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主不可辱。


    巫策已經不僅僅隻是一個人,他代表著道庭的威嚴的,代表著王道聖界這一片最古土地的榮耀,怎能言敗,縱不敵,也隻有戰死的巫策,沒有低頭的巫策。


    層層青棺壓垮了諸天,星海如沸水一樣在奔騰不息,巫策的身影卻越來越虛妄,相比之下,那三十六層功德寶塔旋轉如燈,不斷搖曳出迷離卻又威勢十足的華光,道道長生氣溢起,化作源源不斷的偉力,輸入大鎮棺術中。


    隻是一個刹那,隻是一個眼眸,那赤煉仙子的纖手便碎開了成千上百道發絲一樣細的裂縫。


    她的嘴角溢出殷紅的血液,身軀卻頑強的不退,單手托天,剛強而狠戾的支撐著大鎮棺的下壓。


    巫策有巫策的驕傲。


    她赤練仙子也有自己的堅持。


    “因愛生恨,因恨而殺,這不是證長生法,不可取。”柄清艱難的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在巫策身後歎息道:“欲證長生,需放下該放下,拿起該拿起,見性明心,求得心自在,眼自在,耳自在,六欲超脫,方能仙元流轉自如,再無阻礙,赤練仙,你已經入了魔道了,還不自省麽?”


    這年代的魔並不是什麽惡的概念,而是偏,而是錯的概念。


    隻是類似於一種旁門左道的解釋。


    在柄清看來,赤煉仙子的境界雖然高深,但處處都是疵瑕,又見她身上帶著的狠戾之氣,對照她悲慘的過往,慈悲心又動了,竟然在這個關頭勸說起來。


    巫策在一側搖頭苦笑,柄清呀柄清,非她看不清楚,而是她不想醒,你如此直白,反而是惹惱了她。


    果不其然,那赤煉仙剛強偏執的一麵盡顯無疑,咬著牙,竟拚著手腕如瓷器一樣碎落,也要一步一步朝前走,口中帶著滔天的怨念吼動星海:“我恨,我恨,我恨他既無意,為何要招惹,我恨他既招惹,為何又負我,待我情根深種時,又轉身絕情離去,擁抱另外一個女子,真是可笑,什麽山盟海誓,什麽滄海桑田,全是假的,世上盡皆負心漢,統統該死。”


    “統統該死,我要殺了他,我要將他的道統全部撬成芥


    粉,我最後還要當著他的麵,割開他的心,讓這惡賊看看,負了我的下場,嗬嗬…哈。”


    她如此癲狂,讓所有人都生出了懼怕,覺得這是一個惡魔。


    巫策卻


    反而將手落了下來。


    漫天的雲星淡去,青意隱入雲海,她的身軀一軟,被後麵的血衛首領抱住,神色憤恨的瞪著巫策:“為什麽停手,你不是有本事殺了我麽?強大的年輕人,像你這樣的天才,難道不應該自負孤傲才對,豈會對一個該死的惡毒女人抱著同情心。”


    這正是無數人想問的。


    巫策這樣的驚才絕豔,應該自負絕情才對,怎會有柄清那樣的慈悲。


    然而巫策一語未發,隻是默默的彈出一滴長生血,幫助柄清療傷。


    此時,陰室門開,尋依和鍾離昧等人走出,在他身後。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巫策在場,血隱殺不了他們。


    “殺了我,殺了我!”


    赤煉仙子憤怒的朝巫策咆哮,一邊的血衛卻死死的拉扯著她。


    巫策一個人仰望著天。


    他莫名的想到了顏憶南,在赤練仙子癲狂的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自己這個大師姐,一樣的偏執,一樣的為愛瘋狂。


    最後落了一個身死道消的淒涼下場。


    “歎世間,愛自古催人老,紅塵觀,萬念莫負,赤練仙子,你好自為之吧。”巫策歎了一聲,搖頭,踏入滾滾星海:“願我道律有朝一日光照萬塵,洗盡塵埃萬界天,不再有恨。”


    他是誰?


    沒有多少人知道,但這一刻他的背景無疑是耀眼的。


    赤煉仙的麵具砰然碎落,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上掛滿了淚花,她跪倒在甲板上,仰天悲嘯:“世道何等不公,相愛,相知,相約,卻不敵一個陌生人的一眼慈悲,蒼天呐,我要什麽長生,我要什麽仙道,我隻想要我的過去,要我的年華!”


    柄清搖頭,轉身投入星海,他的眼睛已經瞎了,但是心不能瞎。


    於是星空中多了一道追逐的身影。


    移星閣的門人已經聚集在一起,此時仍然有些恐懼的看著沉默一片的血隱盜。


    鍾離昧在人群裏,揉著雙手,對尋依點頭哈腰:“那個,那個。”


    “行了,有空我遇見他,會代你說句話的,你這個人雖然好吃懶做,一無是處,但心地終歸不壞,我想他還是樂意收下你的。”


    尋依哼了一聲,目光從星海的方向收迴了迴來,落在赤煉仙子的身上。


    倒也是一個可憐人,曾經…我和天野,哎。


    她默默的歎了一聲物是人非,轉而在


    眾目灼灼下走向赤練仙子,身上的衣袂在褪去黑意,轉換成雪白,麵紗落下的一刻,甲板上響起難以置信的驚訝聲:“尋劍帝!”


    尤其是離昧,更是震撼,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路上遇見的人,竟一位比一位來曆要驚人。


    他結結巴巴:“尋,尋劍帝!”


    “她和那個年輕…那小子,這…”啪,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尋劍帝這樣的人都請他吃茶,自己竟然還埋汰他,這不是笑話麽!


    現在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但對巫策的身份卻更添一分期待和好奇了。


    能讓尋劍帝都這麽慎重對待的人,豈會是尋常之人。


    “可願隨我迴靈禹境。”


    尋依靜靜的在赤練仙子麵前,說出讓所有人動容的話。


    一個盜賊,一個卑賤的底層者,竟然值得尋劍帝提出這樣的邀請。


    究竟是世界變幻太快,還是他們的境界與尋依,以及之前的那個年輕人差距太大。


    一個惡貫滿盈的強盜!


    “帝非帝,卻也是名動諸天的尋仙子,從者如龍,應者雲集,靈禹境更是九大古境天之一,位列中遊,能容得下我這等血孽滔天的盜賊?”


    赤練仙子臉上掛著諷刺,既是對尋依,也是對自己:“那些被我殺了的人,有多少是無辜的,有多少隻是移星閣的弟子,隻是弟子罷了,本身既沒有任何罪惡,你說我這樣的人配得到寬怒麽?”


    尋依沉默。片刻後點頭:“如果巫策在這兒,他一定說你能,因為按照他對因果論的理解,你的罪孽需要移星閣主承擔一半,另外一半他會說幫你承擔,現在我也給你如此答案,你有罪惡,但我會幫你承擔。”


    這樣的迴答,讓赤練仙子潛然淚下。


    她設想過尋依的答案,可能是你無罪,可能是你有罪,卻唯獨沒有想過她會說,我可以幫你承擔。


    這對本就孤獨,遊離在諸天尋找一絲暖意的她而言,是這個季節最溫暖的收獲。


    “放下屠刀!”


    “入靈禹。”


    她直接舉起手,那些血隱衛手中的鐮刀應聲而落,在星輝下閃耀出柔和的光澤。


    尋依笑了,很美,很動人,她終於明白巫策的用意。


    “謝謝你,也謝謝那個叫巫策的家夥,雖然他講起大道理來,讓人是那麽的討厭。”隔著不過數步,赤練仙子和尋依終歸是相視而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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