,又走了出來,其他人我便再也沒有見到過了。”


    “那一顆種子一定很貴重,能養出天地極致靈根。”


    “屁,就是一顆凡界水稻種,當時拿到手裏,我被他騙了,也怪我沒有境界,哎…”


    巫策噗嗤一笑:“老人家,你真是有趣,那些送的好的,反而短命,送的不好的反而活的順利,我兩手空空,什麽都送不起,進入葬山,看來可以一路閉著眼睛走過去了。”


    “那你就閉著眼睛走過去吧。”老船夫臉上浮現出神秘莫測的微笑。


    他沒有告訴巫策的事,關於葬山中不祥的傳說是對的,見到了會有難,他的過去也曾修出了境界,隻是因為見到了一些畫麵,境界因此跌墜罷了。


    沉默的海仍在日夜不息的奔流著。


    葬山卻越來越近了。


    “載我過海,需要我為你在葬山帶迴什麽麽?”天地亮起又暗淡,四個月的渡海,讓他們在仙海中整整跋涉了接近一萬個界域的疆域,眼前才終於現出一座紅色的山。


    紅色是血紅色的紅。


    山…是散發著腐臭的山。


    巫策張口,身邊的船夫身軀微微顫抖,神色裏帶著一絲追憶和淒冷:“你能確定活著迴來麽?”


    沉默了很久,很久,巫策才搖頭:“無法確定。”


    縱有替死仙符,但在這種地方,如何敢確定自己活著迴來。


    若不是遇見這一位老人,連渡過仙海都在兩說,


    但正因為如此,巫策才篤定這個老人在葬山中落了重要的東西。


    他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往葬山渡人,渡的其實不是人,而是自己的心願。


    巫策相信,他做船夫一是為了生計,二是為了圓夢。


    “你真的太聰明了,我載過的人不算多,但對仙海來說算不少了,他們都是高手和天才,我也隻渡他們,因為普通人連仙海的一半都渡不過,去了葬山也是死,但就是這些人,最有希望的一批強者,我用了整整三百年的時光,靠著各種燈芯吊著氣,也無法看到他們從葬山中出,更無法為我帶迴失去的夢。”


    “夢?”巫策疑惑。


    “對,就是夢,我們家族傳承下來的夢,無法形容的一根燈芯,相傳連帝都垂涎,一直放在一個九宮盒內,被我們世代傳承,視如珍寶,但…被我落在了葬山,我希望能尋迴。”


    “你之前不是說,給了你一顆水稻種的家夥走出了葬山?”


    “那個女娃娃麽?”老人哼道:“她是走出來了,但沒有帶出任何東西來,她進入葬山隻是為了闖一次葬仙劫,葬仙劫闖過便出了葬山,根本沒有為我帶出夢。”


    “那你當時還載她?”巫策瞪大眼,覺得老人也有愚蠢的一麵。


    “算了吧,不提了…她的手段有些厲害,我當時也是被忽悠過去了。”老人搖搖頭:“你幫我帶出夢來,我為你製一根從古至今,仙尊都得不到的燈芯!”


    “我明白了。”巫策覺得老人的話有些虛偽,但不算虛假的太離譜。


    從古至今,仙尊都得不到的燈芯?現實麽?除非那什麽夢能給他,但想想也不可能,估計是怕自己反悔,所以用話套住自己把。


    誰知道呢?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老人是真的幫他渡過了仙海,尋夢不過是順手的事。


    “帶著它,能夠感應到【夢】。”遞過來一枚紅色的桃符,上麵寫著古怪的符文,沒有什麽光澤,甚至還有一股歲月腐爛的氣息。


    巫策接了過來,便塞到袖子裏去,目光望向葬山,如是道:“你的身體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製造燈芯的手段雖然神奇,可是…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未必能等到我呀。”


    “放心,還是能等到的,我還有一些積蓄,都是仙丹。


    “那最好。”


    巫策相信,這個老人沒這麽簡單,所以也放心了。


    他從小船上縱身一點,便穿過水麵,躍向葬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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